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彬,李小妹*,張曉旭,田 莉,王 敏
(1.西安交通大學,陜西 710061;2.延安大學;3.西北婦女兒童醫(yī)院)
近年來,人類生育能力下降的問題越來越突出,且隨著不孕癥病人不斷增加,不孕癥已成為世界范圍內被廣泛關注的問題。研究顯示:發(fā)達國家25~44 歲女性不孕癥發(fā)生率為3.5%~16.7%,發(fā)展中國家為6.9%~9.3%,部分地區(qū)高達30%[1-3]。2014 年中國國際不孕不育高峰論壇報告顯示:中國女性不孕癥病人已超過5 000 萬例,占育齡女性的15%。非理性生育認知是近十五年提出的概念,指人對生育的一種認知偏差,認為人一定要生育一個孩子才能獲得幸福的人生[4]。非理性生育認知會使不孕癥病人在面對不孕這一事實時產生自責、羞愧等負性情緒。同時,國外多項研究也表明:在女性不孕癥病人中普遍存在病恥感[1-2,5]。加拿大社會學家Goffman 等[6]將病恥感定義為:對個體或群體的明顯身體或行為特性產生負面及錯誤的社會態(tài)度,使其擁有者在他人眼里喪失社會信譽或社會價值。國內外研究顯示:病恥感與抑郁、焦慮等負性情緒呈正相關[7-10],而抑郁、焦慮等負性情緒作用于下丘腦-垂體-腎上腺(hypothalamic-pituitary-adrenal,HPA)軸,又可減少性激素分泌,引起生殖器官功能異常[11-12],從而造成不孕或影響不孕治療。目前,國外僅有少數關于非理性生育認知與生活質量相關性的研究,國內不孕癥病人的非理性生育認知則鮮見報道,且國內對病恥感研究也還處于描述階段,并主要集中于病恥感產生的原因與影響因素。本研究以非理性生育認知為切入點,擬探討非理性生育認知與不孕癥病人病恥感的相關關系,旨在通過關注不孕癥病人的非理性生育認知,降低不孕癥病人的病恥感,維持不孕癥病人的心理健康。
1.1 研究對象 采用方便抽樣法抽取2018 年5 月—2018 年8 月在西安市兩所三級甲等醫(yī)院生殖醫(yī)學科接受生殖輔助技術的334 例不孕癥病人作為研究對象,樣本量計算公式:N=K×Q/P(其中P 為不孕癥病人病恥感發(fā)生率,Q=1-P,假定容許誤差為0.1P,則K=400,α 取0.05)。納入標準:①確診為不孕癥,無子女,且準備接受人工生殖輔助技術者;②自愿參加本次研究且能理解調查內容者。排除標準:①意識障礙、精神疾病病人;②沒有收養(yǎng)子女意愿者;③合并有其他軀體疾病且較為嚴重者。
1.2 調查工具 ①一般情況調查表:包括年齡、居住地、民族、婚齡、文化程度、職業(yè)、月收入、接受不孕癥治療的時間、生育壓力、與丈夫的關系10 個條目。②非理性生育認知問卷(Irrational Parenthood Cognitions Questionnaire):由 荷蘭Fkkes 等 編制,2016 年南京 大學李佳楠將該問卷翻譯漢化。此問卷用于測量育齡婦女對生育的認知,共包括14 個條目,采用Likert 5 級評分,問卷得分范圍為14~70 分,42 分為中等水平。得分越高表示被調查者越期望通過生育一個孩子來獲得幸福的生活。該量表英文版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7,中文版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7[13]。③不孕癥病恥感量表(The Infertility Stigma Scale):由中南大學湘雅護理學院雷俊等以Bem 的自我感知理論和Eills的“ABC”理論作為理論基礎編制。該量表是目前國內專門用于測量女性不孕癥病人病恥感的量表,共包括27 個條目,4 個維度,其中自我貶損7 個條目,社會退縮5 個條目,周圍人群的羞辱9 個條目,家庭的羞辱6 個條目。所有條目均為正向條目且均采用Likert 5級評分,得分范圍為27~135 分,總分為27~63 分表示病恥感水平較低,64~100 分表示病恥感水平中度,101~135 分表示病恥感水平較重,得分越高病恥感水平越高。總量表及各維度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77~0.94,總量表的分半信度為0.90,重測信度為0.91,專家評定的內容效度為0.92[14]。量表產生的4 個因素與理論構建基本相符,具備較好的建構效度。量表與社會支持評定量表、自尊量表及家庭關懷度指數問卷有較高的相關性,有較好的校標關聯效度。
1.3 調查方法 本研究采用現況研究設計,由設計者本人直接向研究對象介紹本次研究的目的、意義,取得其同意后,當場發(fā)放整套問卷,當場收回。本次研究共發(fā)放問卷340 份,回收有效問卷334 份,有效回收率為98.2%。
