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親淚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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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高墻森嚴(yán)，電網(wǎng)重重，荷槍的哨兵在游動(dòng)，這是一座監(jiān)獄。

鐵窗內(nèi)，蔡秀梅面容憔悴，頭發(fā)凌亂。她緩步走到鐵窗前，撫欄眺望。

旁白：“她，蔡秀梅，是我們這個(gè)故事的主人公。她現(xiàn)在的時(shí)日已不是用年、月、日來計(jì)算，甚至連日也是漫長的過去，再過幾個(gè)小時(shí)，她將被正義的槍聲送去另一個(gè)世界……”

鐵窗內(nèi)，蔡秀梅面部表情復(fù)雜，悔恨的淚水從面頰上滴落下來。

淚水化成片名：轉(zhuǎn)親淚。

1.柳家灣村

從山岡上俯視，柳家灣村被一條水溝分成兩部分，東西村各有幾十戶人家——村子南邊，灤河緩緩地流淌著。

旁白：“蔡秀梅出生在柳家灣，在那個(gè)吃大鍋飯的年代，這是個(gè)貧窮偏僻的地方。由于貧窮，鑄成了她婚姻的悲劇，由于愚昧無知，她吞咽著人生的苦酒，由于不懂法，她叩開了另一個(gè)世界的大門。她，也有過自己對幸福生活的憧憬和追求……”

2.柳家灣村大街內(nèi)

東方天際，太陽剛剛升起。

鐵鎬刨在堅(jiān)硬的凍糞上，一鎬下來，只掉下來幾小塊碎屑。

高低不平的大街上，墻壁上寫著“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大批資本主義，大干社會主義”等標(biāo)語。墻下，十來個(gè)社員正在刨糞。

柳成海揣著手，夾著鎬慢慢騰騰地走來。

隊(duì)長柳玉坤叼著喇叭筒煙，發(fā)現(xiàn)柳成海剛來，馬上指責(zé)道：“柳成海，你怎么剛來，還要工分不？”

柳成海戲謔地揶揄道：“剛來的也比待著的強(qiáng)！”

“你……你……”柳玉坤氣得無話可說。

社員們相視竊笑。

柳成海雙臂掄動(dòng)大鎬，大鎬帶著風(fēng)聲鉆進(jìn)凍糞里有四五寸深。

柳玉坤：“你……你……你馬上給我回去！今天不用你干了！”

柳成海雙臂一用力，一塊凍糞滾落下來。

在滾落下來的凍糞中，一塊金屬物閃閃發(fā)光。

柳成海撿起金屬物，竟是一枚五分錢的硬幣，他高興得幾乎喊起來：“??！五分錢！好，一天的工分錢有了！”

社員們向柳成海投來羨慕的目光。

“隊(duì)長，你剛才讓我回去？好，俺去也！”柳成海學(xué)著戲劇中的人物，邁著方步向家中走去。

柳玉坤：“你，你給我回來！”

3.巧云家門前

一群人圍在巧云家門前，看巧云出嫁。

收工后刨糞的社員也湊上來看熱鬧。

“出來了，快看，出來了！”一個(gè)女孩向門里探著頭說。

巧云穿戴一新，在人們的陪伴下，來到院子。

“看什么看？”二仙姑穿戴干凈利落，對堵在門口的小姑娘們說，“小丫頭看娶媳婦的，今兒個(gè)是她，明兒個(gè)是你。有什么好看的?！?/p>

女孩們嬉笑著跑開，閃開一條路。

蔡長青：“二仙姑，今天可要多吃點(diǎn)兒??！”

“憨小子！”二仙姑一邊笑罵著一邊揪住蔡長青的耳朵，“二仙姑也是你叫的？再這么沒大沒小的，這輩子我也不給你保媒?！?/p>

“別、別，二姑，二姑，別這樣?！辈涕L青一邊作揖一邊央求著。

二仙姑松開手，笑著說：“這樣還差不多，只要我高興，遇上對事的，就給你物色物色?！?/p>

柳玉坤：“也真是，你蔡長青長著三頭六臂？敢得罪這位保媒大仙，以后還想說媳婦不？”

“謝謝二姑，謝謝二仙姑?！辈涕L青發(fā)覺說走了嘴，馬上拎著鎬溜走。

門的另一側(cè)，幾個(gè)姑娘正在低聲議論。

姑娘甲：“聽說巧云的對象是首鋼工人。”

蔡秀梅：“比她大13歲呢，還是二婚。”

蔡長青鉆上來說：“大幾歲，二婚怕什么？只要躲開這個(gè)窮山溝，我要是女的，比我大30歲我也不在乎?！?/p>

“沒臊筋！”蔡秀梅向哥哥做了個(gè)鬼臉，馬上溜走。

姑娘乙：“現(xiàn)在提倡男到女家落戶，你倒插門不就躲開這個(gè)窮山溝了嗎？”

蔡長青：“那也得有人要哇，沒人要我不還是‘老姑娘’嗎？”

姑娘們馬上七嘴八舌地還擊。

“下莊‘喝’去！”

“托二仙姑給介紹。”

送嫁人將幾件嫁妝放在自行車上，弄好后，陪著巧云匆匆起程。巧云走在大街上，不斷抹淚。

柳成海推著自行車帶著四個(gè)簸箕也站在人們后邊看熱鬧。

蔡秀梅發(fā)現(xiàn)柳成海后，忙湊過來，小聲說：“我借了好幾家，也沒借到自行車，咱村的自行車差不多都到這兒啦。”

柳成海：“沒關(guān)系，我?guī)??！?/p>

蔡秀梅還要說什么，發(fā)現(xiàn)柳玉坤走來，急忙要走開。

“蔡秀梅，”柳玉坤攔住蔡秀梅，嬉皮笑臉地說，“早上怎么沒干活兒呀？”

“我嫌冷?！辈绦忝防淅涞卣f。

“白天我給你安排個(gè)好活兒，保證不冷……哎哎，你別走呀?！辈绦忝窙]等柳玉坤說完，轉(zhuǎn)身走開。

“呸！”柳成?？床粦T柳玉坤這套，狠狠地吐了一口，推著自行車也要走開。

“柳成海！”柳玉坤回過頭來，馬上換了一副面孔，問，“干什么去？”

