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溫度隱喻異同的認知動因探究

陳抒婷

（福建幼兒師范高等?？茖W(xué)校 外語系，福建 福州 350007）

兩千多年來，隱喻一直受到語言學(xué)家和修辭學(xué)家的關(guān)注。傳統(tǒng)上，它被修辭學(xué)家認為是一種修辭手段，其中亞里士多德是最著名的代表人物。然而，自從認知語言學(xué)家Lakoff,G和Johnson,M出版了《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Metaphors We Live By)、《女人、火與危險的事物》(Women,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等著作以來，隱喻在認知領(lǐng)域得到了廣泛的研究。隱喻是人類賴以生存和發(fā)展的基礎(chǔ)，在語言中存在大量的隱喻表達?！癕etaphor”（隱喻）一詞可以追溯到古希臘詞“metapherien”，“meta”意為“超越、變化”，“pherein”具有“負載、攜帶”的含義，該詞指將物品從一處運送到另一處的過程，被稱為動態(tài)過程。這也是“隱喻”的本義，即把一個事物或想法轉(zhuǎn)換成另一事物的過程。隱喻涵蓋“起點”和“終點”兩個方面，Lakoff,G將前者命名為“源域”，后者為“目標域”[1]。

隱喻不僅存在于語言中，也存在于人類的思想和行為中。如果概念系統(tǒng)是隱喻性的，那么人類的思維方式、行為方式，以及每天所做的事情都與隱喻密切相關(guān)。而概念隱喻就是概念映射,即跨概念域的一組對應(yīng)關(guān)系，它是概念系統(tǒng)的固定組成部分,是人類概念化世界的一個傳統(tǒng)方法。越來越多的學(xué)者意識到概念隱喻在人類認知和社會互動中的重要性，隱喻已經(jīng)成為人類理解自身和外部世界的不可缺少的工具。許多學(xué)者用隱喻來解釋語言的認知本質(zhì)，如色彩隱喻、身體隱喻和動物隱喻等，但對溫度隱喻的研究較少。溫度是一個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普遍概念，是原始人類最早了解的自然現(xiàn)象之一。本文通過對英漢溫度隱喻及其所構(gòu)建的抽象概念域的分析，尋找其在源域和目標域的異同，并從隱喻的體驗特征出發(fā)，探討形成異同的認知動因。研究中涉及的相關(guān)語料來自英語國家語料庫（BNC）、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2009版）、《柯林斯高級英語學(xué)習(xí)詞典》(2006版)和《新時代英漢大詞典》（2005版）。

一、英語溫度隱喻分析

在《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中,溫度被定義為：the degree or intensity of heat present in a substance or object,especially as expressed according to a comparative scale and shown by a thermometer or perceived by touch（物質(zhì)或物體中存在的熱量的程度或強度，尤指根據(jù)標尺表示的、溫度計顯示的或通過觸覺感知的）[2]。盡管溫度的意義很簡單,但其深層結(jié)構(gòu)遠遠超出了想象。在不同的文化中，都可以用“冷”“寒”“暖”和“熱”表示溫度，表示溫度概念詞的隱喻用法主要分為四類,包括coldhotwarmcool（冷、熱、溫、涼），但四個類別的確切標準尚未明確。人類通過體感了解溫度，因此，在英漢語中，溫度的隱喻用法是普遍存在的。以溫度概念為源域，英語中有以下六種目標域的映射：情感域、情境域、興趣和注意域、色調(diào)域、疾病域和距離域。

（一）情感域

在情感域中，溫度隱喻是源域，人類情感是目標域。如：She has given them the cold shoulder and hurt them badly without noticing.（她對他們不理不睬，無意中深深傷害了他們。）；cold-hearted（冷淡的，無情的）；cold manner（冷漠的態(tài)度）；cold eyes（冷漠的眼神）。在這里，cold是指一種不友好、故意怠慢、冷遇某人的態(tài)度。另一詞cool也有類似的意味，如cool down（冷靜下來）,a cool welcome（冷淡的迎接）,cool-head（冷靜的頭腦）,play it cool（抑制住情感）等。

