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博
(南寧師范大學文學院 廣西 南寧 530022)
隨著圖書的發(fā)展,書籍行業(yè)的版權意識逐漸普及,北宋的《東都事略》四川眉山木板初刻本,在牌記一方,寫了“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許復板”,這是中國書籍出版史上最早的版權聲明。版權意識的覺醒、發(fā)展,是伴隨著印刷術的發(fā)明普及而進行的。
在印刷術發(fā)明以前,文籍的傳布尚賴手寫抄錄,基本無版權可言。魏晉時期有“洛陽紙貴”的美談;而清代袁枚有著同樣遭遇的時候,卻發(fā)出了“左思悔作《三都賦》,枉是便宜賣紙人”①的嘆息。這是由于發(fā)生的時代不同,對版權保護認識不同的原因。
古人維權意識并非在宋代突然間出現(xiàn),這是在漫長的圖書發(fā)展過程中形成的。古人維權最開始以更正謬誤為主要目的,如司馬光曾在《記〈歷年圖〉后》一文中談到他的著作《歷年圖》被盜印的情況。他自覺“其書雜亂無法,聊以私便于討論,不敢廣布于他人也”,本不打算刊印流傳。誰料這本書被書商變換名目,以《帝統(tǒng)》之名出版,而且隨意增刪,改變目次,出現(xiàn)許多錯誤。無奈之下,司馬光只得出資另行刊正,“使復其舊”。
宋一時期,版本優(yōu)質的極多,縱向來看,宋版書稱得上是優(yōu)質書的代稱;可同樣的,數(shù)量極大的前提下,質量也有很大的差別。于是有“印書以杭州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福建多以柔木刻之,取其易成而素售,故不能工。”②
書賣得好,就容易被盜版。越來越多的商家為了保證自己書肆的版權正統(tǒng),會在刊刻的牌記處標明出版社,并且寫上表明“翻版必究”意思的警告語。
圖書事業(yè)蓬勃發(fā)展,官刻、坊刻、家刻,齊頭并進。宋代的官刻遍及上、下官府,比如宋初的《大藏經(jīng)》與《太平御覽》《冊府元龜》《文苑英華》《太平廣記》(“四大書”)的刊刻出版,都屬于政府行為。這些由政府出面刊刻的書籍的版權信息有明顯的“敕”字。宋代有特別的公使府版圖書,屬于地方官刻,主要是以盈利為主,如《大易粹言》牒文記載“本府印造見成出賣,每部價錢捌貫文足”。
家刻書籍并不以營利為首要目的,多數(shù)家刻本用來自身藏書,所以挑選版本更為細致。以明代毛晉為例,他在收購宋元本以及其他善本的基礎上,重視舊抄本和殘本的購藏,組建屬于自己的相對固定的技術力量。所刊刻書籍,有“世美堂”“綠君亭”“汲古閣”等字樣,以繕寫精良、紙墨上品、細工雕鐫、印本賞心悅目而著稱?!端膸烊珪偰刻嵋吩u價稱:“汲古閣板,至今流布天下。”
坊刻書籍以謀利為目的,其印刷、紙墨都不比官刻和家刻,卻是市場流通的主要來源,又因為坊刻以市場為導向,所以也是最容易刊刻售賣盜版書的地方。書商為了保護自己的出版物③,會在書上印上一段版權聲明,如明代陳氏刻《皇明文集》,其聲明只有六個字:“敢有翻刻,必究”。
除書商的個人行為之外,政府也進行了一系列保護版權的舉措:在準備刊刻之前向官府申請,不得擅自鐫刻;在有“執(zhí)照”之后官府會張貼榜文。為解決交通、訊息不發(fā)達,導致各府仍然出現(xiàn)盜版的問題,官府提出“追人毀板”“追板劈毀”的懲罰方式??上У氖?,書籍刊刻具有時效性,多數(shù)情況下對盜版的懲罰并未戳到痛處,所以盜版現(xiàn)象屢禁不絕。直到即宣統(tǒng)二年(1910年),中國才誕生了首部版權保護法規(guī)——《大清著作權律》。該法分通例、權利期限、呈報義務、權限限制、附則等五章,共55條。主要規(guī)定著作權的概念,著作物的范圍,取得保護的呈報義務,著作物的保護期限,著作權的權限及侵犯著作權之處罰等內容。
最早具備現(xiàn)代意義的版權頁出現(xiàn)在1902年,廣智書局1902年出版的《歐洲十九世紀史》和商務印書館的《日本明治學制沿革史》的版權頁是對日本版權頁初期模仿的代表作,版權頁上印有“版權所有,翻印必究”字樣。1906年《大清印刷物專律》④有明文規(guī)定:“凡印刷人不論印刷何種物件,務須于印刷物體上明白印明印刷人姓名,及印刷所在?!?/p>
版權頁在形式上各行其是,但在版本記錄和版權保護上都有共同之處,比如對于初版再版的時間等項目都有明確記錄,還特別強調“版權所有”“有著作權不準翻印”,可見版權保護至少在形式上已經(jīng)形成一種共識。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后,中央宣傳部出版委員會沿用延安解放社和新華書店的名義出書,版權頁只有書名、作者、出版發(fā)行者和出版年月以及定價。1950年9月中央通過《關于改進和發(fā)展出版工作的決議》,《決議》中有尊重著作權和出版權的規(guī)定,還指明“在版權上,對于初版、再版的時間、印數(shù)、著者、譯者的姓名及譯本的原名稱等等,均應作忠實的記載。”1951年中央人民政府出版總署頒發(fā)《關于圖書雜志版本記錄的規(guī)定》,1954年將其修訂為《關于圖書版本記錄的規(guī)定》,1972年再作修訂。為適應社會發(fā)展的需要,方便銷售和圖書發(fā)行管理,1988年1月起所有圖書都使用中國標準書號(GB5795-86),代替統(tǒng)一書號。1991年6月1日起《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正式施行,1992年7月1日中國分別參加伯爾尼公約和世界版權公約組織,這兩個公約分別于1992年10月15日和10月30日在我國生效。
完善的法律制度能夠保障出版商與著作者的權利;圖書版權保護是圖書發(fā)展鏈條中重要的一環(huán)。圖書本身作為信息的承載媒介,具有傳播信息的效果。古代的圖書出版,著作權與出版權界限并不十分清晰,官府制度也只是保障了出版書商的出版權利,而對于被侵權的作者或者被盜版的文章沒有合理的處罰意見。隨著社會制度的不斷變遷,新中國建立以后對于版權維護的意愿逐漸強烈,不斷完善的法律制度也推動日益蓬勃的圖書事業(yè)更加規(guī)范。
【注釋】
①<清>袁枚著,顧學頡校.《隨園詩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631頁。
②葉夢得《石林詩話》。
③古代版權保護只局限于翻印的版權,而忽視了作者的著述權。盜版的直接利益受害者是書商。所以,書商為了保護自己的出版物,會在書末印上一段版權聲明,稱為“牌記”,又稱“牌”“書牌”“木記”等。
④是清政府制訂的第一部有關報刊出版的專門法律,分為大綱、印刷人等、記載事件等、毀謗、教唆、時限等六章四十一款,是我國關于新聞出版最早出臺的專門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