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奎林 曾憲芳
任何一部作品都有著作者本人的身影,就如郁達夫所說,文學作品是作家本人的自敘傳。如果說要真正走進《遠山如夢》這部詩集,首先就要從了解作者開始。周承強,生于七十年代,畢業(yè)于南京政治學院,現(xiàn)任解放軍某部政委。其一直以特定的身份和獨特的視角,在軍旅詩歌中穿行。了解了這些,對于理解這部詩集是十分有幫助的。軍旅詩歌的最大特點就是將軍旅生活本身與民族命運、人民命運、家國情懷緊密相連?!哆h山如夢》這部作品也將這一特點沿襲?!哆h山如夢》分為《期待亮過槐花》《兔子跑散視線》《是誰漸入佳境》《煌煌中國夢》(長詩選輯)四輯,一首首詩歌承載著他沉穩(wěn)且溫暖的軍人情懷,也表現(xiàn)了他以軍人的獨特視角,對戰(zhàn)友,對軍人,對軍人生活,對個人人生,對社會及國家的思考。
周承強有他獨特的軍人身份,同時他也是一個純粹的詩人,他的詩透露出強烈的軍旅情懷和軍人樸素的品質(zhì)。他在邊關哨所待了多年,對軍人生活有親身體驗,所以他是了解軍人的情思的。軍人的生活是艱苦的,需要經(jīng)受得住日常訓練,執(zhí)行任務的艱苦,也要耐得住獨對漫漫山林的寂寞。但軍人身份又是值得驕傲的,他們和戰(zhàn)友并肩作戰(zhàn),腳踏祖國的土地,身后是日漸強大的國家,所以在軍人心中,那段在邊關生活的日子會是他一生不可磨滅的記憶。身著軍裝,軍旅情懷埋藏在心頭,脫下軍裝,軍人情思涌上心頭。詩人就以這樣的內(nèi)在情感為路徑,通過敏銳的感受力和高度的表達力,將軍人平凡的日常生活入詩,描摹了他看到的邊關哨所的部隊軍營生活以及在那里工作生活的人。
在《石山向西》中,詩句“罵過班長的列兵早已不知去向/有人說他的懊悔如豁口的風團/整夜嗚咽像咽氣不下的傷鷹”,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一個因罵過班長而自責的列兵形象。在《在深秋錯過相遇一片楓葉》中,詩句“你走在礫石道上回聲清脆/那片女友曾經(jīng)拍過的楓葉蕩然無存/它脈絡清晰的扇形條紋亮過夢境/卻在楓葉的樹杈上了無蹤跡”,展現(xiàn)了詩人所塑造的形象的孤寂與無奈。在《一棵與花無關的鐵樹》中,“孑立哨所一隅影只身單/沒有青松挺拔沒有楊柳婀娜/五短身軀襯托出的是敦實和忠厚……落榜的哨兵遙望一掛殘月/說月宮里的桂樹夜夜花開滿枝”呈現(xiàn)的是哨兵執(zhí)行任務時的孤獨與落榜哨兵的落寞??梢哉f詩人的每一首詩都是一個故事,詩的內(nèi)容便是來自生活常態(tài)的真實寫照。詩人以第一、二、三人稱視角的替換,來陳述他對軍人身份的理解。因多是親身經(jīng)歷或是身邊所見所聞,所以情感自然流露。
詩人的軍旅情懷主要表現(xiàn)在呈現(xiàn)軍人生活的《期待亮過槐花》一輯中,但他的感情自然流露體現(xiàn)在詩集中的每一首。他的每一首詩都是源事而發(fā)或是源景所感,是由意識到內(nèi)心的發(fā)聲與創(chuàng)作。盡管有些情感比較細膩,讀者難以理解,但因作者將事情的源尾呈現(xiàn)為詩歌的內(nèi)容,則避免了矯揉造作,讀者的誤讀。而是讓讀者在字里行間感受到詩人對邊關哨兵生活的同情,對社會生活現(xiàn)象的愛與憎,對邊關生活與軍人身份的敬意。
《遠山如夢》
