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孤獨”是弋舟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主題之一。通過對老年群體的孤獨感的書寫,體現(xiàn)出弋舟對弱勢人群的同情、體諒和深切的人文關懷。本文以《錦瑟》《平行》《出警》三篇作品為基點,著重分析文中所刻畫的老年孤獨者形象,進而探討弋舟對“孤獨”這一命題的獨特理解。
關鍵詞:弋舟 弋舟小說 孤獨者 形象分析
引言
弋舟曾 “以孤獨之名”寫道:“孤獨這一命題,早就是驅動我個人寫作的基本動力。”正如他所言,當我們通讀弋舟的作品之后,便會發(fā)現(xiàn)確有許多孤獨的身影浮現(xiàn)而出。孤獨感是一種普遍而復雜的情感,由獨處延續(xù)至難以承受的、絕望的隔絕,以痛苦去響應生命中的喪失。孤獨感會通過個體的反思得到印證和強化,讓個體深刻意識到自身的孤單處境,而這一精神空洞唯有造成喪失感的對象才能填補。從某種程度上說,孤獨是我們每個人都終將面對無法逃避的宿命。弋舟善于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孤獨者,并通過自己敏銳的筆觸抵達他們的靈魂深處,探尋孤獨的印痕。他在闡述自己寫作《空巢:我的養(yǎng)老誰做主》的緣由時寫道:“我的寫作,將視角聚焦在空巢老人們的‘孤獨上,而這種人性中深刻的情感,古今同慨,卻是共通的。因為孤獨,所以悲傷;因為孤獨,所以嘆息。還有,因為孤獨,我們才傾訴與聆聽?!彼脩T于聆聽孤獨的耳朵和善于書寫孤獨的雙手,發(fā)現(xiàn)和塑造了一些老年群體中具有代表性的孤獨者。本文便通過分析《錦瑟》《平行》和《出警》三部作品中的孤獨老人形象,進而探究弋舟對“孤獨”這一命題的理解與詮釋。
一、孤獨者形象分析
(一)“老張”和“張老”:身體孤獨者
弋舟對老年群體中孤獨者的發(fā)現(xiàn)和關注,早在2004年發(fā)表的《錦瑟》中便有所體現(xiàn)?!跺\瑟》著力刻畫了兩位具有代表性的孤獨老人形象——“老張”和“張老”。這兩個稱謂顯然飽含深意。“張”在中國是極為常見的姓氏,正如弋舟在《等深》《而黑夜已至》和《所有路的盡頭》中所塑造的“劉曉東”。他在小說集《劉曉東》的自序中寫道:“當我必須給筆下的人物命名之時,這個中國男性司空見慣的名字,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成了我的選擇。毋寧說,‘劉曉東是自己走入了我的小說。我覺得他完全契合我寫作之時的內在訴求,他的出現(xiàn),滿足甚至強化了我的寫作指向,那就是,這個幾乎可以藏身于眾生之中的中國男性,他以自己命名上的庸常與樸素,實現(xiàn)了某種我所需要的‘普世況味?!憋@然,《錦瑟》中的“張老”和“老張”也正如“劉曉東”一樣,自己進入了作者的視線,以“命名上的庸常與樸素”實現(xiàn)了其所需要的“普世”況味。發(fā)現(xiàn)并重塑生活中的普通人,以文本的方式構建起一個平凡的世界,正是文學的魅力之一?!跺\瑟》中的“老張”和“張老”,便是作者發(fā)現(xiàn)和重塑的老年孤獨者代表。他們以“張”姓的普遍性代表了生活中眾多的孤獨老人,更以“老”這個稱謂所體現(xiàn)的身份象征,指向了不同的社會階層,從而更加深化了孤獨感的共通性與不可逃避。這種共通性首先浮于軀體,繼而深入靈魂。一個人身體的孤獨能夠透入靈魂,在精神上刻下印記。身體的孤獨與精神的孤獨互為因果。