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虎隊”援華始末探析

高萍萍

1937年盧溝橋事變以后，日本全面侵華。日軍航空隊對中國許多城市實施了無差別的狂轟濫炸，妄圖贏得制空權，早日實現(xiàn)贏得侵略戰(zhàn)爭的美夢。中國空軍在1941年之后，得到美國空軍的援助，中美空軍攜手并肩共同抗擊日本侵略者，最終扭轉了中國的空中戰(zhàn)局，使中國反敗為勝，為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的偉大勝利創(chuàng)下豐功偉績。美國空軍對中國的援助，始于一支志愿隊伍，即大名鼎鼎的“飛虎隊”。這支隊伍為何來華，有什么樣的發(fā)展演變，作戰(zhàn)成績如何，對中國人民抗戰(zhàn)勝利做出怎樣的貢獻，本文試作一探析。

一、來華背景

飛虎隊來華是中國政府成功爭取美國援助的“外交產物”。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中國空軍與海軍一樣，在上海、南京、武漢等地保衛(wèi)戰(zhàn)中幾乎與敵拼搏殆盡，中國政府急需外援。除蘇聯(lián)外，美國是中國政府寄予厚望的國家。中國高層不僅希望得到美國政府經濟上的援助，更希望美國政府能提供軍事援助，即直接有力的軍事力量，如空軍方面希望有“飛機”及“美國空軍志愿飛航人員”來華助戰(zhàn)。

1940年6月18日，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王世杰向中國駐美大使胡適首次表達中國政府需要美國支援飛機的迫切心情。他致電胡適說：“一月來敵機濫炸（重慶），我空軍屢以少勝多……宜昌昨克復，人心益奮……美政府在空軍方面如對我特別接濟，必收宏效，希圖之?！盵1]同年6月12日，日軍占領湖北宜昌。十天后，蔣介石派常駐美國的私人代表宋子文赴美，要求他說服美國政府阻止美商對日貿易，更主要的是活動“美援”，尤其是飛機。同年，孔祥熙在與美國聯(lián)洲航空公司駐中國推銷飛機的負責人鄱雷簽定購機合約時，提出招募美國飛行員組建中國航空隊計劃，孔祥熙曾對鄱雷說：“在美國招募一批飛行員組建中國第一支殲擊機航空隊，任務是攔擊日轟炸機以保護滇緬路與中機廠所需貨物的運輸。”[2]

飛虎隊是美國的一個“政治產物”。二戰(zhàn)初期的美國剛剛從經濟大蕭條的困境中走出來，國內的政治、經濟很不穩(wěn)定，代表大多數(shù)美國人觀察國際局勢的美國國會，發(fā)出的信號是“閉關自守”，即“各掃自家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們對歐洲的戰(zhàn)事尚持觀望態(tài)度，對中國的抗日戰(zhàn)爭更是漠不關心。時任美國總統(tǒng)的羅斯福不想與持中立態(tài)度的國會對峙，也不愿意花較多政治資本為了中國而與國會爭斗。

1941年春天，宋子文和當時擔任中國空軍顧問的美國人克萊爾·李·陳納德說服了羅斯福，羅斯福答應在白宮權限允許的范圍內，利用《租借法案》，批準美國“貸款給中國的計劃”，并派特使直接到美軍的基地為陳納德招兵買馬，直接與飛行員們面談招募。被招募的這批軍人必須脫下軍裝，以民間身份參加中國的抗日戰(zhàn)爭。這就是美國空軍援華起初為志愿性質的來歷。這種不按常規(guī)的做法，被美國國防部認為是白宮的“政治行動”，是“失敗的軍事決策”，招致他們極為不滿。[3]

飛虎隊的成立與其指揮官也密不可分。陳納德受時任國民政府航空委員會秘書長的宋美齡邀請，來到中國，擔任航空委員會顧問，幫助中國建設空軍。起初，他在昆明籌辦航空學校，以美軍方式訓練中國飛行員，在極其簡陋的條件下對學員進行嚴格的訓練。后來，他決心回國組建航空部隊援助中國，在空中與日軍決一雌雄，將日軍的囂張氣焰打壓下去，并最終得到了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的支持。

