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目
參觀上海寶山吳淞海軍基地的那日,天是墨色的,涼爽的空氣中掩藏著不安與憧憬。微微有幾縷薄霧。海軍,列強崛起的根,讓人難以忘懷。
追溯歷史,中國只能算是一個大陸國家。良好的地理位置,讓中國遠離了餓狼,鞭長莫及。海軍,不是必需品,而是奢華的擺設(shè)。
就算到了建國,海灣戰(zhàn)爭前的海軍,歷史大多停留在同越南的驅(qū)逐艦的對抗。中國曾經(jīng)不是海洋大國,現(xiàn)在會是嗎?
進入連隊的俱樂部,肅穆的氛圍讓人不由起敬。拾級而上,每一層都有油畫。要么是毛澤東時代的革命宣傳畫,要么是一些高仿的世界名畫,如果不是軍營的話,總覺得有幾分唐突,但是在那里,卻頗有幾分動靜結(jié)合的味道。
當?shù)弥@是一支登陸艦部隊時,興趣不降反增了??v觀二戰(zhàn),從諾曼底到硫磺島,從大西洋到太平洋,登陸戰(zhàn)總是重頭戲。戰(zhàn)后兩棲戰(zhàn)的垂直登陸,使得直升機、氣墊船、兩棲攻擊艦成了登陸戰(zhàn)新的旗幟。不用說,這是中國的短板。
看到了,看到了。12艘登陸艦,停在黃浦江中,用民船襯托著,顯得格外干凈。十一月里,微寒的風,使一江混黃的水不斷地滾,濺起簇簇的野花般細小的浪。從鴉片戰(zhàn)爭、五口通商、太平天國中的洋槍隊,到曾經(jīng)內(nèi)河上不可一世的“紫石英號”,多少的往事一時涌向心頭。
近代的中國人,多么想走出著黃水的樊籠,卻總是才伸出那么一根手指,就望洋興嘆。不是沒志氣,就是口袋太過干癟。還記得那位參觀“突擊者號”踮起腳的將軍嗎?航母,大洋上的海軍,美麗的夢。
登上舷梯,走上特意開放給我們參觀的船。艦炮上照著灰黑色的套子,獨立在初冬的寒風里。驀然想起了北洋水師。一支傳聞將衣服曬在炮管上、炮彈要臨陣加工的悲劇部隊。以高調(diào)而起,悲劇落幕。不僅僅是清的日薄西山,更是對海的漠視,把艦隊當做重臣權(quán)貴的新式玩具。
一個不以貿(mào)易立國的國家,與海大多是無緣的。歷史記載了大量漁船對大炮的戰(zhàn)例,隨著時間的推移,漁船輸?shù)迷絹碓胶翢o懸念。只有少之又少的國家從這里面幡然醒悟,擁抱了時代,然后繼續(xù)在其他地方,上演屬于他們的游戲。
繼續(xù)走,進入了艦橋。很開闊,對于這小小的江面。想回憶一下壯麗的中國海軍史,發(fā)現(xiàn)除了剿匪的大捷,就是一把辛酸淚。用炮艇和國民黨的二手驅(qū)逐艦對峙,真不愧是共和國的先烈。只有屬于他們的時代,才能在四面楚歌中反戈一擊。與越南的逐鹿西沙,更是蕩氣回腸。先烈會被銘記,也必需被銘記。
雷達、擁擠的艙室、塢倉,這只是一艘普通的登陸艦,所以也沒什么特別的。只是,站在那里面,讓人總有種害怕。畢竟,戰(zhàn)爭是一切惡魔中最令人心碎的。狹隘的艙室,更加讓人惴惴不安。可昔日黃浦江上的米字旗,現(xiàn)在終于灰飛煙滅,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
出來早了,就與站崗的士兵叔叔閑聊。我問他們可否知道軍帽上的飄帶是什么意思。。他們僅僅高傲地敷衍,說他們也不知道。也對,畢竟不是中國的歷史。特拉法加海戰(zhàn)中的納爾遜、勝利號,與他們半點關(guān)系也沒有,就像新航線開辟與中國的隔膜。接連錯過幾個時代的中國,會錯過下一個時代嗎?
但凡近代強國的崛起,都有一支海軍作為后盾。海權(quán)的更迭,是國力的顯示。正如馬漢所言“誰控制了海洋,誰就控制了世界?!睒臅r代我們錯過了,風帆重炮的時代我們錯過了,蒸汽機轟鳴的時代我們失敗了。但現(xiàn)在,中國卻是那么有希望,人民對軍隊的歧視比任何一個時代消除得更徹底。辜鴻銘的“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謬論,離我們愈加得遠,商船、貿(mào)易、開放,讓我們離閉關(guān)鎖國恍如隔世。
船,終于多了,但中國會不會步德國公海艦隊的后塵,在日德蘭海戰(zhàn)后莫名其妙地收場,自沉于斯卡帕灣,這是值得擔憂的。后者與前者,委實有那么一點相似,讓人后怕。讓某些人自豪的鄭和,正是某些事的縮影。
可是,困難總是伴隨著希望的。我也和黃仁宇一樣,相信中國海軍的未來。
因為霧,散了;因為遼寧艦、山東艦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