與coolcold（冷）相對應(yīng)的是hot（熱），通常指激情、憤怒、焦慮、興奮等強烈的情緒。如，Mary has a hot temper.（瑪麗脾氣暴躁。）；而warm（溫暖）則相對溫和，經(jīng)常傳達積極的、令人舒適的感覺。如：I have made a lot of good friends here and have been very warmly welcomed by a lot of people.（我在這里交了很多好朋友，受到了很多人的熱烈歡迎。）；a warm temper（溫和的脾氣）。眾所周知，感情或情緒的波動會引起人體相應(yīng)的變化。例如，當(dāng)聽到好消息時，會變得異常興奮，體溫也會隨之升高。因此，溫度隱喻的隱喻意義正是其能夠表達人類情感的原因。

（二）注意和興趣域

溫度隱喻可以被用作興趣和注意力的指標，也就是說隨著人們的注意力發(fā)生變化，身體會作出相應(yīng)的反應(yīng)。當(dāng)對某事或某人感興趣，甚至著迷時，會產(chǎn)生大量的能量，使體溫上升，以warm和hot為例：He is beginning to warm to his new work.（他開始對他的新工作表現(xiàn)出興趣）；The going abroad tide was probably the most noticeable and was certainly a hot topic among students.（出國潮可能最受人關(guān)注，也是學(xué)生們的熱門話題。）；the hottest singer（最熱門的歌手）。

相反，如果感覺無趣，身體吸收的能量不足，體溫則會降低。例如:The idea of going to the birthday party left him cold.（他一想到要去參加生日聚會就不寒而栗。）；She was out in the cold in the discussion of this topic.（她在討論這個話題時處于冷漠狀態(tài)。）“Cold”在此目標域的映射中表示“對生日聚會或話題不感興趣”。

（三）色調(diào)域

心理學(xué)研究表明，不同的顏色會引起人體不同的生理反應(yīng)[3]。強烈和明亮的色彩會帶來興奮和激情，接觸到這些顏色時，人體血液循環(huán)會加快，體溫上升。暖色，給人以能量、溫暖和舒適；而冷色和暗色則會產(chǎn)生相反的效果。溫度隱喻以此映射到視覺域，更具體地說，色調(diào)域，如：a warm sunset（溫暖的夕陽），warm red（溫暖的紅），warm brown（溫暖的棕色），cold grey（冷灰），cool blue（冷藍），cool green（冷綠）等。

（四）疾病域

人類屬于溫血動物，正常情況下，人體溫度通常保持在相對穩(wěn)定的水平，并受身體自身溫度和周圍環(huán)境溫度的影響。換言之，大多數(shù)疾病被視為體內(nèi)的熱量和外界的熱量不平衡的結(jié)果。這里，源域是溫度隱喻，目標域是一些因溫度變化或熱量不平衡引起的疾病。如：catch a cold（感冒）；cold sweat（冷汗）；He goes hot and cold.（他的體溫忽冷忽熱。）；She has got a heat stroke.（她中暑了）。

（五）情境域

作為能量的指標，溫度常被用來解釋某些能量性質(zhì)的情況。普遍認為，涉及多人，或者需要很多努力去處理的情況，會積聚大量的能量。根據(jù)人類的體驗，處于緊張、困難或危險的情況時，身體會做出強烈的反應(yīng)，導(dǎo)致體溫相應(yīng)升高，這與高溫物體的特征有相似之處。如：The economy may heat up and also it may cool.（經(jīng)濟可能升溫，也可能降溫）；The environmental issue is a hot potato.（環(huán)境問題是燙手山芋）；get into a hot water（陷入麻煩）。相反，當(dāng)處于不活躍或冷漠狀態(tài)時，身體反應(yīng)會變得緩慢，體溫稍降，其狀態(tài)與低溫物體相似。如：cold war（冷戰(zhàn)）；cold warrior（冷戰(zhàn)分子）；You need to hurry up when the heat is on.（你需要在情況緊急時加快速度。）在情境域中，溫度詞具有相同的隱喻含義，即描述某種情況的輕重緩急。

