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金友
《笑林廣記》中有個故事:一秀才壽數(shù)盡,去見閻王。閻王偶放一屁,秀才即獻(xiàn)屁頌一篇曰:“高聳金臀,弘宣寶氣,依稀乎絲竹之音,仿弗乎麝蘭之味,臣立下風(fēng),不勝芯馨之至。”閻王大喜,增壽十年,即時放回陽間。
這個秀才本來已經(jīng)死了,但到閻王那里報到時,恰逢閻王放了一個響屁。于是秀才抓住這個機(jī)會,靈感迸發(fā),即作《屁頌》文一篇。閻王見其如此歌頌自己所放之屁,頓時大喜,當(dāng)場宣布,讓這個秀才再活十年,當(dāng)即放回陽間。
想這秀才,以一篇32字的短文,便換回十年的壽命,也算創(chuàng)造了世間的奇跡。而且,在中華民族的文學(xué)史上,也多了一篇千古留名的奇葩。能把放屁的姿勢、過程、聲音、味道和聞屁的感受,寫得這樣酣暢淋漓、風(fēng)流缊藉的,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臀是肉的,他卻能寫出金來;氣是臟的,他卻能寫出寶來;聲是俗的,他卻能寫出雅來;味是臭的,他卻能寫出香來。更令人叫絕的,是自己立于下風(fēng),聞到閻王的屁味之后,不但不覺得惡心,而且還“不勝芯馨之至”。
再看那個閻王,難道不知道自己放的屁也是臭的嗎?肯定知道。而一旦遇到精致的奉承者,自己就是非不分、神魂顛倒了。于是枉顧事實,放棄原則,利用手中的權(quán)力,給吹捧者和拍馬者以高額回報。
很多人看了這個故事,都覺得秀才可恨,閻王可笑。他們的所作所為,令人所不齒。其實,想想我們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都愿意聽好話,不愿意聽壞話;都愿意受表揚(yáng),不愿意挨批評;都愿意有人逢迎,不愿意有人貶損;都愿意展現(xiàn)自己光彩的一面,不愿意把個人丑陋的東西暴露出來。
在嘴上,每個人都說討厭奉承,反對拍馬,但真的有人拍馬拍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又不知不覺地欣然接受。有一個高帽子的故事,講的就是這個道理。一學(xué)生將外出做官,老師問他有何準(zhǔn)備。學(xué)生說:“我準(zhǔn)備了一百頂高帽,碰到人就送一頂。”老師聽了很生氣,批評他說:“我們應(yīng)該誠實待人,怎么能搞阿諛奉承?”學(xué)生說:“天下像老師您這樣不喜歡戴高帽子的人,能有幾個???”老師點頭:“你說的也對?!睂W(xué)生從老師家出來后,悄悄地對別人說:“我準(zhǔn)備的一百頂高帽,現(xiàn)在只剩下九十九頂了?!?/p>
在我們每個人的周圍,都會有四種人。第一種是經(jīng)常講你的優(yōu)點的人;第二種是經(jīng)常講你的缺點的人;第三種是既講你的優(yōu)點,又講你的缺點的人;第四種是不僅夸大你的優(yōu)點,而且能夠把你的缺點和不足也講成優(yōu)點的人。
你會喜歡哪一種呢?可能很多的人,都喜歡第一種和第四種,覺得這些人,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和知音。尤其是有權(quán)力和有名氣的人,更會討厭經(jīng)常在自己身邊挑毛病的人。毛病人人有,但如果你抓住不放,集中講,天天講,到處講,就會讓人感覺,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是毛病。而如果只講優(yōu)點不講缺點,只講成就,不講不足,只講貢獻(xiàn),不講損失,那么就可以使自己的形象越來越完美,越來越高大。至于缺點和不足,自己悄悄地改就是了。
因為大家都不喜歡別人挑毛病,所以現(xiàn)在不僅老虎屁股摸不得,就連老鼠的屁股,也摸不得。前幾天有一條新聞,就是因為一個顧客說,某家飯店的包子不好吃,而招致這家飯店暴跳如雷,要求該顧客撤回差評,恢復(fù)名譽(yù),賠償損失。
說到底,《屁頌》只是一個笑話,古今中外,很少有人無恥到這樣地步。而這種笑話之所以持久流傳,也是要給人們一個警醒。有時候,雖然拍馬可以得馬,頌屁可以延壽,但都不是正人君子所為。就像這個秀才,雖得十年之壽,聲名卻遺臭萬年。
韋榮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