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劇版《紅樓夢》對原著的沿襲與創(chuàng)新

陳琪琪

新時期以來，對《紅樓夢》進行影視改編的人不盡其數(shù)。高淮生、李春強在《關于〈紅樓夢〉影視改編的思考》[9]一文中列舉了《紅樓夢》在1924年到1989年之間影視改編的18部作品。其中被認為改編得較為成功的是1987年由王扶林導演的電視劇《紅樓夢》（以下簡稱87劇版《紅樓夢》），這一影視改編得到了大批紅學家的支持。在對小說靈魂的沿襲上，87劇版《紅樓夢》延續(xù)了原著的文學靈性和生活靈性，涵蓋了詩詞歌賦的運用、藝術手法的刻畫、生活場景的描繪及日常語言的描寫。從呈現(xiàn)方式的創(chuàng)新來看，原著中的詩詞歌賦、藝術表現(xiàn)形式由靜態(tài)變?yōu)閯討B(tài)呈現(xiàn)，表現(xiàn)形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本文立足于原著，運用文學理論和傳播學理論對87劇版《紅樓夢》的存在價值進行分析。

一.對《紅樓夢》靈魂的沿襲

文學靈性是新興思潮背景下當代文學的多維度探究。[2]于《紅樓夢》而言，它除了包含對原著中詩詞歌賦、遣詞造句的分析和細致的語言、心理描寫外，還包括藝術美學，即藝術表現(xiàn)手法。[8]87劇版《紅樓夢》中對詩詞歌賦、藝術手法、語言及心理描寫的應用都強調(diào)了原著的文學靈性。

87劇版《紅樓夢》并非完全照搬原著中所有的詩詞歌賦，而是從中選取同人物性格、命運緊密相關或者可以突出劇中主要人物的詩詞。如原著中的黛玉、湘云的聯(lián)句，劇中只保留了“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和前面幾句，刪去了一些拖沓的詩句。詩句與畫面相結合，通過聲音表達出來，仿佛為安靜的詩句注入了靈魂，使人感覺到它的美，并且想探索它的美，從而引起共鳴，呈現(xiàn)出靈。在《紅樓夢》原著中，書中的人物描寫和場景刻畫全靠藝術手法恰到好處的運用，文字的精煉，詞組的混搭，句式的拆分，構建了精彩絕倫的故事情節(jié)。而87劇版《紅樓夢》對原著藝術手法進行了適當?shù)纳A。比如，它保留了原著當中以人物為內(nèi)試點，借書中人物的眼光、心理進行描述的藝術手法，但又結合演員外在形象合理塑造原著中文字描寫的人物形象，更立體的呈現(xiàn)人物心理活動。87劇版《紅樓夢》不僅保留小說版“寫意”的藝術手法，并在拍攝中得到強化。原著中的“寫意”是借助象征、烘托等方法來表達作者沒有表露出的含義；[10]劇版特別注重環(huán)境的作用，以鏡頭的變換控制渲染的角度和程度，使它的“寫意”比原著更加靈活，轉換起來更加連貫自由。

生活靈性是指對生活場景的描述和對生活的感悟。于87劇版《紅樓夢》而言，演員演繹的林黛玉進賈府的察言觀色和小心翼翼是生活，黛玉在落花飛舞中葬花泫然欲泣是靈性；史太君兩宴大觀園的飲食文化是生活，湘云醉臥沉思中的悠閑是靈性。[6]

87劇版《紅樓夢》凸顯出了原著中的生活靈性。當劇中的畫面增加一些民間氣息，多收錄幾個農(nóng)田場景，演繹一些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便拉近了名著與觀眾的距離。比如黛玉從揚州趕往京都時，除去人物特寫，電視鏡頭里出現(xiàn)了沿途的牛與牧童，還有一路的自然景色；如黛玉在即將抵達榮國府時，有一段街頭賣藝的情景。這些場景是導演和編劇在研讀原著時新增的，順應了原著的發(fā)展曲線，為原著的人物和場景潤色，更為直觀的傳達出原著中蘊含的生活靈性，使觀眾有所感、有所悟，更加貼近《紅樓夢》。劇中的生活靈性使得觀眾產(chǎn)生親切感，一定程度上擴大了《紅樓夢》的受眾范圍。[1]

二.對《紅樓夢》原著呈現(xiàn)形式的創(chuàng)新

《紅樓夢》原著為書本形式。在當時時代背景下，大多數(shù)人不識字，復雜的字體和單一的表現(xiàn)形式限制了《紅樓夢》的受眾群。[4]影視版《紅樓夢》運用現(xiàn)代化傳播技術，通過聲畫合一的動態(tài)形式、五彩繽紛的服裝造型、入目三分的人物刻畫、應景而生的歌曲演繹生動的描繪了原著的故事內(nèi)容。導演根據(jù)既有故事情節(jié)和原著作者奠定的悲劇結尾，運用現(xiàn)代影視技術加以處理，還原了原著中的場景,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化傳播方式的進步。87劇版《紅樓夢》對原著的改編就是指改編過程中對原著詩詞歌賦呈現(xiàn)方式、人物刻畫、畫面描繪的還原與創(chuàng)新。