《錦瑟》開篇便以“老張”的口吻訴說自己雖是一個“連皮膚都已經發(fā)脆,睡一覺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醒來的”“枯槁的老年琴師”,但“干癟的身體里”依然“不恰當地保存著欲望的水分”。這欲望灼燒著他,促使他試圖以嫖娼的方式得到滿足。然而,他試圖尋求身體撫慰的行動卻因“心里充滿了不祥的忐忑”,最終只能“像一條喪家的老狗一樣跑回了自己的窩”。驅動老張做出選擇的是性欲,而促使他放棄的卻是文中反復提起的那“像刀子一樣砍進身體的羞恥感”。正是這“羞恥感”將老張的軀體囚禁于孤獨之中。激發(fā)羞恥感的因素是復雜而多元的,但其中最為醒目的應是外界評判的目光。這種評判猶如是在對老張進行嚴厲的精神拷問,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阻塞了他表達自我的通道,繼而造成了其精神上的孤獨。由此,他深陷身體與精神的雙重孤獨,卻無處訴說。“訴說如果成為人類延壽的奧秘之一,那么,空巢老人生活中的無以言說,便成為一個致命的匱乏。孤獨,由此便更凸顯了它有違人道的殘忍?!?/p>
若老張的身份和他對待性欲的態(tài)度,致使他的孤獨尚存在被質疑的空間,那張老的遭遇便彌補了這一缺漏。張老不但深受愛戴,而且“對自己的身體充滿了警惕”,大半人生都處在“再也沒有觸摸過女人身體”的境況。可以說,他是一個被孤獨感淹沒的人。若說之前他對自己的孤獨尚無所覺,林杉的出現(xiàn)便像驕陽普照,使孤獨無所遁形。然而詩一樣“樸素而又華麗”的林杉,“對一個老人來講,幾乎是不可逼近的。她雖然喚起了我的身體,但我的欲望卻無力指向她”。造成不可逼近與無力指向的原因,便是外界無處不在的評判目光。能夠最大程度規(guī)避評判風險的秦美,就成了他眼前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在他抵抗孤獨的路上遍布陷阱。觸手可及的秦美,卻滿腹“混世的陰謀與卑劣的詭計”。殘酷的現(xiàn)實像一張大網緊緊地罩住了他,使他深陷孤獨,無力掙脫。通過張老的遭遇,可看出空巢老人不只要飽受孤獨的侵襲,更在現(xiàn)實生活中面臨著威脅與傷害。弋舟通過老張和張老的遭遇,探尋造成老年人孤獨的原因,并試圖為他們尋求解脫之道,然而林杉的殺人事件表明作者對此也并不樂觀。
(二)“他”與“老奎”:精神孤獨者
但弋舟并未就此放棄和終止探索。相反,在《平行》中,“自從退休那天起,他就開始思考‘老去的含義”。弋舟通過平行中的主人公不斷去探尋“老去”意味著什么,即是在探討老年人將要面臨及真正需要什么。不同于《錦瑟》中由對老年人身體孤獨的描寫上升為精神孤獨的探討,在《平行》中則明確指出,“‘老去應該是某種更具本質性的突變”,“生命由此會有一個質的翻轉”。弋舟依然延續(xù)了自己對老年群體的整體性思考,通篇沒有用具體的姓名將主人公“個人化”,而是以泛化的“他”來稱呼,從而使人物能夠最大限度地為老年群體代言。文中的“他”始終無法認同以肉體衰老定義“老去”,“禿了頭、老花了眼睛”及性欲衰退等身體表征都不是一個人老去的標志,老去所帶來的變化應該在更隱秘的精神層面,由此他向最具思辨性的哲學家尋求答案。深陷喪妻之悲的哲學家用自己的切膚之痛告訴他,老去將面臨失去伴侶,漫漫人生路唯有獨自行走,便意味著孤獨。而已然置身婚姻孤獨之境的他,“無從以喪妻這樣的處境來參照‘老去的真諦”。直到他被兒子送入養(yǎng)老院,從此完全隔離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中,才深切地體會到被拋棄和被囚禁的恐懼。