柳成海故意氣柳玉坤，說：“給我大姨、二姨、三姑、四姑送簸箕去?！?/p>

“呵，怎么這么巧？”柳玉坤打量著柳成海的簸箕說，“又是集上送。我看你這是搞資本主義！不好好參加勞動(dòng)，小心開你的批判會！”

柳成海：“你敢！我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呢氜r(nóng)！”

4.楊琪家

“貧農(nóng)也不行！”楊琪放下飯碗，氣沖沖地說。

柳玉坤討好似的：“就是，貧農(nóng)就這樣不安心生產(chǎn)，整天搞資本主義就中？”

“走，找老柳去，研究一下開他的批判會?！睏铉饕贿呄驴灰贿呎f。

5.柳支書家

柳支書：“我不同意開他的批判會。不管咋說，柳成海還是貧農(nóng)嘛，是我們的階級兄弟嘛?！?/p>

柳玉坤：“不開批判會，社員都像他這樣，誰還參加生產(chǎn)？”

楊琪：“是呀，堵不住資本主義路，就邁不開社會主義步。我們不能任其自由發(fā)展?！?/p>

柳支書：“可以找他談話，個(gè)別教育嘛。”

6.趕集路上

柳成海用自行車帶著蔡秀梅，二人說說笑笑。

自行車輪在馬路上歡快地滾動(dòng)著。突然，車輪從一塊小石頭上壓過去，車輪一顛，“砰”，破舊的車輪放炮了。

柳成海和蔡秀梅滾落到路旁，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一愣，待他們明白過來后，相視大笑。

柳成海：“媽的，還有二里地就堅(jiān)持不住了?！?/p>

蔡秀梅笑著說：“你呀，你不總說你這破車子該進(jìn)廢品站了?！?/p>

柳成海：“進(jìn)廢品站？我要是趁錢買上新車子，就把它扔進(jìn)灤河去。”

柳成海檢查了一下簸箕，說：“還好，簸箕沒摔壞?！?/p>

柳成海整理好車子，二人一邊說一邊向前走。

楊玉英騎著車子來到他們身邊下來說：“呦，我當(dāng)是誰呀，原來是你們二位呀，真是成雙成對呀！怎么？車子壞啦？”

蔡秀梅紅著臉說：“玉英姐，你瞎說啥呀，我是走著，他騎車子到這里和我打聽件事才下來嘛?！?/p>

楊玉英：“對，對，走著的比騎車子的快。”

楊玉英這樣一說，蔡秀梅的臉更紅了。

柳成海：“楊玉英，嘴尖克夫，小心別把你的柳成林克去。”

楊玉英：“哈哈！我可沒那么大能耐。”

蔡秀梅：“玉英姐，你的成林呢？”

“誰知道他這會兒死到哪去了，我找他，他說有事。好，我先走了，祝你們早日成雙成對。哈哈！”楊玉英說完，伴著一陣笑聲騎車而去。

楊玉英剛走，楊玉才騎著一輛嶄新的紅旗自行車來到蔡秀梅他們身邊。他跳下車子，一跛一跛地討好說：“秀梅，怎么走著??？來，我?guī)阋欢??！?/p>

蔡秀梅冷冷地說：“走著比坐車子舒服。”

“你……你……不識抬舉！”楊玉才討了個(gè)沒趣，氣呼呼地騎上車子，怏怏離去。

蔡秀梅：“呸！”

7.柳家灣大街上

二仙姑一邊走著一邊打著飽嗝。

“二姑！二姑！”蔡長青發(fā)現(xiàn)二仙姑，老遠(yuǎn)就打招呼，他湊到二仙姑身邊，掏出煙，討好地，“二姑請抽煙?！?/p>

“喲！”二仙姑接過煙看了看，“這憨小子，還真舍得花錢，這煙起碼也值四五毛錢吧？嗯？你有什么事求我吧？”把煙含在嘴里。

“啪！”蔡長青馬上用打火機(jī)給二仙姑點(diǎn)著煙，嘴里連連說：“那是，那是?！?/p>

“哼！”二仙姑臉色一變，“就憑這毛八七的破煙，也想指使老娘為你辦事？老娘就值這一支煙錢？”

蔡長青連忙分辯道：“那哪能，那哪能。事成之后，一定請二姑喝喜酒，吃喜糖！多多酬謝你老人家?！?/p>

二仙姑：“喲，原來是這事呀。快告訴二姑，你是和哪個(gè)姑娘搞上啦，還是你看上哪個(gè)姑娘啦？”

蔡長青窘得滿臉通紅，喃喃地說：“不……不……都不是。我的意思是二姑別把早上的話當(dāng)笑話，留心一下也就是了?！?/p>

“唉！”二仙姑長嘆一聲，說：“難那，你家成分高，家里也不算富裕。你看不見咱村的姑娘一個(gè)個(gè)都往外跑，誰愿意到這窮山溝里受罪?！?/p>

“那……那……”蔡長青顯得更窘了。

二仙姑吸著煙繼續(xù)往前走。

“二姑！二姑！”柳成林發(fā)現(xiàn)二仙姑，也老遠(yuǎn)就打招呼，他來到二仙姑身邊，不好意思地說，“二姑，求您為我辦點(diǎn)兒事?！?/p>

“喲，大侄子，有什么事就快說唄，別這么吞吞吐吐的?！倍晒么叽俚馈?/p>

“是……是……”柳成林不好意思說出口，窘得他不斷地用右手撓著頭。

“嗨！”二仙姑是一眼看出了對方的心事，高興地一拍大腿，“是不是也托二姑給你保媒？”

柳成林繼續(xù)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輕聲說：“是?！?/p>

二仙姑：“嘿，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虧你還是有文化的人?？旄嬖V二姑，是你和哪個(gè)姑娘搞上啦，還是你看上哪個(gè)姑娘啦？”

柳成海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我和楊家玉英早好上了，只是怕她媽不同意……”

8.楊家

楊母：“我是不大樂意。”

二仙姑：“什么？你不樂意？這可是他們自己搞的，不是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干。”

