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大路朝天》：用意象建構“鏈接”

【摘要】電影《大路朝天》以敘事散文的筆調，撰寫出三代路橋人筑路架橋的波折與情感，其中意象的選取作為該部影片的亮點尤其值得書寫?？梢哉f，鏈接時空的隧道、鏈接情感的酥糖與鏈接精神的路橋都讓這部改革開放四十年的獻禮片不同于以往的主旋律作品，它們在集中涌現出濃郁的詩性之美以外，直接服務于“鏈接”的母題。

【關鍵詞】意象；劇本創(chuàng)作；獻禮片；《大路朝天》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作為編導一體的作者，苗月導演的《大路朝天》承襲前作《十八洞村》，一面表現出書寫主流價值觀與意識形態(tài)的現實主義風格，一面則呈現了唯美自然、意蘊橫生的美感與詩意?！妒硕创濉啡∵h景以俯瞰湘西，用鼓點以營造氛圍，借平行蒙太奇以把握敘事，造就了形式與內容的互動與和諧，共同書寫了淳樸的人性和農民的心史；《大路朝天》則更進一步，不單以風景為象，更以推動劇情發(fā)展之物為象，使得意象不僅作為渲染情緒的內容，更成為多重鏈接的方式。

一、隧道：多重時空的鏈接

電影《大路朝天》選擇隧道作為主要的意象，不僅將故事立于一個真實的空間之內，更使得多重時空得以建立，一樁樁舊事、一段段歷史得以鏈接。

電影中的現在時空是一座大橋的建立，隨著唐真紅案件的調查，電影會時時走進成雅、雅西、雅康等高速公路的修建過程之中，進入一個過去時空的敘事界面之內。在過去時空中，導演多選取開鑿隧道的場景借以描述。首先，電影中數次使用降格攝影的方式拍攝開鑿隧道的場面，以表現筑路工人數年如一日的工作。與此同時，這些段落也藝術化表現了隨著技術的飛躍進步，浩大工程又好又快地構建起來的宏大意義。其中，在幾個相對固定的機位之后，導演通過一個移鏡頭將開鑿隧道的工人與隧道的小洞以起幅、落幅的形式建立聯(lián)系，緊接著，隨著轟隆一聲，偌大的隧道頃刻成型。因此，隧道與無數小洞密不可分，崇高與渺小也通過鏡頭語言得以鏈接?？梢哉f，無數個隧道實際上是四川路橋工程輝煌的歷史見證。

在現在時空中，隧道同樣多次出現。唐真紅在探望父親唐金全之后，他驅車通過隧道，此處的隧道不再是修建時窄仄與幽暗的模樣，變得華麗、幽邃與深遠，也因此，工程施工與工程完工運行的前后對比也通過影像立竿見影；從另一個層面而言，唐真紅此刻百感交集的畫面與降格鏡頭所拍攝的隧道畫面形成了一個有效的互動，曾經修筑隧道的種種全部成為一個個快速閃現的半圓。更為有趣的是，導演也借機進入一個更為過去的歷史橋段之中——唐真紅仰著頭，壯志凌云地告訴唐金全：“我不走，我跑！”此時的隧道成為了穿越時空的橋梁，成為了現在與過去的鏈接。此后，大學生張弛、盧橋亮、盧興旺等人進入隧道同樣使用了降格拍攝的方式，盧橋亮與盧興旺借穿越隧道追憶了歷史，而張弛也借不斷穿梭的隧道鏈接了未來。

二、酥糖：個體情感的鏈接

除了隧道以外，影片中經常出現的意象非酥糖莫屬。在唐金全破舊的機電學校宿舍中，時時會出現北京酥糖的特寫。正如巴拉茲所說，特寫鏡頭能夠讓觀眾“準確地找到生活中的主調”。因此，觀眾會不自覺地關注起酥糖所提供的線索。隨著盧橋亮前往唐金全的住處探望，唐金全將北京酥糖硬塞到盧橋亮荷包里之時，觀眾會更加好奇酥糖的意義。所以，酥糖在此處埋下了伏筆，為觀眾走進影片中的個體情感提供了一個源頭。

從盧橋亮的敘事角度出發(fā)，北京酥糖透過車窗零散的散布于鏡頭，緊接著車中的后視鏡顯示了盧橋亮咀嚼酥糖的畫面?；诶档溺R像理論我們可以獲知，由于自我本質上的內在空虛性，人需要通過外在的他者不斷地充實和確認自己，從而實現自我的完善。隨著盧橋亮的回憶，我們得以獲知唐真紅不顧身體拼命工作，是為了完成自我實現這一最終訴求的原委。唐真紅作為盧橋亮的大哥，是他內心權威的他者、模仿的對象。北京酥糖徹底喚醒了盧橋亮對于自己內心崇拜的他者的情感。而唐金全年輕時手里總握著的北京酥糖是通路后獲得外來物資的見證，是唐爺爺對子一輩的關懷，也是老一輩苦中作樂的那一抹甜頭?？梢哉f，北京酥糖稱得上是盧橋亮對唐家父子情感的依托、追憶的索引。

