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文學對外傳播對于中國形象的延續(xù)和重塑

宋國宇

摘要：對于當代文學而言，或通過自我的傳播，或通過他者的傳播，將各種形態(tài)的中國形象塑造了進來。以往的中國形象和如今的中國形象兩者之間既存在繼承延續(xù)的關系，又具備更新重塑的意義。但是西方譯者在對中國當代文學作品進行選擇的過程中，主要的依據(jù)就是以往的中國形象，與此同時，西方讀者接受翻譯過去的文學作品，又進一步將中國新的形象構建了進來。新的中國形象又沖擊了原有的中國形象，以某種角度來講，就是進行了更新和重塑?；诖耍酒恼轮饕獙Ξ敶膶W對外傳播對于中國形象的延續(xù)和重塑進行深入的分析和探討。

關鍵詞：當代文學;對外傳播;中國形象

在當代文學對外傳播中，實際構筑出來的中國形象，其與原本的中國形象之間，不論是從他塑形象的角度來分析，還是從自塑形象的角度來分析，都存在著一定程度的繼承延續(xù)和更新重塑。在實際更新重塑的過程中，最不可避免的就是繼承和延續(xù)原有的中國形象。其根本原因有以下兩點，首先海外讀者對于中國當代文學的文化預設和閱讀期待就是以原有的形象為構成基礎，因此，相應的海外出版社必須要以市場考慮為實際的基礎，對那些迎合國外閱讀者想象力的作品進行選擇并翻譯;其次，如今的海外譯者以及讀者對于中國當代文學的理解和評判的指標之一就是原有的中國形象，其在對中國當代文學進行評價和閱讀的過程中，會將那些與其自身價值觀更加符合的作品選取進來，進而使原有的中國形象得到了進一步的固化。

一、當代文學對外傳播中的他塑形象與自塑形象

對于中國的當代文學而言，在進行對外傳播的過程中，主要有兩個傳播途徑，一種是他者傳播，一種是自我傳播。以宏觀的角度來分析，自然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他塑形象，另一種就是自塑形象。在對他塑形象進行探討的過程中，以西方國家為實際的出發(fā)點，將其對于中國當代文學的研究和譯介作為主要的考察對象。在不同的歷史階段中，西方都會對中國當時的文學作品進行譯介，而且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得不同傾向和不同形態(tài)的中國形象被塑造了出來。

在“十七年文學”時期，西方國家關注的中心就是所謂的“異端文學”，其實際塑造出來的形象對中國形象帶有敵視性。在這一時期，實際的社會背景正處于社會主義陣營與資本主義陣營進行冷戰(zhàn)和對峙的主要階段，而西方譯介一般情況下，都會來一些敵視新中國的立場。在該階段，西方譯介中國當代文學的作品相對較少，在相關小說類型上，只有王蒙的《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這一部小說。對于該小說而言，其與編選者將政治壓抑全面打破，將個人情感和經(jīng)歷以及思想的愿望全面打破的初衷完全符合，使編選者借助中國文學作品，對新中國的政治管理以及社會發(fā)展的窺探意圖得到全面的滿足。

在“文革”時期，西方國家在譯介中國當代文學的過程中，加大了“正統(tǒng)”作品和主旋律文學的譯介力度，以整體的角度來講，將一個相對美好的中國新形象塑造了出來。在該時期，與西方的大規(guī)模學生運動相比，中國的“文化大革命”與其有著很多的相似之處，而且西方青年學生尊奉的榜樣也就是毛澤東及其領導的“文化大革命”，西方世界在譯介中國文學的過程中，也不再如以往過于局限，只是揪著“異端文學”不放，而是開始對中國共產(chǎn)黨的革命斗爭極為同情和理解，認為新中國文學作品極為嚴肅。對于小說而言，則有《現(xiàn)代中國小說選》以及《中國革命文學選》等。對于這些原本而言，與“十七年文學”時期相比，相應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則在進一步減弱，而且與第一階段相比，實際透露出來的中國形象也更加友善。