楊母：“嘿，他二姑，我不是這個(gè)意思。我是說我家玉才也二十六七了，我就這么放他妹妹走了，我這個(gè)瘸兒子這輩子就不用指著說媳婦了?！?/p>

二仙姑機(jī)靈地：“你是說，用他妹妹給他換個(gè)媳婦？”

楊母點(diǎn)著頭：“嗯。”

二仙姑高興地一拍大腿：“成啊，那柳家也有一個(gè)丫頭，你們兩家這么一換，不就都有媳婦啦。等我去跟柳家說說。”

楊琪：“不行，我不同意！”

“哎呦喂，我的那個(gè)媽親吶！”二仙姑嘬著牙花子拍著腿說，“我的二嫂子，我的二哥，換親你同意，他不同意，這事兒可就難辦嘍。”

楊母：“他爸，你就同意了吧，要不，咱們兒子啥時(shí)候能說上媳婦哦。”

楊琪：“你懂個(gè)屁！婦道人家頭發(fā)長，見識短。你也不看看換親的有幾家和睦的？今天吵，明天鬧，你回娘家，他鬧離婚，能安分地過日子嗎？我當(dāng)了這么些年治保主任，還不明白這些？”

“哎，有了，”二仙姑高興地一拍大腿，“你們不同意換，咱們就轉(zhuǎn)。”

楊琪、楊母眼睛一亮：“轉(zhuǎn)？怎么轉(zhuǎn)？”

“嘿，轉(zhuǎn)就是轉(zhuǎn)親唄。剛才蔡福家那小子也托我給保媒，他也有一個(gè)妹妹。你們?nèi)疫@么一轉(zhuǎn)，這么一換，不就都和和美美了嗎？”二仙姑一邊比劃著一邊說，“憑良心說，就你們?nèi)疫@條件，不是換親，就得轉(zhuǎn)親。要不，也不是我把你們看扁嘍，你們要是都能說到媳婦哇，除非日從西出?！?/p>

“那蔡秀梅倒老實(shí)，人也長得不錯(cuò)?！睏铉魉伎剂艘魂嚥耪f，“轉(zhuǎn)親也許比換親強(qiáng)一些……”

楊母：“就你考慮的多，啥強(qiáng)不強(qiáng)的，兒子說上媳婦是真的?！?/p>

9.蔡家院里

蔡家是一座四合院，二層房，東西各有一座廂房，后層瓦房土改時(shí)已分給了別人。

二仙姑從門口向院里走來，蔡長青正在院子里劈柴，發(fā)現(xiàn)二仙姑來了，忙放下手里的鎬，高興地向屋里喊：“媽，我二姑來了！二姑，快進(jìn)屋，外面怪冷的?！?/p>

“哪個(gè)你二姑？”蔡母從屋里迎出來問。

二仙姑：“老嫂子，在家呢?！?/p>

蔡母：“我當(dāng)是誰，他二姑，快屋里坐。”

10.蔡家屋里

“他二姑，快坐這兒。”蔡母一邊掃炕一邊說，“天怪冷的，把腿盤上來，烤烤火?！?/p>

二仙姑坐在炕上，蔡母搬來火盆，把火撥了撥。

蔡長青掏出煙，說：“二姑，請抽煙?！?/p>

蔡母：“對了，長青，快給你二姑倒碗水?！?/p>

二仙姑用火盆里的火點(diǎn)著煙，噴了一口煙，說：“老嫂子，我是無事不登門，咱們就直話直說。今天吃完早飯后，我侄子在街上托我給介紹個(gè)對象。我尋思了半天，唉，真難那！這倒不是我侄子比別人矮半截，主要是你們家成分高。這陣兒的姑娘哪個(gè)不找個(gè)門當(dāng)戶對的、根正苗紅的、響當(dāng)當(dāng)?shù)呢毾轮修r(nóng)……”

蔡長青端著水，臉上表情急劇地變化著。

二仙姑吸了一口煙，接著說：“最后，我尋思來尋思去，還是得用咱們這一帶的老法子……”

“啥老法子？”蔡長青一聽有門兒，高興得急不可待地問。

二仙姑：“不是換親就得轉(zhuǎn)親唄?！?/p>

“唉！”蔡母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也只好這么辦了。要不，我這可憐的兒子啥時(shí)候能說上媳婦哇？”

蔡長青：“換的是哪家的姑娘？”

二仙姑：“不是換，是轉(zhuǎn)。是柳成林的妹妹給你，你的妹妹給楊玉才，楊玉才的妹妹給柳成林……”

蔡母：“我的閨女給楊家？”

二仙姑：“怎么？不愿意？”

蔡母：“嗯，是不大愿意?！?/p>

二仙姑：“為什么？”

蔡母：“你忘了，前年秋天，因?yàn)槲覔鞄讉€(gè)豆粒，他楊琪就開批判會批判我。”

“啊，我想起了，就是你在臺上檢討時(shí)說，‘大伙兒別向我學(xué)習(xí)，我犯了一個(gè)偉大的錯(cuò)誤?！倍晒脤W(xué)完蔡母，笑得前仰后合，“我的老嫂子，你可真逗，犯了錯(cuò)誤還是偉大的，哈哈……”

蔡母也笑了，說：“就憑這，你說，我能把姑娘給他家嗎？”

二仙姑止住笑，一本正經(jīng)地：“嘿，你也忒小家子氣了。那是運(yùn)動(dòng)，能怪他一個(gè)人嗎？”

蔡長青：“就是，那次你那么一說，逗得大家直笑，他就把你給轟下臺來，不是也沒讓你受什么委屈嗎？”

二仙姑：“再說，你們結(jié)成親家，他還會因?yàn)檫@點(diǎn)兒小事批判你嗎？別人想攀這門高親恐怕還攀不上呢?！?/p>

蔡母：“那，楊玉才可是個(gè)瘸子啊，我家秀梅能同意嗎？”

二仙姑喝了一口水：“嘿！人家要不瘸，人家能要秀梅嗎？你家是啥成分？人家好賴也是個(gè)工人，一個(gè)月掙30來塊，頂咱們社員幾個(gè)月的收入？”