（六）距離域

英語中，溫度詞作為源域，常常映射到空間距離域，其中，hotwarm（熱、溫）指非常接近所尋找或猜測的物體，如：You are getting warm.意味著你接近某個物體；You are getting hot on the answers.Guess again,you are getting hotter.預(yù)示著離所猜測的答案越來越接近了；而You are getting colder all the time.則表示離標準答案越來越遠。溫度隱喻不僅表示具體的距離，也表示抽象的距離，如：His affection for her has cooled recently.（他最近對她的感情冷淡了。）

二、漢語溫度隱喻分析

同樣，漢語中的溫度隱喻也是基于人類體驗的基礎(chǔ)上，因此，其溫度隱喻在情感域、注意力和興趣域、色調(diào)域、疾病域和情境域的映射與英語相似。此外，社會價值域的呈現(xiàn)在漢語溫度隱喻中是獨有的。

（一）情感域

漢語中，通過溫度隱喻傳遞情感的現(xiàn)象比比皆是。例如:“冷冷地看了一眼”“對某人很冷漠”“我的心一下子冷了”“冷若冰霜”“心涼了半截”。這里，“冷”表示對某人或某事沒有感覺，或毫無憐憫之心?！袄涑盁嶂S”和“他忍受不了女主人的冷言冷語”表現(xiàn)出說話者的諷刺和武斷?？傊?，情感域中“冷”表達消極和不友好的感覺。而“溫”“熱”恰恰相反。如：“同志們的關(guān)懷溫暖了我的心”“暖洋洋”“感動得熱淚盈眶”“熱情洋溢”等，均蘊含著人類善良、溫和、積極的情感。然而，“看到他們一個個發(fā)了財，他不覺由得眼熱”“臉上熱辣辣的”，表現(xiàn)出嫉妒和羞恥之心。

（二）注意力和興趣域

從“熱門”“熱銷”“三分鐘熱度”“冷場”“冷門”“冷僻的去處”等詞可以看出漢語也傾向于用高溫詞來描述更感興趣和關(guān)注的事物，得到較少關(guān)注的事物用低溫詞來描述。此外，在新聞標題和媒體領(lǐng)域中也有類似的表達方式，如“熱點”“熱播”“熱映”“熱評”等等。

（三）色調(diào)域

在漢語中，以溫度詞為源域也可以投射到色調(diào)域。顏色的表達與溫度隱喻類似，如“冷調(diào)”“冷月”“寒光一閃”等，“冷”或“寒”傳遞一種陰沉、悲涼、孤獨的感覺。正如中國古詩中的“中秋冷月葬詩魂”。而暖色調(diào)讓人感覺安全、舒適、愉悅，如：紅、黃、橙。

（四）疾病域

漢語中的“涼”和“熱”也是用來描述某些疾病的常用詞。從中醫(yī)角度看，像“受寒”“著涼”“中暑”“熱昏”等疾病是由極端溫度現(xiàn)象引起的；“風(fēng)寒”“傷寒”“溫瘧”等都是中國傳統(tǒng)醫(yī)學(xué)中的典型術(shù)語。

（五）情境域

像“冷處理”“冷場”“冷宮”“冷戰(zhàn)時期”這些短語用于描述無活動、平靜、不活躍的狀態(tài)或情況，這與人體處于寒冷溫度下的感覺是相同的。相反，在“孩子們一見面就這么親熱”“熱鬧”“熱戰(zhàn)”“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zhuǎn)”中，“熱”在情境域的隱喻映射表明了某些地方的活動很積極或情況緊急。