在新時期，中國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風格在朝著多樣化的方向發(fā)展，對中國形象起到了承載、詮釋和傳遞的作用。在當代小說對外傳播中，將豐富多彩的中國形象塑造了進來，舉例來講，“叛逆青春中國形象”“世俗中國形象”等，將文學的社會政治認知價值體現(xiàn)了出來，不僅如此，還體現(xiàn)了其商業(yè)價值。在新時期，中國施行了改革開放政策，因此，西方人對于中國的接觸和了解更加深入，多了更多對中國社會發(fā)展面貌進行全面了解的機會。一大部分西方人透過中國的改革開放可以看到在西方世界中國融入的希望，而由于誤讀中國政策，則在后續(xù)對中國改革小說進行譯介的過程中，將極大的熱情傾注進來。張潔曾經(jīng)著作的《沉重的翅膀》被譯成了多種語種作品，例如英、法、德等，而且在當時的德國，該書一度成為最為暢銷德譯作品。由此可見，中國新社會的改革，使整個社會受到了極大程度的影響，特別使人們的倫理觀念以及思想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西方人在與中國完全隔離的三十年之后，對中國衍生了極為迫切的了解之情。

改革文學以宏觀的角度，將認知中國社會發(fā)展的維度提供給了西方人。對于一些新寫實小說而言，其對于中國人日常的生活和細膩情感的體現(xiàn)，則將一個世俗的中國形象傳遞給了西方世界。

對于“新生代”時期而言，相關作家創(chuàng)作的作品主要就是將年輕一代的生活狀況反映了出來，而且將當下的社會動向全面闡釋了出來，基于此，西方人可以對中國世俗形象的發(fā)展和變化進行動態(tài)化的了解。舉例來講，馮唐的《萬物生長》、韓寒的《三重門》等，均將中國青少年一代的成長歷程展現(xiàn)了出來。這些小說都被譯成了不同語種，進而在國外產(chǎn)生了非常大的影響。通過此類作品，一些所謂局外的西方人，可以透過局內的視角，對中國社會的紛繁萬象進行深刻的了解。

國家與國家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得以區(qū)別的根本性特征就是文化，對中國文化進行全面深入的認識和理解，是西方世界一直以來的研究初衷。而西方在對中國尋根文學進行譯介的過程中，不但將中國的民俗文化形象建立了進來，還將中國的儒家和道家文化同步建立了進來。

中國的尋根文學主要是對儒家精神進行倡導，該類作品也正是西方的關注焦點。在阿城的作品中，《孩子王》《棋王》等均被譯成了不用語種，在西方世界引起的反響極大。相應的民俗文化和道家文化同樣在西方世界引起了非同小可的反響，使中國形象的塑造朝著積極和良性的方向發(fā)展。新中國的成立，是中國歷代革命先烈用自身的鮮血和犧牲換來的。在中國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有無數(shù)的革命英雄涌現(xiàn)了出來，而在新中國成立之后，為了對國家的安全和獨立進行全面維護，中國人民又志愿到朝鮮對美國的侵略進行抗擊，進而保家衛(wèi)國。在中國的當代文學中，有很多作品豐富地表現(xiàn)了英雄們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事。《中國文學》雜志以弘揚主旋律為己任，對中國人民在解放事業(yè)中所有的英勇表現(xiàn)進行了重點的介紹。不論是《平原烈火》，還是《風云初記》，又或者是《苦菜花》等作品，均被收入到了《中國文學》之中，并且進行了節(jié)選翻譯。這些作品對慘烈的戰(zhàn)場進行了正面的描述，將中國抗日英雄為了國家的獨立和民族的解放，心甘情愿拋頭顱灑熱血的可歌可泣的偉大形象展示了出來，將中國人民對自由與和平的珍愛之情傳遞到了全世界。

在抗日戰(zhàn)爭之后，中國人民又經(jīng)歷了解放戰(zhàn)爭，相應的，中國當代文學中又出現(xiàn)了一批描寫解放軍英雄的小說?！吨袊膶W》不但將《林海雪原》刊登了進來，還將《保衛(wèi)延安》以及《百合花》等選譯了進來。國外讀者在對中國當代文學進行閱讀的過程中，可以深刻了解體會中國人民為了自身的解放進行英勇獻身的悲壯之情深得人心，更有能力領導中國人民，使中國走向復興繁榮之路。

