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苦瓜史

小女子姓紀名晨希，閩南人氏?，F(xiàn)就讀于廈門大學(xué)附屬實驗中學(xué)九年級八班。在已逝去的十余年光陰中，我做過許多色彩斑斕的夢。夢里我背對著陽光，想要當一個常常提筆寫字的人。為此，我與朋友保持著幾個月送出一封“書信”的往來。作為一個吃貨兼蘇軾迷，我將憑著“走到哪吃到哪”的精神追尋蘇東坡一生的足跡，成為行走的“舌尖上的紀晨希。

人的口味是會成長的。

——題記

（一）種苦瓜

小時候，我隨祖母生活。在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有塊自己的地，大爺大媽總會在地里種下蔬果，過著春播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江淮之地流行種油菜，花開之時，風和日麗，遍地黃金，蜂蝶飛舞，令人不飲自醉。四面八方的游客聞名而來，絡(luò)繹不絕。可我們家卻不一樣，祖母執(zhí)意要種苦瓜?？喙?，苦瓜，聽上去就不怎么樣，可它卻是祖母的心頭肉。

播種前，祖母要進行松土。春光灑滿土地，明媚美好。祖母扛著大鐵鍬走在前面，我提著小鏟子跟在后面。祖母把鐵鍬插進土里，腳一壓，手一使勁，便挖出一大塊土;我學(xué)著祖母的樣子，把鏟子一插，腳一踩，踩壞了塑料鏟子。我只好在一旁看著祖母重復(fù)著一樣的動作，從地的這頭挖到地的那頭。祖母用手往額頭上一抹，灑下一串汗珠。我趕忙跑回家拿了扇子，在一旁給祖母扇風。挖了兩三個下午，祖母才開心地說：“這土，算是松好啦！”

我六歲那年春天，祖母照例在地里間隔著播下苦瓜種子，此后每天澆水，靜候出苗。大約十來天，一株株瓜苗帶著綠得略微泛黃的葉子從土里冒了出來，那葉子棱角分明，如同楓葉形的刺刀，嬌嫩得仿佛從綠中還能滲出綠來。這十幾天，祖母和我一同收集又長又直的樹枝，為的是搭架。待到苦瓜開始抽藤，祖母把樹枝豎直地固定在土里，使苦瓜的主蔓能繞著枝條直驅(qū)而上。苦瓜容易生蔓，主蔓可以生出側(cè)蔓，側(cè)蔓還可以生出側(cè)蔓，而結(jié)瓜的一般是主蔓。此后的日子里，隨著主蔓越爬越高，祖母對側(cè)蔓的修剪也愈發(fā)細心。終于，主蔓上開出了黃色的花，有雌亦有雄。雄花先開且大，雌蕊肥壯，花伴幼瓜開，有股楊樹葉的味道，沁人心脾。幼瓜細細的小小的，但是身上已經(jīng)有了小小的疙瘩，陽光照耀下宛如綠寶石。隨著花越變越小，瓜也越結(jié)越大。最后，花謝了，苦瓜熟了，這時，已是七月。遠處看，苦瓜、花葉、藤蔓和架子和諧地在一起交相輝映，每個角度都是一幅迷人的圖畫。

（二）吃苦瓜

祖母喜歡清炒苦瓜，以苦瓜為原料，加大蒜、青椒、枸杞，她說這樣可以降火解毒?？粗娓缸婺赋缘媒蚪蛴形叮乙矈A了一片最小的，小心翼翼地往嘴里放。我沒敢嚼就直接往下咽，可苦味自喉嚨上襲，頓時侵占了我的全身。我感到十分難受，喝了幾杯水才勉強除去苦味。奶奶哈哈大笑：“你這個怪人，這么好吃都不懂?！薄懊髅骶秃芸啵　蔽亦僦煺f道。

