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娟
(山西國際商務職業(yè)學院 基礎部,山西 太原 030031)
隋唐文學在文學歷史上有著獨特的地位,其文學思想的變革如同歷史推演的縮影。對隋唐期間文學思想的成型機理、內核以及變動狀態(tài)進行研究,不但可以總結出其思想上的價值取向,而且可以透過價值取向探賾文化體系演變的哲理規(guī)律。而沿著時間線對隋唐文學思想的價值取向變動趨勢進行研究,可幫助讀者深入理解其文學價值取向的變革與發(fā)展。
新政權的建立,往往伴隨著 “新主張”。而文體作為文化現(xiàn)象的產(chǎn)物以及文學構成的必要規(guī)格和模式,自然而然要成為“革新”的重點。公元581 年,北周靜帝禪位于楊堅后,隋朝政權正式建立。隋文帝楊堅在武定天下之余,開始在文學層面進行標新,宣揚和提倡文風要以實用為主。提倡實用所針對的正是前朝文體華麗的特征。沿用前朝的文體,本質上就是認同前朝的政權模式。故而,南和伯李諤和主張 “尊王道、推霸略,運天下與指掌” 的思想家王通,便開始以 “尊圣” 為旗號,開展了反對綺麗文風的文體改革。
李諤和王通為鞏固新政權的利益基礎,選擇在利益和文學之間架構平衡點,也就是將儒家正統(tǒng)思想作為引領,以書為媒不斷宣揚 “實用” 的觀點,試圖完成對文人的實用性教化。《上隋高祖革文華書》和《文中子·天地》中都曾經(jīng)將儒家思想作為教化工具,對前朝留下的形式主義文體風貌進行批判。從邏輯上看,梳理新主張以徹底革新文風面貌,是穩(wěn)定新政權的必然表現(xiàn)。但隋朝的 “去艷求實” 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成效[1]。根本原因在于當時的當權者過于強調教化的作用,并沒有意識到文與武之間的差異。文學的價值在于精神內核,一種文風的形成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需要在歷史推演的規(guī)律中不斷磨合,有其獨立且獨特的發(fā)展規(guī)律。過分強調文體的教化作用,強硬的改變文體而不顧文學自身所代表的社會風尚,必然會令 “新主張” 的作用范圍僅僅局限在統(tǒng)治階級內。因此,隋朝的“去艷求實”雖然大張旗鼓地開展,卻并沒有對隋朝文學的發(fā)展起到重大的推動作用。
唐代之所以能夠在文學方面有巨大建樹,離不開初唐文學思想的價值定位。唐高祖認為,文學革新是必要的,但不能忽略歷史中的文學精髓。故而,初唐的史學家往往會以傳論為方法,對文學歷史以及文學家的思想、主張進行客觀評判。而這種由撰寫歷史的人扛起歷史評價與評判的責任,也成為獨具中國特色的文化面貌[2]。唐朝的史學家普遍有著較高的美學修養(yǎng),并且對社會人文和社會功能有著較為正確和全面的認知,使得初唐時期的文學評述呈現(xiàn)出較高的文學價值,普遍具有經(jīng)世致用的作用。但萬事皆具兩面性,透徹全面的文學評論雖包含文學性較高的論證見解,在具體內容上卻過多強調記言、實用等功能,缺少獨立的文學創(chuàng)作。這也是當代歷史學評價中爭議較大的部分,即史學家以良好的審美和人文視角貽鑒古今,雖忽略了文學創(chuàng)作,但該階段的文學評判卻成為后期推動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的基石。因此,唐初的 “重研輕創(chuàng)” 實際上還是良性影響較多。
初唐文壇中現(xiàn)實主義的誕生要 “歸功” 于陳子昂。陳子昂曾公開反對靡麗的文風,認為政治需要順從民愿,文學更要光英朗練。陳子昂與初唐的史學家一樣,肯定了漢魏時代的文學風骨,認為從實際出發(fā)的創(chuàng)作理念是更具價值的。而此后唐代許多文學家也都沿襲了陳子昂的思想,宣揚 “雅正”“實用” 的文學風氣。可以說,陳子昂的創(chuàng)作理念對唐代整體的文學思想都產(chǎn)生了較深的影響,更是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反對浮夸靡麗之風,促進了現(xiàn)實主義文學思想的誕生。
