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譯文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漢俄語言意識對比研究及聯(lián)想數據庫建設》(18BYY234)階段性成果;哈爾濱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創(chuàng)新項目《基于語言意識研究的漢語聯(lián)想統(tǒng)計軟件設計》(HSDSSCX2019-67)階段性成果。
摘? 要: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出版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時間,這一百年間語言學流派不斷更迭,從結構語言學、形式語言學、功能語言學到今天的認知語言學,各派的語言理論各有特色。但是,對于索緒爾語言觀的核心——語言系統(tǒng)觀,以上四個學派對該觀點都持肯定態(tài)度,索緒爾語言觀的框架仍被完好的繼承下來,其語言觀在今天的語言學研究中仍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索緒爾語言觀;語言學流派;普通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H0-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05--02
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一書于1916年出版,隨即在語言學界內引起了轟動,他所提出的語言學說被后人認為是一場哥白尼式的革命,后世把索緒爾視為現(xiàn)代語言學的奠人。索緒爾通過語言和言語的劃分,首先區(qū)分出語言語言學和言語語言學,從而集中研究具有普遍性、規(guī)律性、潛在性等特點的語言;通過歷時與共時的劃分,區(qū)分出歷時語言學與共時語言學,集中關注消除時間維度以后的、共時斷面上的語言;通過能指與所指的劃分,以差異為基礎,建構其符號學理論,確立語言是多層級符號系統(tǒng)的思想;通過符號間句段關系(組合關系)和聯(lián)想關系(聚合關系)的劃分, 提出結構主義語言學的核心觀點——結構概念的內涵(結構即語言單位和語言單位間關系的加合);通過對語言單位價值范疇的探討,向人們昭示語言的功能特性(趙艷 2007:64)。他的語言觀對現(xiàn)代語言學的發(fā)展有著深遠的意義,可以說,現(xiàn)代語言學流派中的各個流派都受到了索緒爾語言觀的影響。索緒爾的語言觀從提出至今已有百余年,這百年間世界經歷了巨大的變革,哲學觀念幾經轉變,科學技術迅猛發(fā)展,然而對索緒爾語言觀的研究卻經久不衰。本文通過研究語言學中的四大流派:結構語言學、形式語言學、功能語言學和認知語言學對索緒爾語言觀的繼承性,思考索緒爾語言觀對當今語言學研究的意義。
1.索緒爾與結構語言學
索緒爾在語言學上被視為結構主義語言學(也稱結構語言學)的奠基人,他的《普通語言學》也直接催生了歐美結構主義語言學的三大流派:以特魯別茨柯依和雅克布遜等為代表的布拉格學派、以葉姆斯列夫為代表的哥本哈根學派、以布龍菲爾德等為代表的美國描寫語言學派。