蔡母撥拉著火，思考著。

11.柳家屋內(nèi)

柳家爺仨正在吃飯。

“喲，吃飯呢。”二仙姑挑開門簾說。

柳玉枝：“啊，是二姑，快進(jìn)來?！?/p>

柳安一邊下炕一邊說：“孩子們干了半天活兒，我給他們熥了幾塊白薯，滾了點(diǎn)兒湯。唉，這哪叫吃飯？你看，連桌子都沒放，就炕吃。他二姑，你也吃塊?！?/p>

“不，不，我不餓?！倍晒眠B連推辭。

柳成林一邊掃炕一邊說：“二姑，坐炕上?！?/p>

二仙姑坐在炕上后，柳成林又為她找來煙。

二仙姑點(diǎn)上煙，待柳安重新坐好后，說：“大哥，我說話喜歡直來直去，不轉(zhuǎn)彎轉(zhuǎn)圈子。我這次來是為了侄兒侄女他們的婚事……”

柳家父子三人一聽，各顯露出不同驚訝的神色。

二仙姑：“其實(shí)，這也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墒窃谖覀冞@個(gè)窮山溝，你不換親、轉(zhuǎn)親，就沒人愿意到這個(gè)窮山溝里受罪?！?/p>

柳玉枝又驚又羞。

柳安：“是換親？還是轉(zhuǎn)親？”

二仙姑：“轉(zhuǎn)親?！?/p>

柳成林：“怎么轉(zhuǎn)？”

二仙姑吸了一口煙，接著說：“你們要是同意，就這么轉(zhuǎn)，我侄女給蔡長青，蔡長青的妹妹給楊玉才，楊玉才的妹妹給你?！?/p>

柳玉枝又氣又羞地：“楊玉英不是和我哥自己搞的嗎？”

二仙姑：“是呀，可他媽死活不同意，非要給她瘸兒子換一個(gè)媳婦?！?/p>

柳成林輕舒了一口氣，靜觀妹妹的反應(yīng)。

柳玉枝：“我不愿意，那蔡長青憨頭憨腦，比我大六七歲，還是地主成分?！?/p>

柳安：“唉，我看這門親事還可以。那蔡長青雖說有點(diǎn)憨，可人老實(shí)，大六七歲還算大了？我比你媽大12歲呢。地主成分怕啥？你又沒本事上大學(xué)，也參不了軍，過門兒后還不是過莊稼日子……”

“我不愿意！你愿意你去！”柳玉枝倔強(qiáng)地說，說完，伏在門上嚶嚶地哭泣。

“混蛋！”柳安怒氣沖沖地，“你在跟誰說話呢？沒大沒小的，我是你爸！哼！你還念十來年書呢，一點(diǎn)兒禮貌都不懂，我還不如把那錢扔到灤河里喂王八?！?/p>

“大哥，孩子一時(shí)想不通，也不怪，得慢慢勸。”二仙姑走到柳玉枝身旁，為她理了理頭發(fā)，“老侄女，你也為你哥想想，你們?yōu)槟銒屩尾』藘扇K錢，你媽死后又拉了一屁股饑荒，哪個(gè)姑娘愿意到你們這個(gè)饑荒窩來呀。你哥今年二十五六啦，還沒說上個(gè)媳婦，要是把這個(gè)機(jī)會錯(cuò)過去，我看，十有八九要打一輩子光棍啦。那蔡長青多老實(shí)，長這么大，連小貓小狗都沒得罪過，跟這樣的人過日子，還怕過不到一塊兒？要是明兒個(gè)給你找個(gè)頭發(fā)有二尺長，留小胡子，穿雞腿褲子的，能跟你過日子……”

“嗤——”柳玉枝被二仙姑給說笑了。

柳成林也勸道：“我看，這家庭成分早晚會沒用。將來，看一個(gè)人的好壞主要是看他的社會表現(xiàn)，哪能以家庭成分來評定？就拿蔡長青來說，他都沒看見過他爺爺是什么樣，怎么剝削別人就更不知道了，他以后有了兒子、孫子……還都這樣對待他們，這公平嗎？”

二仙姑：“再說，那蔡長青的條件在咱村還算說得過去，哥一個(gè)一層大瓦房，還有廂房，這在咱們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俗話說‘炕沒有兩頭熱’，啥事兒也沒有那么十全十美的。那蔡家我看滿對得起你。為了你哥，老侄女，你好好想想。”

柳玉枝伏在門上，低頭不語。

12.柳家院內(nèi)

柳家父子送二仙姑從室內(nèi)出來。

柳成林：“二姑，你看我妹妹能同意嗎？”

“嘿！”二仙姑不以為然地說，“一個(gè)小丫頭能有什么主意，你們好好勸勸不就中了？我看沒事?！?/p>

13.飯店內(nèi)

柳成海和蔡秀梅走進(jìn)來，站在門口商量吃什么飯。

柳成海：“來兩盤菜，一斤半餃子咋樣？”

蔡秀梅：“別，那要好幾塊錢，咱們莊稼人掙倆錢兒不易，省下倆錢兒留給你說媳婦吧。”

柳成海：“那吃啥飯？”

蔡秀梅：“還和以前一樣，一人一碗面湯。”

柳成海去開票買湯，蔡秀梅在一張桌子旁坐下。很快，柳成海買好湯，端到蔡秀梅身旁，遞給蔡秀梅一碗，蔡秀梅遞給他一雙筷子，倆人一邊吃一邊談。

柳成海：“今天買點(diǎn)什么？”

蔡秀梅：“給我哥買了一塊布料，準(zhǔn)備做件襖，我買了一塊頭巾?！?/p>

柳成海：“怎么不買圍巾？”

蔡秀梅：“唉！圍巾太貴，多的一條要十好幾塊，少的也六七塊。你賣簸箕好賣嗎？”

柳成海：“唉！還好賣呢，差點(diǎn)沒讓市管會沒收，幸虧我跑得快。”

談話間，柳成海把一碗湯吃完，“吱吱”地又把湯喝了下去。他把嘴巴一抹，說：“車子也該修好了，走，取車子回家?！?/p>

“忙啥？”蔡秀梅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放下碗，“冬天家里也沒啥活兒，到隊(duì)上干活兒也晚了，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再繞會兒?！?/p>