這恐懼感促使他“飛越老人院”,如老鳥歸巢穿越大半個城市奇跡般地返回家中。當他全身心放松地將自己交付給睡眠時,至此,“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終于迎刃而解,有了一個答案”?!袄先ァ币馕吨鴮⒚媾R人類的最終命運——死亡。它是我們人生中最永久性的孤獨。至此,作者將孤獨和死亡,這兩個人類永遠都無法避免的命題擺在了我們面前。至此可看出,作者在對老年人孤獨境遇的思考中融入了自己的理解,而他在此對孤獨與死亡的思索,實際上也暗合了他身為“70后”作家的成長軌跡。作為“70后”,弋舟也屬于“中國新時期最初以原子狀態(tài)生活的一代人,自由而孤獨,清醒而迷茫,理想而現(xiàn)實”。他同樣充滿對意義的焦慮,“理想主義的傳承使其執(zhí)著于生活意義的探求,對物化時代人的精神自由極其向往”。弋舟將自己對存在與自由的思考延續(xù)至《平行》中,通過“他”的探求去揭示命運的真諦。然而,《平行》并沒有停留在對老年人命運的思考,而是更進一步去探尋該如何面對那必然降臨的命運。《平行》中通過主人公的執(zhí)著探尋,不斷發(fā)現(xiàn)自身的宿命,同時又在不斷抵抗這宿命。他以“飛越”的姿態(tài),獲得了身體與靈魂的自由。由此他飛越的不僅是老人院,更是孤獨與束縛。若宿命注定無法逃避,至少能夠選擇以何種姿態(tài)、何種心情去面對它。他用超乎想象的意志力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奇跡般回到了熟悉的家。家才是他終將安睡的地方,是他的“鳥巢”。他將在這里落葉歸根,以“平行”的姿態(tài)有尊嚴地死去,從此不再受到孤獨、恐懼、囚禁的侵襲和折磨。主人公面對孤獨與死亡,極盡人類之潛能,執(zhí)著地去抵抗,在束縛中求自由,在孤獨中求共鳴。由此可以說,他的“飛越”是對命運的一種反抗。
若說《平行》中以對自由的追逐來抵抗人生中最致命的孤獨——死亡,那《出警》則寫了以犧牲自由的方式去抵抗孤獨,由此更突顯出孤獨對人類精神最具殺傷力的一面。文中的老奎是個“一輩子都讓上帝頭疼的老惡棍,敢殺人,敢賣閨女,敢當釘子戶,可是卻不敢承受老了的‘孤單”。孤獨感已經“實實在在地攫緊了他的心,瘋狂地荼毒他”。孤獨的荼毒,使這個“狠角色”變得軟弱,“流出臟水一樣的眼淚”。為了擺脫孤獨,老奎頻繁報假警,期望以此引起“我”的關注,而“我”對此置之不理,并未回應他的訴求。老奎嘗試與“我”所代表的外界建立情感聯(lián)系的途徑被阻斷,再次陷入無處傾訴的孤獨處境,但他并未就此放棄,反而主動自首,期望以入獄的方式擺脫孤獨。然而,老奎拐賣女兒的罪行已過了最長追訴期,案件被“暫時擱置起來了”,老奎的努力再次化為泡影。但他依然不愿放棄,竟然主動將自己的罪行爆料給報社,使“我”不得不面對他,聆聽他的心聲。當聽到老奎將自己的所有行為歸因為太“孤單”后,“我”終于意識到:“孤單這個說法,我壓根就沒跟他掛上過鉤。這個詞不該在他老奎的詞庫里。我認為有些情感是他無從覺醒到的?!庇纱丝煽闯觥拔摇备緩奈磳⒗峡曌饕粋€與自己擁有同樣情感的人,而是視為異類,將其隔離在感情的孤島上。作者通過“我”與老奎的互動過程,道出了致使他深陷孤獨的原因——無處訴說、他人的不理解、外界評判的目光,以及情感的無所寄托。而為了反抗這孤獨,他愿意放棄衣食無憂的晚年,甚至甘愿犧牲自由。面對孤獨感的侵襲,老奎做出了充滿悲劇性的抵抗。而同樣遭受孤獨感侵襲的退休老校長,便如《錦瑟》中的“老張”與“張老”一樣,與老奎形成了互補。作者通過老奎與老校長,再次突顯了孤獨的共通性——它并不因一個人的身份地位而有所偏愛。這位身份地位與老奎形成鮮明對比的老校長,因為“兒子去美國三年了,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由此“見不得鄰居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便不斷報假案,誣陷鄰居在制毒。對孤獨的恐懼,致使一位老知識分子面目全非。作者通過描寫老奎和老校長面對孤獨所做出的掙扎與抵抗,揭示出孤獨對人的精神所造成的巨大傷害。
