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危機時期線上教學的關鍵

張渝江

1991年，在伊拉克經(jīng)歷“沙漠風暴”行動期間，梅斯·伊馬德（Mays Imad）還是巴格達一所中學的學生。

“轟炸開始前，學校突然關閉，”他回憶到，“那時我們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也沒有參加線上學習的能力。一天早上，我的一位老師出現(xiàn)在我家門前，親手把作業(yè)交給我，提醒我要繼續(xù)學習。直到今天，我還記得是她的奉獻、堅韌和希望讓我在那個動蕩的年代，感受到些許慰藉和光亮。晚上，我會坐在燭光下學習，夢想著回到學校，和朋友們聊天、學習?！?/p>

這是一個身處危機時期的學生堅持學習的故事。而現(xiàn)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流行無疑是一場更大的災難和危機。不過，相比過去，如今有了更好的條件和應對措施。很多學校在被迫停止了現(xiàn)場授課后，紛紛轉到線上開展教學，以保持教學的不中斷。然而，突如其來的轉變，仍然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因為并非每位教師和學生都有機會能準備充分，最終，導致“如何保證危機情況下的線上教學質量”成為當前全球教育界熱議的話題。

長期從事在線教育研究的專家認為，高質量的在線課程和計劃，應遵循專門為在線教育創(chuàng)建的教學設計和操作流程。顯然，實體課堂可能無法滿足這一條件。在線教學經(jīng)驗豐富的教師也提醒，簡單地將“為實體課堂設計的課程”轉移到在線環(huán)境中實施可能會出現(xiàn)問題。

在實踐中，教師們也體會到，要創(chuàng)造良好的在線學習體驗，并不是上傳在教室中使用的所有資源或錄制幾堂視頻課就能實現(xiàn)。的確，不管是2005年受到卡特里娜颶風影響而實施在線課程的美國教師，還是現(xiàn)在病毒危機下率先轉移到線上教學的中國教師，他們都發(fā)現(xiàn)，雖然學生每天登錄在線平臺來聽教師講課，但是他們很難在這種在線形式學習中保持注意力。

為此，專家建議，將現(xiàn)場課程放到網(wǎng)上除了要考慮課程內容設計，還需要學生和教師根據(jù)在線環(huán)境調整他們的學和教的方式。于是，部分學校開始向成熟的MOOC研究者和實施者學習經(jīng)驗，不過得到的反饋卻讓人沮喪。因為，即便是類似于MOOC這種高質量的在線課程和精心設計的教學方式，結果也呈現(xiàn)出很低的學生完成率。顯然，激發(fā)學生參與在線形式的學習需要找到更好的切入點。

在巴格達戰(zhàn)亂動蕩時期，仍堅持學習的梅斯·伊馬德，如今是一名神經(jīng)科學家和一所社區(qū)學院的教師。他發(fā)現(xiàn)，情緒可能是這一次倉促實施的線上學習的關鍵。

● 情緒對學習的影響

情緒是人類一種復雜的生理和心理因素共同作用后的表現(xiàn)，也是影響任何形式學習的基礎性要素。有大量的研究表明，情緒在影響學生的學習動機和學習成績方面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科學家們發(fā)現(xiàn)，睪丸酮與積極正向的情緒相關，可的松與消極負面的情緒相關。適當提高體內睪丸酮的含量，會提高興奮度和自信心，產生掌控感。這會抵消因可的松含量高而帶來的焦慮、壓抑和緊張感。

研究還發(fā)現(xiàn)，睪丸酮含量與人的記憶力和認知水平成一定的正相關，而可的松含量過高則會帶來記憶力和認知水平的下降。

哈佛大學商學院教授、社會心理學家艾米·卡迪（Dr.Amy Cuddy）曾在TED的演講中談到，人們可以通過控制自己的情緒來改變體內睪丸酮和可的松的相對含量，也就是說，積極的情緒能促進睪丸酮的分泌，這進一步揭示了情緒是如何對學習產生影響的。

● 危機時期在線學習的情緒問題

情緒普遍影響著學生的學習效果。而學生對這次危機中的線上教學的不適應心理，使得這種影響可能在以下幾方面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

1.獨自學習讓學生感到孤獨

因為這次病毒危機的關鍵詞是“禁足”和“社會距離”，這比以往的在線教學對師生在物理空間的分離更加徹底，意味著要較長時間暫停與同學結伴玩耍和向教師面對面討教，也就意味著沒有了在學校的樂趣。這會讓學生在獨自學習中感到孤獨和壓抑。

2.線上教學讓學生失去信心

倉促上馬的在線課程，讓部分教師簡單地把實體課堂的教學和評價方式轉移到了線上，使得部分學生由于各種原因（學習設備的問題、自控力的問題）跟不上教師教學的步伐，感覺到壓力增大，產生緊張和焦躁的精神狀態(tài)，損傷了學習的信心。

