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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慎行和汪灝的仕宦與交誼——以查慎行詩文為中心的考察

    2020-01-17 19:15:33邱瑰華
    關鍵詞:吉士康熙

    邱瑰華

    (淮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淮北235000)

    “月華南畔浴堂邊,形影相隨近十年”(查慎行《次汪紫滄同年見送原韻四首》其三)[1]1217、“莫怪兩家憂喜共,十年同事分相親”(查慎行《聞汪紫滄同年出獄》)[1]1130,是查慎行對自己與同年好友汪灝之間交誼的真切描述。查慎行(1650—1727),字夏重,號他山,海寧(今浙江海寧)人,因詩聞名于清初詩壇,有《敬業(yè)堂詩集》五十卷存世。汪灝(1658—?),一名淏,字紫滄,江南休寧(今安徽休寧)人,因孝親友弟,聞名海內,時人趙士麟曾撰《汪灝四孝友傳:汪灝 晨 昂 昪》播揚之[2]卷143。近年來,學術界對查慎行其人其創(chuàng)作的研究較為豐富,而對汪灝關注較少,主要或因為汪灝所作詩文大多不存、其生平行實的文獻史料亦少見之故。

    實際上,汪灝也是一位“著名文學家”[3]77,其詩詞文章頗得當時人稱賞。如吳綺(1619—1694)論其《披云閣詩》曰:“今紫滄負名世之才具,兼人之學行,且有為于當世,用將共見于一時。豈但香湛薔薇,浣燕公之手;華矜菡蓞,艷康樂之眸。乃寓物能銘,登高善賦。流連賞會,則鄴苑之名賢;贈答纏綿,亦河梁之都尉。雖復朝霞展彩,不足喻其高華;朔雪清嚴,未足方其明麗。斯則仰追乎正始,豈獨下媲于貞元而已哉!”(吳綺《汪紫滄披云閣詩序》)[4]趙吉士(1625-1703)賞其《集唐》曰:“一代唐音入紫滄手,遂能合初盛中晚而一之,不難自我作唐。其對仗精致,當時原唱尚遜其工;覺唐人止各練其字句,而紫滄已全研其聲調。因以為創(chuàng)述竟成作,固應枕藉孟儲,死生李杜集也。”(趙吉士《汪紫滄集唐跋》)[5]毛際可(1633—1708)稱其《披云閣詞》曰:“讀紫滄所作,或如深閨之言情,或如青樓之寫怨,或如壯夫鳴笳之曲,或如羈臣逐客摧弦斷柱之音,使人心曠神怡,色飛魄動,已兼歐、蘇之長而有之?!保H可《披云閣詞序》)[6]陳彭年(1663—1723)評其《游黃山紀》曰:“黃山天下之奇山也,此紀天下之奇文也。后有游者可攜之以為引導;后有作者,當亦對此而擱筆。”(陳彭年《游黃山紀·評》)[7]雖或不免朋好溢美之詞,但汪灝因其詩賦才能而受知于康熙皇帝,則是不爭的事實。

