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馮絲曼
我的名字或許有些不同尋常。兩姓雙名,叫作徐馮,也可喚絲曼。閑的時候,喜歡聽聽過時的CD播放器放出的音樂,也喜歡鉆到各種各樣的書里面,去偶爾逃避逃避人生。一生有幸,可以讀到村上春樹與王爾德的作品,很喜歡他們的溫柔,但也相當(dāng)愛菲茨杰拉德的蓋茨比似的不落。會彈琴,鋼琴和古琴都會,也會吹吹竹笛,對拉赫瑪尼諾夫的音樂情有獨鐘,肖邦和貝爺也是相當(dāng)喜歡,但是對莫扎特與巴赫—直心有戚戚焉。—直很喜歡風(fēng)遇山止,水到岸停的感覺,近日迷上了普魯斯特,很喜歡他的“就讓料峭的春風(fēng)為一早就等在門口的彩蝶吹開耶路撒冷的第一朵玫瑰。”
我還記得那日走過的路,那日見到的萬滔干浪也還歷歷在目。那是在中國的東邊,一個無甚名氣的島岸。
去時是盛夏。那島臨海,卻是要涼快些。當(dāng)?shù)厝苏f此地名嵊,取義東乘之山,乘日而觀海。名字倒是磅礴得緊,島卻很小,約莫半個小時可繞著走上一圈。島上只有單行車道,沒有紅綠燈,港口的老人終其一生也未見過高鐵客機的模樣,而夜幕降臨時,四周會很靜,不會有鋪天蓋地的燈火通明,卻反讓人生出闌珊的意味來。
嵊山的東邊,東之又東,高高聳立一懸崖,名日:日升朝暮。我去了兩次,第一次去時,晴空萬里,大海很溫柔,站在高高的陡崖上,覺得離那片濕潤很遠。日頭很暖,曬得人暖洋洋的,禁不住想像吃飽的貓一樣伸個懶腰。天際偶有銀白色的魚躍水而出,老舊的漁船滿載而歸。海水退得很低,崖壁下的巖石裸露了出來。
當(dāng)?shù)厝烁嬖V我,日升朝暮須要暴雨剛過,再去觀瞻。
第二次去時,正是暴雨剛過,天還陰著,本要離開的我們因暴雨的緣故不得不返程,我一時興起,又去了一次日升朝暮。
一去,便吃了一驚。
天還很陰,低低地,似乎貼在了那突聳的懸崖上。大海暴怒了似的,狂涌著,撲上來,撲上來。我驚覺海水已漲至一半的懸崖,讓本來很高的崖壁低了下來,遠遠看去,似乎是天和海一起,欲摧折這大地,太渺小了。
站上崖頭,向下望去,海水肆意,白浪翻騰,鋪天蓋地卷起迷蒙水汽。那浪頭太近了,似乎下一秒就會上前來,將你卷入波濤洶涌之中。人就像一葉小舟,無力軟弱得過分了,崖下樹瑟瑟,綠葉被風(fēng)卷得颯颯而飛,轉(zhuǎn)眼便被一片蔚藍吞沒個干凈。天未雨,浪未平,滿耳驚濤撲岸聲轟隆,于是驚懼了,震撼了,悚然了,退卻了。慢慢地,心平靜得奇怪,像一滴水歸大海,我似乎消弭在那里了。
這才是真正的大海。
與我一起上來的當(dāng)?shù)厝说坏溃骸啊掠?,海水便漲起來了。厲害的時候,這個地方也會被淹掉?!?/p>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腳下這崖壁,卻又沉溺在滿天洶涌中。大海是寬厚的,博大的,卻不曾想大海也會如此盛氣凌人,怒不可遏。人在其中,乃至這百米高崖在其中,亦不過一粟而已。水至柔,海至深,卻不要忘了它們也會滔天而起,也會吞天蓋地。
我默然不語。人站在這崖壁上,生出一股拖曳感,仿佛下一刻便要融身海中。我在浪濤聲中再次感到自己的渺小。??梢悦煨?,可以溫和,人類可以強大,可以肆意,但一朝過分,海便奔涌起來,疏狂起來,那時,人又算什么呢?蜉蝣一樣罷了。
我恍然明白了這“日升朝暮”從何而來。日從海升,??蓻]天,柔中有剛,錚錚柔骨,非矜非狂,然無絕則余。我恍然明白了海,也恍然明白了如海一般的人。
霧靄重重,滿耳波濤拍岸聲——柔和的、寬厚的、偉大的、剛強的。
創(chuàng)作感悟
會寫這篇文章,只不過是閑來提筆,忽然想到海風(fēng)的味道,成成的,很真實,耳邊響起驚濤駭浪的聲音,北齋的圖畫在心里綻放開來。現(xiàn)在想來,那份沖動真是簡單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