盧橋亮這一線索直接牽連著新來的大學生張弛，通過盧橋亮對張弛的講述，我們得知北京酥糖鏈接了一段塵封的感情，即唐金全和江雪花因特殊的年代錯失的愛情。在江雪花代養(yǎng)唐真紅的過程中，唐金全把北京酥糖——特殊年代的稀缺物資帶給唐真紅。換言之，北京酥糖也成為父子之間的情感紐帶、唐金全來看江雪花的一種假托。當唐真紅將北京酥糖遞給江雪花的那一瞬，子一輩對江雪花的情感認定也得以實現。隨著時代的進步，北京酥糖成為唐真紅給父親的信號、思念與情感以及唐金全對江雪花表達關心、問候的一種方式。在昏暗的燈光下，江雪花捧著象征著情感的北京酥糖，露出了苦盡甘來后的微笑，印證了那一句“老輩子吃了太多的苦，所以才喜歡吃甜的?！北本┧痔浅蔀槿咧g相互勾連、彼此鏈接的物象之一。在現在時空中，當唐金全得知兒子出事的消息時，詢問北京酥糖快遞的消息是他唯一的寄托，而同時寄酥糖給唐金全以讓其放心的江雪花與盧橋亮也是這一情感鏈接的回聲與延續(xù)。

三、路橋：工匠精神的鏈接

《大路朝天》作為一部筑路架橋工人的奮斗史，必然離不開路橋這一直接物象。在影片的開頭，隨著叮當作響的建筑交響，導演選取了晨、午、黃昏、傍晚等幾個時間節(jié)點，速寫了從以藍天白云為背景時無數工人穿梭于云間行走的景象，到在夕陽的余暉照耀下工人們的剪影與路橋工地的輪廓相互呼應的畫面，再到傍晚時刻，四散的零星火光照耀在建筑工地的場面。導演通過搖鏡頭、移鏡頭及旋轉拍攝等運動方式，適時添加降格拍攝予以輔助，極富節(jié)奏地拍攝了路橋工人筑路搭橋的場面，再加上壯麗、激情的無聲源音樂的實時調入，使整個開場猶如一曲壯美的視聽交響，直接勾住了觀眾的感官。

在一曲交響之后，雅安高速大橋的建設工地露出了它壯美的一面。導演利用移動鏡頭、疊化特效的方式展現了這座懸于奔流、鏈接群山的大橋，觀眾更是通過盧橋亮高亢、有力的解說，不只認識了大橋，更認識了橋三代。影片中，第一代路橋人以盧橋亮的潛水工爺爺盧通達、曾饅頭當石工的父親為代表，第二代路橋人則是以唐金全、江雪花、盧興旺為代表，而第三代路橋人則是以唐真紅、盧橋亮、黑娃為代表。因此，影片串聯(lián)了從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開始筑路架橋的老路橋工人到如今的新路橋人——三代路橋工人筑路架橋的經過。

影片通過簡潔、有力的敘述交代了橋一代筑路架橋的事件，譬如“晨呼”和“一年中的十二天假”，而潛水工盧通達潛水筑路、曾饅頭父親一塊一塊敲打石料的場景也讓人久久難忘。第二代路橋人則通過子一輩的敘述，直接進入父一輩筑路架橋的時空場域中去，觀眾也見證了那個用石墩壓、用鐵鏟鋤、用石錘砸的過去年代。前兩代路橋人筑路架橋的場景由于采用紀錄片“搬演”的形式，所以極具震撼力。實際上，這些場景以錯落、分割的狀態(tài)出現在影片之中，使得電影呈現出錯綜交替的敘事線路，也因此使觀眾的想象力也得以激發(fā)。在交錯著穿插過去時空之后，導演緊接著插入特大橋的建設橋段，讓觀眾進入現在時空的場域之內?？梢哉f，遠景下的大橋骨架平穩(wěn)、剛健，極富形式。這樣的影像表達直接體現了改革開放四十年來路橋建設的突飛猛進、社會變革的如火如荼及國家發(fā)展的巨大成就，喚起觀眾對于國家巨變的自豪之感與振奮之情。

值得一提的是，在三代路橋建設的交錯中，我們得知路橋的建設者一代承接著一代的不僅是工種，還有精神。當張弛言說AI將取代三代路橋人時，黑娃的那句“你要取代誰”的叩問，揭開了技術無法取代精神的又一母題。隨著盧橋亮的敘述，畫面再次閃回到歷史的語境之中，曾饅頭面對想當干部的兒子，告誡他：“工人，就是做工的人，就是做活路的人，就是認認真真、老老實實、本本分分靠自己雙手吃飯的人”；盧通達的妻子面對趕來奔喪的兒子盧興旺，叮囑他：“把老漢兒帶到工地上，他太喜歡工地咯”。子一輩也在父一輩的叮囑下，成為了路橋建設道路上真正的工人。因此，那位抱著“鏈接”目的前往大橋工地的大學生張弛，終于通過一個個路橋建設者的經歷，捕捉到了幾代路橋人的樸素情感與工匠精神，建立起自己與路橋建設、路橋人之間的真正橋梁。除此之外，唐金全與江雪花塵封多年的情感也通過唐金全敢于追尋——到雅西高速的那一頭尋找江雪花而得以完滿。黑娃也隨著盧橋亮父子在特大橋上與之展開的心靈質問而選擇自首，走向了新的生活。路橋人在筑路架橋的同時，也在反復修整自己心中的路橋?？梢哉f，路橋工程苦且艱，心靈之路橋阻且遠。

電影《大路朝天》正是通過一個又一個的意象，實現了歷史與現在的“時空鏈接”，建立了路橋人之間的“情感鏈接”，構建起子一代與父一輩的“精神連接”。不僅如此，電影也越過屏幕完成了觀眾與路橋建設者之間的“心靈鏈接”，觀眾不僅被路橋工人的激情所感召，更為他們的精神所感染，為祖國數十年來的風雨歷程所振奮！

參考文獻：

[1][匈]貝拉·巴拉茲，何力譯.電影美學[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78.

作者簡介：晉亮（1964-），男，山西洪洞人，大專，山東影視傳媒集團有限公司，研究方向：影視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