    從康熙四十一年(1702)末至康熙五十年(1711)末,是查慎行和汪灝仕宦生涯的十年,也是他們相知相交的十年:二人同蒙恩召,同登科第,同朝為官;或纂修書局,或扈從塞外,或登高作賦,或對景吟詩;居則同寓,上朝則同行,賦詩則同題;形影相隨,休戚與共,金蘭義重。遺憾的是,除《隨鑾紀恩》一卷①《隨鑾紀思》一卷,諸本畢署為“長洲汪灝”撰,實當為本文休寧汪灝撰,筆者曾有專文辨正。見《〈隨鑾紀思〉》作者考——兼論清代康乾間四汪灝》,《文獻》2016年第4期,第174-181頁。和《知本堂讀杜詩》二十四卷外,汪灝這期間及其后的詩文著作皆不見;雖然《隨鑾紀恩》和《知本堂讀杜詩》中,偶有提到二人一同扈從秋狝、談論杜甫詩歌,但我們無法詳細窺探汪灝對二人交往的描述和感受。所幸在查慎行《陪獵筆記》中,多處記錄了他們扈從塞外的生活情景,《敬業(yè)堂詩集》中更有十三題直接寫到他與汪灝之間的交往、唱和及情誼,另有多首與他人題贈唱和詩中也關乎汪灝。查慎行的詩集是他一生用舍行藏的寫照,是他生活行跡、心路歷程的展現(xiàn):細致到某天獲得恩賞、上下朝所見所感,某時天氣狀況、花草樹木長勢、迎來送往、思鄉(xiāng)懷友等等,皆在詩中一一描述。更難能可貴的是,其詩集按時間先后順序和主要行事分集,且各集皆有題名,詳細注明時間起止,并撰以簡要序言,以明詩集得名緣由。比如,卷三十二《考牧集》“起乙酉五月杪盡丙戌四月”(即康熙四十四年五月末至康熙四十五年四月),序曰:“余自癸未扈蹕清署,甲申以纂輯韻府留京師,乙酉五月復奉旨隨駕。是秋撤圍后,萬乘巡邊,別由雍安嶺渡庫勒齊河,自此抵張家口……國家考牧之盛,不啻千百倍之,詩書史冊所載得未曾有,持取此義以紀盛事云?!盵1]888考諸《清實錄》,皆鑿鑿可證。因此,查慎行的詩可作“實錄”看,具有重要的文學史料價值。本文即以查慎行著作為線索,尋繹查、汪二人之交誼,以期有助于學界對他們?yōu)槿思拔膶W創(chuàng)作之研究。

    “同官同直還同譜”(查慎行《九月二十日偕紫滄亮功兩同年赴密云接駕往返三日馬上即事六首》其二)[1]1033,是查、汪二人交往的機緣。

    同蒙恩召。康熙四十一年(1702)十月十七日,康熙皇帝南巡返京途中,五十三歲的查慎行,由于直隸巡撫李光地(1642—1718)的推薦被召赴德州行在所。他在《赴召紀恩詩并序》中寫道:“乃今十月十七日,直隸巡撫李光地傳旨召臣趨赴行在。臣即于臣子克建束鹿署中,星馳就道,匐伏宮門?!盵1]785同時,四十三歲的何焯也由李光地的推薦被召赴行在所。何焯(1661—1722),字潤千,后改字屺瞻,號義門、茶仙,長洲(今江蘇蘇州)人,以書法顯名于世,著有《義門先生集》。何焯《恭紀圣恩詩有序》中曰:“康熙四十一年十月十七日,蒙特恩于行在,賜臣焯御書朱子書字銘一軸。”[8]255-256沈彤《翰林院編修贈侍讀學士義門何先生行狀》中亦曰:“(康熙)四十一年冬,圣祖南巡駐涿州,召直隸巡撫李光地語詢草澤遺才,李公以先生薦,遂召直南書房。”[8]264未知四十五歲的汪灝是否也是由于李光地的推薦得以召試,但他以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的身份召試獻賦是無疑的。他在作于康熙四十二年(1703)的《知本堂讀杜詩·序》中曰:“灝以書生獻賦行在所?!盵9]而此前約十年的時間,汪灝讀書于京師趙吉士居住的寄園。趙吉士(1628—1706),字天羽,又字漸岸,號恒夫,歷任山西交城縣知縣、山西清吏司主事、通州中南倉主管等職;康熙二十七年(1688),因受命勘河不稱旨而罷官,閑居在京師;康熙三十二年(1693),復補為國子監(jiān)學正;有《萬青閣全集》存世。趙吉士居住的京師彰義門內的寄園,是當時文人雅集之地??滴跞?1693),汪灝與趙吉士之孫趙繼抃一起到京師,以明經(國子監(jiān)生員)身份從趙吉士受學,并為趙吉士之孫趙繼授業(yè)。此事見于趙吉士所作《汪紫滄集唐跋》文、《贈汪明經紫滄》詩序及《向攜抃孫肄業(yè)西巖萬安禪院,偶王宛先孝廉、汪紫滄明經、夏酉山、張允符文學前后來都應鄉(xiāng)會試,因命抃孫同諸君共學寄園,適心朗上人至邸,賦此記之》詩。汪灝在《知本堂讀杜詩·序》中寫道:“休寧趙給諫天羽吉士有寄寄園(也即寄園),在京師彰義門內,灝讀書其中且十年?!盵9]