二、發(fā)展演變

“1940年秋，他（陳納德）毅然回到家鄉(xiāng)，動員美國人民聲援中國抗日，呼吁美國政府組織援華空軍部隊。在愛好和平的美國人民和羅斯福總統(tǒng)的支持下，經過近半年的緊張籌備活動，組建起一支近600名美國民間志愿人員組成的‘援華空中外籍兵團”，由陳納德任指揮官，“率領P-40新式戰(zhàn)機百余架”，來華助戰(zhàn)，保衛(wèi)世界和平。[4“]那年8月1日，蔣介石發(fā)布命令，正式成立中國空軍美國志愿大隊，任命陳納德為該大隊指揮員?！盵5]1941年8月1日為飛虎隊的正式成立日期。實際情況是這支隊伍于1941年初左右開始籌建，1941年7月就成立了，8月1日是蔣介石簽署命令的日期，也是飛虎隊首批隊員與中國方面簽訂的工作合約第二年到期的日子。

“被招募的‘飛虎隊隊員們以普通老百姓身份，與當時中美合作的中央飛機制造廠簽訂了為期一年的工作合同?！彼麄兎謩e簽訂的是“制造飛機”“修理飛機”和“使用飛機”的工作合同。

飛虎隊成行時，人員并不是600多名，“抵達中國的僅僅是最初的300余人，其中有100名飛行員，200多名軍械兵、機械兵、無線電兵，還有一些指揮部人員和后勤保障人員、神職人員、醫(yī)護人員等?！盵6]1941年7月上旬，第一批美國志愿航空隊員離美赴華，其中包括110名飛行員和150名機械師。[7]

關于“飛虎隊”的名稱由來說法不一。一種常見的說法是1941年12月20日，志愿隊首戰(zhàn)昆明贏得勝利，被當?shù)匕傩蘸兔襟w稱作天上“飛虎”而得名。

美國空軍志愿大隊來華時，上校指揮官陳納德把他們編成3個中隊：第一中隊為“亞當夏娃隊”，由原美國空軍飛行員組成；第二中隊為“熊貓隊”，為紀念中國而取其名，由原美國海軍航空母艦飛行員組成；第三中隊為“地獄天使隊”，由原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航空兵和海軍航空母艦飛行員組成。

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發(fā)生，翌日，美國正式對日宣戰(zhàn)，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美國援華“志愿性質之部隊已無繼續(xù)存在必要”，最初的“志愿隊”便于1942年7月4日被撤銷，并入美國陸軍第10航空隊，編為第23戰(zhàn)斗機大隊，或稱“美駐華空軍第二十三驅逐機隊”，亦稱“中國戰(zhàn)區(qū)空軍特遣隊”“美國援華特遣隊”。陳納德改任“美駐華空軍總司令”，指揮該隊[8]，下轄7個中隊[9]，第74、75、76中隊的中隊長和分隊長由原志愿隊成員擔任[10]。特遣隊又稱“美國駐華空軍特遣隊”，或稱“中國航空特遣隊”。

1943年3月，適應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將進入戰(zhàn)略反攻的需要，“援華特遣隊”或“美駐華空軍”改擴編為美國陸軍第14航空隊，“該航空隊在駐中緬印美國陸軍總司令之下，由陳納德指揮”。[11]

嚴格來講，飛虎隊1942年7月4日被撤銷，便已經結束了。但后來的空軍特遣隊和第14航空隊都有志愿隊的成員，都受陳納德的指揮。1943年6月下旬，中國空軍總指揮部與美第14航空隊協(xié)議，在印度卡拉奇成立教練隊，中國派空軍各部隊輪流受訓，以便接收美國之新飛機，并由中美雙方各派三個大隊之對等人數(shù)，組成“中美空軍混合團”，或稱“中美空軍混合部隊”，該隊伍也歸陳納德指揮。三者也被稱為“飛虎隊”。

三、作戰(zhàn)經過

首戰(zhàn)昆明?！讹w虎隊：陳納德和他的美國志愿者（1941—1942）》一書采用大量當事人訪談資料和回憶錄證實，陳納德命令“亞當夏娃隊”和“熊貓隊”由緬甸撤回中國后，首次迎接日軍襲擊的日期是1941年12月20日。可觀察和確認的是日軍10架轟炸機損失了4架。[12]由于遭受的損失已達25%以上，他們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犯。昆明人民終于在忍受了日軍一年多的轟炸后，挺直了腰身。飛虎隊在陳納德指揮下，繼續(xù)在中國昆明、保山和泰國清邁等地的空戰(zhàn)中大獲全勝，極大地鼓舞了中國軍民的抗日士氣。

