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秦論》教學內(nèi)容深度研究

黃泫博

漢初文人為了應對新時期的社會需要對秦王朝不約而同地進行著塑造，并心照不宣地塑造出相似的形象。這種塑造與漢初社會諸多不確定因素相關。在漢初文人群體的塑造活動中，賈誼的塑造最為成功，影響最為廣泛，這與賈誼成功的塑造手法息息相關。隨著考古發(fā)掘與文獻研究發(fā)現(xiàn)，漢初文人群體包括賈誼所塑造的秦帝國形象存在不實，但流傳廣泛、令人信服，也有其合理性。

一、賈誼散文對秦帝國形象的塑造

賈誼散文中涉及到秦帝國形象的篇目總共有《過秦上》《過秦下》《數(shù)寧》《屬遠》《時變》《俗激》《保傅》《禮察》八篇，其中七篇收錄于賈誼《新書》之中?！抖Y察》一篇未被《新書》收錄，但被收錄于班固《漢書·賈誼傳》中，也為可信。

此八篇中，對秦帝國形象塑造最為成功與深刻的為《過秦》兩篇，其中《過秦上》也因其文風獨具特點而被奉為千古名篇。

賈誼散文中所塑造出的秦帝國形象總共有三：

一是奮斗中的意氣風發(fā)。奮斗中的意氣風發(fā)，主要體現(xiàn)在《過秦上》之中。

“秦孝公據(jù)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nèi)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zhàn)之具;外連衡而斗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沒，惠文、武、昭襄蒙故業(yè)，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p>

該段寫出秦國的軍事強大以及在當時的政策先進和戰(zhàn)略得當?？梢钥闯鲎髡邔η氐蹏缙趭^斗過程中政策以及所建功業(yè)的肯定，同時能體現(xiàn)作者對于秦帝國形成時期制度的肯定以及對“武治”的排斥。

二是治國中的仁禮不施。賈誼散文中寫到秦國治國苛政的篇目較多，幾乎上述八篇文章都有提及。試看《過秦上》文段：

“及至始皇，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于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殺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jù)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淵，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也?！边@段文字寫出秦帝國建立之時嚴苛的社會管控。

《過秦下》中寫道：“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先王之道而立私愛，焚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后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辈⒃谧詈笠欢慰偨Y(jié)道：“秦王足己而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p>

《數(shù)寧》篇中也表達天下需要仁君而秦始皇不施仁政的觀點：“自禹以下五百歲而湯起，自湯以下五百余年而武王起。故圣王之起，大以五百為紀。自武王已下過五百歲矣，圣王不起，何怪矣。及秦始皇帝似是而卒非也，終于無狀?！?/p>

《屬遠》寫出施仁禮能使天下長久，而秦帝國短命的原因正是不能施行仁禮：“遠方人安其居，市民皆有歡樂其土，此天下之所能長久也。及秦而不然，秦不能分尺寸之地，欲盡自有之耳?！?/p>

《保傅》一篇將殷、周享國之久與秦因無道短命進行比較：“殷為天子三十余世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非甚相遠也，何殷周之君有道而長也，而秦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p>

《禮察》一篇則將湯武“廣大其德”與秦進行比較：“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與湯武同，然而湯武廣大其德行，六七百歲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歲則大敗。此亡它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p>

三是失國時的罪有應得。作者在《過秦》兩篇中均將秦國塑造為咎由自取的形象。《過秦上》之中寫道：“然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何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quán)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qū)區(qū)之地，致萬乘之勢，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為家，崤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攻守之勢異也?！边@段文字寫出秦帝國因不施仁義，最終導致必然的滅亡。

《過秦下》中：“借使秦王論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后雖有淫驕之主，尤未有傾危之患也。”指出秦王因沒有繼承先賢思想，繼承歷史經(jīng)驗，最終導致秦帝國走向傾覆。

《俗激》一篇表達了秦帝國不施禮治而走向亡國的觀點：“秦滅四維不張，故君臣乖而相攘，上下亂僭而無差，父子六親殃戮而失其宜，奸人并起，萬民離畔，凡十三歲而社稷為墟。”

