越南民間畫與中國年畫中老鼠形象的解析

莊清嫻 范明風

摘 要：老鼠是排在十二生肖第一位的，因為老鼠靈敏，機靈，靈活，聰明，所以老鼠成為越南民間畫的文化象征，留下了穿越時空的歷史文化信息。一談到越南東湖年畫，人們馬上想到《老鼠嫁女》這幅畫是有原因的，因為想到這幅畫人們就聯(lián)想到快樂和幽默的氣氛。此幅畫中老鼠們的幽默讓我們感受到春節(jié)的氣氛已經(jīng)進入了每家每戶了。

關(guān)鍵詞：越南;中國;民間畫;形象;老鼠

在越南民間繪畫藝術(shù)中，老鼠形象只出現(xiàn)在北方兩大畫派中，即東湖畫和行鼓畫。在東湖畫中，老鼠的形象出現(xiàn)得更多，更生動。也許因為東湖畫源于農(nóng)村，所以村民比城市居民更熟悉老鼠這動物。老鼠以一種特別方式影響農(nóng)民的日常生活。老鼠的繁殖速度特別快，人類無法控制，在田野里、樹底下、洞穴里，到處都有它們的蹤影。老鼠挖墻，咬爛衣服，甚至給人類帶來可怕的疾病。人類既恨老鼠又怕老鼠。但農(nóng)民們也通過觀察老鼠來獲取信息，如老鼠成群說明會糧食豐收，若老鼠遷徙了意味著天氣不好，會發(fā)生水災(zāi)。因此，老鼠進入到越南人的文化和民間畫中，跟人民的生活有密切的關(guān)系，老鼠形象帶有積極的信息，也有諷刺的色彩。

東湖畫中有三幅以老鼠為題材的，包括《老鼠嫁女》（圖1）、《老鼠榮歸》以及《老鼠跳龍舞》;行鼓畫中只有兩幅畫分別是《老鼠嫁女》（圖2）以及《老鼠榮歸》。兩派的《老鼠嫁女》和《老鼠榮歸》在形式上都一樣，包括布局、結(jié)構(gòu);一些細節(jié)像畫中的旗子、題字不一樣?！独鲜髽s歸》想傳達的是載譽而歸的意思。行鼓畫跟東湖畫的區(qū)別主要在于印刷方式和顏色的使用，其服務(wù)對象也不同，行鼓畫的服務(wù)對象是城市市民，而東湖畫的受眾是農(nóng)村村民。東湖畫的《老鼠跳龍舞》常常跟《蛤蟆跳麟舞》合成一對，被稱為“迎龍、鳳麟”。這兩幅畫中老鼠與蛤蟆的形象被人格化，它們可以熱熱鬧鬧地跳龍舞、跳麟舞迎接新年，恭祝新年快樂。龍代表了水源，麟代表了陽光，老鼠代表了繁殖，蛤蟆代表了求雨、豐收的希望。因此當這些動物被人格化，加入了龍舞和麟舞的活動當中，它們象征著農(nóng)民的希望——風調(diào)雨順、碩果累累。

民間畫中最有名的是《老鼠嫁女》。據(jù)很多越南民間畫研究者分析，越南民間畫《老鼠嫁女》源于中國年畫的《老鼠嫁女》。但是中國年畫《老鼠嫁女》不僅僅只有一個版本，從主題和形式來看，中國年畫的《老鼠嫁女》版本眾多。這些版本都與中華民族春節(jié)風俗習慣有關(guān)。中國年畫的《老鼠嫁女》故事都是“老鼠把女兒嫁給貓”或者“老鼠結(jié)婚，迎親時必須得經(jīng)過貓的家門”，故事的結(jié)局總是老鼠家族敲鑼打鼓，把新娘送到貓家，最后都被貓吃掉。中國的《老鼠嫁女》的故事除了年畫版本眾多外，中國很多地方還以雕刻、剪紙來描繪《老鼠嫁女》的故事情節(jié)，形式多樣。有的畫描繪老鼠與貓的熱鬧婚禮，有的卻描寫老鼠和老鼠的婚禮但得把大禮送給老貓，有的描寫貓吃掉了所有的老鼠，有的剪紙畫卻只描寫老鼠其樂融融地迎親而不表現(xiàn)老貓。

東湖畫或者行鼓畫中老鼠嫁女的場景是很熱鬧的，跟中國年畫《老鼠嫁女》場景相似，描寫老鼠娶親和向老貓送禮。畫一般被分成上下兩部分。上面的場景是老鼠在向老貓送上大禮，如鳥、魚;下面的場景是新娘坐在花轎中，新郎騎著馬，嗩吶歡唱?，F(xiàn)代研究專家認為，《老鼠嫁女》的最終意思是諷刺的。老貓代表了農(nóng)村里面的豪強勢力、惡霸勢力，而老鼠代表了被打壓的窮民。雖然畫中描繪了熱鬧鬧的娶親場景，但通過這幅畫批判了之前的封建社會統(tǒng)領(lǐng)階級。所以，雖然都是《老鼠嫁女》的故事，場景都是娶親，都有老鼠、老貓，但從中國文化到越南文化，兩幅畫所表達的精神不同了。