中國本身就屬于一個農(nóng)業(yè)大國，中國的主體構成就是農(nóng)民。不論是新中國成立，還是新中國的全面發(fā)展，都與農(nóng)民這一重要的群體脫離不開關系。而且中國當代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就是書寫和表現(xiàn)農(nóng)民?！吨袊膶W》對于該群體的作品極為關注。從建國前夕的新一代農(nóng)民，到革命過程中投身進來的英雄農(nóng)民，再到后來新中國成立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在改革開放之后的勞動者，以及近代的農(nóng)民工，在不同的時期，都將一種質樸、智慧、勤勞的美好品格傳遞給西方，西方也可以進一步感受到在歷史的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文明的沖突中，中國農(nóng)民的掙扎，進而將一種真實可信的多維形象展現(xiàn)出來。

二、當代文學對外傳播對于原有中國形象的繼承延續(xù)

對于當代文學對外傳播而言，其實際塑造出來的中國形象，都沒有完全擺脫以往的中國形象類型模式。在當代演進中，中國形象的那些穩(wěn)定性和普遍性的因素，所代表的本質含義，就是延續(xù)和繼承，而相應的表現(xiàn)，則為在他塑形象之中，線性地延續(xù)了原有西方之中的中國形象。

西方對于中國形象的塑造中，有這樣兩個突出的表現(xiàn)，而且呈現(xiàn)兩極化，一種是烏托邦化，一種是意識形態(tài)化。對于這兩種現(xiàn)象而言，以功能的角度來分析，法國學者馬克·莫哈呈指出：“對于烏托邦而言，其本質就是對現(xiàn)實進行質疑，但是對于意識形態(tài)而言，其恰好是對現(xiàn)實進行維護和保存。”中國形象的烏托邦化，在一定程度使中國形象得到了美化。對于中國形象的意識形態(tài)化而言，則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是對中國形象的丑化和否定。在中國當代文學對外傳播過程中，透過他塑的“文化中國”形象可以明確地感受到其承襲了以往的烏托邦化中國形象。

在西方，有這樣一個觀點——“美好新世界中國形象”，而且由來已久。在公元前7世紀，希臘旅行家在對希伯爾波利安人進行特征賦予的過程中，就將“幸福寧靜”應用了進來。此外，在13世紀到18世紀這一階段，西方將三種中國形象建立了進來，首先就是大汗的大陸，其次就是大中華帝國，最后就是孔夫子的中國。不論是從思維的層面分析，還是從制度以及器物的層面分析，西方都極為欽佩和羨慕中國的美好。在17、18世紀階段，西方現(xiàn)實生活中流行中國風，不論是各個方面，都將中國的美好展現(xiàn)了出來。

在19世紀初期到20世紀上半期這一階段，西方對于中國“美好新世界”的形象在經(jīng)歷了忽明忽暗之后，又達到了一個高峰階段，即20世紀50年代末期到70年代初期。在這一時期，不論是從道德的層面，還是從政治和經(jīng)濟的層面，西方都明確地表現(xiàn)出中國形象的“美好新世界”，而且西方極為感嘆中國的巨大物質成就。

西方在對中國當代文學進行譯介和接受的過程中，實際塑造出來的“文化中國”形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延續(xù)了西方中國形象塑造史上的烏托邦中國形象。在此過程中，中國文化有兩大支柱，其一是儒家的治國安邦之術，其二是道家的生存智慧。在不同的歷史時期，西方文化都對其進行了借鑒和利用。

在18世紀，西方啟蒙思想家認為中國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不僅是一種視野、一種價值觀，更是一個尺度。在該時期，從現(xiàn)實生活的角度來分析，整個歐洲都席卷著中國風。西方認為最佳的政體就是中國的君主政體，中國的道德觀在整個世界上屬于最為完備的道德規(guī)范，最富有理性的哲學是中國的哲學。