《時變》一篇開篇直接寫出了“秦國失理，天下大敗”的事實。

賈誼通過上述文段，呈獻出軍事強大、器宇軒昂，卻不仁不禮、貪得無厭、壓制天下，最終順理成章亡家滅國的秦帝國的一生。

二、賈誼塑造秦帝國形象的手法及形象流傳

（一）賈誼塑造秦帝國形象的手法

分析完賈誼此八篇文章中塑造出的秦帝國形象，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賈誼文章中雖然寫了秦帝國的建國偉業(yè)，肯定了秦帝國初期的措施，但是留給我們印象最多的還是秦帝國的苛政嚴刑。對于秦帝國的形象塑造，賈誼大致運用以下三種手法來實現(xiàn)：充分的對比、語言的夸張與辭賦化、選材的精當。

1.充分的對比。

從上述八篇文章來看，賈誼采取了橫向?qū)Ρ扰c縱向?qū)Ρ葍蓚€維度。

橫向?qū)Ρ仁乔氐蹏陨戆l(fā)展不同階段之間的對比?！哆^秦上》之中：“秦孝公據(jù)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nèi)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zhàn)之具;外連衡而斗諸侯?！币欢螌懙角氐蹏鴬^斗時期的政策先進，軍事強大，商鞅變法使得秦國有了兼并天下的能力，但是在結(jié)尾之處筆鋒一轉(zhuǎn)，用大段文字寫到秦帝國逐漸失去民心，嚴苛的社會管控使政權(quán)變成一個隨時引爆的炸彈，最終“一夫作難而七廟墮”強大的秦帝國卻死于“一夫”。

縱向?qū)Ρ葎t是將秦帝國的短命與歷史朝代的長久相對比，突出秦帝國的不仁不德。《過秦下》：“借使秦王論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后雖有淫驕之主，尤未有傾危之患也?！币欢沃袑懙角氐蹏鴽]有繼承殷周的治國方式，將秦短命與殷周的享國進行間接對比，并最終將滅亡的原因歸結(jié)到秦的治國過失之中?！侗８怠菲骸耙鬄樘熳尤嗍蓝苁苤転樘熳尤嗍蓝厥苤?，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非甚相遠也，何殷周之君有道而長也，而秦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一段中更是將殷周與秦進行了直接的對比，最終突出了秦的“無道之暴”。

通過秦帝國短時間內(nèi)從奮斗到滅亡的兩極對比，以及將秦帝國短命與殷周長久的對比，由此突出給讀者一個苛政不仁、霸業(yè)荒廢的形象。

2.語言的夸張與辭賦化。

賈誼的夸張手法是十分靈活多變的，既有夸張地放大，也有夸張地縮小。先通過：“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敝械摹跋怼薄鞍e”“囊括”三詞夸張地放大秦國國力，寫出秦國奮斗時期強大到得天下都輕而易舉，描繪出秦帝國吞并六國的勇猛。同時也通過“隳名城”的“隳”“因河為池”“據(jù)億丈之城”的“億丈”“臨不測之淵”的“不測”夸張地放大秦帝國建國后文化管控之嚴甚至到了屠城的地步，大興土木之重甚至到了城高億丈的程度。

最終“一夫作難而七廟墮”中的“一夫”則將導致秦王朝滅亡的農(nóng)民起義夸張地縮小到一人，以強秦的滅亡之易帶給讀者“萬里長堤毀于蟻穴”的震撼之感。

賈誼正是通過這夸張的描寫將秦帝國奮斗與建國時的形象抬高到一定高度，以求與后文之中的同樣夸張的失國進行更加強烈的對比。

同時，賈誼作為漢初文學家，其辭賦承襲屈原，且風格獨特，語言雄奇壯麗。文章辭賦化的語言特色在《過秦》兩篇中的體現(xiàn)最為明顯，通過“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敲撲而鞭笞天下”與“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隳名城，殺豪杰”這樣的對偶與“秦滅四維不張，故君臣乖而相攘”這樣的押韻使文章氣勢恢宏，行云流水，由此抒發(fā)出作者“過秦”的中心思想，同時也容易深入人心，帶有充沛的情感。