如果我們忽視后世對這幅畫給予的現(xiàn)代說法——諷刺貪官，我們可能會看到另一個故事——一個關(guān)于春節(jié)的故事，關(guān)于吃飽穿暖、幸福美滿的故事。老貓吃飽喝足，貓吃的魚，吃的鳥，這些東西可能是老鼠送來的。而下面的婚禮場景象征著幸福美滿。從細節(jié)來看，不能錯過兩只吹喇叭帥氣的雄鼠，如果細心，你會發(fā)現(xiàn)，它們吹的喇叭是葬禮上用的樂器。畫中的送禮場景也不簡單是送禮，它深藏著民間寓意。這幅畫通過老鼠的形象傳達了生死的信息、宇宙的毀滅、人生的長存與永久。如果只從表面上看，我們不會感受到的。同時，如果《老鼠嫁女》帶有諷刺意義的話，在最重要的時刻——除夕夜，越南人不會那么喜歡掛這幅畫的。因為越南人民相信這個生肖具有其他的價值。除了吃飽穿暖、幸福美滿的含義外，《老鼠嫁女》和其他關(guān)于老鼠的畫都帶有傳宗接代的含義，而且婚禮也是傳宗接代故事的開始。

從造型手法來看，整幅畫分成上下兩排的布局，畫中人物的編排讓觀眾感覺畫中的空間寬廣。下面有兩只老鼠，一邊抬著花轎一邊往后面看，這說明迎親隊伍還很長，畫中沒有看到而已。上面一排一只老鼠的尾巴就在畫框邊上也是同樣的意思。行鼓畫中老鼠和老貓之間有一塊小草叢。這塊草叢讓空間變得寬闊，也象征了老鼠和老貓之間的距離，難以靠近。

拿一些與東湖畫和行鼓畫形式相似的中國年畫來看，我們會發(fā)現(xiàn)兩國文化的差異。中國年畫的《老鼠嫁女》節(jié)奏匆忙，感覺比較慌亂。上面一排老鼠們雖然帶著大禮，敲鑼打鼓，很熱鬧，但背著老貓走，姿勢像是要逃跑，其他一些老鼠急忙躲避。下面一排，新郎老鼠拿一把扇子，貌似很從容，但頭卻往后看，心事重重，催著抬花轎的老鼠們。老鼠們都往前面，放快腳步。在越南的《老鼠嫁女》中，老鼠們卻很從容，場景熱熱鬧鬧的。新郎老鼠堂堂正正騎著馬，慢悠悠，從容不迫。中國年畫中，老鼠嫁女的故事情節(jié)是老鼠把女兒嫁給了貓，卻被貓吃掉了全家，其含義是除夕來臨，人民希望可以除掉老鼠這一禍害，迎來幸福美滿的一年;越南民間畫中，老鼠嫁女的故事卻用老鼠表現(xiàn)新年碩果累累、幸福美滿的希望。

在造型方面，中國年畫的《老鼠嫁女》因版本眾多，地方不同，作者不同，所以造型多種多樣，豐富多彩。越南民間雕刻藝術(shù)深受福建地區(qū)畫派的影響，所以只按照一個模板來創(chuàng)作，東湖畫和行鼓畫也不例外。畫的布局相同，畫中的人物可以增減但含義不變。不管《老鼠榮歸》還是《老鼠嫁女》，布局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畫中的題字，以及各種各樣的顏色。因為都是年畫，所以顏色一般以粉紅、黃色和深紅為主，強調(diào)婚禮的熱鬧氣氛和對新年的祝福。

關(guān)于畫上的注釋詞，不同的畫派、不同的時代是不同的。最簡單的就是一幅畫只有一行，就在最上面。其他文字是注釋人物，如貓、老貓、新郎、狀元、夫人或其他老鼠人物，如送禮、作曲。一些行鼓畫除了畫名、人物注釋還有詩詞題詞。舉個例子，《老貓變狐貍》畫上有畫名，用喃字寫的“老貓變狐貍”，這也是越南語中的一個成語，在紅色框中有題字“狀元”，注釋詞和題詞的含義是“強中自有強中手”，畫中的老鼠和貓都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在其他畫中，注釋詞卻是一串嘲諷對聯(lián)：鼠輩迎魚，唧唧唧;貓兒受禮，喵喵喵。這里兩個擬聲詞“唧唧唧”和“喵喵喵”是“智智智”和“謀謀謀”的諧音，象征著老貓和老鼠都是足智多謀的。這幅畫比《老貓變狐貍》更有意思，強調(diào)12生肖中排名第一的精靈老鼠。在畫中最下面還注釋喃字，意思是“有尾巴，變得精明了，科舉取得好成績，娶親氣氛很熱鬧”?？梢哉f《老鼠嫁女》和《老鼠榮歸》通過快樂的氣氛、豐富多彩的顏色傳達了越南人在新年的愿望：足智多謀、子孫滿堂、永遠幸福快樂。

不管是中國年畫還是越南的東湖畫、行鼓畫，關(guān)于老鼠的畫的含義和精神都比畫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更豐富，更深刻。民間畫中的老鼠形象雖簡單，但卻栩栩如生，具有深刻的含義，寄托了人們在一年最重要的時刻——除夕夜的愿望。

參考文獻：

[1]莊清嫻.年畫：越南傳統(tǒng)精華[M].河內(nèi)：世界出版社，2019.

[2]橋秋劃.從不同角度看越南民間文化[M].河內(nèi)：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

[3]潘玉奎.行鼓畫[M].河內(nèi)：河內(nèi)出版社，2015.

[4]阮泰萊.東湖畫村[M].河內(nèi)：美術(shù)出版社，2002.

作者簡介：

莊清嫻，2012年畢業(yè)文化研究院博士，越南美術(shù)大學歷史理論與藝術(shù)批評系副教授。研究方向：民間文化。

范明風，博士，2016畢業(yè)上海大學美術(shù)學院，現(xiàn)就職于越南中央藝術(shù)師范大學平面設(shè)計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