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朋友圈的海約

馬麗紅

那天早晨我剛起床，便看到群里發(fā)一條信息，說是一個女孩約人到郊區(qū)廢園吃杏。我想自己正好休假閑來無事，不如應(yīng)邀赴約。

在我的印象里廢園離我的住地不遠，我上了車踩一腳油門，還沒來得及在腦子里試演約會的過程，廢園已在眼前了。

廢園的木門半開半掩，門上油漆斑駁開裂著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縫隙，透著歲月剝蝕的痕跡，很像老人臉上干枯的皺紋……我輕輕推開木門，隨著吱吱嘎嘎的聲音漫不經(jīng)心地走進園。

首先撲入我視野的是一蓬蓬高高矮矮，雜七雜八形狀各異的荒草，然后我就看到幾棵杏樹毫無規(guī)律的挺立在園中，和這些肆意生長的野草相比，它們的顯象顯然有些局促和孤單，在量化后被人家喧賓奪主了。

我站在園里看了半天，并沒發(fā)現(xiàn)約人的女孩。我失望地在園里走了一圈兒，然后靠在樹上點著一根煙吸起來，我覺得一切和我預(yù)想的都不太一樣，該發(fā)生的什么也沒發(fā)生。正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枚杏核忽然落在我頭上，接著是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

我仰頭看向杏樹，一個女孩坐在羊角兒似的樹杈上，枝葉和杏子密密匝匝地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模模糊糊地露出半張臉……她肆意妄為地笑著，嘴里吃著杏子，便把杏核隨意丟到我頭上。

我說，哎有你這么玩的嗎？

她說，是不沒看見人特失望？

我說，看見人也很失望。

我正在等著她回答，忽然她從折斷的樹杈上掉下來砸在我身上。我被撲倒在地。她整個人完全壓在我身上，而她的頭部距離我的頭部剛好是準備接吻的距離……

她太漂亮了，一雙眼睛就像兩泓早春的湖水泛著綠波……此時我的腦干細胞特別活躍，想入非非自是難免。就在我捉摸著要不要對他下手的時候，而她卻微微閉上眼睛。這無疑是對我的鼓勵，我立即把嘴唇向她湊過去，這個過程是比較緩慢的，六月的陽光穿過杏樹的縫隙漏下來打在她星光一樣的臉上，她的臉越發(fā)的白皙……就在我的嘴唇要印在她的嘴唇上，廢園的上空突然傳來一聲鳥鳴，她睜開眼睛。我也只好停止動作。

她嘿嘿笑了，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你的動作是不太慢了？

我有些尷尬地看著她，看著她他那副陽光明媚的臉孔，不知如何回答。我如果同意她的觀點等于說我太幼稚，可如果否認她的觀點又說明我太笨了，反正我覺得自己今天是栽到家了。

我索性轉(zhuǎn)移話題，問她為什么要約人吃杏。

她說，也沒啥提別的理由，就是一個人吃太寂寞了，想找個人陪陪。

我說，你在這里吃杏，主人同意嗎？

她說：我就是這里的主人啊！說完她就大笑起來！

可我覺得一點也不可笑，我甚至懷疑她的精神有問題。

她好像看穿了我心思，便對我說，來這個園子的男人都以為我有精神病，你不會和他們一樣吧？

我說，你再正常不過了，怎么會是精神剛病呢！

她的臉上再次綻開笑容，無拘無束地笑著，然后把手里的杏子遞給我，說，看來你懂我。

我把杏子丟進嘴里咀嚼起來，然后說，這杏真甜！

她說，要吃杏就得坐在樹上，不單單是甜那么簡單，主要是感覺。

接下她肆無忌憚地地看著我，我感覺她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完全可以割碎我的衣服，把我變成一個赤裸裸的男嬰。不知為什么我有些惶惑趕緊低下頭。

她說，你杏也吃了，接下來該幫我干活兒了。

我按照她的要求把杏子一顆一顆地埋在土里。她笑著對我說，她要把這個廢園變成一個杏園，她要海約全城的人都來這里吃杏。

我喜歡上了這座廢園，臨別的時候我說，明天我還會再來。

她忽然溫順起來，看我的樣子也充滿柔情，直到我走出園子她還站在木門后面看著我。

可想不到第二天，老總臨時派我到南方出差。

我想告訴廢園的女孩我去不了啦，可忽然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等我辦完事兒已經(jīng)是兩個月以后了。

這些日子我經(jīng)常想她，我一下飛機立即打車趕到廢園，我想立即見到她，聽他肆無忌憚的笑聲，和她一起種杏。

一位老態(tài)龍鐘的女人看我走進廢園，在證實我的身份后，把一包杏核遞給我，說，是她留給你的。

她是到另一個世界還是到很遙遠的地方，老人沒說我也沒問。

當我把這包杏核逐個小心翼翼，而又十分認真地埋到土里以后，我似乎明白一個道理，原來種杏遠比吃杏有意思。

當晚，我含淚為她在朋友圈發(fā)一條信息：喜歡吃杏的朋友請到廢園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