3.結(jié)構(gòu)的精巧與選材的精當。

賈誼為了表現(xiàn)秦帝國的不仁，在塑造秦帝國形象時，選材上下了很大功夫，多選用負面材料，對正面材料進行刪改。在《過秦上》之中描寫秦帝國創(chuàng)業(yè)期意氣風發(fā)的篇幅較少，僅僅只有一段，后面都是在論述秦之過，帶給讀者秦帝國弊大于利的直觀感受。同時在論述商鞅變法這一重大事件時，作者單單只列出了“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zhàn)、外連橫”四點，關于商鞅變法中的“軍功授爵”這一大大提升秦軍戰(zhàn)斗力的措施卻未提及，且《新書》之中沒有明確表述秦帝國“車同軌、書同文”等對中華文化形成做出巨大貢獻的措施，由此可以看出作者為了塑造自己需要的秦帝國形象在文章結(jié)構(gòu)安排上的別出心裁與選材精當?！缎聲啡珪性趯懬氐蹏▏邥r，則是少寫秦帝國的功業(yè)，多寫秦帝國的過失。從上述八篇的內(nèi)容上來看可以充分體現(xiàn)這一點。由此材料上的不對等和之前提到的對比，作者力圖最大程度凸顯寫作意圖，給人們留下對秦帝國的固化印象。

（二）賈誼塑造秦帝國形象的流傳

關于賈誼塑造出的秦帝國形象的流傳，可以從史家接受和文人描述兩個方面展開探討。

一是對正史中秦帝國形象的影響。賈誼作為漢初知識分子，距秦國尚為不遠，后世史書多從賈誼文章中尋覓材料。正如上文所說，其文章內(nèi)容多為后世引用，《漢書》《史記》《春秋繁露》《資治通鑒》等涉及秦漢史學寫作的部分多有賈誼《新書》中的內(nèi)容與思想出現(xiàn)。

《史記》之中《秦始皇本紀》《陳涉世家》對賈誼的文段與思想多有引用參考，同時《屈原賈生列傳》中也對賈誼的文段進行轉(zhuǎn)述。班固《漢書》中更是引用《新書》前五卷史論文的許多內(nèi)容，且《食貨志》《禮樂志》也大量引用賈誼政論文的內(nèi)容。

《史記·秦始皇本紀》之中：“于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為難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眲t與賈誼“然后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jù)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淵，以為固”一句異曲同工，都寫到了秦帝國大興土木?！妒酚洝り惿媸兰摇纷詈笥茫骸拔崧勝Z生稱之曰：孝公既沒，惠文王、武王、昭王蒙故業(yè)，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對陳涉吳廣起義做出總結(jié)，也是化用賈誼的觀點評論這次起義。

《漢書·食貨志上》之中：“至于始皇，遂并天下，內(nèi)興功作，外攘夷狄，收泰半之賦，發(fā)閭左之戍，男子力耕不足糧饟，女子紡織不足衣服。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政，尤未足以澹其欲也。海內(nèi)愁怨，遂用潰畔?！迸c賈誼塑造出的驕奢淫逸的秦始皇形象不謀而合。《漢書·禮樂志》中談及禮樂發(fā)展到秦朝時寫到“遭秦滅學，遂以亂亡”也體現(xiàn)了賈誼以秦為反例宣揚禮治仁政的觀點。

在此要格外說明成書于宋的《資治通鑒》對賈誼的思想也有著繼承。其中：“收天下兵聚咸陽，銷以為鐘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宮廷中。一法度、衡、仗尺。徙天下豪杰于咸陽十二萬戶。”一段與賈誼“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思想繼承關系明顯，都凸顯秦帝國嚴苛的管控?！笆蓟室詾橄剃柸硕?，先王之宮廷小，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則從《史記》之中原文轉(zhuǎn)述了賈誼的思想。由此可見，漢初文人群體共同塑造的秦始皇形象，尤其是賈誼的塑造在一定程度上為后世史書寫作提供了一個參考的范本。

