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燁康
記往昔中秋,多有明月相伴,我們隨明月奔往鄉(xiāng)下的田間,田野里蛙鳴陣陣,樹蔭下閑話家常,好不愜意。
風(fēng)兒柔柔地吹,我們一家人圍坐在院子中間的八仙桌上,吃餅,賞月,閑談。月光下,整個(gè)院子都被鍍上了一層銀色,我無意中瞥到了在墻角的毫不起眼的一口井。那一口井,年久失修,外壁上已覆蓋了厚厚一層青苔,滑溜溜的,摸起來像塊冰。為了避免水分的散發(fā),外婆還特地在井口蓋上一個(gè)鐵的活板。
孩子喜歡玩水,外婆便從旁邊拿出一只鐵桶,很新,揭開鐵板,桶口朝下,打了滿滿的一桶水,供自己心愛的小孫子玩耍。月光和水一樣清涼舒爽,孩子們共著一盆井水看月亮,心里滿是歡喜,想著今夜的月亮也屬于自己了。
看著這口井,年長的外婆撫摸著光滑的井壁,說道:“這口井,傳了三代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過它?!闭f著,便嘆了口氣。年少無知的孩子,一邊玩水,一邊還笑著打趣道:“外婆肯定還可以活到一百歲哩!”周圍人聽到孩童稚氣的話語,原本沉重的氣氛似乎—下子變得活潑起來。外婆也指著這孩子,笑著嗔怪道:“能活百年,我估計(jì)要高興死了?!闭f完,外婆也笑了起來。這孩子略覺得不好意思起來,雙腳不停地劃著地面,臉上熱熱的,呆呆望著井水里的月亮,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好。
彈指間,十年去,我已從一個(gè)不諳世事的小孩兒長成一個(gè)初識(shí)人間愁滋味的少年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今年的中秋佳節(jié),月還是那一輪月,但人早已不是當(dāng)初那群樹蔭下話家常的人了。
我伸手摩挲著那口井的石壁。沒錨,它仍在,雖然家家戶戶都通了水管,用上了方便的自來水,但它經(jīng)歷了一百多個(gè)春秋的洗禮,仍然矗立在這片土地上,堅(jiān)忍不拔地站立著,我想它已決定與這塊土地共存亡了。
拿起那早已銹跡斑斑的鐵桶,晃悠悠地打上了一桶水,那水,仍然清澈,清澈到我看到了自己兒時(shí)的倒影,那個(gè)不問世事、只顧在院子中玩水的無憂無慮的孩童。眸子還是如此的清澈,恍惚間,水波泛起漣漪,孩童變成了如今的自己。雖已成長,卻失去了小時(shí)候的純真,也算是一大遺憾吧。
清風(fēng)徐來,水波清澈,仍然可見明月倒影的井水,它見證著時(shí)代的變遷,月光下那泛起漣漪的井水啊,也泛起我童年的歡喜和長大后離愁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