（六）社會價值域

在古代中國，人們高度重視社會價值和權(quán)勢，通常會用溫度隱喻來表達對社會階層的兩極分化?！俺錾T”“寒舍”“寒酸”等，均指社會地位低下或硬件條件簡陋。不難理解，來自社會底層的百姓過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生活，對“寒冷”的深刻體會賦予溫度詞更深層次的含義。同樣，“熱”和“炎”作為源域，其目標域通常指在社會階層中占據(jù)更高地位的富裕并有影響力的群體，如“趨勢附勢”“炙手可熱”等。

三、英漢溫度隱喻的異同

顯然，由于人類共同的身體感受和體驗，英漢溫度隱喻在目標域的相似性遠遠大于差異性，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七個目標域（見表1）：

表1 溫度隱喻在不同目標域的映射Tab.1 Mappingsoftemperaturemetaphorsindifferenttargetdomains

從上表可以看出，溫度詞的隱喻意義是人類從自然界溫度現(xiàn)象的意義和對溫度的生理感受中衍生出來的，是身體感覺與人類認知相互作用的結(jié)果。因此，溫度四個主要類別(hotwarmcoldcool)構(gòu)造一個垂直結(jié)構(gòu)，指代兩種概念域：源域和目標域。溫度概念作為一個源域，在英漢語中可以映射為相同的五個抽象目標域，即情感域、注意力和興趣域、色調(diào)域、疾病域和情境域。然而，兩種語言中的溫度概念隱喻并不完全對應(yīng)，在距離域和社會價值域存在明顯的差異。但總體來說，二者的相同點多于不同點。

四、英漢溫度隱喻相似性的認知動因

Lakoff,G認為隱喻源于生活體驗，而生活體驗則是認知語言學(xué)的哲學(xué)基礎(chǔ)[4]。在認知語言學(xué)中，經(jīng)驗指人類活動的總和，包括身體、基因、功能模塊、社會組織等。溫度是概念化世界的一個重要因素，是人類接觸環(huán)境時最主觀的感受和表達方式之一。對溫度概念的理解與個人體驗有關(guān)，不同的人對相同的溫度有各自的印象標準。溫度概念中，源域映射到目標域的原因是，兩個域有相同的意象圖式，即上下圖式和平衡圖式。當(dāng)討論跨域映射時，Lakoff,G提到了恒定原理，該原理說明了意象圖式在映射中的重要性，“源域的意象圖式結(jié)構(gòu)以與固有目標域結(jié)構(gòu)一致的方式投射到目標域上”[5]。也就是說，如果目標域中沒有與源域中相似的意象結(jié)構(gòu)，源域中的特征就不能映射到目標域中。相似的意象圖式是源域和目標域之間映射的條件。由于熱轉(zhuǎn)換與人類心理認知相互作用的結(jié)果，上下圖式和平衡圖式可以解釋英漢溫度隱喻驚人的相似之處。

（一）上下圖式

在Lakoff,G看來，人們應(yīng)該通過意象圖式和隱喻映射來理解抽象概念，即從源域到目標域的映射[6]。不同的域是基于圖像模式的映射連接。如果目標域中的圖像模式與源域中的意象圖式不對應(yīng)，則源域不能映射到目標域。溫度相當(dāng)于外部能量和內(nèi)部能量的符號。當(dāng)能量和熱量上升時，溫度也會上升；當(dāng)能量和熱量減少時，溫度將相應(yīng)降低。此外，人體可以被看作是儲存能量和熱量的容器，容器中的熱量越多意味著溫度越高；反之，體溫越低。溫度概念中的上下圖式由此得以體現(xiàn)：量多導(dǎo)致“溫”“熱”，即“上”；量少導(dǎo)致“寒”“冷”，即“下”。