其二是對文人描述秦帝國形象時的影響。

漢初秦帝國形象塑成之后對文人群體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宋朝楊億的《始皇》中寫道：“儒坑未冷驪山火，三月青煙繞翠岑?！崩^承了焚書坑儒的殘暴形象。唐朝大詩人李白的《懷古》中“役民數(shù)十萬，長城起邊疆”一句與《古風》其三中“刑徒七十萬，起土驪山隈”一句沿用了秦帝國大興土木的形象與建設阿房宮的奢靡形象。宋王安石《秦始皇》中“舉世不讀易，但以刑名稱”一句也用到了秦帝國踐踏文化苛政嚴刑的形象。直到1935年，綏之在《秦始皇的功罪》一文中評價秦始皇道：“說起秦始皇，這是誰也知道他是中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同時，誰也知道他是個兇暴殘酷的皇帝。在中國的帝王時代，專制自然不必說，而秦始皇的窮奢極欲，在咸陽仿造六國宮室，又在渭南建造了一所壯麗雄偉的阿房宮，橫征暴斂征調(diào)民工百萬，更是無可諱言?！币搀w現(xiàn)出了秦帝國形象的流傳。魯迅先生在《漢文學史綱要》中：“秦既焚燒詩書，坑諸生于咸陽，諸生乃旺旺伏匿民間，或委身于敵以舒憤怨?！币欢蔚膶懽髦幸材芸闯鏊枷氲睦^承。由此可知，漢初文人群體，尤其是文章傳世最多的賈誼塑造的秦始皇形象對后世文人的表達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四、賈誼塑造秦帝國形象的失真與合理

（一）賈誼塑造秦帝國形象的失真

隨著近兩年秦始皇陵及阿房宮遺址的考古進展，關于秦帝國的許多真相開始浮出水面，被世人所知。我們會發(fā)現(xiàn)，結(jié)合這些史料來思考，秦帝國的形象似乎有了新的轉(zhuǎn)變。

秦始皇陵兵馬俑坑一號坑中出土了大量的帶有銘文的兵器，兵器的銘文上有呂不韋的名字，并且從這些兵器的銘文上看，其鑄造時間可以斷定在秦王政三年到十九年不等。這些兵器對兵馬俑坑建成年代斷定有很大價值。

“帶有銘文的兵器出土于兵馬俑坑底部，在坑內(nèi)兵馬俑的身旁，考古發(fā)掘工作沒有發(fā)現(xiàn)底層被擾亂或打破的跡象?！辈⑶遥R俑應該是在俑坑建成后被放置進去進行填埋的，所以從銘文上看，俑坑的建成年代就可以進行斷定。兵器上的銘文，最晚的是十九年，由此，我們可以推測兵馬俑中的最后一批兵器的鑄造時間在公元前228年，所以，俑坑動工年代自然不會晚于公元前228年，漢初文人群體所論述的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后大量調(diào)集天下工匠顯然存在差池。

將兵馬俑坑的營建時間進行確定之后，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事實與史書記載相差甚遠。上述文中提到賈誼宣揚秦始皇的奢靡之時所用實例中說，秦始皇在統(tǒng)一天下后生活奢靡，為了一己之利大修陵寢，耗費天下財力人力。這當然是不成立的。從銘文上我們可以看到，秦國在統(tǒng)一天下之前已經(jīng)有計劃地一步一步地開始修建秦始皇陵，甚至在統(tǒng)一之前已經(jīng)完成了大部分的主體工程。同時，阿房宮的考古發(fā)現(xiàn)更加證實史書中存在“制造”的情況。阿房宮在歷史上根本沒有建成。