3.在家學習缺乏安全感

對部分學生來說，在家缺乏必要的學習環(huán)境，甚至還有一些學生覺得學校宿舍和教室能夠遠離惡劣的社區(qū)環(huán)境和糟糕的家庭氛圍。這讓他們覺得在學校學習才能平衡他們精神和情緒的負擔，而現(xiàn)在，平衡被打破了，學習的精神支持也消失了。

孤獨、不安全、沒信心，這就是危機中在線教學的情感交流與學習反饋沒有那么即時和順暢帶來的影響。這也導致部分學生產生反感和厭倦情緒，進而損傷學生的學習動機和效率。

● 引導學生積極的情緒

如何才能讓學生在線上學習中有積極的情緒？這需要教師針對現(xiàn)狀做出以下改變。

1.保障基本的學習條件

美國大學專業(yè)和繼續(xù)教育協(xié)會（UPCEA）提供的“COVID-19期間在線教育建議”中提到：幫助學生獲得他們需要的技術，如具備學習終端和流暢的網(wǎng)絡;確保學生學習時有相應的學習材料，如提前通過快遞寄送紙質學習材料，或及時分發(fā)數(shù)字化學習材料。這些基本學習條件的保障能給學生保持在線學習狀態(tài)以積極的支持。

2.調整教學方式

上海紐約大學的教授瑪雅·克萊默（Maya Kramer）微調了教學方式。她認為，線上講授時，學生的注意力持續(xù)時間會在10～15分鐘后減弱。于是她將課堂切分成多個小片段，學生聽完一個簡短講座后，利用所學到的知識做一些任務，如填寫提綱、相互比較筆記、分析案例研究、回答問題等，然后進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

另外，可以減少線上集中講授，利用更多的時間來組織靈活的異質、同質小組互助或討論，異步和同步交流能夠有效滿足不同學生對學習的需求。這樣的教學方式也能夠減輕學生的孤獨感，增加其學習的積極性和信心。

還可以采用ClassDojo這類更適合線上教學的評價工具幫助教師更多地實施過程性評價，并適當降低評價要求，讓學生時常能感受到自己的進步，這對學生的線上學習有著很大的激勵作用。

3.給學生精神支持

加州大學圣克魯斯分校教授、教學創(chuàng)新中心主任朱迪·格林（Jody Greene）建議教師要多花時間與學生溝通，分擔他們的負擔，給予積極的建議，成為他們的學習伙伴及精神支柱。

4.不僅僅是主科

在線教學中藝術和體育課也不能缺席。藝術欣賞和體育運動能有效緩解學生的學習壓力和緊張情緒。例如，上課前播放一些快節(jié)奏、激昂的音樂讓學生興奮起來，使其帶著積極的情緒投入學習，課后推薦學生聽一些舒緩的音樂平復焦躁的心情，在藝術課上也著重選擇一些具有積極向上內涵的作品加以賞析等。

體育運動對情緒和學習的影響，可以參考《自控力》中提到的觀點：伸展運動可以緩解抑郁癥等心理疾病，還能增強自控力。其原因有兩點：第一，伸展運動能幫助大腦分解和稀釋皮質醇，又叫“氫化可的松”，這是破壞大腦記憶中心的物質;第二，能加快對掌控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前額葉的新陳代謝，讓它變得更有效率。艾米·卡迪演講中也提到，開放有力的動作持續(xù)兩分鐘就能改變體內睪丸酮和可的松的含量，使人產生積極樂觀的情緒。

● 一名教師的建議

經(jīng)歷了“沙漠風暴”的梅斯·伊馬德對在家學習的心境更能感同身受。我們來看看他給教師帶來的建議。

①給你的學生發(fā)郵件或留言，提醒他們你一直在那里等著他們。（就像當初我的老師那樣）

②告訴他們你是如何改變時間表來應對新情況的，即放下教師架子，讓自己更有人情味。例如，在學習的間隙時間，你可以談論如何讓自己居家禁足的生活更加隨意和輕松。

③適度降低對學生嚴厲的要求。在這種處境下，學生需要更多的支持和包容，不能以停課不停學的理由來加重他們的學習負擔。

④使用充滿希望和樂觀的語言，如“當你復學回來的時候……”，這將有助于學生期待回到校園。

⑤建立微信群或社區(qū)討論板，主動激發(fā)各種話題討論，讓學生們不感到孤獨。尤其是非學術交流，這很重要，讓他們分享生活中發(fā)生和發(fā)現(xiàn)的事情（音樂、體育和明星等），在這個不確定的時期，這樣做有助于他們釋放壓力、恐懼和緊張。

⑥不要忽視“房間里的大象”。如果有可能，不回避談論COVID-19和恐懼。這是一個機會，要引導學生獨立思考，也提醒他們注意新聞來源，并鑒別信息真實性和不要盲目轉發(fā)。

⑦讓學生知道你在他們身邊，如果他們需要幫助，你可以隨時響應。

波斯詩人魯米曾說，“在錯誤和正確之外，有一塊地方，我會在那里等你”。同樣，在不確定的時期，我們需要創(chuàng)造一個空間，共渡難關，共同點亮未來的道路?？赡埽@個空間就在我們線上學習連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