時光飛逝，小學(xué)五年級的我已不?；剜l(xiāng)下，那苦味也不經(jīng)常吃。可偶爾回去，桌上總有一盤苦瓜，我總是避而遠之。

那年暑假，我感到嗓子疼得厲害，大夫說是上火引起的咽喉炎，建議我吃苦瓜降火。我一聽到要吃苦瓜，畏難之情油然而生，回到家更是百般抵制，把祖母弄得毫無辦法。祖母只好心疼地說：“你天天作業(yè)那么多，周末還得上小提琴，做奧數(shù)題…一也很苦啊，我當然心疼，可是只有苦才能讓你成長，才能讓你的嗓子舒服一點??！”

我看著那綠色的苦瓜，滿身麻子如癩蛤蟆的皮，終于還是懷著苦澀的心情咽下了幾口。就這樣，在頓頓苦瓜的陪伴下炎癥之痛得到了緩解，嗓子終于恢復(fù)往常。我這才明白了什么叫良藥苦口利于病。從那以后，我吃了很多苦瓜，漸漸地居然不覺得苦了，仿佛還品出一絲甘甜。這甜味藏在苦中，淡淡的，香香的，讓人懷念。

（三）品苦瓜

自那次生病以后，我就深深地愛上了苦瓜淡淡的甘甜。每次吃苦瓜，總想要聽祖母給我講講她的人生故事，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吃出苦瓜的底蘊。祖母跟我說，他們小時候，十幾個兄弟都擠在一間小屋里，飯都吃不飽。衣裳也是姐姐穿了妹妹穿，一個接著下一個。有時還去揀爛菜葉吃。祖母沒讀什么書，但她的父親告訴她，苦瓜也叫君子瓜。祖母苦了大半輩子，嫁給祖父之后也沒怎么過過好日子。我查書得知，苦瓜之所以叫君子瓜，是由于它無論跟什么菜一起炒，都不會把別的萊染上苦味，有一種萬物之中唯我獨苦的信仰。我想，祖母也是這樣：寧可自己苦，不讓家人苦。

我?guī)е婺傅钠谕ど蠈W(xué)海的小舟，抵擋著狂風大浪。每當我覺得自己撐不住時，祖母的諄諄教誨總在耳邊回響：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我挑燈苦讀，只為一紙成績，只為祖母開心。每當我取得一點小小的成績向祖母報喜時，祖母激動的話語總令我為之動情，我也帶著這一份情繼續(xù)向更遠的地方前進。嘗到不少甜頭，也摔了許多跟頭，總有一天，我會苦盡甘來，完成祖母的期待。不論走得多遠，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苦瓜的味道。

苦瓜，其實也不苦。布衣苦瓜，可樂終身。

（四）再種苦瓜

綠樹濃蔭，清風徐來，蟬嗚聒噪。祖母依舊種著苦瓜。妹妹今年六歲，恨苦瓜至極。那天她問我：“姐姐，你為什么喜歡吃苦瓜，它那么苦，真難吃?！?/p>

祖母笑了：“你姐姐像你這么小的時候，也討厭吃苦瓜?！?/p>

妹妹一臉迷惑的神情，手托著頭，仿佛想?yún)⑼缚喙系恼嬷B。我順勢夾了一片最小的苦瓜放在她的碗里，馬上就被她丟了回來?！拔也灰?！”妹妹堅定地說。

我看著她，就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看來有些味道不經(jīng)歷一些事是不會懂的。苦甜有命，勿多慮也。我笑著說：“你長大，就懂了?！?/p>

這年春天，居住的地方換了，田野變了，可祖母依舊是祖母，苦瓜仍然是苦瓜。祖母拿著種子走在前面，我扛著鐵鍬，妹妹拿著鏟子跟在祖母后面。今年，我們還種苦瓜！松土播種，澆水插桿，開花結(jié)果，一切還是那么熟悉。妹妹灑下汗水，站在苦瓜棚下，看著苦瓜開心地笑了。我想，她應(yīng)該慢慢領(lǐng)悟到了苦瓜的真諦，也慢慢擁有了品嘗苦的勇氣。我想，在她的心里，應(yīng)該埋下了一顆苦的種子。它的名字，叫直面成長。