在經(jīng)歷了18世紀的巔峰之后，西方的“文化中國”形象在19世紀階段陷入到了黑暗之中，直至20世紀初期又進入一個小陽春的階段。西方一部分文化人渴望透過中國的文化來找尋和探知解決20世紀初期歐洲危機的曙光。這部分西方人最看重的就是道家文化。羅素在《中國問題》一書中以彼時的中國為起點，對一戰(zhàn)后世界局勢做出了一個全景式的分析。書中對各國各民族文化都做了較為細密的觀察，從而得出一些獨到看法。他從事實出發(fā)，沒有偏袒任何一方，但言辭中處處滲透了對中國文化，特別是道家智慧和中國人樂觀豁達人生態(tài)度的尊崇和熱愛。

在20世紀80、90年代期間，西方熱衷于中國的尋根文學。西方曾經(jīng)受惠于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雖然在當前階段，與中國相比，西方各方面都展現(xiàn)出了優(yōu)越之勢，但是由于昔日的印象過于美好，西方仍然持續(xù)關注著中國文化，而且進一步轉向到了中國的尋根文學之中深入地挖掘傳統(tǒng)文化。

三、當代文學對外傳播對于原有中國形象的更新重塑

西方的中國形象不但將知識和情感混雜在其中，還將主觀與客觀混雜在了一起，進而使一套相對固定的表達意象和詞匯得以形成，最終使一些最為基本的，且具備程式化的模式得以形成，進而成為所謂的“原型”。中國形象一旦形成“原型”，則在此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發(fā)生任何的改變，因此，中國形象本身具備穩(wěn)定性。但并非是永恒，永遠都不會發(fā)生任何的變化。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不斷發(fā)展，中西方交流的逐步加深，西方對于中國的認知和看法也會改變，與此同時，對于中國自身的關照而言，也會發(fā)生相應的變化。以這一角度來看，不論中國形象的他塑，還是自塑，都并非是完全固定的，而是具備一定程度的變動性。以中國形象的歷史發(fā)展角度來分析，相對的是穩(wěn)定性，絕對的是變動性。

在西方的中國形象塑造史上，有一種非常明顯的現(xiàn)象，就是在兩個極端化的方向搖擺不定，即浪漫化和妖魔化。西方世界對于莫言、方方以及王安憶等人的作品表示了接受，透過這些人的作品，西方世界可以感受到一個多元化的中國形象。他們的作品也在一定程度上沖擊了西方既有的中國形象，與此同時，又在一定程度上對西方原有的負面化和兩極化的中國形象進行了更新重塑。特別是在我國當代小說的對外譯介中，自塑新形象具備正能量的特點，對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化形象進行了全面修復和稀釋，使西方審美視野下的烏托邦化中國形象得到了豐富和補充。

中國當代文化在自我傳播過程中，不但將“軍人英雄”形象塑造了進來，還將“時代農(nóng)民”形象塑造了進來，不僅如此，還將“知識女性”的形象塑造了出來，使西方原有的中國形象得到了極大程度的重塑。

四、結語

與繼承延續(xù)相比，更值得關注的是更新重塑，根本原因，就是它代表的是現(xiàn)在和未來。以往的中國形象已經(jīng)成為歷史的底巖，不但不可清除，也不可湮滅，但是可以改變和重塑現(xiàn)在和未來的中國形象。對于一個民族而言，其自身的未來和前景決定著其自身在世界格局中的位置。在未來，中國要想更好地進行更新和發(fā)展，使中國形象朝有利于中國發(fā)展的方向進行重塑，不但要在自塑形象上掌握更多的主動權，還要有效影響到他塑形象，使中國形象的認識和評價的反差逐步縮小，最終，將自塑和他塑逐步趨向一致全面形成中國美好形象，促進中國形象的全面良好發(fā)展。

參考文獻：

〔1〕馬麗. 他者想象與文化認同：外國涉華紀錄片中的中國形象研究[D].蘭州：蘭州大學，2017.

〔2〕姜智芹.當代文學對外傳播對于中國形象的延續(xù)和重塑[J].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62（01）：24-36.

〔3〕顧晨蕓. 海外駐華記者筆下的中國形象研究[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