1.4 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EpiData 3.1 軟件建立數據庫,采用SPSS 18.0 軟件對所得變量進行統(tǒng)計分析,定量數據以均數±標準差()表示,組間比較采用t檢驗或方差分析,計數資料以頻數及百分率(%)表示,相關性分析采用Person 相關分析。以P<0.05 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不孕癥病人的非理性生育認知得分(見表1)
表1 不孕癥病人的非理性生育認知得分(n=334,) 單位:分
表1 不孕癥病人的非理性生育認知得分(n=334,) 單位:分
2.2 不孕癥病人病恥感得分情況(見表2)
表2 不孕癥病人病恥感得分情況(n=334)
2.3 不同人口學特征的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及病恥感得分比較(見表3)
表3 不同人口學特征的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水平及病恥感水平比較(n=334) 單位:分
(續(xù)表)
2.4 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與病恥感的相關性分析 Person 相關分析顯示: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總分及各維度得分與病恥感總分及各維度得分均呈正相關,相關系數為0.086~0.675(P<0.05)。詳見表4。
表4 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與病恥感的相關性分析(r 值)
3.1 不孕癥病人的非理性生育認知水平分析 本次研究結果顯示:334 例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得分為(44.61±11.03)分,高于中等水平(42 分),說明接受調查的不孕癥病人整體非理性生育認知水平較高,比較希望能夠生育一個孩子,與Zahra 等[4,13]研究結果一致。進一步分析發(fā)現:居住地為城鄉(xiāng)接合部的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水平高于城市社區(qū)、城鎮(zhèn)和農村,可能與城鄉(xiāng)接合部的居住人群及環(huán)境有關。在文化程度方面,文化程度較低的(高中以下)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水較高,與Zahra 等[4]研究結果相一致,可能與文化程度較低的不孕癥病人接受的文化教育較少,其獲得相關知識的能力較低、途徑受限有關。職業(yè)與月收入方面,方差分析顯示:自由職業(yè)及月收入較低的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水平較高。有固定工作和收入的女性,工作可以作為成就感之一來平衡對生育的關注度,而較高的經濟水平保證了生活質量,從而使這部分不孕癥病人一定要生育一個孩子的觀念相對不強。在生育壓力方面,生育壓力非常小的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得分排名第一,生育壓力非常大的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得分排名第二。統(tǒng)計數據顯示生育壓力非常小的調查對象只有3 人,因此考慮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得分排名第一這一結果是由于樣本量偏小帶來的數據統(tǒng)計分析偏差,而緊隨其后的生育壓力非常大的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水平較高,則可能是由于傳統(tǒng)的傳宗接代的生育觀念與不孕現實交織,使病人感知到巨大的生育壓力。當夫妻面臨不孕癥時,女性通常比男性承受更多壓力,擔負較重的不孕醫(yī)療責任[14],不論是需要按時配合治療,頻繁甚至是每天到醫(yī)院打針,還是治療失敗后的挫折與絕望,都可能成為夫妻關系變化的導火索。因而越想生育孩子的女性對丈夫配合的期望可能越高,如果丈夫表現不盡如人意,會導致夫妻關系變差。
