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妖
我見過這個世界最美的溫柔。每每我想起,都是我不斷前行的動力和勇氣。有這樣的溫柔在,哪怕面有猛虎,我也能熬過去、撐下去、走過去,和她一起細(xì)嗅薔薇。
大概還是幼兒園吧,媽媽每天都會給我梳麻花辮。在太陽升到能照進整個房間時,媽媽過來喊我起床:“太陽都曬屁股了,我們家的小懶蟲怎么還不起來啊?”我縮在被窩里閉著眼睛裝睡。媽媽輕輕地把手放在我脖子里撓我癢癢:“還不起來嗎?還不起來……”但大部分都是我在她開始撓我之前就憋不住咯咯笑。
梳麻花辮是我那時最重要的事,甚至還有一套固定的流程。洗漱好了之后,我會邁著小短腿噔噔噔跑去拿小板凳,然后再“噔噔噔”跑回來,把凳子放在媽媽腿邊正襟危坐。媽媽用梳子慢慢把我蓬亂的頭發(fā)梳順。我看著梳子的影子在地板上金黃色的光上來回游走。她把梳順的頭發(fā)熟練地分成左右兩份,長長的頭發(fā)被撩到了肩前,弄得我臉癢癢的。我小時候頭發(fā)又黑又長,媽媽很少讓我剪頭發(fā)。有時候奶奶會摸著我的長發(fā)對媽媽說:“囡囡小時不剪頭發(fā)以后頭發(fā)長不好的呀?!蔽覌尵驼f:“她喜歡就留著嘛!什么時候她喜歡短發(fā)了再去剪?!?/p>
媽媽把一份頭發(fā)分成了三股,左繞右繞,就成了好看的麻花辮。我只能憑著頭皮的感覺,來猜測媽媽是怎么編的。我曾多次央求她教我,但是當(dāng)她真準(zhǔn)備教時我卻找理由不好好聽。在我心里,我一直覺得麻花辮只有媽媽會,只能有媽媽會。媽媽在發(fā)尾扎上了好看的皮筋。媽媽總有很多皮筋:每次醫(yī)院派媽媽出差,像變魔術(shù)一樣,她回來的時候總會帶給我很多不同顏色不同款式的皮筋。時間久了,媽媽手里的皮筋多到能配我衣柜里每一件衣服。高中搬家的時候,我收拾舊物,從家里的各個角落找出來一小堆皮筋……舊舊的、臟臟的,顏色也不如小時候鮮亮了。但上面造型夸張的太陽花還在燦爛地笑。我偷偷拿個袋子裝好,放到了我自己的行李箱的小角落。
媽媽很快編好了另一側(cè)的麻花辮。她讓我站起來,轉(zhuǎn)個圈。她蹲下來整理整理我的衣領(lǐng),拉一拉我的褲腳,笑著用指腹擦去我嘴邊掛的早餐的食物痕跡……
我看著媽媽的眼睛,黑色的瞳仁里面有一個小小的金色太陽。她好看的眼睛彎成了月牙,月牙碗里的愛意在碗沿?fù)u搖晃晃快溢出來了……
這是我看過的世間最美的溫柔。
直到有一天,我再拿著梳子板凳去找媽媽的時候,媽媽對我說:“寶貝,你長大了,應(yīng)該自己學(xué)會梳頭發(fā)了。”
我不再讓媽媽幫我梳頭發(fā)。我會每天給自己梳發(fā)揮不穩(wěn)定的馬尾辮。哪怕我把自己頭發(fā)弄成爆炸頭,她都是笑著的。
媽媽還是那么溫柔。
離開家已三月有余,我和她打電話,我和她視頻,我也很想她。
我見過這個世界最美的溫柔。每每我想起,都是我不斷前行的動力和勇氣。有這樣的溫柔在,哪怕面有猛虎,我也能熬過去、撐下去、走過去,和她一起細(xì)嗅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