“唱”出來的詩詞歌賦。文學價值是指詩歌、散文、小說以及戲劇等文學作品中必有的思想和精神價值，主要指文學作品的內(nèi)在藝術價值。87劇版《紅樓夢》中“唱”出來的詩詞歌賦傳達出的就是一種文學價值。與原著相比，這是由靜入動的傳神化體現(xiàn)。在87劇版《紅樓夢》中，導演利用影視技術聲畫合一的特有優(yōu)勢，將劇中的詩詞表現(xiàn)為主人公念、唱和旁白等多種形式，加入音樂和曲調(diào)，配合劇中人物特有的動作和表情，虛構出原著想與讀者溝通的畫面。這種“唱、說、念”的方式，代入了深厚的情感，無需觀眾調(diào)動想象力，便能引起共鳴。比如劇中對惜春命運的唱述：“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盵2]詩詞與音樂相融合，透過歌聲的傳達，渲染了詩詞中哀憐的情感，視聽的動態(tài)結合使觀眾感受到了讀者在靜態(tài)中沒有體會到的人物可憐命運。87劇版《紅樓夢》中對詩詞歌賦的應用在一定程度上忠實于原著，但并未照搬原著中的運用方式和出現(xiàn)時間，它保持了原著的基本藝術風貌及其呈現(xiàn)出的總體氛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原著的思想內(nèi)涵。在此基礎上，“唱”出來的詩詞歌賦還融入了編劇和導演個人對作品理解的元素，既體現(xiàn)了時代精神，又展現(xiàn)了原著固有的文學靈魂。

“人物”刻畫時代。開啟任何一段故事或傳達時代特點，都需要一個“發(fā)出者”，“發(fā)出者”可能通過語言、服裝、發(fā)型、表情的展現(xiàn)突出當代文化、經(jīng)濟、思想的發(fā)展面貌。小說和電視劇的敘述主體有異質性的差別。小說是以語言文字為媒介的語言藝術，而電視劇是以流動的畫面和聲音為手段的視聽藝術?！叭恕苯Y合原著的語言、心理描寫和故事場景的刻畫，融入故事中再結合自我感悟，刻畫出一個時代方方面面的特點，為后人的時代研究提供詳細的資料。87劇版《紅樓夢》以人物為中心，原著中的角色鮮活有力，演員的精彩演繹讓整個故事更加具體，更清晰的向觀眾展示紅樓故事，也更直觀呈現(xiàn)出原著中明清時期的時代面貌。87劇版《紅樓夢》中人物形象刻畫生動，演員憑借華麗的服裝道具，細微的肢體變化，高低不同的語調(diào)，細膩的面部神態(tài)，以視聽結合的方式，將栩栩如生的角色變?yōu)榱嘶钌娜耍暾某尸F(xiàn)出封建社會的百千世態(tài)，側面反映出明清當代的社會形態(tài)，為后人研究明清時期的社會結構，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社會思想，市民文化具有重要意義。

“畫面”傳遞經(jīng)典。87劇版《紅樓夢》擁有非常高的美學價值，在《紅樓夢》原著中，不管是人物形象、事態(tài)發(fā)展還是場景呈現(xiàn)，作者都是以靜態(tài)的文字為基調(diào)，依靠讀者的想象來理解故事。而平面化的敘述使大多數(shù)讀者感到單一，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故事內(nèi)容的傳播和原著價值的推廣。87劇版《紅樓夢》使原著由“靜”入“動”，從小說到電視劇這種呈現(xiàn)形式的變化，使其藝術表達形式發(fā)生變化。在色彩表現(xiàn)上，87版《紅樓夢》采用了濃墨重彩的方式來渲染畫面，突出了主題、人物、意境，增強了電視劇的表現(xiàn)力。在環(huán)境塑造中，對于自然景物和人文景觀，都力求色調(diào)的華麗。比如劇中片段：甄府家奴霍起抱著英蓮看戲的情景，只見劇中的街市到處都是亮起來的彩燈，遠遠望去，確有“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處”[5]的感覺。劇中鄧婕演繹的王熙鳳，陳曉旭刻畫的林黛玉，神形皆似，體現(xiàn)了小說人物精髓。87劇版《紅樓夢》中音樂與故事情景的融合將情感渲染到最強烈，劇中使人感動揪心的片段是《分骨肉》中唱出的探春與賈府訣別時的那句“奴去也”[7]，畫面、情感、音樂的融合酣暢淋漓，唱的肝腸寸斷，催人淚下?！半x合皆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3]這一句詩結合色彩鮮艷的動態(tài)畫面，喚醒了人們心中最悲慟的共鳴。

三.總結

87劇版《紅樓夢》從本真出發(fā)，由文字到畫面的傳播形式延續(xù)了原著的寫作手法，突出對文本中經(jīng)典片段的描述，沿襲了其文學靈性和生活靈性，還以其永不褪色的巨大凝聚力，撥開紛繁復雜的生活紛擾，以更深刻的態(tài)度直面人生和現(xiàn)實，讓心靈更詩意的棲居，把一個更溫暖、更人性、更有情感的世界小心翼翼呵護和珍藏。它通過對原著“詩美意”的傳達，在更大范圍地宣揚了“紅學”。

現(xiàn)代化的傳播方式，連貫的劇情演出，最大程度地還原了小說中的場景和人物形象。對原著寫作靈魂的延續(xù)，使它蘊含的文學經(jīng)典生生不息，帶著更蓬勃的生命力傳承。在87劇版《紅樓夢》掀起的“紅樓熱”中，原著更加深入各個年齡段的讀者心中，在民間得到推廣，促進了一代代青年對中國古典文學的熱愛。同時，對于87劇版《紅樓夢》，雖然學界普遍認同其改編，但關于后四十回的改編，也頗多爭議，尤以“黛玉之死”[11]為一大敗筆。盡管頗受爭議，87版《紅樓夢》的現(xiàn)實意義和價值卻是不可低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