    隨后,查、汪二人同被召試南書房,并奉旨每日入直。查慎行《敬業(yè)堂詩集卷二十九·赴召集》中有《二十八日召試南書房自此奉旨每日入直》記其事,并在《與揆愷功學士同試南書房感舊成句》中“薦賢名偶玷,慚愧躡追風”句下注曰:“是日召試十二人,欽定愷功第一,余第二?!盵1]787汪灝應亦于同日召試,并與查慎行一起入直暢春園。他在《知本堂讀杜詩·序》中曰:“蒙召試宮廷,屢試稱旨?!盵9]查慎行作于康熙四十二年(1703)正月的《雪后與聲山紫滄同直暢春園二首》,亦可為證。值得一提的是,查慎行所言愷功,即納蘭揆敘(1674—1717),納蘭明珠之次子,納蘭性德之弟,后任翰林院掌院學士、禮部侍郎等職。他與查慎行關系極密切,其《益戒堂詩集》中收有大量與查慎行唱和、酬贈之作,并恭稱查慎行為“夫子”“先生”“師”;《益戒堂詩集》中另有《次韻酬汪紫滄》一詩,作于癸未年(康熙四十二年)正月,詩中對汪灝學殖、性情、氣度、文章大加贊賞:“平生厭馳逐,清景洵同托。松欹成偃蓋,竹響應鳴鐸。愛君璠玙姿,昂藏雞群鶴。鄒衍正游燕,陸機方入洛。胸中蓄造化,腕底具溪壑。性情淑而溫,學殖精且博。為文務奇奇,琢句必噩噩。解憂類良醖,醫(yī)俗乃上藥?!盵10]

    康熙四十一年(1702)十二月二十八日,汪灝還與何焯一同被特賜為舉人,詔許與查慎行等人明年一體會試。何焯《恭紀圣恩詩四章》曰:“康熙四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荷蒙皇上特恩宣諭禮部,欽賜臣汪灝、臣何焯準作舉人,一體會試。”[8]261查、汪二人召試南書房及汪灝特賜舉人之事,同時人王士禎所著《香祖筆記》中亦有記載:“(康熙四十一年十二月)上召海寧舉人查慎行、武進舉人錢名世、長洲監(jiān)生何焯、休寧監(jiān)生汪灝于南書房,屢試詩及制舉文,特賜焯、灝舉人,明年一體會試?!盵11]18

    同登科第。被皇帝特賜為舉人的汪灝和何焯,在康熙四十二年癸未科禮部會試中落第,但因他們的詩文屢屢受到康熙帝的賞識,而被特賜參加殿試。王士禎《香祖筆記》卷二曰:“(康熙四十二年三月)特賜江南舉人汪灝、何焯、蔣廷錫三人與癸未科會試中式舉人王式丹等一體殿試?!盵11]32其中的蔣廷錫,此后一直與查、汪二人交好。蔣廷錫(1669—1732),字酉君,號西谷,又號青桐居士,江蘇常熟人,精于繪畫,尤工花鳥。

