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爬藤”少年

涂芮

近20年來，到美國讀本科的中國大陸學生從2000年的8000余人，上升至2017年的近15萬人。2017至2018學年，中國大陸蟬聯美國高校國際生第一大來源地。中國最優(yōu)秀的一批家境優(yōu)渥的高中生早已不滿足于北大清華，早早展開了美國“爬藤”之旅。這是不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安徽合肥某中學美國高中2017屆畢業(yè)典禮。

該班級109名學子共收到美國大學錄取通知書547個

32%進入美國TOP30大學

92%進入美國TOP50大學，包括康奈爾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等多所名校

2019年5月初，美國大學錄取丑聞的最新信息披露，兩個中國家庭分別花費120萬和650萬美元把孩子送進耶魯大學和斯坦福大學，價格超越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丑聞并不代表廣泛的真實情況 ，更廣泛的事實是，一些來自中產或條件更優(yōu)裕家庭的孩子，也把目標定為了出國讀大學。其中最優(yōu)秀的一批，更是瞄準了“常春藤盟?！币活惖氖澜珥敿墝W府，開始艱辛而充實的“爬藤”之路。

陳國、楊柳和馬雙清三名北京孩子便是如此。

他們來自西城或海淀。這里，有北京最貴的學區(qū)房，遷居而來的“孟母”們，希望孩子在最好的環(huán)境上小學初中，并順理成章進入最好的高中，然后考上北大清華。在這三個孩子15歲時，他們做了同樣的決定——放棄高考，上“國際部”，考美國大學。

這也是越來越多成績頂尖、家境優(yōu)渥的學生的目標。近十幾年，中國經濟發(fā)達地區(qū)最優(yōu)秀的高中幾乎都開辦了國際部，把拼殺高考的傳統和美國課程體系結合起來，將學生們送進“比北大清華更好的大學”。

每年4月，當數百萬高考生開始沖刺時，數萬封開頭寫著“Congratulations（祝賀）”的信件正從地球的另一邊飛來。

2018年，北京中考滿分580分，全市最難進的10所高中的分數線都超過了550分。頂級高中國際部的錄取分數線，這幾年更是超越本部，招的都是尖子中的尖子，并且背后都有支付得起百萬元級別大學教育費用的家庭。

花錢買機會

雖然不用參加普通高考，“爬藤”少年們并沒有告別考試和分數。

他們要準備“標化”——一系列標準化測試的成績，包括英語能力成績，即托?；蜓潘迹€要和美國本土學生一樣考SAT（學生能力）或ACT（美國學院測試）。

考試所起的作用只是跨過門檻，因為很多大學會在錄取通知書中告訴申請者，他們被錄取的原因，是在課堂內和課堂外都表現出過人的優(yōu)秀品質。

大學不完全是考上的。給備考學生提供各種背景提升的機會，也成了新的市場——你可以跟隨人類學家，考察古文明遺跡;可以把自己包裝成“科學少年”，在頂級實驗室?guī)涂茖W家打下手;更可以是熱心公益、關注弱勢群體，去偏遠地區(qū)，甚至東南亞、非洲一些不發(fā)達地區(qū)支教。像展示在貨架上的商品一樣，各種活動套餐價格不等。

小時候上過無數課外班的馬雙清，在高中發(fā)揮了愛好廣泛的優(yōu)勢，從阿卡貝拉合唱團到做學生版的“中國有嘻哈”;從調查勞工問題的社會實踐，到組織一系列環(huán)保活動;此外，他還是籃球隊隊長、創(chuàng)業(yè)小組隊長……

楊柳則是另一種“學者型酷小孩”，在心理學、數學和社會學等多個領域涉獵頗深，參加過大學本科甚至研究生級別的網絡課程，也曾獨自前往鄉(xiāng)村進行田野調查。通過和國內外大學教授的郵件溝通，他還曾爭取到在某大學實驗室協作科研的機會。

陳國在母親的安排下，用了兩個假期去做活動。一次在湖南某個貧困農村，一群來自各大城市的中學生在那里修了一條路;另一次則遠赴斯里蘭卡，在一個海龜保護基地刷洗了幾個星期的保育池。

關鍵在于，參加這種“志愿工作”，非但沒有酬金，還需要支付給中介機構一筆遠超交通、食宿花費的服務費用。

塵埃落定

在第一輪“提早決定”（Early Decision），即ED申請中，馬雙清將申請遞給了綜合實力在美國排30名左右的R大學。僅僅幾周之后，只遞出一封申請的馬雙清收到了錄取通知，提前結束了申請季。全家人一片歡騰，他輕描淡寫地聳聳肩——“我早就知道?！?/p>

早申階段的捷報頻頻傳來，陳國收到了一所著名文理學院和幾所不錯大學的錄取通知，來不及高興太久，他又陷入到緊張的期待中——眼看“常春藤日”就快到了。

每年3月底，8所常春藤盟校和幾所名校會在同一天傍晚時分同時發(fā)出錄取決定，而在十幾小時時區(qū)外等待消息的“爬藤”少年們，前一夜注定無眠。

一向沉著自信的楊柳，當時焦慮達到了頂點。很多同學已經手握數個錄取書，而他仍兩手空空。

3月29日清晨，楊柳再次打開那個已經查過無數遍的網頁，忐忑地點了登錄按鈕。

“Congratulations！”他跳了起來。

這句話，是那所最有名望的常春藤大學寫給他的。

大學申請塵埃落定了。

（應采訪對象要求，陳國、楊柳和馬雙清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