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嶸歲月 不忘初心
——中國城市科學研究會原副秘書長鮑世行訪談

■ 閆晉波

鮑世行，研究員、教授級高級城市規(guī)劃師。上世紀60年代初，先后在原建筑工程部、原國家建委、原國家計委從事城市規(guī)劃管理工作，后在四川從事城市規(guī)劃設計工作，曾多次獲得省、部級獎。唐山大地震后，鮑世行以原國家建委專家組成員身份參加唐山和天津兩地的震后恢復重建規(guī)劃。上世紀80年代，鮑世行先后在原國家城建總局、中國城市規(guī)劃設計研究院工作，長期從事學術刊物編輯工作。先后主持過《城市規(guī)劃》，CITYPLANNING REVIEW和《城市發(fā)展研究》等學術期刊工作。上世紀90年代后調至中國城市科學研究會，任副秘書長，主持常務工作，從事城市科學理論研究。

筆者專程采訪鮑先生，深為他不忘初心的情懷所感動。為更生動地呈現(xiàn)鮑先生的執(zhí)著與境界，本文用第一人稱的形式進行描述。

一、水木潤澤 孕育初心

“我是1952年進清華大學讀書的，當時進清華也是很不容易的。我的學習經歷有一個時代特點，就是通過蘇聯(lián)式教學的全面的方式把我們培養(yǎng)出來。當時清華建筑系是六年制本科，我剛進清華的時候是學兩年制的專修科。因為國家建設需要人才，我抱著國家需要就是我的需要這種初心；另外，家里面也需要我，因為我是老大，畢業(yè)工作以后需要來支持下面的弟弟妹妹學習生活，所以就考了專修科。專修科學了一年之后，我進到俄專（留蘇預備班）學習一年，全部學俄語，然后預備到蘇聯(lián)去學習，當時留蘇預備生是由蘇聯(lián)專家授課。1952年以后國家開始第一個五年計劃建設，當時來了大量的蘇聯(lián)專家，蘇聯(lián)專家除了幫助我們城市規(guī)劃建設以外，還指導我們的教學，包括全面的教學計劃、教學大綱和教材。但是我后來沒有去蘇聯(lián)學習，當時專修科的兩年制度被取消了，改為六年制的本科學習，所以我等于在清華學習了一年俄專和六年本科，加起來一共七年時間?！?/p>

“我覺得蘇聯(lián)的教學模式有一個特點就是聯(lián)系實際：比如第一年測量學習，第二年工類學習，第三年是工地主任學習。清華建筑系還有一個特點，是蘇聯(lián)的學制和梁思成先生的營造學社并行教學。那時候，我們怎么稱呼梁思成先生呢？叫‘梁公’，對其他人也是這樣，年輕一點、個子矮一點的就叫‘小周公’，都是這么叫的‘尊稱’，是那個公認的‘公’，不是工人的‘工’，這是營造學社里面帶出來的稱謂。當時，清華建筑系資料室存放的材料也非常豐富， 90%以上都是營造學社的資料，梁先生所有拍的相片、資料全部存放在資料室里，是我們學習和靈感的源泉。蘇聯(lián)學制另外一個特點是專門化——最后一年的時候要分成專門化教學，從建筑系里面分成城市規(guī)劃、民用建筑和工業(yè)建筑三組，我當時學的是城市規(guī)劃?！?/p>

二、建筑科學 山水城市

“錢學森院士研究十一個領域，包括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數(shù)學科學、系統(tǒng)科學、思維科學、人體科學、地理科學、軍事科學、行為科學、美學，這是十個，最后增加了建筑科學，一共十一個大部門，叫做現(xiàn)代科學技術體系，建筑科學是錢老晚年研究的最后一個領域。他年逾八十（像我這樣的年紀）每天還要寫兩三千字的文章，吃完晚飯就到書房寫，包括寫信，是很刻苦的、堅持不懈的習慣。我把錢老研究建筑科學、山水城市等內容的思想通過收集通信，已經匯編成一本書 （《杰出科學家錢學森論： 山水城市與建筑科學》鮑世行、顧孟潮主編，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出版，1999）。”