    康熙四十二年(1703)四月初四日,查、汪二人與何焯、蔣廷錫等人一同參加了殿廷對策,查慎行賦《四月初四日殿廷對策恭紀》一詩記之[1]806。四月初七日,汪灝、查慎行、何焯三人,分別以二甲第一、第二和第三名賜進士及第出身:“第一甲三名:王式丹、趙晉、錢名世。第二甲五十名:汪灝、查慎行、何焯、蔣廷錫……”[12]查慎行《初七日太和殿傳臚恭紀》中“臚唱親聽第四聲”句下注曰:“余名在二甲第二?!盵1]806何焯《恭紀圣恩詩有序》亦記曰:“且與臣汪灝、臣蔣廷錫俱欽賜進士,一體殿試,擢在二甲第三,必使臣父馀年得以親見,不惟寵榮其身,而更寵榮其身之所自出,從來史冊所書待下之厚,固未有也?!盵8]256

    同日釋褐??滴跛氖辏?703)四月十五日,汪灝、查慎行與何焯等一同被改為庶吉士?!妒プ嫒驶实蹖嶄洝肪矶僖皇涊d:“庚寅(十五日)。上御太和殿……諭翰林院:選拔庶常原以作養(yǎng)人材,今科進士特加簡閱,取汪灝、查慎行、何焯、蔣廷錫……四十九員,俱著改為庶吉士,并修撰王式丹、編修趙晉、錢名世分別滿漢書教習爾衙門,即遵諭行?!盵13]149王士禎《香祖筆記》卷二曰:“(康熙四十二年四月)十五日引見癸未科進士,選汪灝等四十九人為庶吉士,與鼎甲三人同入館讀書?!盵11]33查慎行亦作《十五日保和殿引見欽授翰林院庶吉士恭紀》記其事[1]808。四月二十日,文廟釋褐。從此,二人正式成為文學侍從,任職翰林院。查慎行作《二十日文廟釋褐恭紀》記其事[1]808。

    查、汪等孜孜于功名,矻矻于讀書,年過半百始得金榜題名,釋褐為宦,自是欣喜非常。一年多后,查慎行在所作的《十二月二十日奉旨特授編修感恩恭紀四首》中仍提及此事:“自沐榮光心竊愧,愧居四十九人先”句下注曰:“癸未科進士除一甲三人外,與館選者四十九人,余名在第二。”[1]879汪灝感賦圣恩榮寵的詩文不存,但其進士后的第二年,在《知本堂讀杜詩·序》中寫道:“因得與科名,備史館,兢兢勤職,業(yè)曰讀書,以仰答主眷私衷?!盵9]

    同授編修??滴跛氖?1704)十二月二十日,查、汪二人與蔣廷錫被特授編修。按例,庶吉士入翰林院見習,三年期滿,再經御試后方可授以編修之職。汪灝與查慎行、蔣廷錫三人進士及第方一年多時間,便被授為編修,實為特例。查慎行《十二月二十日奉旨特授編修感恩恭紀四首》記下了這一無比榮耀的恩典,其中“同直三人并授官”句下注曰:“同日被旨者汪灝、蔣廷錫及臣慎行,共三人。”“支俸例教同七品,隨班特荷免三年”句下注曰:“庶吉士例須教習三年,再經御試,然后授職。先是,臣等以供奉內廷,特免教習,皆異數(shù)也?!盵1]879

