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瑤,胡福良
(1.浙江大學藥物制劑專業(yè)1701班,浙江 杭州 310058,2.浙江大學動物科學學院,浙江 杭州 310058)
開春的杭州,西湖畔的柳絮在氤氳的春光里肆意飛舞,午后柔和的陽光踩著貓步扭擺在圖書館的窗口上,輕輕地打在了我微閉的眼眸中,流露出泛泛的彩光。不知是遠處的某一處地方,還是心中的臆想,天邊驟然閃起了一串亮光,在電光石火之間將天地劈成了兩半,而就在那白得耀眼的劈線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呼喚著我。我迷茫、好奇,漸漸地,困意洶涌襲來,我進入了一片混沌。
耳邊不斷傳來令人煩躁的聲音,振動著心臟,進而沖到了大腦皮層,仿佛整個人都要被這聲音給炸裂?!斑@什么鬧鐘鈴聲啊!”我一聲咒罵。進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扇打著我,我猛地驚醒。這是一個黑暗的牢籠,旁邊的東西在不停地蠕動,而我正趴在一個“洞”上,我吮吸這“洞”中的半固體物質,蜜一般的甜?!斑@不就是我今早在寢室泡的蜂蜜茶嘛”,我心想。但這身邊震耳欲聾的“嗡嗡”聲擾得我心神不寧,我要逃離這個鬼地方。
艱難地,我拖著沉重的身軀爬出了這混沌之地。耳畔“嗡嗡”的低語仿佛是在給我一些信號,不自覺地,我的腦中出現(xiàn)了一幅路線圖,更確切地說,我的身體不自主地開始朝著一個方向前進。慵懶的陽光撒在戴滿粉簪的枝杈上,靈動地,和著露珠輕盈地滾動起來。
這原來是一個桃園??晌矣质钦l呢?我可以俯瞰犁過的土壤,可以躍上枝頭小憩,可以在盛開的花朵心尖兒吮吸花蜜,攜上花粉,甚至察覺那“嗡嗡”的低語是由自己發(fā)出的。直到我路過了一口池塘。
微漾的水波閃出星星點點的波光,我隱約看到了天空的倒影,還有我自己。六只腳,頭上立著一對膝狀的觸角,纖細的腰部,兩對大小不一的翅膀,尾部還多出了一根長長的蜇針。
我……我是變成了一只蜜蜂?!
我相信這是一場夢,但這身邊所看見的又是如此的真實,到底是夢幻中的真實,還是真實世界里自我的臆想,怕是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我還是按照原先映在腦海的路線前進著,翅膀依舊在陽光下閃出透亮的光暈,耳畔“嗡嗡”的響聲似乎不再那么擾心,仿佛是哪個中低音的歌唱家用腹腔和鼻腔的共鳴而發(fā)出的富有磁性的旋律。聽著來自自身的天然音樂,我落到了離蜂巢2 700 m左右的桃樹的一株花朵兒上。
盡情地吮吸完幾百朵桃花上的花蜜后,不舍地,我抱著近乎占自身體重一半的花蜜開啟了返程。采蜜之處盛開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桃花,我得趕緊回家分享給我的小伙伴們這個好消息!我按照原先的路線飛行著。但就在回家的途中,我看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場景,這讓我今日出行的心情大大蒙上了一層陰郁的面紗。
那里放置著成堆成堆的蜂箱,還有幾個身穿白色外套全副武裝的人類捧著蜂脾,好像在低語著什么。我慢慢地向他們湊近?!鞍?,這幾箱蜜蜂又死了?!逼渲幸粋€人緊鎖著眉怨道。我看到這些蜂脾上散著早已發(fā)霉的蜂王漿,還匍匐著好幾只發(fā)黑的死蜜蜂,脆弱的翅膀在風中搖晃著,更顯一份凄涼?!斑@都持續(xù)好幾年了……”記憶回到前段時間在BBC上看到的一集有關蜜蜂數(shù)量大幅度減少的視頻:
在布萊爾高麗外的一個蜂場,有相當一部分蜜蜂死亡。在那里,雖然蜜蜂在給他們的樹莓授粉,讓樹莓有數(shù)萬噸的結果量,但還是出現(xiàn)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情況,就是一大箱一大箱的蜜蜂正在死亡。它們活不過冬天,所以每年至少損失3~4箱蜂,這樣的情況已經連續(xù)了5年。更加糟糕的是,這個事情不只是發(fā)生在蘇格蘭,而是已經蔓延到了整個英國。