二人走出飯店。

14.商店內(nèi)

“這件呢子大衣多少錢？”一個(gè)女青年問售貨員。

售貨員：“98塊4?！?/p>

男青年對提著各種結(jié)婚物品的女青年說：“我實(shí)在沒帶那么多錢，等以后再買吧?！?/p>

女青年：“不行，今天你要不把這件大衣給我買上，我就不回你家，明天去領(lǐng)結(jié)婚證更沒門兒！”

男青年實(shí)在拿不出錢，女青年堅(jiān)持要買，毫不相讓，介紹人在中間調(diào)節(jié)無濟(jì)于事。

一些好奇的顧客圍在他們旁邊看熱鬧。

柳成海和蔡秀梅也站在人叢中看熱鬧。

顧客甲：“一個(gè)莊稼人，穿件呢子大衣也適襯(般配、相稱的意思)？”

顧客乙：“啥適襯不適襯的，主要看你有沒有條件。莊稼人不適襯，工人油炸麻花的穿著就適襯？”

男青年無奈，最后只好向介紹人借一些錢，才把大衣買走。

柳成海感嘆地：“那女的可真厲害?。　?/p>

顧客甲：“現(xiàn)在時(shí)興這個(gè)，趁領(lǐng)結(jié)婚證這陣兒不要挾男方一筆，那才是傻瓜呢?！?/p>

蔡秀梅聽了似有所感觸。

15.路上

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

柳成海騎車帶著蔡秀梅在馬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

蔡秀梅：“成海哥，咱們的關(guān)系也該公開了?！?/p>

柳成海：“是呀，這幾天我也在考慮這個(gè)問題，是到公開的時(shí)候了?！?/p>

蔡秀梅：“那還用不用找介紹人？”

“找！”柳成海毫不猶豫地，“找二仙姑。今天晚上你在飼養(yǎng)處等我，聽回音?！?/p>

16.蔡家

蔡家母子正在吃晚飯。

蔡秀梅提著兜子進(jìn)來。

蔡母：“死丫頭，趕集就去這么一天？”

蔡秀梅分辯道：“我又沒車子，來回三四十里，光走還不得一天啊?！?/p>

蔡母：“快吃飯吧，吃完飯我還有事?！?/p>

蔡秀梅放下兜子，坐在炕沿上，拿起碗，盛上粥，匆匆吃了兩碗。

“媽，”蔡秀梅口中含著飯，放下碗，一邊下炕一邊說，“我到飼養(yǎng)處記工去啦?！?/p>

蔡母：“早點(diǎn)兒回來?！?/p>

“哎。”蔡秀梅答應(yīng)一聲，早沒影了。

17.二仙姑家院內(nèi)

新月當(dāng)空，寒風(fēng)陣陣。

二仙姑跟著柳成海從屋子來到院內(nèi)。

二仙姑：“大侄子，啥事？這么神神秘秘的，快說，外邊怪冷的?！?/p>

柳成海：“我想……我們想……”

“噢?！倍晒靡谎劭闯隽肆珊５男氖拢笆窍胪形医榻B對象吧？快告訴二姑，是你和哪個(gè)姑娘搞上啦，還是你看上哪個(gè)姑娘啦？”

“是……是……”柳成海更加不好意思地說，“是和蔡秀梅搞上了，想請你給介紹一下。”

“什么？”二仙姑一聽，有些吃驚地問，“你和蔡秀梅搞上啦？你為什么不早說，哎呦呦喂，我的那個(gè)媽親吶，這事你要是早說半天就好辦了?！?/p>

柳成海聞聽此言，深感事情不妙，試探著問，“怎么？二姑，出什么事啦？”

“唉！大侄子，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瞞你，今天上午……今天上午……”二仙姑不好意思說出口，生怕傷了柳成海的心。

“今天上午怎么了？”柳成海急切地追問。

“唉！”二仙姑嘆了一口氣，“大侄子，你別以為你二姑保媒拉纖兒，吃喝涮嘴巴兒，就把天生的一對兒活活拆散，向火坑里推。你二姑到現(xiàn)在保成的有40多對兒啦。盡管有的男方比女方大十幾歲，有的男方家里窮，還有的男方是二婚，可那也都是雙方愿意。我是寧可成人之美，不奪人之愛。唉！你們的事我實(shí)在是不知道哇！”

“二姑……”柳成海被二仙姑說糊涂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俊?/p>

二仙姑：“今天上午……今天上午我把蔡秀梅介紹給楊玉才啦?！?/p>

柳成海聞聽，差點(diǎn)兒栽倒。

二仙姑急忙扶住柳成海，勸道：“大侄子，婚姻是前世注定的，該是的跑不了，不該是的好不了。那蔡秀梅還沒答應(yīng)呢，你們也許有希望。”

18.村外大石旁

月光下，楊玉英與柳成林在輕聲交談。

楊玉英：“今天你沒趕集，原來是找二仙姑去啦？”

柳成林：“唉！不找個(gè)介紹人，我怕你媽不同意。”

“這倒好，又讓二仙姑捎上倆對兒。我看蔡秀梅和柳成海挺有意思，這不是把他們給拆散了嗎？為了我們拆散他們，我心里怪不過意?！?/p>

“是。”柳成林深感內(nèi)疚地，“我妹妹開始就不愿意，經(jīng)過我和父親好說歹說勸了半天，總算答應(yīng)了。哎，你看蔡秀梅能同意嗎？”

楊玉英：“那蔡秀梅由于出身不好，逆來順受，性情溫和，遇事沒有主見。我看讓她媽她哥一說一勸，甚至一威脅，會同意的。我真擔(dān)心，他們這倆對兒將來能在一起生活嗎？”

“唉！”柳成林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這有什么辦法？誰讓我們這里這么窮？他們將來要是真的不能在一起生活，我就出家當(dāng)和尚?！?/p>