    同扈從塞外。查慎行曾三次扈從康熙帝巡幸塞外,汪灝皆與之同行。第一次是康熙四十二年(1703),二人于四月剛被欽賜進士并改為庶吉士,五月便以庶吉士身份扈從康熙帝巡幸塞外,查慎行撰《隨輦集》詩一卷及《陪獵筆記》一卷、汪灝撰《隨鑾紀恩》一卷,記下了他們的恩榮及見聞。汪灝曰:“(康熙四十二年夏五月)庶吉士臣汪灝偕臣査昇等,特奉旨隨行。……是役也,隨鑾往返計一百一十有六日,經歷口內行宮三,口外行宮八,而移駐川原廣漠之區(qū)者不與焉?!盵14]查慎行亦曰:“癸未五月,大駕將幸山莊,先十日傳旨南書房翰林六人,俱著隨行。六人者:諭德臣昇,編修臣廷儀、臣名世,庶吉士臣灝、臣慎行、臣廷錫也。臣壯履自請隨班,亦預焉。始而行宮檢書,既而圍場觀獵,往返計百二十日,每有所作,輒呈御覽?!盵1]816第二次是康熙四十四年(1705)?!毒礃I(yè)堂詩集卷三十二·考牧集》曰:“余自癸未扈蹕清署,甲申以纂輯韻府留京師,乙酉五月復奉旨隨駕?!盵1]888汪灝寫于“康熙四十四年歲次乙酉季夏月上浣”的《云嵐山王墓被侵復平顛末序》中有“灝日內奉敕內召,匆匆束裝,將星馳以赴塞外避暑之行”之語[15],可知汪灝也參與此次扈從塞外。第三次是康熙四十五年(1706)。查慎行《敬業(yè)堂詩集卷三十三·甘雨集》有“起丙戌五月盡九月”,“五月二十一日駕發(fā)西苑”的記載[1]912,并有《中秋夜柳林口玩月與玉符先生及亮功紫滄酉君三同年小飲偶成十六韻》一詩,寫到二人扈從期間中秋賞月的情景。

    從同被召試南書房并奉旨每日入直、同時任職翰林院編修,直到康熙五十年(1711)末,汪灝陷入戴名世《南山集》案而被革職,查、汪二人十年同朝為官。他們常常一同出入直廬禁省,一同編書武英殿,一起奉迎鑾輿,“出入群聯(lián)雁一行”(《次答廖若村同年贈別原韻二首》)[1]1208。從查慎行所作的《雪后與聲山紫滄同直暢春園二首》(康熙四十二年正月)、《四月二十四日奉旨偕錢亮功汪紫滄兩同年赴武英書局編纂佩文韻府口占示同事諸君二首》(康熙四十八年四月)、《九月二十日偕紫滄亮功兩同年赴密云接駕往返三日馬上即事六首》(康熙四十八年九月)等詩中,皆可見出他們形影相隨的描述。

    “蛩駏相依剩素交”(查慎行《苑東移居與同年汪紫滄同寓紫滄有詩和答三首》其一)[1]983,是查、汪二人情誼的寫照。

    居則同寓。癸未年(康熙四十二年)四月,查、汪二人釋褐以后,便同寓自怡園,幾年后又移他處共居。查慎行《苑東移居與同年汪紫滄同寓紫滄有詩和答三首》描繪了他們兩家親密相依、閑適和諧的畫面。其一、二寫道:

    近傍名園遠去郊,無多屋宇半編茅。春蠶慣作同功繭,社燕來尋舊識巢。景與征衫隨日換,官隨手板幾時拋。卜憐絕勝清漳宅,蛩駏相依剩素交。

    茫茫人海此居停,萬斛風埃雨葉萍。草色階除晴不掃,槐陰門扇晝長扃。同槽廄馬無蹄嚙,典謁家僮互使令。怪底群情皆帖妥,多緣君與我忘形。[1]983

    第一首中的“春蠶慣作同功繭”“蛩駏相依剩素交”二句,寫出了他們兩家就像“同功繭”一樣,喜歡一起吐絲,共結一繭;又像樣貌相似的蛩與駏,氣味相投,形影不離;第二首中的“同槽廄馬無蹄嚙,典謁家僮互使令”二句,寫出了他們兩家就像同槽廄馬一樣,常常同居一處,但絕不會互相踢咬爭斗;家僮們也是互相使令,不分你家我家。茫茫人海中,有緣居在一處的兩家,諸事妥帖,宛若一家。