確切地說，首先以情感域為例，當(dāng)產(chǎn)生強烈的情緒，如憤怒、焦慮或激動時，人體需要更多的能量和熱量，血液循環(huán)和心跳會加快，體溫會上升；當(dāng)面對的事物無法喚起興趣和注意力時，身體所需的熱量和能量較少，心跳和血液流動往往會減慢，體溫隨之降低。其次，在注意和興趣域中，也有相同的意象圖式。由于人類把自己看成是一個承載能量和熱量的容器。當(dāng)某事物引起興趣時，會自然而然地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和精力，引起能量和熱量的上升。再者，從源域到目標域的映射可以投射到某種狀態(tài)。當(dāng)面臨緊急或危險的情況時，需要更多的能量。因此，“熱”這個詞常來表達這種狀態(tài)，如：hot spot（熱點）,as hot as an ant on the pan（如熱鍋上的螞蟻）。在人類的感知體驗中，暖色可以吸收更多的熱量，給人以溫暖；而冷色調(diào)等吸收的熱量較少，往往映射到給人以冷靜、平和、甚至孤寂的印象的事物上。

（二）平衡圖式

在英漢溫度隱喻的五個相似的目標域中，上下圖式為其在情感、注意和興趣、情境和色調(diào)域中的相似性作出了詮釋；那么，平衡圖式正是分析二者在疾病域具有相通之處的主要途徑。平衡圖式實際上是一種力的圖式，它提供了對物體或隱喻的反作用力的理解。平衡圖式基于身體經(jīng)驗，在一個原型圖式的基礎(chǔ)上，由作用于一個點、線或面的反作用力組成。根據(jù)溫度的定義，人體溫度的平衡實際上是人體外部環(huán)境與內(nèi)部溫度的平衡，為了實現(xiàn)這一平衡，人類必須通過身體接觸來傳遞熱量。如果內(nèi)外部世界失去平衡，就會引起人體的不適甚至疾病，如：catch a cold（感冒）,catch a chill（寒戰(zhàn)）,a hot forehead（發(fā)燒）等。另一方面，當(dāng)存在溫差時，物體內(nèi)部的熱量會不斷地與外界交換。當(dāng)體溫高于或低于周圍環(huán)境時，人體會通過皮膚傳遞熱量。這就是溫度概念中平衡圖式存在的原因。正是熱量的不平衡產(chǎn)生了“寒”“冷”“溫”“熱”四種體感。Gibbs,R.W和Colston,H.L以“Some part of the body is too hot or cold or something else”的形式列出了一些身體體驗。例如，My head is too hot；My hand is too cold.[7]這些都是可以應(yīng)用于多種抽象思維的意象圖式的實例，即平衡模式。

總之，英漢語中溫度隱喻的相似性在情感域、注意力和興趣域、色調(diào)域、情境域和疾病域得到充分體現(xiàn)，它們都與人類的身體體驗密切相關(guān)；上下、平衡圖式也都是建立在相互身體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上，為英漢溫度隱喻的構(gòu)成奠定了基礎(chǔ)。

五、英漢溫度隱喻差異性的認知動因

英漢語言源自兩種不同的語系，語言與文化相關(guān)。而不同文化的社會價值觀是不同的，尤其是中國傳統(tǒng)價值觀與現(xiàn)代西方價值觀。因此，有必要從文化差異和價值觀角度來分析英漢溫度隱喻的差異性。

人類的體驗不僅源于直接的身體互動，也來自于文化認識。文化在隱喻的形成中起著重要的作用。Allan,K指出，雖然生理感官為我們體驗世界提供了一個起點，但是我們對世界的感知是由個體文化所區(qū)分的。因此，相似性是共同身體經(jīng)驗的結(jié)果，而差異性是由文化認知造成的。隱喻作為一種認知手段，以身體體驗為基礎(chǔ)，但同時也受到文化模式的影響[8]。Quinn,N提出，正是文化模式構(gòu)成了我們對世界的理解，制約了隱喻的選擇[9]。

（一）文化差異

我們往往理所當(dāng)然地認為，每種語言都是通過日常生活來獲得觀察和了解世界的方式，并存在于潛意識中。實際上，語言也是某種文化的例證和推動者，因此研究不同語言的隱喻時應(yīng)當(dāng)首要考慮文化差異性。

