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籬下系列五——野酸棗

于保月

進入秋季，瓜果上市了，水果攤上的花樣，有時候都叫不出名來?？粗@些來自天南海北的水果，有時候，特別惦念家鄉(xiāng)野生的酸棗兒。

北方的老家，山多坡密，高大的樹種不多，而密密麻麻長滿山坡的野酸棗，卻成了鄉(xiāng)下人隨手可摘的生津解渴的野果子。你看吧，那些山前山后的田埂上，或陡或禿的山坡中，曲里拐彎的山路旁，縱橫交錯的溝渠邊，到處是野酸棗的身影。這些純野生的酸棗樹，有著很強的自我保護力，它渾身生長著尖尖的刺，這種刺不同于其他植物，質(zhì)地堅硬且尖長，在茂密的枝條間如鐵絲網(wǎng)一般，讓人或者動物難靠其身。也正因有這樣的特點，鄉(xiāng)下人圖省事，有時干脆把酸棗枝刨下來，放在自家的菜園邊、院墻外，成了天然的籬笆墻。

酸棗樹生命力極強，新生枝一兩年時間就能長成一大片，老樹枝彎彎曲曲卻老也長不高，長不粗，因此在實用的鄉(xiāng)下人眼里，這種樹一直也成不了材。偶爾在有些村民的院里，會生長著一棵老輩人栽種的酸棗樹，論樹齡足有幾十年或上百年了，可樹身卻依然只有大人的胳膊般粗細(xì)。

野酸棗不同于其他水果，它在春天里發(fā)芽吐蕊，夏天里長出一串串幼小如綠豆般的小果實，一直到秋天，才會長到如花生豆般的小果子。這種小果還在皮色發(fā)青的時候，是不能吃的，不僅酸澀苦口，而且皮薄肉少，除了小孩子們拿它打打牙祭，大人們是不屑一顧的。直到秋天有霜的時候，這種小酸棗才會慢慢地由青變紅，變紅的皮下里的果肉才會有酸甜的味道，這時候吃一顆酸甜解渴，在大人和孩子眼里，才會真正成為可食用的野果。

野酸棗不僅耐貧瘠，耐干旱，根系發(fā)達，從不與地里的莊稼爭奪養(yǎng)分和水分，而且它的家族龐大，生命力旺盛，無論是否有人煙之地，也無論平地陡坡，或是懸崖峭壁，只要能立身，就會見到酸棗樹那頑強的身姿。有時候，人們因為它的渾身有刺，如在走路時怕掛破衣裳，妨礙行走，就會用鋤頭或镢頭連根刨起，扔在路旁。即使這樣，它仍然無怨無悔，枝繁葉茂，無所畏懼地生長著。也許是生命中注定一生要與貧瘠相伴，與苦澀相拼，與寶貴相隔，因此它始終與世無爭，無論身處何地，一味地默默地生悄悄地長，沒有過人的芳香，也沒有招人的張揚，只會用盡全力讓生命發(fā)出自身的光彩，并傳承著開花結(jié)果的生命樂章。

經(jīng)過一個夏天的茂盛生長，酸棗樹上小小的球形果在深秋季節(jié)成熟了，伴隨著秋天干燥涼爽的氣候，即使葉子全部被秋風(fēng)掃落，小果子也始終不離枝頭，如一顆顆發(fā)光的小燈泡，在人們的視野里迎風(fēng)搖曳。這時正是采摘的好時機，摘一個放進嘴里，酸酸的，甜甜的，味道好極了。有時候，莊稼人在地里干農(nóng)活，累了渴了，就會隨手在地邊的坡上采下一把，放進嘴里，慢慢地把表層的皮肉咀嚼一番，立刻就會滿嘴生津，酸得直流口水。

小孩子們在這個季節(jié)，總會結(jié)伴來到山坡上，伸出稚嫩的小手，小心地在長滿長刺的酸棗枝上采摘著各種酸棗。一邊摘，一邊不停地往嘴里塞，并哇哇地招呼著同伴把好吃的酸棗一一提醒大伙兒。有經(jīng)驗的會專摘那些一半發(fā)白發(fā)黃，一半發(fā)紅發(fā)紫的酸棗，因這樣的酸棗最酸甜，最可口。有時候，采摘多了，小孩子們就會把小筐里的酸棗帶回家，讓大人們也一飽口福。在那個時候，鄉(xiāng)下人家除了自家種的水果外，平時是很少去市場上買水果吃的。這時候，吃一把野酸棗，也是家里人種田歸來或飯后消遣的一種樂趣。

據(jù)說，野酸棗的功效有不少，可以益肝氣、堅筋骨，令人體健，輕身延年。酸棗核內(nèi)的棗仁，是一味傳統(tǒng)中藥材，含有較多的脂肪和蛋白質(zhì)，具有鎮(zhèn)靜安神等功能。不過，在鄉(xiāng)下人眼里，這種野酸棗還真不是稀罕東西，也從沒想過有什么營養(yǎng)價值。只不過，是一種鄉(xiāng)野間極其普通的野果子罷了。

其實，人類自認(rèn)為是最高明的智能動物，殊不知認(rèn)識大自然的能力真的有限。一棵不起眼的酸棗樹，別看它平樸得如泥土般廣泛，其實萬物相生相伴，自有它的存在價值，只不過慧眼識真的人太少了。正所謂：萬物生長無愧天地，百家褒貶自有春秋。

哦，野酸棗，小不點兒般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