“你……”楊玉英又驚又氣，說不出話來。

19.村外水溝旁

“?。俊痹鹿庀碌牟绦忝繁犞鴥芍淮笱?，半天才說，“怪不得我媽讓我早點(diǎn)兒回去?！?/p>

柳成海：“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我……”蔡秀梅低聲哭著難以回答。

“那我們就這樣算了？”柳成海有些失望，但又不甘心地說，“論條件我哪點(diǎn)兒不如楊瘸子？你就不能跟你媽好好說說嗎？”

“嗯?！辈绦忝妨髦鴾I點(diǎn)了一下頭。

柳成海眼含著淚望著蔡秀梅越過水溝，向家走去。

柳成海呆坐在一塊石頭上，一件件往事浮現(xiàn)在眼前……

20.山坡前(回憶)

春光明媚，百花盛開。

兩只打豬草的籃子扔在地上。

八九歲的柳成海和七八歲的蔡秀梅采集野花編織花環(huán)。

柳成海把編織好的花環(huán)戴在蔡秀梅頭上，隨手又為她把一朵美麗的野花插在頭上。

蔡秀梅把編織好的花環(huán)套在柳成海脖子上。

蔡秀梅羞得滿臉通紅。

柳成海：“這里沒人，別害臊?！?/p>

柳成海和蔡秀梅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虔誠地拜天地，夫妻對拜……

“哎！快看那，他們拜天地呢！”一個(gè)男孩從樹叢后跳出來喊叫著。

柳成海和蔡秀梅羞得無地自容，蔡秀梅鉆到柳成海背后。

孩子們還在起哄，喊叫。

突然，蔡秀梅從柳成海背后鉆出來，氣憤地說：“我將來就嫁給他，你們管得著嗎？”

21.山坡上

柳成海和蔡秀梅打柴累了，坐在山岡上休息。

柳成海一邊用衣服忽扇一邊問：“秀梅，你為什么不上學(xué)啦？是不是咱們那次‘結(jié)婚’你害臊了，怕見到同學(xué)？”

“也是，也不全是?！辈绦忝酚靡路亮艘幌潞梗巴瑢W(xué)們見到我，就說我有婆家了，說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爸爸一死，全家就靠哥哥一人掙工分兒，年年掏錢，我就不想上了。現(xiàn)在打豬草、拾柴，再過一兩年也到隊(duì)上去勞動(dòng)。再說，我家成分不好，我就是上到死，也不會推薦我上大學(xué)，上又有什么用呢？”

柳成海：“是呀，現(xiàn)在上學(xué)是沒用，我也不想上了?！?/p>

“別，成海哥，你剛上三年級呀。你家成分好，將來說不定會推薦你上大學(xué)的?！?/p>

“得了吧，上大學(xué)的夢我都沒做過?！绷珊Ｍ媸啦还У卣f，“上三年級怎么了？上三年級早就超我爸爸給的任務(wù)啦?！?/p>

蔡秀梅：“哈，你爸還給你任務(wù)了，什么任務(wù)？”

柳成海：“我爸爸說，現(xiàn)在上學(xué)沒用，只要認(rèn)識‘男’和‘女’這兩個(gè)字就可以了，省得到大城市里找不到廁所或走錯(cuò)出笑話?！?/p>

“哈哈……”蔡秀梅笑得前仰后合，笑了一陣后，說，“一聽就知道你爸爸沒到過大城市。今年正月我到北京我舅舅家去，那里的廁所很好找，凡是有公共場所的地方都有，還發(fā)愁找不到廁所？走錯(cuò)？那還有錯(cuò)？廁所上都畫著男人和女人的頭像，一看就知道是男廁所還是女廁所。再說，別人進(jìn)哪個(gè)廁所你進(jìn)哪個(gè)廁所，還發(fā)愁走錯(cuò)？”

柳成海：“這么說，不認(rèn)識‘男’和‘女’這兩個(gè)字也能找到廁所？”

“對！”(回憶完)

22.村外水溝旁

柳成海還坐在石頭上回憶往事。

“柳成海，柳成海，你聽到廣播后到大隊(duì)部來，柳成海你聽到廣播后到大隊(duì)部來。”村里的高音喇叭打斷了柳成海的回憶。

柳成海站起來，向村里走去。

23.大隊(duì)部

大隊(duì)部里煙霧騰騰，幾個(gè)人正在閑談，柳成海坐在大隊(duì)書記的對面，柳支書正在對他訓(xùn)話。

柳支書：“……有人反映你不積極參加生產(chǎn)，經(jīng)常曠工，到外搞資本主義。我們今天找你，是為了挽救你，是看在你也是貧農(nóng)，是我們的階級弟兄。不要以為你也是貧農(nóng)，就無所顧忌，如果你繼續(xù)那樣，當(dāng)心開你的批判會……”

柳成海默默地聽著。

24.蔡家

蔡母：“你看上了柳成海，我不反對。只是你哥咋兒辦？不換不轉(zhuǎn)的，誰會跟他來？你要言定到柳家，就讓他家出兩千塊彩禮錢，限他15天內(nèi)交清，好給你哥說媳婦。要不，沒門兒！”

“??？”蔡秀梅聽說要兩千元，驚得合不上嘴。

25.蔡家

二仙姑：“老嫂子呀，你忒狠呀，要兩千塊？現(xiàn)在除了彩禮外，不管丑俊最高價(jià)是三百塊，加上自行車、縫紉機(jī)等彩禮也不過八百元。你要兩千塊，這不是要柳成海的命嗎？他到哪兒摳這兩千塊錢去？唉，柳成海也真夠可憐的了。老嫂子，你少要點(diǎn)兒吧?！?/p>

“他二姑……”蔡母為難地說，“這錢是要的多了些，可他不給我這么多錢，我到哪兒給我那可憐的兒子說媳婦去？我家成分高，我也用別人的價(jià)有人跟我兒子來嗎?他可憐，我兒子比他還大呢，不更可憐嗎？你看他可憐，不會再給他介紹？”

26.柳成海家

二仙姑：“那死老婆子，非要兩千塊才肯把閨女給你。成海呀，要這么多錢，你到哪兒摳去啊？你就死了這份兒心吧。唉，婚姻的事，是前世注定的，命里該和誰結(jié)婚和誰結(jié)婚。等二姑給你介紹個(gè)比她蔡秀梅還好的……”