我放慢了回家的腳步,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仔細一想,這樣的情況其實也在情理之中。近幾十年全世界都在飛速地發(fā)展,隨之而來的,就是環(huán)境氣溫驟然的變化、耕地面積和方式的調整,還有人為引進新的品種而帶來的無法避免的細菌和病毒,這種種因素的疊加,給手無縛雞之力的蜂群以一個重重的打擊。
就英國而言,近幾年糟糕的天氣無疑給日后的災難埋下了深深的伏筆。對于一個蜂群來說,如果氣溫下降到14℃以下或是下雨,蜜蜂就不會出門,這樣就使得花蜜大量的減少。如果在蜂王交配的時候遇上糟糕的天氣,就會影響受精,而小又弱的蜜蜂又會因為熬不過冬天而被淘汰。1985-2005年蜂群數(shù)量就下降了一半,面對這令人心痛的現(xiàn)象,即使是科學家們也難以尋出一個萬全的解決方案。
而相比于天氣這一“慢性殺手”,病毒可謂是一擊致命。視頻中采訪了英國洛桑研究所的研究員,他們發(fā)現(xiàn),蜜蜂身上寄居了一種可以廣泛傳播病毒,甚至徹底吞噬蜜蜂的寄生蟲——蜂螨。他們用液氮冷凍蜜蜂,給它鍍了一層超薄的導電金屬,用電子掃描顯微鏡對蜜蜂進行觀察,這樣就可以看到任何的小細節(jié)。顯微鏡下的蜂螨寄居在蜜蜂的腹部,并一部分伸入她們的軟組織,然后肆無忌憚地開始吃蜜蜂的體液,就像死亡之吻般殘暴地侵蝕著它們的身軀。據(jù)統(tǒng)計,蜂螨幼蟲在1992年進入英國,大多數(shù)人認為是從世界各地進口蜜蜂所導致的,而對于一個外來入侵的生物,我們可愛的蜜蜂就顯得毫無招架之力。
除了天氣和病毒,就連每日辛勤采集的花蜜也對它們伸出了無情的魔爪。近幾年英國宣布了禁止使用新煙堿農藥的規(guī)定,而關于農藥對蜜蜂的影響,許多實驗室對此進行了長期的研究:蜜蜂神經系統(tǒng)方面的專家倫道夫·門澤耳教授通過研究蜜蜂的通訊方式發(fā)現(xiàn)了農藥對于蜜蜂的記憶能力有很大的影響;戴夫高爾森教授在東薩西克斯正在研究野外蜜蜂實際上接觸到了多少的農藥等。一系列的研究和實驗數(shù)據(jù)表明,這些看似對蜜蜂來說是小傷害,也正日積月累地剝奪了他們生命的權利。
蜂巢就在不遠之處,可我依舊飛繞在上空。隨之而來的是憤懣、悲憫、無奈和可憐。之前的我看完這視頻只覺惋惜,想要做點什么也無從著手,因為人類這個群體生物實在是太龐大了,而作為這滄海一粟,又能說得了什么呢?而如今的我突然變成了一只蜜蜂,一只每日遠赴千米之外采集花蜜,終其一生也只能為人類提供0.6 g蜂蜜的工蜂,我的同伴們還要哺育幼蟲、泌蠟造脾、泌漿清巢、建造蜂巢、保巢攻敵,我們所做的一切還被無情的人類倒戈一耙。若是將人類的所作所為讓我們同伴們知曉,這該是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采得百花成蜜后,為誰辛苦為誰甜”,這一句耳熟能詳?shù)脑?,如今想來,倒也諷刺了一把。
外出一趟,太陽也在不知不覺中竄到了天邊的另一方,一縷縷陽光穿過云層來到我們的身邊,輕柔地包裹著用生命筑起來的蜂巢??粗β当疾▍s樂在其中的同伴們,殊不知危險早已悄然來到了他們跟前。我也不敢怠慢,抱著沉重的花蜜,鉆進了起初讓我渾身厭煩的蜂巢。瞧見我返回了蜂巢,同伴們用翅膀拍打著我以示友好。站在蜂巢上,朝著桃園的方向,我跳起了搖擺舞,轉完9圈,我便召喚著他們一起出去覓食,燦爛的笑臉在他們臉上綻放著,仿佛尋得了寶藏般一窩蜂地跑出了蜂巢。和著“嗡嗡”的低沉旋律,他們在空中飛舞著,就像可愛的小精靈,跳躍著靈動的美麗。
“可這短暫的美好又能堅持到什么時候呢?”我不禁感嘆道。一不留神,我突然撞到了粗壯的樹干,天旋地轉的黑暗猛襲而來,我又墮入了混沌之中。
醒來發(fā)現(xiàn)我回到了現(xiàn)實中,身邊的人們敲擊著鍵盤,都在奮筆疾書為期末考試的論文沖刺,一切都回到了正常軌道。桌上擺放著早晨出門前泡好的蜂蜜茶,我的心中又再一次泛起絲絲心痛。
這是一場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