    賦則同題。查、汪皆飽讀詩書,博聞強識,工詩善賦。二人同朝為官,共居一處,宴歡游樂,相互唱和之作自當不少,從查慎行《寓園紫藤花同紫滄賦》《苑東移居與同年汪紫滄同寓紫滄有詩和答三首》《紫滄同年出示百聲詩,凡天壤間有聲之物無不入其牢籠,和之不勝和也。冬至日獨直西苑,心有所會,偶拈四題,兼寄靈隱諦輝、高旻湘雨兩禪師,亦屬并和》等詩題中,便可略見之。

    現(xiàn)存查慎行的《陪獵筆記》一卷和汪灝的《隨鑾紀恩》一卷,實則也是同題之作。此二書都是以日記體的形式,記述了康熙四十二年(1703)夏五月至秋九月,二人隨同康熙皇帝秋狝的恩遇及過程,但查慎行的《陪獵筆記》偏于記事,史實性更強,可作《清實錄》之補充;汪灝的《隨鑾紀恩》長于寫景,文學性更勝,可作優(yōu)美的散文作品來讀。二書正可互補,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休戚相與。查、汪二人悲喜與共,情誼格外深厚。最為感人的例子是:康熙五十年(1711)冬,汪灝因為戴名世《孑遺錄》作序而牽連入《南山集》案中,初審擬“絞立決”:“汪灝為戴名世逆書作序,混言亂語;……應將伊等照誹謗朝廷律,汪灝、方苞應絞立決?!盵16]康熙五十一年(1712)四月再審時,康熙帝念汪灝在翰林院編修任上甚是效力勤勞,不忍即行正法,從寬免其死,汪灝得以獲釋出獄:“案內擬絞之汪灝,在內廷纂修年久,已經革職,著從寬免死,但令家口入旗。”[13]473臥病伏枕的查慎行忽然聽說汪灝被赦免出獄,將信將疑,悲喜交集,潸然淚下,隨即賦詩曰:

    忽傳恩赦下蕭晨,病枕初疑聽果真。但是旁觀多感涕,誰當身被不沾巾。累朝豈少文章禍,圣主終全侍從臣。莫怪兩家憂喜共,十年同事分相親。[1]1130

    此時汪灝雖然獲釋出獄,但《南山集》案尚未終結,朝野上下為之震動,人人自危。他人對汪灝或避之唯恐不及,查慎行卻毫不顧忌,一聽聞汪灝出獄即賦詩表達兩家人憂喜與共、分外相親的感情?;茧y時最見真交情,查慎行的詩作無疑會給剛出獄的汪灝極大的溫暖與撫慰。

    此后,查慎行一再因病請假,以圖南歸故里,直到康熙五十二年(1713)方獲恩準。汪灝有詩贈別(惜未存),查慎行作《次汪紫滄同年見送原韻四首》回贈,其中寫道:“只有故交忘不得,每從別賦感登臨?!保ㄆ湟唬敖鹛m義重言多苦,藥石功深病或蘇?!保ㄆ涠霸断惆阜Q清吏,誤籍蓬池作謫仙。努力文章留報國,尚馀賤局在蕓編?!保ㄆ淙耙簧碇灰氶L健,萬事休憑夢當真。別后有書煩屢寄,免教北望苦馳神?!保ㄆ渌模1]1217這是我們目前所見到的查、汪二人最后的唱和之作,也是他們交往與情誼的最后見證,寫出了二人十年來同朝為官形影相隨的深厚情誼,表達出故交難忘、金蘭義重的情感,更有別后的安慰與希冀。