“不！”柳成海憤憤地呼喊，“我偏要娶秀梅，給她兩千塊！”

柳成海母親流著淚說：“孩子，你認(rèn)命吧，到哪兒去摳這兩千塊?。俊?/p>

“貸款！貸不來就借，借不來就賣！”

27.信用社內(nèi)

“貸兩千元款？”工作人員對站在柜臺外的柳成海問，“你用什么方式做擔(dān)保？”

“擔(dān)保？”柳成海不明白地問，“什么叫擔(dān)保？”

工作人員解釋道：“通常貸款主要有財(cái)物抵押和保人兩種擔(dān)保方式。你有價(jià)值兩千元的財(cái)物做抵押嗎？”

柳成海搖了搖頭。

工作人員繼續(xù)問道：“那么，你有保人嗎？就是保證你到期還清貸款的人，如果到期你還不上，他替你還?！?/p>

柳成海又搖了搖頭，欲走，又回過頭來問：“我自己做保人，保證到期還清貸款。中嗎？”

“不行！”工作人員搖了搖頭，“如果你攜款到外地，我們上哪兒找你要錢去？”

28.某干部辦公室

“我可以做保人，幫你貸出兩千元?！币粋€(gè)干部模樣的人對柳成海說，“可是，你有能力到期還清貸款嗎？你們生產(chǎn)隊(duì)去年的日值才五分錢，你得干多少年？到期你還不上貸款，我就得替你還。那樣還不如我現(xiàn)在就把錢借給你，也省得付那么高的利息錢。可我到哪兒找那么多錢……”

“二叔，別說了?！绷珊？迒手樥f。

29.蔡家

夜，飯桌上粥盆里還冒出一絲絲熱氣，兩只吃完飯的碗和一只沒用過的碗放在桌子上。

蔡秀梅坐在凳子上，面朝墻壁，垂淚飲泣。

蔡母進(jìn)來，見女兒還沒吃飯，勸道：“秀梅呀，你就多少吃點(diǎn)兒吧，這樣會餓壞身子的。孩子，認(rèn)命吧，婚姻是前世注定的，月老兒早給安排好了。再說，那楊玉才也就是腿瘸點(diǎn)兒，其他哪點(diǎn)不比柳成海強(qiáng)？媽這樣做，也是為了這個(gè)家呀，你也不看看你哥都多大了，和他同歲的雙助都有三個(gè)孩子了，可他連個(gè)媳婦都沒有……”

蔡秀梅好像沒聽見，仍然呆坐垂淚。

30.柳玉坤家

“支錢？”柳玉坤嘬著牙花子說，“今年咱們隊(duì)比去年也強(qiáng)不了多少。你找會計(jì)算算你家能分錢嗎？要是能分，支點(diǎn)兒可以?！?/p>

“要是借呢？”柳成海試探著問。

柳玉坤：“借不行，把錢都借出去，社員分紅分什么？”

柳成海懷著一線希望離開柳玉坤家。

31.會計(jì)家

會計(jì)撥拉完珠算，抬起頭說：“今年你們能分64塊3毛1，扣去去年的欠款還剩7元零4分。”

柳成海又失望了。

32.一組鏡頭

柳父在山路上匆匆忙忙地走著。

柳父從一家親屬中借到一些錢。

寒風(fēng)陣陣吹來，柳母在山路上艱難地走著。

親屬向柳母解釋著，顯然是沒錢。

柳成海騎著車子趕路。

柳成海從一家親屬中借到一些錢。

柳成海的弟弟匆匆忙忙地走著。

柳成海的姐姐也在山路上走著。

33.柳成海家

夜，全家人把借來的錢湊到一起。

柳成海數(shù)完錢，說：“一共是760元……”

柳父：“再湊40塊，湊800。”

柳母：“咱家連打鹽點(diǎn)燈的錢都沒有了，還到哪兒摳這40塊？”

柳成海想了想說：“到昌黎、撫寧賣一趟麻。”

34.蔡家

夜，蔡秀梅呆坐在凳子上，兩眼垂淚。

蔡母又絮絮叨叨地勸道：“秀梅呀，你就多少吃點(diǎn)兒飯吧……”

蔡秀梅仍然像沒聽見一樣。

35.蔡家

蔡家母女躺在炕上，熄燈睡覺。

昏暗的光線下，蔡秀梅仍在流淚，嘆息。

她和柳成海在一起的往事又一一浮現(xiàn)在眼前……

36.山坡前(回憶)

“哎！不害臊！不害臊！哎——”一群孩子不停地起哄，喊叫。

蔡秀梅從柳成海背后鉆出來，氣憤地說：“我將來就嫁給他，你們管得著嗎？”

頓時(shí)，孩子們啞了，哄笑著跑下山。

蔡秀梅對呆望孩子們的柳成海說：“成海哥，剛才我說的你愿意嗎？”

“?。俊绷珊Ｐ堰^神來，連忙說，“愿意！愿意！”

蔡秀梅羞得急忙捂上臉。

“將來……將來……”柳成海極力想象著將來的事。

蔡秀梅毫不思索地回答：“將來你下地，我做飯，喂豬，看孩子……”

37.放學(xué)路上

蔡秀梅背著書包，捂著臉哭泣。

柳成海腳下踏著一個(gè)男孩，指責(zé)道：“她就是我媳婦，關(guān)你什么事？以后你再敢欺負(fù)她，我揍扁你！”

“不啦！不啦！我再也不敢啦！”男孩在腳下連連討?zhàn)垺?/p>

“滾！”柳成海一松腳，男孩爬起來就跑。

蔡秀梅和柳成海望著男孩的狼狽相，開心地大笑。

38.一組鏡頭

已是青年的蔡秀梅在山路、田間、村內(nèi)等地故意躲開柳成海。

39.山路上

社員們收工回家了。

蔡秀梅在社員們后邊向山下走去。

“秀?！绷珊Ｗ飞虾筮叺牟绦忝?，“你為什么總故意躲著我？”

蔡秀梅靠在路邊一棵樹上，低頭紅著臉說：“我家成分不好，以前說的，就……就算了?！?/p>

“什么？我沒嫌你家成分不好哇？”柳成海真誠地說。

“那……”蔡秀梅抬起頭來紅著臉問，“你還要我？”