(三)孤獨者形象的對比分析
若將孤獨比作一把鋒利的匕首,弋舟所探尋的便是這把匕首如何洞穿人類的肉體,直刺向靈魂,并用工筆手法精謹細膩地描繪出刀刃所造成的傷痕。在《錦瑟》中,作者通過對人類所共有之“身體孤獨感”的刻畫,將“老張”和“張老”兩位身份迥異的人物關聯(lián)起來,在他們的垂垂暮年之中尋找到了兩者的共同需求——性欲。作者通過正反兩面講述老年人的身體孤獨。正面的“老張”是欲望的保持者,他的性欲并未因年齡的衰老而消退,反而還在“干癟的身體里”“不恰當地保存著欲望的水分”,并通過主動追逐尋求欲望的滿足。反面的“張老”則是欲望的激活者,他的欲望長期被壓抑,最終通過年輕的女性以愛情的名義被激活,卻礙于他人目光,只能通過移情的方式尋求欲望的滿足。兩位老人都是受困于肉體欲望而不被理解的孤獨者,作者通過對他們孤獨處境的描寫,向讀者揭示出老年人的合理欲望,并引導人們以理解與認可的態(tài)度去關注和改善老年人的精神境況。
在《平行》和《出警》中,作者對孤獨的思考由肉體深入靈魂,通過對人類所共有之“精神孤獨感”的刻畫,將普遍的“他”和特殊的“老奎”關聯(lián)起來?!镀叫小分斜凰腿刖蠢显旱摹八笔钱斀裆鐣斜姸嗬先说拇?,而“老奎”則是部分特殊群體的代表,但他們都是缺乏關愛和無處訴說的孤獨者,他們執(zhí)著追求的都是家的溫馨與被人關愛的感覺。兩位老人都是因身體衰老而被社會忽視甚至被放逐的孤獨者,作者通過他們向讀者揭示出老人的精神需求,警醒人們應以更多的交流與關愛去對待身邊的老人。
“弋舟是比常人想得多、想得深的小說家,他關注我們時代人的精神困惑與疑難,有拂去生活表象而直抵核心的能力,從他的作品里,讀者能發(fā)現(xiàn)生活的內面。”他善于觀察出人精神上的隱疾,并以具有精神標識性的詞語去詮釋它。他的思考傾向于朝著精神內里延伸,而不是向外探索,因此他更注重于書寫人物自身對孤獨的反抗,試圖以人物的自救行為來實現(xiàn)精神救贖。造成孤獨的原因是不同的,但孤獨的感覺是共通的,每個人的痛感不同,對痛感的反應不同,對此所做出的抵抗自然也不同。在《錦瑟》中,老張在重陽節(jié)這個格外突顯自身孤獨的日子,試圖通過嫖娼行為尋求撫慰,卻以失敗而告終。老張試圖主動走出孤獨,支持他的勇氣是酒精給予的,也就顯得不夠可靠,因此酒醒后又迅速陷入困境。張老的反抗則完全是被動的。在他和林杉的這段感情中,他完全是承受者,面對秦美的威脅,他也同樣是被動和妥協(xié)式的。面對孤獨,他的反抗是退而求其次,想要通過向世俗功利與詭計的妥協(xié)擺脫困境。而林杉的殺人事件則用鮮血證明,這種妥協(xié)是不可行的??梢哉f,《錦瑟》中人物對孤獨的反抗是充滿無力感與悲劇性的。在《平行》中,人物卻是主動去觸碰生命中最致命的孤獨,從哲學家到前妻,再從養(yǎng)老院到家,以無畏的執(zhí)著去探求答案,以平行的姿態(tài)回歸至生命的原點。而在《出警》中,則更突顯出孤獨作為刀鋒最銳利的一面。它會使一位有社會地位的知識分子,因渴望溫馨之家而惡意中傷他人;它也會讓一個狠角色,因恐懼孤單而寧愿置身監(jiān)獄。文中老奎對孤獨的反抗是決絕而不顧一切的。這三部作品中人物對孤獨的抵抗,呈現(xiàn)出漸進式的激烈。在《錦瑟》中,人物的反抗被動而無力,充滿悲愴;在《平行》中,人物的反抗主動而執(zhí)著,充滿悲切;而在《出警》中,人物的反抗積極而勇猛,充滿悲壯。
