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抱抱

許諾晨

我叫小桔子，是武漢的一名小學生。

大年三十，爸爸帶著我包餃子，我包了醫(yī)藥箱、聽診器和針管形狀的餃子。因為我覺得，媽媽最喜歡的玩具，就是她的醫(yī)藥箱、聽診器和針管。

電視里的節(jié)目，居然和春節(jié)無關(guān)，而是不停地出現(xiàn)一個陌生的詞語“新冠肺炎”。外面也沒有往常的鞭炮聲和車水馬龍，只有風的聲音，呼呼地響著。

我覺得，今年的春節(jié)，似乎有些不同。

晚上七點，《新聞聯(lián)播》開始了。我吃著自己包的餃子，看了眼墻上的佩奇掛鐘，問爸爸：“媽媽怎么還不回來？”

爸爸摸摸我的頭，臉上的笑容有些無奈：“媽媽還在醫(yī)院。爸爸陪你過年，好不好？”

我差點兒就哭了出來，嘴里的餃子仿佛也是苦的，像媽媽醫(yī)藥箱里的藥丸子。

爸爸說：“媽媽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還要很多天才能回家。爸爸答應(yīng)你，媽媽不在家的這些天，爸爸每天都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我喜歡聽故事。爸爸的故事雖然沒有媽媽講得有趣，但也算是小小的安慰。我用力點點頭，于是得到了我的第一個故事。

爸爸抱著我，懷抱溫暖得像是春天：“就在不久前，武漢出現(xiàn)了一種小怪獸，叫作‘新型冠狀病毒。這種病毒傳染性非常強，會讓人咳嗽、發(fā)燒、喘不上氣兒！小桔子的媽媽和媽媽的同事們，都是勇敢的戰(zhàn)士，他們要和小怪獸戰(zhàn)斗到底！就在我們吃餃子的時候，媽媽正在和小怪獸開戰(zhàn)呢！”

我緊張起來：“媽媽能打得過小怪獸嗎？”

爸爸用下巴抵住我的額頭，眼睛看著墻上我們一家三口的合影，聲音像是被風吹皺了：“一定可以！”

媽媽不在家的春節(jié)，特別特別的無聊。我央求爸爸：“帶我出去玩兒吧！我想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了，我要去給他們拜年?！?/p>

爸爸點著我的鼻子：“小桔子忘記了嗎？外面有小怪獸呢！今年過年，大家都要躲在家里，避免被病毒感染！媽媽打怪獸那么辛苦，我們要支持她，對不對？”

我點點頭。突然，門鈴響了，我飛奔過去開門：“媽媽？是媽媽回來了嗎？”

可惜門外站的不是媽媽，而是一個戴口罩的陌生阿姨：“新年好！我是街道的工作人員，來幫你們測體溫。你的媽媽不在家嗎？”

我驕傲地昂著頭：“媽媽去打小怪獸了！”

阿姨愣了一下，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彎了起來：“真是了不起的媽媽！”

大年初一的晚上，我得到了一個新的故事。

爸爸抱著我坐在沙發(fā)上：“這小怪獸還挺厲害，小桔子媽媽和武漢的醫(yī)生們需要支援。今天起，全國各地都會有醫(yī)生出發(fā)來武漢，幫助我們一起打小怪獸！國家還新建了兩個打小怪獸的基地——火神山醫(yī)院和雷神山醫(yī)院！”

“聽名字就很厲害！爸爸，我想和媽媽一起去打小怪獸！”

爸爸搖頭：“你還太小了！咱們在家給媽媽加油就行！還記不記得怎樣才能給媽媽加油？”

我得意地拍胸脯：“當然記得！勤洗手，不出門，戴口罩，多通風！我背得可熟了！”

大年初二，媽媽還是沒有回來。

我聽到媽媽給爸爸發(fā)的語音消息，說是有很多外賣小哥堅持工作，媽媽能吃上熱乎乎的肉丸子。還有熱心的農(nóng)民伯伯，從地里摘下新鮮的蔬菜，送給所有打小怪獸的叔叔阿姨們。

這天，爸爸的故事很精彩：“為了打敗小怪獸，全國人民都配合地待在家里，給小桔子媽媽和醫(yī)生們鼓勁兒。解放軍叔叔阿姨也來啦，他們可是打小怪獸的專家！”

“那他們也和我媽媽一樣，不能在家過年了呀！”

武漢的夜晚難得如此安靜。

爸爸看著窗外，告訴我：“每年我們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過年的時候，都有很多叔叔阿姨不能回家：駐守邊關(guān)的解放軍，打掃城市衛(wèi)生的環(huán)衛(wèi)工人，高鐵、飛機上的司乘人員，公安、交通戰(zhàn)線上的警察叔叔……還有像小桔子媽媽這樣的醫(yī)生。正是有他們默默的奉獻，我們才有一個個團圓的春節(jié)?，F(xiàn)在外面有那么多小怪獸，為了保護我們，這些叔叔阿姨都和媽媽一樣，不回家過年?！?/p>

爸爸的眼眶紅紅的，我突然有點兒心疼，用手輕輕蹭了蹭他的眼睛：“爸爸，我陪您一起等媽媽回來！”

年初三，媽媽不在家的第四天。想她。

推開窗戶，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媽媽說過，葉芽是春天派來的使者。當小樹冒出新芽，春天就快要來了。

今天是特別的日子。爸爸接了個電話，說解放軍醫(yī)生已經(jīng)到了，我們今天終于有機會親眼見見媽媽。

我畫了一幅畫作為送給媽媽的新年禮物。畫上有丑丑的新冠病毒，還有許多許多拿著“武器”的戰(zhàn)士。警察叔叔威風凜凜拿著手槍，科學家伯伯捧著顯微鏡，記者阿姨舉著話筒，外賣小哥哥騎著電動車——媽媽拿著她心愛的針管，爸爸扛著平底鍋，我抱著作業(yè)本。

爸爸說，我好好學習，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就是為祖國做貢獻！

我想，媽媽一定會喜歡我的新年禮物。

可是，當媽媽走出來時，我卻差點沒認出她。

媽媽穿著一身密不透風的防護服，戴著大大的口罩和護目鏡，看起來好陌生。我唯一熟悉的，是護目鏡后那雙溫柔的眼睛。沒錯，那是媽媽的眼睛！

我哭著喊了一聲“媽媽”，就想要撲過去，卻被爸爸緊緊拉住。

媽媽隔著老遠對我喊：“小桔子，千萬別過來，媽媽身上可能有看不見的小怪獸！

“媽媽只能出來一小會兒，醫(yī)院里還有很多病人在等著媽媽，還有很多小怪獸要打。小桔子，我們用意念抱抱好不好？還記得我們的心電感應(yīng)嗎？”

我記得！我伸出手，媽媽也伸出手，隔著三米的安全距離，隔著看不見的小怪獸，隔著春天味道的風，我和媽媽用意念擁抱在一起。

我用力想象著媽媽身上的味道，突然意識到，媽媽不僅是小桔子的媽媽，也是一個勇敢的戰(zhàn)士。除了小桔子，還有很多很多人也需要媽媽。

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我會一直給媽媽加油，給所有和小怪獸戰(zhàn)斗的叔叔阿姨們加油！

我是武漢的小桔子。我愛媽媽，也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