阿房宮考古隊領隊李毓芳的理由是：如果宮殿建成，無論怎樣焚毀，都應有秦咸陽宮遺址那樣的，一米多厚的瓦礫堆積遺存，而阿房宮遺址沒有。中國社科院考古所所長劉慶柱的理由是：如果宮殿建成，金銀財寶會被洗劫，可怎么連一個破碗片都不見呢？

并且，史書中也存在著一些證明賈誼“塑造”了秦帝國形象的端倪?！妒酚洝し舛U書》中記載：“于是征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之下?！薄妒酚洝な鍖O通列傳》中寫道：“叔孫通者，薛人也。秦時以文學征，待招博士?！薄妒酚洝な蓟时炯o》中寫道：“始皇置酒咸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边@三段證明秦帝國時期存在專門的文學官職“博士”至少七十余人。同時《資治通鑒》中：“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迸c司馬遷《史記》中：“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币欢斡孟嗤谋硎鰧懙椒贂环倜耖g的書，但是，朝中設有七十多個博士官對應戰(zhàn)國時百家，保留百家思想。由此可見，焚書僅僅是對天下文獻進行的統(tǒng)一，是加強統(tǒng)治的方式之一，并非殘暴無常的毀滅文化。

對于這一點，很多學者進行過反思。“焚書坑儒決非革命行動。但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秦始皇、李斯采取一系列措施以鞏固政治統(tǒng)一，而當時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意見分歧，使鞏固統(tǒng)一的不少法令措施不能順利貫徹，面對著這種情況，作為封建地主階級的最高權(quán)力執(zhí)掌者，秦始皇只可能用專制的辦法去解決分歧，就是說秦王朝在文化上搞專制主義，是勢所必至的事”。這段文字寫作于中國階級思想濃厚的七十年代末，其中通過階級史觀對秦始皇焚書坑儒做了分析?！扒厥蓟蔬@些設施，無論是收兵器，移富豪，修宮室，俢馳道，都和咸陽的發(fā)展有很大關系，咸陽有了這些，才可以加強它首都的地位”。這段文字是史學家顧頡剛所書，其中客觀的從建都方面分析了秦帝國治國初年之所以實行嚴苛措施。甚至民國時期的一些學者將焚書視作是統(tǒng)一文字的一個步驟。

（二）賈誼塑造秦帝國形象的合理

從上文來看，賈誼所塑造的秦帝國形象確有不實，但是，賈誼的塑造能夠流傳千年，除了其塑造手法成功之外，也有著適合當時社會的合理性所在。賈誼在政論文中進行塑造活動，且賈誼政論文十分關注當世現(xiàn)實，其塑造的秦帝國形象均是在為當朝統(tǒng)治者提供建議而服務。賈誼在自己的著述之中，如當時眾多的學者、文人一樣，通過對秦始皇剛愎自用、不行王道、不信忠臣、殘暴無常、破壞禮法、奴役天下形象的塑造，抨擊秦帝國統(tǒng)治過程中苛政嚴刑，民不聊生，大興土木，奢靡貪婪的行為，表達自己想要通過禮法實行仁政的治國理念，以及通過政治清明達到國家政治發(fā)展的經(jīng)濟理念。

賈誼的理念在當時來看是適合社會發(fā)展的，并且也在漢朝的發(fā)展過程中逐步得到了實施，漢武帝時期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則將仁與禮的觀念貫徹天下。其“眾建諸侯而少其力”的措施也在漢武帝的“推恩令”中得以實現(xiàn)。由此，宣傳理念是所假借的秦帝國形象也隨著政策的正確而成為定論。這種不完全屬實的形象自然也隨著社會的需要變得合理。

在目前材料越來越豐富的條件下，我們會發(fā)現(xiàn)賈誼塑造出的秦帝國形象存在不實，雖然歷史上諸多學者進行過反思，但是賈誼塑造的秦帝國形象仍流傳千年，這體現(xiàn)出賈誼進行形象塑造時所用手法的成功，以及其文章帶給歷朝歷代文人的價值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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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獲第十四屆全國語文教師四項全能大賽論文項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