（指導(dǎo)老師：李冬妹）

創(chuàng)作感悟

對我而言，在創(chuàng)作中，靈感是最重要的東西。生活紛繁復(fù)雜，每天都在重復(fù)中推陳出新，綻放出不同的色彩。不論是杜鵑鳥在耳邊的低吟，還是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guān)系，或者是腦海里的奇思妙想，只要其中的某一個小點微微觸碰我的神經(jīng)，我就有創(chuàng)作的欲望，而且非實現(xiàn)不可。所以我時常會給自己預(yù)備一個本子，防止在這樣或那樣的時刻，我無法滿足內(nèi)心蓬勃的創(chuàng)作欲，從而丟失了寫作的機會。相反的，如果我沒有靈感，那么我的文章就只是循規(guī)蹈矩，而沒有新意。

此外，創(chuàng)作時我也會下意識地兼容并包，什么文體都試著寫寫看。如今我最愛的是寫實文和幻想類文章。它們給了我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去表達一些我自己沒有說出口的話。

老師點評

文章的結(jié)構(gòu)布局是本文的一個大亮點?！胺N苦瓜”播下的是直面生活之“苦”的種子;“吃苦瓜”嘗出的是生活給予的苦澀與回甘;“品苦瓜”讀出的是祖母的堅韌與自己的全力以赴;“再種苦瓜”借妹妹之手又一次播下直面成長的種子，是一種積極的正能量的延續(xù)。全文“以人帶物”，“以物寫人”，一氣呵成又回環(huán)有味。其次，全文又隱隱地告訴我們一個生活的道理：苦瓜苦不苦，吃了才知道;生活苦不苦，直面最知道。寒鴉飲水，冷暖自知。希望每個人都有吃苦瓜的生活勇氣。

老師評價

紀晨希同學(xué)文思敏銳，邏輯思維強，有想法，而且勤于書寫，是沙漠中難得的充滿靈性的一粒沙子。

紀晨希訪談錄

◆Q1新作文：你對寫作的看法是什么？

紀晨希：對我而言，首先，寫作的原始動力是表達自我，它可以讓別人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你的愛好、你在思考什么……對于不喜歡說話的人來說，寫作確實是一種很好的表達方式，因為它可以讓別人知道，不說話不代表沒有思想。

其次，寫作可以鍛煉我的思維能力，使得我在解決問題時更有條理;它也可以培養(yǎng)我的觀察能力，去洞察一些少有人發(fā)現(xiàn)的事情。

最后，寫作有時還可以虛構(gòu)我們的內(nèi)心世界，可能我們覺得我們自己生活在陰溝中，但是寫作給了我們一次機會去仰望星空，維護自己的內(nèi)心秩序。但是，多寫也并非都有益，只有在恰當?shù)臅r間恰當?shù)乇磉_，才能使寫作發(fā)揮最大效益。

◆Q2新作文：在寫作中，最大的感悟和收獲有哪些？

紀晨希：寫作中最大的感悟和收獲，就是了解了不同的人的生活。我們寫作，寫的是社會上各色各樣的人和各種各樣的事，要把人和事寫好，就得走進這個人的內(nèi)心，看到這件事的本質(zhì)。而寫作恰恰就是這樣的一個過程，不斷挖掘不斷發(fā)現(xiàn)，才能看清這個人，這件事和這個社會的樣子。寫作幫助我了解社會，也更深刻地了解我自己。

◆Q3新作文：平時喜歡讀些什么書？有沒有最喜歡讀的書？最喜愛的作家是誰？

紀晨希：最近我在讀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我最喜歡的書是克萊兒·麥克福爾的《擺渡人》。在日常生活中，我們都是擺渡者和被擺渡者，我們接受著其他人的看法，同時傳遞自己的想法，這正與寫作有異曲同工之處。顧城是我最喜歡的詩人，他的詩句優(yōu)美細膩，讓人難以忘卻：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Q4新作文：對同樣喜歡寫作的人，說點什么吧？

紀晨希：對同樣喜歡寫作的人，我就只想說堅持下去，寫出自己的風格。

◆Q5新作文：對《新作文》的評價。

紀晨希：《新作文》有很多版塊，可以看到不同的寫作方法和新穎的素材，雜志中的選文也很有可讀性，可以被中學(xué)生借鑒學(xué)習(xí)?？偟膩碚f，《新作文》是符合當代中學(xué)生的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