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世滄桑唯有青春是永遠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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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圖書館借了一本《山海經(jīng)》，邊吃飯邊看。

小強說：Yellow是我們中看書最多的，這也是我特別敬佩與喜愛他的一點。

我打掉他悄悄從我飯盒里夾菜的手：你喜愛的根本是另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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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勢聊起怪力亂神的話題?！渡胶＝?jīng)》里最“紅”的妖怪莫過于九尾狐了。這名字聽起來就是流量擔當。以前九尾狐總是被定義為紅顏禍水，甚至代號都是簡單粗暴的“狐貍精”，就算升級成狐仙，也有揮之不去的鄉(xiāng)土氣息。還好拜《火影忍者》《狐妖小紅娘》之類的名作加持，人氣才翻身做主。狐妖總是自帶魅惑眾生、傾國傾城屬性，誰能不愛？

豆丫：九尾狐不火也不行吧。九條尾巴能做多少皮草啊，肯定很多人盯著呢。

原來如此，真是非常商業(yè)的思考角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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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名的九尾狐莫過于妲己了，她的故事甚至東渡扶桑，日本妖狐“玉藻前”就是妲己的衍生同人，甚至有傳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是玉藻前的后代。

說起來，我們經(jīng)常把說話陰陽怪氣的老師簡稱為“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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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妲己battle的女妖大概只有白蛇了。這也是一個?？闯Ｐ碌腎P。因為白蛇，大家也開始關注青蛇，許仙也被寫成了獵妖師，法海也從老禿驢變成了豐神俊朗的武僧……大家的重點也逐漸從白蛇許仙的情誼過渡到了青白二蛇的姐妹情，青蛇法海也曾有過的孽緣……也許這就是創(chuàng)作的意義，創(chuàng)作就是不斷拓展人與人的可能性吧。

“以后甚至可以寫：許仙年輕時幫過一個和尚，后來和尚來報恩了，他發(fā)現(xiàn)有兩條蛇妖要害許仙，于是毅然出手……最后的結局是許仙愉快出家，成為第二代法海?！?/p>

大家被我的絕美構思震撼得久久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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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也很流行性別互換來讓故事枯木逢春?！八晕覀円部梢园言S仙設計成弱智村姑，而白蛇是翩翩公子，白蛇的報恩就類似霸道總裁倒貼，結果遭遇了妙齡尼姑法海勸阻……”

嚴田：如此扯淡的設定居然讓人有點想看下去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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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叫許仙也挺合適，但尼姑叫法海就有點粗俗，不如改成法溪？”豆丫提議。

“有點生硬。這樣吧，讓這個尼姑手持蘭花，全名法蘭溪。”小強拍板。

感覺逐漸變成喜劇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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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報恩，除了白蛇報恩，仙鶴報恩，最知名的就是貓的報恩了，可愛的小貓搖身變成美少女接近男主角……

“然后身為貓奴的男主也許會厲聲呵斥：女的有什么好萌的？給我變回貓！我要擼貓！”豆丫說。

……注定孤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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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山海經(jīng)》。除了九尾狐，我們最熟悉的就是饕餮了。熟悉到不知道這倆字怎么寫但也知道怎么念。同樣的例子還有貔貅。

小強：我發(fā)現(xiàn)我經(jīng)常上桌的時候變成饕餮，到了要方便的時候就變成貔貅。

……請不要把你的消化不良跟神獸扯上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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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們在吃飯時聊這些真的好嗎？”嚴田抗議。

其實神棍故事里也不是沒有美食文?！蹲硬徽Z》里就有吃鬼的記載，鐘馗也是鬼界著名吃播，《搜神記》里甚至有往鬼身上吐口水就能讓它們變成羊的設定……這樣看來鬼的味道，說不定可能挺鮮美的。

我侃侃而談的時候，嚴田響亮地吞了一口口水。

……你也太誠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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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創(chuàng)作神獸的一個思路就是混搭，可能是從貓頭鷹、鴨嘴獸、四不像那些動物身上得到的靈感。比如《山海經(jīng)》里的窮奇，長得像老虎卻偏偏有翅膀，而蠱雕則是雕長著角，朱厭是人面猴身……

這樣的“造神”方式也是世界范圍內的潮流，于是有了人混搭魚的人魚、獅身人面的斯芬克斯、鷹鷲、飛馬帕格薩斯、獨角獸、半人馬……

“我怎么覺得這些都是妖怪界的學渣呢，修煉到一半就被學校開除了，只能半身不遂地出來討生活?！倍寡緡烂C地說。

……好的.魄力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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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修煉，中國妖怪的修煉常常都有吸收日月精華的設定。月亮的精華其實也是反射陽光，所以說來說去就是要多曬太陽吧？多搞日光浴就對了。這樣說來，所謂妖怪的慧根就類似太陽能電池，能夠直接把光照轉換成能源？那些熱帶島國的人豈不都是仙師？