3.2 不孕癥病人病恥感水平分析 本研究結果顯示:不孕癥病人病恥感總分為(62.40±22.21)分,自我貶損、社會退縮、周圍人群的羞辱、家庭的羞辱4 個維度得分依次為(16.34±6.96)分、(14.94±5.02)分、(18.16±7.86)分、(12.97±5.62)分,病恥感總分接近中等病恥感水平,與姜瓔釗等[15]研究結果[(67.93±17.24)分]相近,但與原量表作者[16]研究結果[(70.90±28.36)分]相差較大,原因可能與研究所在國家不同有關。得分指標結果顯示:社會退縮維度得分指標在4個維度中最高,說明不孕癥病人可能因為病恥感而減少與社會人群的交往,提示在治療過程中應關注不孕癥病人的社會支持情況。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居住地、文化程度、職業(yè)、月收入、治療時間、生育壓力、與丈夫關系對病人病恥感有影響,其中居住在城鄉(xiāng)接合部、文化程度為小學以下、職業(yè)為公務員、月收入為1 001~3 000 元、治療時間>1 年、生育壓力非常大、與丈夫關系比較差的不孕癥病人病恥感得分較高,處于中度、較重病恥感水平。生育壓力對病恥感有影響與Donkor 等[17]研究結果相一致。文化程度和職業(yè)因素對病恥感有影響與姜瓔釗等[15]研究結果不同,姜瓔釗等[15]研究結果顯示:受教育水平與職業(yè)因素對病恥感無顯著影響。這可能與兩項研究的研究對象納入標準不同有關,姜瓔釗等[15]將家中已有子女的不孕癥病人也納入研究對象中,而本研究則將家中有子女的不孕癥病人排除在外,只關注無子女的不孕癥病人的病恥感水平。
3.3 非理性生育認知與病恥感的關系 本研究結果顯示: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總分與病恥感總分及各維度得分呈正相關,表明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水平越高,其病恥感水平越高。非理性生育認知總分與不孕癥病恥感各維度相關系數由高到低依次為自我貶損、社會退縮、周圍人群的羞辱、家庭的羞辱。一般來說,認知會影響一個人的行為模式。當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水平較高且面對自己不孕這一事實時,病人會把不能生育這件事當作是人生污點,將不孕認為是身體的一種缺陷[18],進而產生不能懷孕低人一等、因為不能生育自己是不完整的女人等自我貶損的想法,同時伴有自責、羞愧等情緒[19],如果沒有合適的傾訴渠道,病人更傾向于隱匿病情,減少與周圍交流,從而引起社會退縮。因此,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水平較高時,其病恥感首要體現在自我貶損和社會退縮方面,這與病恥感產生的機制之一:病人對負性刻板印象的內化相一致[20]。針對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與病恥感的相關關系,臨床醫(yī)護人員應在臨床治療之余與病人盡可能進行交流,關注病人對不孕這一事實的態(tài)度和看法,也可采用量表進行檢測,如發(fā)現非理性生育認知水平和病恥感較高的病人,可采取以下措施:①增強社會支持,醫(yī)護人員可從專業(yè)角度為病人解讀相關治療知識,幫助病人增強治療信心;同時和病人家屬溝通,告知其在日常生活中和病人正常相處,病人情緒低落時給予必要慰藉;可介紹病人與有理智生育觀念的病人認識,通過同伴影響病人對生育的觀念。②轉移病人對生育的高度注意力,鼓勵病人開發(fā)或繼續(xù)接受治療之前的興趣愛好,也可向病人介紹另類療法,如植物療法、芳香療法等。③適當、科學地使用認知療法、正念療法等心理學方法,也有國外研究建議在不孕癥病人進行心理咨詢時,將病人的心理彈性視為應對心理問題的一種資源[21],在不孕癥治療開始前進行治療性的心理咨詢,以提高病人應對技巧[22]。
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處于中等偏上水平,病恥感接近中等水平,不孕癥病人非理性生育認知與病恥感呈正相關。醫(yī)務人員在臨床工作中要注意不孕癥病人的非理性生育認知和病恥感水平,針對病人的非理性生育認知和病恥感制定相應心理干預措施,增強病人社會支持,幫助病人改變非理性生育觀念,降低病恥感水平,從而對病人接受不孕治療的成功率產生影響。本研究采用方便抽樣法進行現況調查,樣本代表性受限,同時研究只關注了沒有子女的不孕癥病人,后續(xù)研究也應將有子女的不孕癥病人納入研究范圍,以獲得更加全面的不孕癥病人現狀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