布拉格學派以音位研究著稱。他們的音位學研究十分重視歷時性,認為歷時也可以構成系統(tǒng),并最早提出了“語言聯(lián)盟理論”。此外,布拉格學派還強調了“共時”研究的重要性,這一思想實則是由索緒爾語言觀過分重視“歷時”研究所催生出的,對“共時性”研究的探索既是對索緒爾提出的共時關系與歷時關系的深入思考,又是對索緒爾該理論的補充。強調“共時”研究的思想又與其注重語言交際功能的觀點相輔相成,因為只有在“共時”對比中才能充分體會到某一語言現(xiàn)象的全部含義與交際作用,而通過語言的交際功能進一步判斷語言成分的價值,也就是說布拉格學派認為在共時層面上每種語言的表達方式也存在某種系統(tǒng)。布拉格學派接受了索緒爾的價值體系觀,同時又提出功能體系這一概念,他們在1929年提出的綱論中強調要把語言看作一種功能體系,主張評價任何語言現(xiàn)象時都要從它所在的功能、它所達到的目標著眼,這一概念也直接影響到法蘭西功能語言學的誕生。對于索緒爾“語言是絕對的封閉系統(tǒng)”這一觀點的質疑在雅克布遜時期就已初見端倪,到了50年代后“新布拉格學派”則明確的反對這一觀點,他們認為語言是一個不斷變化的系統(tǒng),這一觀點可以看做是該學派在重視交際功能的視域下不斷研究所得出的結論。
哥本哈根學派又稱為語符學派,他們以語言研究結合數理邏輯研究著稱。他們不僅繼承了索緒爾語言是一個符號系統(tǒng)的觀點,并且以數理邏輯的方法把這種觀點發(fā)展到極致,形成了一個偏重純理論的學派,他們的理論雖可以自圓其說,但是在實際應用中卻很難發(fā)揮作用。
美國結構主義語言學派又稱美國描寫語言學派,他們以描寫和分析語言著稱。他們受到索緒爾系統(tǒng)觀和美國行為主義心理學的雙重影響,注重收集真實語言材料進行語言結構形式分析,回避意義問題,把意義的研究排除在語言學研究之外,注重共時研究。他們創(chuàng)造了四種語言分析手段,其中分布分析法是該學派的精髓。
2.索緒爾與形式語言學
形式語言學是19世紀60年代誕生的語言學流派,該流派以期代表人喬姆斯基以及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法而著稱。如果說索緒爾《普通語言學》的出版引發(fā)了語言學上一次“哥白尼”似的革命,那么喬姆斯基《句法結構》的出版則引起了語言學上一次新的革命。結構語言學與形式語言學的根本分歧在于他們基于不同的哲學理論,結構語言學理論基礎基于經驗主義和行為主義,而形式語言學則基于理性主義認識論的心智主義,雖然兩派哲學基礎不同,但形式語言學對索緒爾的語言觀亦有繼承。
索緒爾語言觀對喬姆斯基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喬姆斯基的導師哈勒是美國結構主義學派的核心人物,而喬姆斯基在哈佛大學是雅克布遜又是他的老師。此外,當時的《普通語言學》紅極一時,“‘……因為他們周圍到處都是《教程》所體現(xiàn)的思想,這些思想氛圍濃厚得叫人無法回避?!保ㄍ醴?2017:64)
“形式語言學在承認語言的社會交際功能的同時,認為語言的第一性是生物的。形式派的典型代表生成語言學從他產生發(fā)展到今天一直把自己的研究目標規(guī)定為人腦的語言系統(tǒng),人類的語言能力或人類賴以獲得語言能力的‘語言習得機制和反映語言生物遺傳屬性的‘普遍語法”。(寧春巖 2000:202)由此可見,形式語言學繼承了索緒爾語言觀最重要的系統(tǒng)觀思想,認可索緒爾對語言和言語的劃分,并基于此做出“語言能力”和“語言運用”這樣的劃分。在“句法自治性”問題上,該學派認為除語義和語用外還存在一個獨立與他們的句法系統(tǒng),可見形式語言學對層級劃分和語言自治性觀點也有繼承。
3.索緒爾與功能語言學
功能語言學是一個組成較為復雜的學派,因其成員的復雜性故不同學者對功能語言學產生的世間都有不同的看法,追溯功能語言的淵源有些學者把布拉格學派也劃分到功能語言學這一派。在歐洲部分,功能語言學起先以提出“語言功能觀”的馬爾丁內為代表,隨后以弗斯、韓禮德為首的倫敦學派占據功能語言學的主導地位,與其同時代的荷蘭學派的迪克也享有很高的聲譽。20世紀70年代,在美洲大陸也出現(xiàn)了功能語言學,并且產生了眾多功能語言學家,但他們的理論也各不相同。
