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建社：學生自主設計校園

龍?zhí)煲? 孫樂怡 李夢石

2019年9月，北京大學建筑與景觀設計學院2018級碩士研究生張浩站在30號宿舍樓旁。他面前是一座在建的花園，正在施工。在施工的二十幾天里，張浩每天從早到晚駐守在工地，和工人們交代施工細節(jié)，手里的施工圖紙冊被翻得卷起了毛邊。如果正好有不少圍觀的人，他還會解說一番：“這是個雨水花園，下雨時能像海綿一樣吸收道路上的積水。接下來，這里還會安置自行車位、座椅、秋干……”

不久前這里還只是一處不起眼的草地。

2019年暑假“全國校園營造聯(lián)盟”成員合影

一座花園，從無到有

張浩是北京大學校園公益營建社（以下簡稱“營建社”）現(xiàn)任社長，他與社團副社長、建筑與景觀設計學院（以下簡稱“景觀學院”）2018級研究生卓康夫一起，帶領營建社的小團隊全程推動了“30樓雨水花園”的落成。

雨水花園緣起于校園的內澇問題。北京夏季降雨頻繁，而宿舍區(qū)缺少完善的雨水系統(tǒng)。每到雨天，路面積水嚴重，營建社的成員們由此想到修建一座雨水花園，將樓頂、屋檐、道路的積水引流至草坪中。

這個想法由來已久。2018年初，營建社向學校申報了“宿舍區(qū)參與式創(chuàng)新花園營造”的項目。3月29日，項目通過審批。

學生自主設計并參與校園公共空間的建設并非易事，在北大校內也沒有多少先例可循。設計方案經(jīng)歷了先后8輪的修改，線上、線下4輪意見征集，歷時一年半，參與各環(huán)節(jié)的學生達2000多人次。

與動力中心溝通后，成員們瞄準了30樓南側的一塊綠地，這塊綠地周圍的人行道是校園中最易積水的區(qū)域。被選中的土地面積不過340㎡，但想把它變成一個花園，需要跟總務部、校園規(guī)劃委員會、動力中心、公寓中心、房地產(chǎn)管理部、燕園街道辦事處等多個部門溝通，更要征求鄰近宿舍內住宿同學的意見。這些都靠張浩、卓康夫和他們的團隊來協(xié)調。

卓康夫是雨水花園方案的主要設計者。為了解宿舍樓內同學最真實的需求，他常常往30樓跑。但由于30樓是女生宿舍樓，卓康夫沒法直接進入樓內與住戶面對面地交流，他只好把設計方案做成展板放在宿舍大廳里，通過便利貼收集同學們的意見。

在最初的方案里，卓康夫計劃開辟一片可供二人獨處的休憩空間，這樣的設計來自于他的偶然觀察所得。一次晚歸時路過30號樓，他發(fā)現(xiàn)宿舍樓下狹小的空間里居然站著七八對情侶，由此他想到為情侶們創(chuàng)造“可以坐著戀愛的地方”。

然而，在他向同學們收集意見時，這一設計遭到了強烈的反對，許多同學認為公共空間應該對私密行為有一定的約束。最終，卓康夫摒棄了原先情侶休息區(qū)的設計，取而代之的是分散放置的7個樹樁，可供一人獨自歇腳，以避免人群聚集帶來的噪音干擾宿舍內同學的正常作息。

實際上，雨水花園的細節(jié)處處藏著設計者們的小心思。為防止有路過的女生高跟鞋鞋跟被卡住，人行道上的雨水篦子格柵間的縫隙被嚴格控制在1cm以內?？紤]到宿舍區(qū)內自行車常年擺放混亂、侵占人行道，雨水花園還專門為自行車規(guī)劃了一席之地。

方案修改后再次公示時，絕大多數(shù)同學表示了支持。8月21日，在征得房地產(chǎn)管理部、總務部和校團委的一致同意后，醞釀已久的雨水花園終于順利破土動工。

持續(xù)二十幾天的施工期內，每天早上9點到12點，下午2點到7點，張浩幾乎都蹲守在工地上。為給周邊宿舍樓的同學們實時直播施工進展，張浩組建了一個名為“30樓花園施工觀摩團”的微信群，并不斷向群里發(fā)送施工現(xiàn)場的照片、視頻。

這個社團，白手起家

發(fā)起“雨水花園”項目的社團——北京大學營建社正式成立于2016年。那年春天，20余名來自景觀學院的學生在2個月內親手將紅四樓、紅六樓間荒蕪的邊角地打造成了一個小花園。由于沒有經(jīng)費，大家只能絞盡腦汁變廢為寶——撿拾廢棄的球形燈罩充當花盆、將舊自行車重新刷漆后作為點綴的小景、移栽從校內工地上搶救出的野花野草……

一分錢沒花的改造最后卻帶來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小花園吸引了眾多師生前來觀賞，還登上了北京大學的官方微信公眾號。