然而,無論是對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張老”“他”或“老校長”的孤獨境遇的書寫,還是對處于底層社會的“老奎”的孤獨心靈的發(fā)現(xiàn),弋舟都秉持著從“人性”出發(fā),著筆于靈魂,描寫他們置身于“空巢之中”而備受孤獨荼毒的痛苦,努力挖掘將人物隔離于“孤島”的外因與內因,突出主人公們直面?zhèn)炊鴺O力尋求治愈的艱難自救過程。
二、弋舟的孤獨意識分析
針對孤獨這個永恒的命題,弋舟執(zhí)著于書寫刀刃的銳利,著力于挖掘它充滿破壞力的一面。在弋舟的筆下,孤獨具有極大的殺傷力,它會催生出人性之惡,促使孤獨者為逃離孤獨而做出錯誤的選擇;它也會在每個人的內心“柔韌地蟄伏著,伺機荼毒我們的靈魂”。通過細究以上的三部作品,我們能夠發(fā)現(xiàn),弋舟刻畫的老人,在老去之前已身陷孤獨之中,而年老作為一個催化劑,更加重了人物精神上的孤獨感。作者通過對人物身體衰老狀態(tài)和心理狀態(tài)的描寫,逐漸揭示出人物的生存狀態(tài),進而突出造成人物身心孤獨的原因——外界的不理解與孤立。主人公們被排擠在正常人之外,被忽視,被定義,被置于一個隔離的空間。老年人因為不再是有效的社會生產力而被輕視和隔絕。弋舟寫出了年輕一代對老年人世界的漠視,缺乏理解與包容。面對老人,人們過度地將關注點停留在“老”字上,只看到了他們身體機能的衰退,卻忽視了“人”字,忽視了他們作為“人”所必需的生理及情感需求。他們的身體需求因為“年老”而被定義為不需要,甚至成為一種禁忌,造成人物精神上的羞恥感。他們的精神需求因為“年老”而被忽視,甚至成為一種奢望,致使人物處于無處訴說的孤獨之境。弋舟反復提及訴說對人的重要性,強調正是無處訴說孕育了孤獨。由此可見,弋舟從肉體和靈魂兩個角度書寫人物的孤獨感,其中又著重突顯人物的精神孤獨,在探尋造成人物精神孤獨的原因時,又著重強調人物的無處訴說。正是缺乏交流,無處訴說,致使人物患上了精神隱疾。而作者對造成這種處境的進一步探討則是隱約而模糊的,或是由于答案本身是復雜和多元的,要明確答復自然也需要一個艱難的求索過程;或是由于弋舟善于書寫底層人物的人生,因此更加知曉現(xiàn)實的殘酷及問題的宏大與沉重,故而無法給出樂觀而明確的答案;又或是兩者兼而有之。然而,弋舟通過對典型的孤獨老人形象的塑造,不斷地將讀者的目光引向當下社會中眾多的“空巢”老人,引發(fā)人們對他們生存現(xiàn)狀的關注與思考,體現(xiàn)出作者對老年群體的同情與體諒、對個體生命的尊重與深切的人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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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 本文系甘肅省社科規(guī)劃項目《甘肅當代小說中的城市想象》(編號:YB048)的階段性成果
作 者: 賈登娉,蘭州理工大學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編 輯: 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