在國內,對功能語言學比較普遍的看法——功能語言學派主要研究語言的交際意義和交際功能。美國學者紐邁爾對形式語言學和功能語言學進行了對比?!鞍凑账恼f法,所謂形式語言學和功能語言學的最主要差別表現(xiàn)在三個‘自治性問題上,即:自治性、語言知識能力自治性和語法自治性。”(寧春巖 2000:202)按照克羅夫特的觀點,以功能主義對句法自主的看法劃分,從完全接受句法自主觀點到完全不接分為四類:自主派功能主義、混合功能主義、 類型學功能主義和極端功能主義。從他們對語法自主性的看法來劃分,克羅夫特和紐邁爾把既承認語法任意性和系統(tǒng)性又承認語法自足性的功能主義稱為外部功能主義,把只承認語法任意性和系統(tǒng)性而不承認語法自足性的功能主義稱為一體化功能主義。經過劃分功能語言學對索緒爾語言觀的繼承性也變得十分明晰,功能語言學對索緒爾語言觀的接納呈現(xiàn)折中的現(xiàn)象,整體看功能語言學依舊秉承索緒爾的語言觀在進行研究。
4.索緒爾與認知語言學
認知語言學是20世紀70年代末誕生、現(xiàn)今仍在不斷發(fā)展地新興語言學流派,該學派的代表人物有萊考夫、約翰遜、蘭蓋克、泰勒等。認知語言學的出現(xiàn)標志著語言學又經歷了一次轉向,認知語言學與形式語言學雖然都把“心智主義”作為其哲學基礎有一定的同源性,但是由于前者強調純心智主義并融合了笛卡爾的天賦論,后者強調心智的體驗性及認知的無意識性,故此兩者的理論在眾多方面存在根本對立。
認知語言學的哲學基礎是體驗哲學,這同時也是他們的特點。認知語言學家強調認知的“體驗性”和認知主體的“主觀性”,反對語言天賦說,將語言視為人類整個認知能力的一部分,而不是一個獨立的系統(tǒng)。認知語言學的熱點問題:范疇化、隱喻認知、意向圖示和語言符號象似性都透出對索緒爾語言觀的駁斥——語言不是一個自足的系統(tǒng),同時對共時性、歷時性的二元劃分也提出異議,認為意義是與人與客觀世界不斷相互作用才確定下來的。尤其是語言符號象似性理論,不僅反駁了語言的自足性,還對索緒爾語言觀“能指”和“所指”的任意性做出反駁。
認知語言學基于完全不同于索緒爾時代的哲學觀對索緒爾的語言觀做出反駁,但是在一些問題上對索緒爾的語言觀也有繼承,并且這種繼承是很深層次的。認知語言學仍然在索緒爾的理論框架下進行研究,雖然不承認語言的自足性,但認可語言的系統(tǒng)性;雖然不認可索緒爾的價值觀念,但仍然注重系統(tǒng)間各成分之間的關系。
5.結語
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出版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時間,這一百年間語言學流派不斷更迭,從結構語言學、形式語言學、功能語言學到今天的認知語言學,各派的語言理論各有特色,哲學基礎各有不同,索緒爾的語言觀確實受到了極大的挑戰(zhàn)。對于語言和言語的區(qū)分,功能語言學家對此持反對意見的呼聲最高;對于語言是否是一個自足的系統(tǒng),從結構語言學后各個流派對此一直有不同見解;對于共識性歷時性絕對二元的區(qū)分,在布拉格學派中就受到了挑戰(zhàn),功能語言學家對這一區(qū)分各派各執(zhí)己見,而絕大多數認知語言學家則不接受這一觀點;對于能指與所指的任意性,認知語言學也持反對態(tài)度。但是,對于索緒爾語言觀的核心——語言系統(tǒng)觀,以上四個學派對該觀點都持肯定態(tài)度??梢哉f時至今日,索緒爾語言觀的框架仍被完好的繼承下來,各個語言學流派只是對其語言觀的內容進行發(fā)展和完善,索緒爾語言觀在今天的語言學研究中仍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是不能夠也不可能被舍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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