景觀學院2015級碩士研究生黃彬凌是當時領頭干活的學生之一。他說自己純粹是抱著“一塊地空著挺浪費”的想法挖下了第一鏟土，不曾想過會有下文。沒想到，完工一段時間后，萬柳公寓特殊用房中心的主任聯(lián)系到他，希望小團隊能夠負責萬柳公寓的樣板間設計;校長辦公室的老師也找上門來，邀請他們對貝公樓二層北側的空間進行改造。

在多次實踐中，黃彬凌感受到了同學們改造校園環(huán)境的熱情，更結交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于是，他們想到了成立社團，以此來保持小群體的凝聚力。2016年11月，社團以總評第1名的成績通過團委學生團體部評估，獲準成立。

景觀學院教授李迪華擔任了營建社的指導老師。李迪華說，北大學生身上有一種“想要改變的力量”，而營建社希望做到、以及正在做的，就是把這種力量“激發(fā)出來”。

如今營建社已經(jīng)走過快3個年頭，社團陸續(xù)完成了二教“樹下空間”粉筆涂鴉、國關圖書館玻璃房改造、萬柳公寓“鏡園”建造、中關園食堂空間提升、二教地下極客實驗室門廳改造等項目。盡管過程并不總是一帆風順，但社員們從未忘記腦海中的想法變?yōu)楝F(xiàn)實的那些“高光時刻”。

大家一起，搞點事情

張浩一直是未名BBS的活躍分子，他最常逛的版面是燕園食宿和校長信箱。近年來，北大的整體環(huán)境在不斷提升，許多一線的后勤職工也一直在付出努力，但改變無法一蹴而就，一些缺乏人性化的細節(jié)仍時常成為同學們的“靶子”。在BBS及樹洞等校內平臺上，同學們對教學樓、宿舍、食堂等場所的抱怨并不少見。

“被二教廁所的彈簧門撞到過很多次”“29樓、31樓、物美等地下場所均未設置無障礙通道，對骨折或肢體障礙的同學很不友好”“博雅塔西北側路面施工造成溝壑，走路或者騎車經(jīng)過，稍不注意就會摔得很慘。若不能迅速修復好，建議放置醒目標志提醒行人注意”……許多訴求都直接影響到同學們的日常生活體驗。

“校園理應讓每個人都可以舒服、健康、愉快。”張浩認為，同學們在發(fā)現(xiàn)校園環(huán)境存在問題后主動發(fā)聲，相比起熟視無睹已經(jīng)前進了一大步，而營建社為校園帶來的，是一股“改變”的力量。

今年8月1日，BBS的“燕園食宿”版面上，有同學發(fā)帖稱，農園食堂二樓樓梯的臺階邊緣貼有的黃色警示條十分晃眼，容易使人踏空跌倒。張浩看到后，立即跟餐飲中心的老師反映了情況，希望能夠盡快去除警示條。

8月2日，問題剛被提出的第二天一早，餐飲中心已經(jīng)將警戒條全部移除，并在樓梯口貼出了告示。幾天后，餐飲中心就重新購置了一批不反光的防滑條，現(xiàn)已安裝完畢。

目前，營建社的同學也與餐飲中心達成了共識，兩者將聯(lián)合開展后續(xù)調研，收集同學們對農園食堂的“吐槽”，并給出詳細的解決提案。

校園環(huán)境的改變正是從大家腦海中想到的東西開始的。樹洞、BBS版面上的吐槽以及發(fā)現(xiàn)問題的敏銳必不可少，但現(xiàn)在更需要的是每個人在行動上參與校園的改造。

張浩并不喜歡把校園改造活動稱為“項目”?！斑@個詞一聽就很嚴肅，把同學們都嚇跑了，以為是專業(yè)的人才能干的事?！彼{侃道，“不如說，大家一起來‘搞點事情？”

營建社并不是燕園里唯一想要“搞點事情”的一群人。其實在雨水花園的建設方案敲定之前，營建社聯(lián)合了北京大學綠色生命協(xié)會和創(chuàng)客空間，希望把現(xiàn)在雨水花園的施工地設計成既有生態(tài)調節(jié)功能，又能進行科技互動的戶外活動空間，但最終遺憾地未能實現(xiàn)。

在燕園之外，也有一群致力于校園環(huán)境改造的青年人。李迪華鼓勵營建社“走出北大”。2017年5月17日，黃彬凌與同濟大學“菜心社”（現(xiàn)名為“有空營造社”）的社團骨干們“勝利會師”。在同濟大學教學樓的天臺，“菜心社”修建的“香草花園”旁，黃彬凌與時任社長紀丹雯等人共同提出了在全國范圍內搭建學生營建平臺的目標。

經(jīng)過2個多月的籌備，2017年7月22日，來自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同濟大學、華南理工大學等14所高校的營造類社團代表在北大起草了《校園營造宣言》，“全國校園營造聯(lián)盟”就此誕生。此后的每個夏天，來自各個高校的營建先鋒們都會齊聚北大，分享改造校園空間的經(jīng)驗與感悟。

責任編輯：尹穎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