文化是社會習(xí)得，群體共享的，而非個人專屬。文化是一個總稱，它包括人類生活的許多方面，如世界觀、價值觀、宗教信仰、經(jīng)濟模式和不同文明的風(fēng)俗習(xí)慣。文化具有符號性，語言被認為是文化中最典型的符號系統(tǒng)。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它們之間不可避免地會產(chǎn)生差異，并在各自的語言中得以體現(xiàn)。隱喻是一種思維方式，同時也是一種獨特的語言方式，它是建立在對外界身體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上的，身體體驗和思維方式相結(jié)合構(gòu)成了文化意義。語言學(xué)家Whorf，B.L提出，語言的特性影響母語者的思維。不同的語言會產(chǎn)生不同的思維?！拔覀儼凑漳刚Z所設(shè)定的路線來剖析自然。大千世界像萬花筒般呈現(xiàn)在我們的印象中，這些印象主要是由我們頭腦中的語言系統(tǒng)來組織的。我們將自然分割，將其組織成概念，并賦予其意義，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們是一個協(xié)議的締約方，以這種方式組織自然，這個協(xié)議在我們的整個言語社區(qū)中都成立，并以我們的語言模式編碼?！盵10]總之，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受文化的影響和塑造。在文明的發(fā)展過程中，中西方人分別形成了各自文化特征和風(fēng)俗習(xí)慣。例如在英語中，cold/warm/hot等詞可以用來指具體或抽象的空間距離，而漢語則沒有類似的隱喻映射。

（二）社會價值

不同的社會價值體系也決定了英漢溫度隱喻的差異性。古代中國非常重視社會階層和權(quán)力，因此，漢語里常常用與溫度相關(guān)的詞匯或短語來表示社會階層。因此，從溫度到社會地位域的映射在漢語中是獨有的，如：“寒士”“出身寒微”“寒舍”，這里“寒”意味著貧窮或出身卑微。這種隱喻深受中國人特有的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影響。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很講究“平衡”和“對稱”以及“面子”。所以中國人談?wù)撋鐣A層時，更傾向于使用溫度詞，這更形象生動，同時達到委婉的效果。而西方人注重簡潔，在語言中比中國人更直接。

價值體系代表人們期望、要求或禁止的事物。它不是對實際行為的報告，而是對行為進行判斷和實施制裁的標準體系。“寒”與貧困和社會地位低下有關(guān)，但是漢語中有許多“寒”的表達是褒義的，而非貶義，如“寒士”“寒俊”“寒窗苦讀”。中國歷史上的許多能人志士在歷史的發(fā)展和變革中都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他們的貧寒的出身往往是形成勤奮和高尚品格的動力。這樣的隱喻映射展現(xiàn)了那些出身于社會底層，但通過自身努力取得巨大成就的“寒俊”們的進取精神，這正是中國價值觀的體現(xiàn)。

綜上所述，英漢溫度隱喻中目標域的相似性證實了Lakoff,G和Johnson,M提出的經(jīng)驗論。從熱轉(zhuǎn)化與人腦認知相互作用的經(jīng)驗中推導(dǎo)出上下圖式和平衡圖式，這兩種意象圖式詮釋了英漢溫度隱喻的工作機制的相同點是基于相同的身體體驗；而不同的文化和價值體系則是產(chǎn)生差異性的根源。

縱觀“一帶一路”沿線的60多個國家，雖然覆蓋了眾多民族及語種，但以英語作為國際交流語言的國家仍然占大多數(shù)，其重要性毋庸置疑?！皣辉谟诿裣嘤H”[11]，要搞好諸多領(lǐng)域的合作，語言只是溝通的前提，要實現(xiàn)與各國進行有效且平等的交流，必須深入了解不同民族的思維方式、文化傳統(tǒng)及社會價值觀等。

此外，在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活動交往中，還需保持對母語文化的自尊、自信，并在此基礎(chǔ)上尊重、欣賞外來文化，這有利于“從不同文明中尋求智慧、汲取營養(yǎng)”[11]加強“文明對話和文化交流”，從而在經(jīng)貿(mào)、科技、物流等領(lǐng)域中與各國建立愉快良好的合作關(guān)系，促進“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有效實施[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