駐防重慶。1942年6月初，根據(jù)戰(zhàn)略需要，飛虎隊司令部移駐重慶白市驛機場，以拱衛(wèi)陪都重慶空域安全，解除日本的空襲威脅。駐渝期間，飛虎隊司令部發(fā)動并參與了多次大型空戰(zhàn)，如衡陽空戰(zhàn)、偷襲武漢、轟炸廣州、鄂西反擊和轟炸南昌等，戰(zhàn)績輝煌，保障了重慶的戰(zhàn)時穩(wěn)定和相對安全。并全力護航“駝峰航線”，還完成護送國共領導人出席國際會議的政治任務，及慷慨解囊賑濟中國軍民等。[13]

揚威鄂西。1943年5月5日，華中地區(qū)的日軍第11軍妄圖打通長江上游航道，攻占石牌要塞，威逼重慶，發(fā)動所謂“江南殲滅戰(zhàn)”即鄂西會戰(zhàn)，悍然向中國第六戰(zhàn)區(qū)江南野戰(zhàn)部隊發(fā)起全面進攻，調集10萬大軍及200余架飛機。美國第14航空隊與中國空軍并肩作戰(zhàn)，于5月19日、21日、27日、28日、29日、30日分別出動機群，轟炸、攻擊日軍及其軍事目標，并于31日展開激烈空戰(zhàn)。中美空軍與敵鏖戰(zhàn)，獲得制空權，使敵驚駭不已。6月1日、2日又連續(xù)對敵投彈，6月6日空戰(zhàn)擊落敵轟炸機1架。至6月14日，聞名中外的鄂西會戰(zhàn)以我軍大捷，敵人慘敗而結束。

空戰(zhàn)漢中。1938年3月至1944年10月間，日本侵略者先后42次轟炸漢中城鄉(xiāng)，人民苦不堪言。1942年7月飛虎隊被改編為中國航空特遣隊至1943年3月擴編為第14航空隊期間，漢中建立了美國空軍第14航空站。1942年4月間，及1943年7月間，陳納德率領的飛虎隊在漢中與日機展開空戰(zhàn)。1944年，陳納德率領的飛虎隊員們駕機飛往湖北襄樊一線，給予日本侵略者以痛擊。1944年8月以后，日本飛機不敢再飛經漢中上空，陳納德部則部分轉入駝峰航線，部分留守漢江航線。[14]

守衛(wèi)桂林。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以后，廣西桂林長達數(shù)年沒有制空權，日機肆意欺凌，當?shù)匕傩臻L期生活在驚嚇之中。1941年8月1日，美國援華志愿航空隊一個中隊進駐桂林。1942年6月，日機空襲桂林，中美空軍攜手擊退侵略者，日軍飛機被擊落14架，飛虎隊損失4架；11月，日軍飛機兩次襲擊桂林，飛虎隊又與之交戰(zhàn)，分別擊落日機2架。[15]1943年飛虎隊在秧塘機場駐防，擔負防空和殲擊日軍海上運輸船只的任務。同年秋，“中美空軍混合部隊”在秧塘宣告成立。[16]此后，飛虎隊曾以桂林為基地飛襲敵占之香港，從柳州機場起飛轟炸日本在臺灣軍港的軍艦等。南寧也建立地面指揮所，指揮空防華南的軍事行動。

駐扎柳州。1943年7月，美國第14航空隊第23戰(zhàn)斗機大隊所屬的第76中隊進駐柳州基地；桂柳會戰(zhàn)時，第74中隊也于1944年9月從桂林撤退至柳州。[17]在那一段歲月里，美國飛虎隊與日機展開過多次空中搏殺，還遠飛日軍占領下的香港、廣州、臺灣及日本本土進行過轟炸。桂柳淪陷后，美國空軍仍然多次出動戰(zhàn)斗機協(xié)助中國部隊作戰(zhàn)。

