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的回禮

姚秦川

十幾年前，我還租住在城中村的一間民房里。當時我住五樓，沒事的時候總喜歡站在窗口往下眺望。有一天，我的目光無意中落到那個收廢品的老人身上，當時想起床底下還有一大堆廢舊報刊，就覺得不如拿來送給老人。

老人以為我要賣給他，急忙起身找秤。我說不是賣，是全送給他。也許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老人拘謹?shù)赝遥粫r手足無措。在我一再不肯收錢的情況下，老人才像撿了寶一樣，歡天喜地地接過那個沉重的袋子。從那以后，每當我從老人身邊經(jīng)過時，如果他先發(fā)現(xiàn)我，總是提前起身和我打招呼，一口河南話爽朗干脆。和老人熟悉了，知道他姓張，來西安已經(jīng)幾十年了，專門收廢品。

有段時間，單位派我去外地出差，回來時，總感覺生活中少了些什么。仔細一想，我猛然發(fā)現(xiàn)，回來好幾天了，竟然一直沒有看到那個收廢品的老人，忽然覺得心情忐忑。星期天，我難得睡個懶覺，忽然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輕微敲門聲。我不耐煩地吼道：“誰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是收廢品的老張。”我趕忙下床打開房門，一個多月沒見，他竟比原來蒼老不少。

他有些拘謹?shù)貙ξ艺f：“打擾你睡覺，真是不好意思。前陣子老伴生病，我回了趟老家，回來時給你捎了點雞蛋?！闭f到這里，老人將一個塑料袋往我懷里塞，同時囁嚅地說，“都是自家雞產(chǎn)的，也不是啥好東西，千萬別客氣?！辈坏任议_口，他就轉(zhuǎn)身快步走下樓去，好像走慢一步，袋子就會粘到他手上一樣。

手捧那袋雞蛋，我知道這是老人的一番好意，他一直惦記我當初送他的那一袋舊報刊，也一直沒有忘記回報我。這些雞蛋，是他千里迢迢從河南老家?guī)淼?。一路上，老人得怎樣小心翼翼，謹慎地呵護著他心中的那份善良和淳樸?。∧且豢?，我的眼淚差點不爭氣地沁出眼眶。

2003年，我搬離城中村時，和老張進行了道別。后來沒多久，那個城中村被拆除，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老張，也沒聽到他的任何消息，算下來，竟已有16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