俯瞰明代古水利工程（吳忠賢 攝）

“我能與錢老通信是十分偶然的。錢老一直都很平易近人，任何同志給他寫信，他都會認真地回復。我到城市科學研究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做城市美學的研究工作。我主持出版了《城市環(huán)境美學研究》并將之贈送給錢老，建議要開展多學科研究城市的工作。我寫了一封信給他，錢老很快就回了信。他在信里提出要研究‘城市學’，錢老認為城鄉(xiāng)規(guī)劃學是應用科學而不是基礎理論，與之相對應的基礎理論就是城市學，是系統(tǒng)工程。我的研究方向是城市規(guī)劃專業(yè)，顧孟潮研究的是建筑學，錢老采用的是一種科學的思維方法，顧孟潮和我的研究正好與錢老當時的研究思路契合， 所以錢老將‘建筑科學’分成城市是宏觀建筑、建筑是微觀建筑兩個部分?！?/p>

“1998年6月初，是我與錢老的唯一一次見面，那時候錢老已經臥病休養(yǎng)，但當我們去的時候，錢老還特意在樓梯間等我們……錢老認為建筑科學的特點就是科學、技術與藝術的結合。錢老當年提出的‘山水城市’思想，與當前黨中央提出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不謀而合?！?/p>

三、起步城市 落腳鄉(xiāng)村

“我曾經編過一本名為《城市規(guī)劃新概念新方法》的書，由商務印書館出版，花費了我相當?shù)臅r間精力，把在國外學到的市場經濟的一些城市規(guī)劃理論匯總凝練，在當時有一些影響力，成為部分大學里的專業(yè)必讀參考書，當然現(xiàn)在學科的發(fā)展很快，城市建設發(fā)展也很快，這是經濟建設發(fā)展的必然結果。我現(xiàn)在研究農村問題也是這個道理。我曾擔任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專家委員會委員，最早第一批有24個歷史文化名城，現(xiàn)在有一百多個歷史文化名城，當時我認為傳統(tǒng)文化在城市里面沉淀；研究農村以后，就感覺到農村里面也有相當豐富的傳統(tǒng)文化的沉淀，特別是農耕文明的積淀。因為中國社會幾千年來以農立國，所以很多文化傳統(tǒng)實際上是沉淀在農村里面。同時，在農村開展工作也要踏踏實實接地氣，做到‘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鄉(xiāng)村里面的規(guī)劃，我特別有體會，就是要實實在在跟農民學習?！?/p>

“貴州的鮑家屯始建于明洪武二年，距今650年歷史，其屯堡和屯堡文化是一部保存完整的明朝歷史，是研究我國西南地區(qū)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不可多得的歷史資料。2005年，鮑氏家族在鮑家屯開過一次會，這個村落的布局是村里的機密，村里一共有三個機密，還有服裝織造技術和鮑家拳，不傳外人。2011年，鮑家屯水碾房獲得了聯(lián)合國教育科學文化組織亞太遺產保護最高‘卓越獎’，另外一個競爭者是印度的一個小廟，最后因為水碾房還在運行，既為生產服務又為生活服務，得到了評審會的全票通過。中國的村落建設中把水利建設放在首位，水利建設跟村落建設都是結合進行的，鮑家屯明代古水利工程具備灌溉、防洪、養(yǎng)殖、生活用水、排污、農產品加工、游泳健身、園林造景、生態(tài)保護、安全防衛(wèi)十大功能，整個古水利工程是一個大系統(tǒng)，每一項功能都是一個子系統(tǒng)，鮑家屯的村落建設、水利建設和生態(tài)建設是進行統(tǒng)籌規(guī)劃后建設實施的。我最近參與了西秀區(qū)鮑家屯村明代灌溉工程申報第五批中國重要農業(yè)文化遺產的這項工作。”

“總體來講，從我個人學習工作經歷上談‘不忘初心’，第一就是感恩，一個人要有感恩的思想，感謝黨組織的教育培養(yǎng)；第二要熱愛自己的工作，要非常熱愛自己的專業(yè)；第三是終身學習，要活到老學到老，知識永遠是不斷地更新，工作永遠是不斷地調整，經濟的發(fā)展在不斷地提高，新的問題層出不窮地產生，所以終身學習非常重要。關鍵還是要在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要改造自己的主觀世界，提高自己的修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