攻防芷江。1943年11月，為支援湘北會戰(zhàn)，駐芷江的空軍飛機總數(shù)增至300多架。在陳納德司令的統(tǒng)一指揮下，中美空軍頻繁出擊，襲擊洞庭湖日軍船艦，轟炸湘北鐵路公路等交通運輸線，有力地打擊了日軍作戰(zhàn)士氣。

1944年4月，日本集結了50萬陸軍和數(shù)百架飛機，發(fā)動豫湘桂戰(zhàn)役，長沙、衡陽相繼被日軍占領，柳州、桂林也先后失守。中美空軍在華中、華南的幾處重要機場迭遭日軍破壞，最后一個基地柳州機場也被日軍攻占，芷江機場成為中美空軍唯一的前進機場。在陳納德將軍指揮下，中美空軍主動從芷江機場頻頻出擊。近程反攻白螺磯機場，轟炸汨羅兵站，襲擊岳陽基地；遠程轟炸武漢、南京、九江、廣東的日軍機場和軍事要塞，甚至攻擊日本本土的工業(yè)城市和日本皇宮。[18]

1945年2月，日軍為占領芷江機場，以圖突破湘西咽喉進入云貴，確保東南亞水陸空交通暢行之目的，發(fā)動湘西雪峰山戰(zhàn)役，史稱“湘西會戰(zhàn)”，又稱“芷江保衛(wèi)戰(zhàn)”。中美空軍在芷江增配參戰(zhàn)部隊，參戰(zhàn)飛機總數(shù)達400架，參戰(zhàn)美軍約3000人。在中美部隊的共同努力下，歷時兩個月，取得勝利。此戰(zhàn)成為“日軍在中國戰(zhàn)區(qū)的最后一戰(zhàn)”。至此之后，日軍一蹶不振，再無反抗之力。

四、積極貢獻

美國志愿援華航空隊在美國還沒有參戰(zhàn)的情況下，勇敢地幫助中國，他們的精神和勇氣為世人敬仰。當美國援華空軍還是志愿隊時期，涌現(xiàn)出32名王牌飛行員，占飛行員數(shù)量的1/3，與日軍作戰(zhàn)出動的戰(zhàn)機的平均比例是1：14，[19]多數(shù)情況是以少勝多，可謂戰(zhàn)果輝煌。他們是一支常勝的隊伍，戰(zhàn)績在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中是佼佼者，也有至今仍為軍事專家津津樂道的二戰(zhàn)歷史上的經典戰(zhàn)例。他們的勝利，在二戰(zhàn)最黑暗的時刻給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而且也給美國加入歐洲戰(zhàn)場帶去了鼓舞。

*本文系南京市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18QC10）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8][11]史元杰、劉思華：《陳納德“飛虎隊”鏖戰(zhàn)鄂西始末》，《湖北文史資料》2000年第3期，第74-9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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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0][19][美]西蒙·范·萊特：《美國“飛虎隊”在中國》，《百年潮》2011年第5期，第46-51頁。

[4][9]唐昭軍：《飛虎將軍陳納德芷江抗日》，《檔案時空》2004年第1期，第24-28頁。

[5]陳文欣：《“飛虎隊”陳納德將軍貼身翻譯傳奇經歷》，《文史春秋》2003年第5期，第7-11頁。

[7]黃桂珍：《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陳納德及其航空隊》，《黨史文匯》2000年第8期，第45-47頁。

[12]丹尼爾·福特：《飛虎隊的第一場空戰(zhàn)》，《北京日報》2018年3月13日，第14版。

[13]譚小華、敖依昌：《二戰(zhàn)時期“飛虎隊”駐節(jié)陪都重慶初探》，《重慶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5期，第24-28頁。

[14]馮樹均、馮忠驊：《飛虎隊在漢中》，《四川黨史》1995年第3期，第64頁。

[15]唐凌：《抗戰(zhàn)時期美國飛虎隊在桂活動大事記》，《廣西地方志》2006年第4期，第47-50頁。

[16]趙樂春：《美國“飛虎隊”在桂林》，《文史春秋》1995年第4期，第69-75頁。

[17]劉漢忠：《“飛虎隊”在柳州的那些事》，《農家之友》2007年第10期，第45-46頁。

[18]《飛虎隊隊長：克萊德·陳納德將軍》，《重慶與世界》2005年第6期，第48-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