我提出這個設想，被大家勒令閉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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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日本妖怪接地氣得多，他們有所謂的“九十九神”，也叫“付喪神”，專指一些器物在存放百年之后擁有了靈性，所以燈籠啊，傘啊，箱子啊……都會變成妖怪。

話說回來，很少聽說家用電器變成妖怪的，也許主要原因是它們都用不到百年就給丟了吧。當年的東西質量真好，人真節(jié)儉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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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不是人口大國，但絕對是“神口”大國，著名言論：每一粒米上都有三個神明。我每次吃飯的時候想起這話就覺得手里的碗更沉了。此外其他地方的驅邪片都是把妖魔打得神形俱滅，頂多就是讓他們投胎轉世，日本最常見的用語卻是“成佛去吧”。

……這成佛的門檻也太低了??！你們是多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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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聊神話，誰能繞開《西游記》？孫悟空這個形象是如此偉大如此無敵，也難怪網(wǎng)上總有大量大圣同人，那猴子和各種虛擬角色都交過手了：從變形金剛到火影忍者，從哆啦A夢到雷神托爾……

所以小時候看恐怖片時給自己的打氣方式經(jīng)常是問爸媽：孫悟空打得過他嗎？孫悟空一定打得過他吧！

問得多了，感覺一切高手都不過是大圣爺?shù)墓飨聰⒘T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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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唐僧的手指破了，徒弟們心疼地抓過來吮，會怎樣？”豆丫突發(fā)奇想。

……這個，約等于吃了唐僧肉吧？那就獲得永生了吧？這樣說來，唐僧自己沒事啃個指甲咬個死皮啥的，是不是也有一樣的效果？喝唐僧的洗澡水是不是就跟煲長壽湯一樣滋補??？

……真是可怕的腦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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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的確以《西游記》為契機，開啟了對神話宇宙的興趣。有陣子看了很多少數(shù)民族神話，經(jīng)常收獲震撼。比如阿昌族神話《遮帕麻和遮咪麻》講述了天公地母的創(chuàng)世傳說，天公割下自己的乳房造山，地母拔出自己的喉結織地，所以后來男人沒了乳房女人沒了喉結……故事的最后是他們齊心協(xié)力消滅了一個法力無邊的超級妖魔，方法為：請他吃飯，然后把毒蘑菇放在飯里，丫就給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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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傳說《輕.鐵木爾英雄》里，說一姑娘找女妖要火種，女妖答應了，但要求她邊回家邊撒灰，然后晚上就能順著灰摸去她家吸血……我就奇怪了，這女妖為什么不當場把她吃了啊，還非要去別人家里！

而且，女妖是這么給姑娘火種的：拿一塊干牛糞點著了，插在一樹枝上，讓姑娘用嘴叼著回家。

……你《阿拉蕾》看多了吧！半路牛糞掉下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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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神話的一個困擾是經(jīng)常記不住名字，比如白鳥之王少昊有個兒子，叫“該”，是神話中的“金神”，人們一般叫他“蓐收”，然后他又被叫作“紅光”……

這要是課本必背內容，我肯定拿不了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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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神話傳說也沒有版權，許多角色都是公用的，算是大型同人現(xiàn)場。比如千里眼、順風耳在《封神演義》里扮完反派，又到《南游記》里去跟華光作對了;鐵扇公主在《南游記》里被華光娶過門，轉頭就又跑到《西游記》里給牛魔王生紅孩兒了;還有織女“皇娥”在銀河盡頭認識了黃帝的侄兒“太白金星”……

看得多了就會告訴自己：小場面，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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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聊到了希臘神話，那里面的人際關系就太混亂了。比如宙斯，可說是帶頭拈花惹草的渣男典范。這點上還是東方神靈陪身自好，他們不僅自律，沒事還干涉他人的婚姻，從織女到七仙女到三圣母到天蓬元帥，拆散一對是一對！

所以，還是當妖怪比較自由浪漫。要不怎說只羨鴛鴦不羨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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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也聊到了印度神話，說到里面的最高戰(zhàn)力“濕婆”，小強：你知道濕婆的反義詞是啥嗎？

我：啥？

他：干爹。

……不要在嚴肅的討論中注入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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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聊得眉飛色舞，該上課了。我們只好像以前那樣將談話戛然而止，紛紛坐回自己的位子。

然后，歷史老師走進教室，用非常尖刻的聲音說：我發(fā)現(xiàn)某陛同學真是千金之軀，連坐下這件事都沒法自己完成，看來是需要老師幫你把屁股放在椅子上呢，椅子那么硬真是辛苦了呢！

還站著的小強趕緊坐了下來。

然后，他轉動腦袋，無聲地對我們說了三個字：陰陽師。

我們也無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