詩人通過用恰當?shù)男揶o手法將對軍旅風景物象的感受表現(xiàn)出來,表達了他對當代軍人無私奉獻、無怨無悔的精神境界的贊頌,也向我們呈現(xiàn)了立體飽滿,真切忠誠、堅毅勇敢的軍人形象。軍人的形象在《期待亮過槐花》這一輯中隨處可見。如新兵(列隊的新兵、新兵小王、新來的戰(zhàn)友)、老兵(守山的老兵、臥病多年的老兵、身處窘迫的老副師長)、哨兵(山峰上的哨兵、冒雨登山的哨兵),這些兵的形象,詩人除了通過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故事向我們呈現(xiàn),還通過一些堅硬剛強的詩歌意象來呈現(xiàn)。
堅硬的詩歌意象首先體現(xiàn)在作品的名稱中。例如《瞭望孔》《松樹的某種氣息》《一棵與花無關的鐵樹》《車過大峽谷》《霧夜哨所》《犀鳥在青枝上打盹》《禿鷹再次飛過頭頂》。石山,峽谷,高地,叢林,鐵樹,水杉,蒼鷹這些挺拔堅毅的形象來比擬軍人再合適不過了,可見詩人觀察之敏銳。其次,在詩歌的內(nèi)容中,也呈現(xiàn)了堅硬的印象。例如“峰上的哨兵身姿筆挺聳入云霄/使人看到一種松樹的鋒利劈山削云/哨兵一動不動的定勢叫人著迷/好像飛翔的樹干不折不彎”。對哨兵的站姿進行正面描寫,并通過夸張和比喻修辭手法,暗含作者的內(nèi)心情感。再次,細讀詩作可以發(fā)現(xiàn)詩歌的周圍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抹不開的憂傷和悲壯,這種氛圍則是通過一些冷色調(diào)的意向來營造的。例如“瘦矮的灌木下低姿匍匐”,“月光里勞雁分飛”“黑暗愈大覆蓋愈深”“枯葉煽動風車走過月夜窗臺,像別離私語又像抗爭宣告”這樣的冷色調(diào)堆積于詩人不緊不慢的語言描寫共同形成了憂傷的氛圍,這樣的氛圍與軍人的臨危不懼,沉著冷靜形成對比,烘托出軍人的忠誠,堅毅,勇敢。
詩人周承強的作品畫面感極強。畫面感與他由遠及近的寫作方式和對畫面的直接白描有關,還與他豐富的想象力,多樣的形式有關。例如在《在紅傘下隨風游走》一詩中,詩句“山路被一朵紅云牽著四處奔走”足以顯出詩人想象力豐富,不僅將山氣朦朧之景描繪得栩栩如生,也體現(xiàn)語言的靈動與俏皮;《叢林深處的呼喚》中,“他把枯枝舞成一柄長劍/在空谷深澗涂成珊瑚花/粉塵灑落一地,條蟲由軟變硬/蒼鷹的鳴叫日見雄渾……天籟的聲息自古以來隱若不散/艾蒿琴弦一樣抖動紅色小花/漿果的音符跳躍草尖樹巔/樹林拉直的視線直連云霄……”這段詩,詩人用比喻的手法,艾蒿的抖動比作琴弦抖動,漿果的擺動比作音符跳躍,想象力十分豐富,也將歡喜的畫面呈現(xiàn)在讀者眼前,讓人身臨其境。而且詩人似乎用一種既定的形式,向我們呈現(xiàn)了詩歌的結構美。在每一首詩中,每一句的字數(shù)相近,而且沒有標點,沒有分節(jié),每一行的短句自然斷句且字數(shù)一致,足以見詩人的功底和心力,讓人感受到結構美。例如“秋天高懸九天云朵藍得發(fā)亮/唐昌蒲根中透紅橘子黃遍山巒”“一棵水杉挺立溪畔直聳云天”等句子,以散文的描述方法呈現(xiàn)詩歌的形式。
詩人周承強的作品,總體來說是優(yōu)秀的,將自己的軍人情懷融于詩歌內(nèi)容,且想象力豐富,選擇的意象恰當,讓讀者能夠較為輕松的讀懂。但以散文的寫法敘寫,就使得作品缺少一些詩歌本有的靈動和跳躍性,不足以讓讀者在閱讀之后有思考,而是僅限于閱讀層面的思考了。個人以為,優(yōu)秀的作品不僅是以我手寫我心,更重要的是將以我手寫我心上升到思考的傳遞,引起讀者思想上的共鳴的境界和獨立的判斷,這也是文學與社會的最本質(zhì)的關系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