    查、汪二人的仕途之路驚人相同,就連他們受到皇帝封賞也是相似的,比如康熙帝曾為汪灝親書“知本堂”匾額,也曾為查慎行親書“敬業(yè)堂”匾額。他們又都是傳統(tǒng)的文人,非??粗赝曛x;皆工詩能文,趣味相投;皆尊崇杜甫,喜好并評點、解讀杜詩。比如,汪灝在《知本堂讀杜詩》中就寫到他們談詩論文、探討杜詩之情景:“連歲沙塞扈獵,鞍馬終日,或登峰千仞,或臨深不測,或草茵萬頃,或荻蘆兼丈,同官并馬,時及詩文。而海寧查同年夏重慎行,與華亭楊前輩玉符瑄,于杜詩尤精熟,排律數(shù)十韻,俱能默誦,時有參榷。馬行涸澗間,夏重曰‘澗水空山道’也;馬行荻叢內,夏重曰‘馬銜青草嘶’也,俱引之一一印證,倍見杜詩無所不有。”[9]卷十三這些都使得他們之間的情誼更為深厚、更難能可貴。嚴迪昌論查慎行時說:“哀生悼逝, 六十年中詩五千, 查慎行是幾乎傾心血、付生命地將一腔苦情全注于此。這是一個純粹的詩人, 他投入的是全身心?!盵17]從查慎行寫給汪灝的詩來看,他確實“投入的是全身心”。

    探討查、汪二人之間的交往與情誼,有著重要的文學意義。其要者有二:

    第一,有助于探究查慎行的仕宦心態(tài)、更為準確地解讀其詩歌作品。查慎行與汪灝交往的十年,正是他一生中仕宦的十年。所謂詩言志,作為文學侍臣和詩人,查慎行這十年的詩歌是他“仕宦生涯的真實紀錄”,也是他“心路歷程的藝術表白”[18]。在這十年中,與他形影不離、憂喜與共的汪灝的遭遇,對他仕宦心態(tài)的影響無疑是非常巨大而且直接的。對此,嚴迪昌在《查慎行論》中已有所關注:“詩人何以如此厭倦往事,力求解脫?實在是政壇上朝不保夕,風云太以難測。《計日集》最后有《半月以來坊局史館前后輩削籍者凡二十一人,偶閱邸抄慨然而賦》一詩, 這‘半月來’即其辭官歸里后的短短日子:‘故知員大冗,不謂譴方深??葺覍庩P命,行藏各拊心。幸收麋鹿跡,終莫負山林?!劭赐聜兊慕Y局,他很為自己慶幸。事實上, 在京師時對君威莫測的現(xiàn)實是體味極深的。最具體的是同榜進士, 同在武英殿修書共事多年的汪灝入獄一事的刺激。安徽休寧籍的汪灝也是個頗為著名的詩人, 其《游黃山記》則尤為海內熟知的名文。作為文學侍從, 汪灝與慎行、聲山叔侄似均頗受圣上賞識,可卻忽然以文字得罪入獄。后汪灝被寬恕出獄。慎行有《聞汪紫滄同年出獄》詩,中有‘但是旁觀多感涕, 誰當身被不沾巾’,‘莫怪兩家憂喜共,十年同事分相親!’唯其‘憂喜共’,激動起其‘暖律回鄉(xiāng)夢, 寒灰付宦情’(《山左道中》),深惡宦波,看透世事?!盵17]嚴迪昌在其另一篇論文《從〈南山集〉到〈虬峰集〉》中,也有大致相同的論析[3]。