盛唐指的是從唐高宗到唐玄宗期間近百年的統(tǒng)治狀態(tài)。該階段,國力強盛使得民氣昂揚,經(jīng)濟和社會的高度穩(wěn)定為人們的生活提供了強大保障。在物質生活富足的狀態(tài)下,人們將有更多的時間去追逐精神上的需要。文人墨客便在此時期充分沉浸在精神創(chuàng)作中,“齊心協(xié)力” 將盛唐文學創(chuàng)作推向了更高的地位[3]。創(chuàng)作熱潮僅僅是盛唐的特征之一,更具特色的是,該時期內無論是鎮(zhèn)守邊疆的將士、蔑視俗陋的文人,還是受制于封建禮教的民眾,人人都可以憑借自身獨特的生活經(jīng)驗和藝術感悟,借由詩歌表達自由的心境。而陳子昂提出的 “建安風骨” 等現(xiàn)實主義文學思想也在盛唐時期得到了良好的延續(xù)。
提到盛唐文學思想的代表性人物,當屬李白和杜甫。李白作為經(jīng)典的浪漫主義詩人,不但承襲了陳子昂的現(xiàn)實主義 “風骨”,更將歷史風骨和新自由的解放思想充分重合,完成了詩歌層面的文學革新。李白的文學思想代表了盛唐時期純真、自由的價值取向,他強調 “清水芙蓉” 的創(chuàng)作美感,認為理想的風格就是自然清新,詩歌不應受到形式和韻律的約束,而是要 “義歸博遠”。李白的才華使人們始終認為他是獨立于時代而存在的,但實際上也正是盛唐才塑造和成就了李白。故而,可以說,李白獨特的文學思想外觀,透徹反映了盛唐自由、純真、非綺麗而獨注重藝術美感的創(chuàng)作價值取向。相較于李白,杜甫對現(xiàn)實主義的理解和落實要更加深入。杜甫的創(chuàng)作思想無疑是崇高的,他的作品也多是雄渾的文風,且飽含辯證性思想[4]。杜甫倡導文人不應愛古薄今,而是要感悟作品的真諦,接受不同形式的藝術成果??偟膩碚f,李杜二人不但為盛唐文學的發(fā)展貢獻了巨大力量,而且為后期的新樂府運動做出了理論鋪墊。
安史之亂后,唐朝從盛唐走向了必然的衰落。而當統(tǒng)治者和從政者已經(jīng)無法力挽狂瀾時,文人們便懷著滿腔熱情開始為政治的重新穩(wěn)定和人民的生活而創(chuàng)作。白居易就是這一時期積極匡救時政的主要人物。白居易之所以成為代表人物,與他的成長經(jīng)歷密切相關。白居易幼時貧困,深知勞動人民的不易,更懂得時局動蕩對于普通百姓而言是毀滅性的存在?;诖?,白居易、元稹等文人墨客便開始利用詩歌 “救世勸俗”,新樂府運動正式開始。關心國事、仗義執(zhí)言成為該時期文學思想的主流價值取向。即使因為直言上書被貶為江州司馬,白居易也堅定以詩歌反映社會現(xiàn)實,不斷創(chuàng)作出《秦中吟》《寄唐生》等作品以反映社會現(xiàn)實。總的來說,該階段的創(chuàng)作價值取向集中在兩個方面,其一是創(chuàng)作必須充分結合現(xiàn)實,即“凡人之感,形于詩歌”;其二是文學思想不應是負面的批判現(xiàn)實,而應是泄導人情。但白居易并不否認詩歌的諷刺功能,在他創(chuàng)作的后期,借由諷刺反對形式、批判現(xiàn)實,成為其最常見的風格。在新樂府運動期間,與白居易交好的元稹等人也同樣都是以 “諷興” 為風格。這些詩人的作品在當時起到了良好的思想引導作用,在我國文學史更具有獨特意義,而從其風格與李杜等人風格上的差異可知,無論是穩(wěn)定繁榮還是時局動蕩,社會形態(tài)永遠都是影響文學思想價值取向的重要因素。
除新樂府運動外,還存在由韓愈、柳宗元領導的革新運動。該運動和新樂府運動相同,都是為了當時的政治需要而開展的,旨在為民生抒寫心中所想。同時,韓愈強調文章要注重獨立性,認為創(chuàng)作者的人文心態(tài)必須大膽,能夠對創(chuàng)新后的文風有較強的把控能力。整體上看,古文革新運動的 “新” 并沒有得到過多體現(xiàn),甚至整個運動都未脫離儒家思想的束縛。但優(yōu)勢在于,韓愈對創(chuàng)作者能力的嚴格要求為唐朝培養(yǎng)了一批良好的青年作家,故而有效推動了后期散文創(chuàng)作熱潮的到來。
文學思想的形成離不開政治意向和文學規(guī)律的引導。一個時期文學思想的價值取向,就代表了該時期政權的作用方向。但值得思考的是,無論是隋朝還是盛唐,文學在成為政治工具的同時,始終都保留著自身獨立的思想邏輯,并依靠以文人為代表的 “話語群體” 而存在。也就是說,隋唐文學思想的價值取向看似是政權變動的文學演示,但實際上卻是在政治和生活中不斷平衡的獨特成果,其內核中潛藏的哲學價值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