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之夜，或百合雅集

陸 承

一

酒喝下去是水？水喝下去是酒嗎？

第一杯，剔除氣勢，或世俗的塵埃。

第二杯，顯現(xiàn)本質(zhì)，男子或女性的意識。

第三杯，儀式的形式意蘊(yùn)，超越了酒本身。

從二鍋頭到茅臺有多遠(yuǎn)，從下席到上席有多近？

魅惑的聲音，這么近，就在電腦桌下的地下室。

熱忱的咀嚼，這么深，仿佛上個世紀(jì)的糾葛。

哦，百合，我不能稱之為美或雅的標(biāo)識里，

還有誰忘卻了情調(diào)與奢華？

你的前世，我并未關(guān)注。

它那么平靜，像修鞋攤一樣，

存在與否并不影響一處角落的價值。

你的來生，我開始眺望。

是你的譜系，或更加駁雜的音韻。

在平仄和布局之中，誰掌控了

微小的按鈕，轉(zhuǎn)瞬就是毀滅。

二

并不端正的飛天，能否引領(lǐng)平庸的飛升？

她來自敦煌，或在去敦煌的路上。

她去往莫高，懺悔或者修行。

哦，我無力分析的物質(zhì)，我無法拆解的修飾。

在色澤與線條的鑿空中，漢書并不落寞。

就像此刻，多少交集，印證一個時代的踟躕。

我喝下的不止是酒，月光杯何在？玫瑰何在？

為何只有百合，在柔美的氣息里指引了

衛(wèi)生間的方向。我排泄肉體的空無，

空出更多的體積，容納這凡塵里的虛幻與堆砌。

三

我們談?wù)摰纳?，并非生活本身?/p>

那么，我們究竟為何相聚？

為何賦予了你我如此神圣的圭臬？

從大海之上，到高原之下。

從一枚鏡頭，到無端的贊美。

絲路啊，你鬼魅，或優(yōu)柔，

你空曠，或狹窄，你盤繞了

多少朝代的思緒，在綢緞的形態(tài)上沸騰。

我不能明確的人物，英娘，大夢，或百花之雨。

我不能眷顧的側(cè)影，尊崇之道，或現(xiàn)實(shí)之劍。

一把沒有劍柄的劍，一把沒有銳利的劍，

一把不是劍的劍，在剖析我們所謂的生或死。

陪侍的時光，那么漫長，超過了天長與地久的溫度。

四

請告訴我，陌生人，誰是熟悉的昭示，

誰又是破碎的音符？誰來自你的內(nèi)心，

然后，又歸于你的胸懷？

誰遠(yuǎn)離你的臂膀，即使，他站在

你的旁邊，也不能領(lǐng)取意識形態(tài)的冠冕。

請告訴我，我該喝下怎樣的酒，正確的酒，

或錯誤的酒，順暢的酒，或扭曲的酒？

請告訴酒，這文雅的筆劃里，

飽含了時代的麥穗與刻錄。

向上的光啊，你慢點(diǎn)覆蓋。

那終將逝去的青春，

在多年以后，會以其他的形式浮現(xiàn)。

那時，不要驚訝，不要緘默。

萬物本該如此，我老去的片段，在留聲機(jī)里游蕩。

五

從此岸到彼岸，從生涯到技藝，

影像折射，隱喻遞進(jìn)。觀摩

并未參透的理想，瞻望并不遙遠(yuǎn)的城池。

微小的殿堂里，珍藏了多少神靈。

側(cè)臥的佛龕，經(jīng)受了多么磨礪。

從此處到月牙泉的笙簫，跳躍了幾多音節(jié)和琴瑟。

在闡釋的典禮上，我窺得了卅載的秘密。

感激相逢，讓商業(yè)與藝術(shù)交匯。

感恩這殘忍的逼仄與克制，在另一種語境的宣告中，

誰點(diǎn)開了仙樂，誰將退出奢侈的創(chuàng)制。

在一杯酒之外，一杯茶俏麗如春。

茶葉翻滾，我無處安放的手，握緊了一束涅槃的光。

六

抽離事物，空余桌子，讓桌子發(fā)言，

盤子總結(jié)，這光華的食物啊，是內(nèi)核之軌。

前輩幽靜，晚生淡然。互掐的劇情，

早已翻轉(zhuǎn)。我令誰成為主宰，誰令我剝離訊息。

無法復(fù)原的現(xiàn)場，在觀者的眼眸里模糊。

酒精篡改了史冊，而刀筆吏的膝蓋蘊(yùn)含了多少石頭與骨氣？

于是，我感喟互通的口岸。

于此，我喝下茶的時候亦然喝酒。

奔跑的大事與小情，以多重的解構(gòu)呈現(xiàn)。

你理解的，或，我不能理解的，全部叫做多元。

一只麻雀飛過的廟宇里，

我只愿是一只隔離了消亡的螞蟻，堅(jiān)韌而樸素地運(yùn)轉(zhuǎn)。

七

初心：往事月明中

往事：蛻變的蝴蝶

蝴蝶：飛向何處？

旋轉(zhuǎn)的馬克呂布，或黑白的畫幅。

年少的熱氣球，要帶領(lǐng)我們奔向法蘭西。

哦，西部大地，我匍匐的母親。

哦，九曲的河道，我癡迷的婀娜。

就是一把刀遇見了一頭羊，

就是一個浪子抓住了飄散的發(fā)髻。

就是你，任何一個不可能指向可能的詞調(diào)，

在夢中掉下的淚，卻暗示了明朝的洪水。

就是一種力，在青海與寧夏的夾擊中，

生出的疼，灼燒并未殘損的神經(jīng)。

蝴蝶飛，她掙扎，她溫和，她不可更改的密碼，

是蝴蝶，是這漢語發(fā)音里編織的錦繡與劇烈。

八

慷慨的修辭，在魏晉的波濤中順流而下，

在酒（世紀(jì)金徽）與茶（鐵觀音）的灌溉中萌芽。

遺憾是主旨。沒有遺憾的劇場，沒有觀眾。

沒有觀眾的劇目，必將永垂……不朽或者速朽。

在一面旗幟下，航輪如何駛出淺淺的港灣。

在一張圓桌上，如何調(diào)制適合微醺的解酒茶？

為何，我就要醉了。沒有任何征兆，即使隱晦的信號。

沒有敷衍與恍然，我醉在倒映的意會里。

我不知曉，誰會銘刻這并不穩(wěn)定的聲波。

在遼遠(yuǎn)的星空上，神會看著我們，

縱使他不看，我的心中也充盈道的柔和。

九

街市靈動，悲劇渙散。我借助這無望的大道

表白，我愛，我恨，我無以淚水的悲愴，

或繼續(xù)熱愛的寒冷與寂寥。

寫不完的詩篇，在我的詩篇里龜縮。

我是王，我是奴，我是一支筆，

并不能蘭亭，卻在這清澈的源頭浣洗。

我獲得我該得的潤筆，潤澤干涸的敘述。

一場磅礴而溫順的變革里，行進(jìn)的格調(diào)。

一次微小的沙龍，或彼此的呼喊。

請忘卻不是必然的必然。請鐘情

上古的單調(diào)與領(lǐng)悟。哦，多少年以前，

你舉起的器械，慢慢遁為新石器的比擬。

多少年以后，我蒼老的皺紋里，

暗含了二十一世紀(jì)的駝鈴或影射：

回到我的北面灘，回到

簡單粗暴卻炙熱燃燒的美學(xué)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