    應該說嚴迪昌的認識是頗為中肯的。查、汪在翰林院任職的十年間,正是朝廷中圍繞太子胤礽廢立展開爭斗最為嚴酷的時期??滴跛氖吣?1708)九月太子首次被廢,四十八年(1709)三月復立,五十一年(1712)十一月再廢。而查、汪二人與太子胤礽關系均較為親密:康熙四十五年(1706)八月,皇太子曾睿賜查慎行“初白庵”扁額(查慎行《八月十九日皇太子睿賜初白庵扁額恭紀十六韻》);汪灝尤受知于太子,太子曾睿賜汪灝“移孝”匾額:“編修(汪灝)既受知天子暨東宮,天子賜御書則曰‘知本’,東宮賜睿書則曰‘移孝’?!保ù髅馈豆Ъo睿賜慈教額序》)[19]康熙四十四年(1705)春,汪灝母卒,太子賜汪灝楹帖一聯(lián),并書賜“慈教”匾額:“翰林院編修臣灝方侍直南書房,歲乙酉春,聞母劉太夫人訃,維時天子暨東宮皆為之嗟悼,所以慰唁赒恤之者甚至。灝奔喪還休寧,隨遣官敦促還朝。東宮賜灝楹帖一聯(lián),復書匾曰‘慈教’,遣官赍賜太夫人柩前?!保ù髅馈豆Ъo睿賜慈教額序》)[19]汪灝曾任皇太子講官,在康熙四十七年(1708)四月所作的《誠意會碑記》文末,他落款曰:“欽賜進士第、皇太子講官、內廷供奉翰林院編修汪灝?!盵20]正是這年九月,太子初次被廢??滴跷迨辏?711)末,汪灝陷“《南山集》案”而入獄。查慎行感受著汪灝的遭遇,有著切膚之痛,更給了他沉重的打擊。從康熙五十一年(1712)正月,查慎行便因病乞假以圖南歸(當然,我們完全可以理解為“托病乞歸”),其作于五月的《百日假滿歸心未遂排悶成篇》,直寫出了其百日假滿而不得歸里的煩悶心情;次年七月初,他終于得其所愿,徹底離開了京師這個是非之地(《七月朔長假出都諸同年同學祖餞于廣寧門外即席留別》)。

    第二,有助于考索汪灝的詩歌創(chuàng)作及其生平行實。如上文所述,汪灝是著名的文學家,以詩賦見知于康熙帝,所作詩文豐富,但大多不存。而從上文所引查慎行《寓園紫藤花同紫滄賦》《苑東移居與同年汪紫滄同寓紫滄有詩和答三首》《次汪紫滄同年見送原韻四首》等詩題中,可知汪灝寫作過《寓園紫藤花賦》《苑東移居與同年查夏重同寓》《送查夏重南歸四首》等為題的詩篇;從查慎行《中秋夜柳林口玩月與玉符先生及亮功紫滄酉君三同年小飲偶成十六韻》《雪后與聲山紫滄同直暢春園二首》等詩題中,亦可以略知汪灝的“朋友圈”,其與楊瑄(字玉符)、錢名世(字亮工)、查昇(號聲山)、蔣廷錫(字酉君)等同僚及友朋的交往。而在查慎行《陪獵筆記》僅一卷的文字中,直接提到汪灝名字的就有二十次,其中多處言及楹帖、詩文寫作之事,如六月初九日記曰:“余與紫滄奉東宮令,作七、八、九、十、十一字檻帖各二聯(lián)。”六月十四日記曰:“午后,潛齋、紫滄、亮功、揚孫及余五人各錄出口以來詩,進呈御覽?!盵21]查慎行“進呈御覽”的詩,成《隨輦集》一卷,今尚存于世,而汪灝所作惜皆不見。

    另外,查慎行的詩文也為考查汪灝出獄后的行實提供了參考依據(jù)。由于文獻史料所限,有學者認為汪灝“病故于流放地是毫無疑問的”[22]。但從上文我們所引查慎行的《次汪紫滄同年見送原韻四首》可知,康熙五十二年(1713)六月,查慎行將要歸里時,汪灝曾寫詩贈別。雖汪灝原詩已不見,但從查慎行詩中“努力文章留報國,尚馀賤局在蕓編”“自信我為當去客,劇憐君是未歸人”“別后有書煩屢寄,免教北望苦馳神”等句意看,汪灝仍在北方京師(查慎行是浙江海寧人,故曰“北望”),繼續(xù)從事編修之務,以文章效力朝廷。另外,康熙五十四至五十五年(1715—1716)間編纂的《御定月令輯要》的《職名》中,列有“原任翰林院編修臣汪灝”[23],也可與查慎行詩相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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