柳成林：“什么時(shí)候我說過不要你來著？”

蔡秀梅低下頭，會心地笑了。(回憶完)

40.公路上

三四個(gè)人推著車子站在公路旁，注視著路上過往的行人。

一個(gè)廋高個(gè)兒見柳成海騎著車子帶著行李走過來，用手一指，說：“攔住他，他肯定有問題！”

“站??！下來！”幾個(gè)工商所干部喝道。

柳成海一看，馬上意識到他們是工商所的，想騎車闖過去，但是，有兩輛自行車攔在他前面。

柳成海無奈，只好接受檢查。

“怎么樣？”廋高個(gè)兒用手一掀褥子，露出擰成粗繩的麻，他得意地說，“我沒看錯(cuò)吧？”

柳成海推著車子隨工商所人員向前走著，他耳邊響起柳支書的話：“不積極參加生產(chǎn)，到外搞資本主義，當(dāng)心開你的批判會”“當(dāng)心開你的批判會”的聲音在柳成海耳畔回蕩著。

(幻覺：開完批判會后，人們陸續(xù)散去，蔡秀梅走過來，向他狠狠地吐了一口，說：“真丟人！”)

柳成海抬起頭，張了張嘴，剛要說什么，蔡秀梅早已走遠(yuǎn)了。柳成海望著蔡秀梅的背影，癡癡發(fā)呆……(幻覺完)

41.工商所辦公室

工商所負(fù)責(zé)人向柳成海宣布：“根據(jù)你的情況，我們研究決定，麻沒收，自行車騎走……”

柳成海站起來，木然地向外走去。

42.自行車市場

柳成海的自行車上插著草標(biāo)。

一個(gè)買車人看了看車子，問：“這車子要多少錢？”

柳成海：“咱等錢花，不要謊，50?！?/p>

買車人又看了看車子說：“40，咋樣？”

柳成海：“不行?！?/p>

“45，行不行，不行我可走了?！辟I車人轉(zhuǎn)身要走。

柳成海：“給你，不過稅可得你上?！?/p>

“好吧?！辟I車人一邊說一邊掏錢，他先數(shù)了一遍，然后把錢交給柳成海。

柳成海數(shù)完錢后，把車證和介紹信交給買車人。

43.蔡家

“老嫂子，你數(shù)數(shù)，這是八百塊。”柳父一邊說一邊把錢包推給蔡母。

“哎呀，”蔡母把錢包推回來說，“他叔，當(dāng)初不是講好兩千嗎？怎么是八百？”

柳父哀求著說：“老嫂子，你就降降條件，成全孩子們吧?！?/p>

蔡母毫不相讓地：“降條件？成全他們？那我兒子咋辦？”

“這些錢還是我們費(fèi)勁巴力地借來的呢。你真要兩千塊，將來讓我們?nèi)液任鞅憋L(fēng)??！”柳父說話的語氣由哀求到氣憤。

“這些我不管！”蔡母仍絲毫不讓地說，“我最關(guān)心的是我兒子能不能說上媳婦。兩千塊錢，少一個(gè)子兒也不行！”

“你……你……”柳父氣得說不出話來，嘴上的小胡子氣得一翹一翹的，他喘了幾口氣，氣憤地說，“你不要把事做絕！哪棵樹上吊不死人？離開你家閨女，我兒子照樣說媳婦！”說完，提上錢包，氣呼呼地離開柳家。

44.蔡家堂屋

剛才，柳父在屋內(nèi)交錢，蔡秀梅一直在門外偷聽。

她的表情由竊喜，擔(dān)心到絕望。

蔡秀梅眼含熱淚，捂著臉跑開。

45.村外水溝旁

月亮剛上樹梢，寒風(fēng)陣陣吹來。

柳成海坐在石頭上，表情木然，猶如一尊石雕。

“嗨！”柳成海用力捶了一下大腿，站起身，抱起一塊大石頭，一用力，“嘿”，把石頭狠狠地扔進(jìn)水溝里。

46.蔡家

蔡家母女躺在炕上，熄燈睡覺。

昏暗的光線下，蔡秀梅臉上道道淚痕，她漸漸進(jìn)入夢鄉(xiāng)……

(夢境)簡陋的洞房，沒有明燭彩燈，沒有光彩照人的擺設(shè)。

新郎新娘柳成海和蔡秀梅相視無語，幸福的淚水順著他們雙頰默默地往下流淌。

柳成海張開雙臂向蔡秀梅慢慢地走來，要和她擁抱。

突然，一陣狂風(fēng)襲來，窗子被刮開。

“哈哈！我可找到你們啦！”空中傳來渾厚、陰森的狂笑聲。

柳成海和蔡秀梅驚恐地向窗外望去：一位老翁銀須垂胸，皓發(fā)滿首，發(fā)結(jié)上一彎殘?jiān)潞忾W閃，他手拄拐杖站在空中。

月下老人：“蔡秀梅，你的丈夫不是柳成海，你們結(jié)婚我也要把你們分開！”

柳成海聞聽，忙把蔡秀梅緊緊地?fù)г谛厍啊?/p>

“你……你是誰？”蔡秀梅驚魂未定，問：“為什么要拆散我們？”

月下老人：“我是月下老人?；橐瞿耸乔笆雷⒍?，誰和誰結(jié)婚老夫自有安排。你們這樣暗渡鵲橋，老夫不容！”

柳成海和蔡秀梅緊緊地?fù)г谝黄稹?/p>

“哈哈！憑你們那點(diǎn)兒力量是無法改變自己命運(yùn)的！”月下老人狂笑后，從嘴里吹出一口氣，把柳成海和蔡秀梅分開，月下老人一招手，蔡秀梅飛到窗外，他又用手向遠(yuǎn)方一指，蔡秀梅向遠(yuǎn)方飛去……

蔡秀梅兩耳生風(fēng)，在空中飛著。

蔡秀梅從窗外落進(jìn)另一間洞房。

青面獠牙的楊玉才瘸著腿向蔡秀梅撲來。(夢境完)

“啊！”蔡秀梅捂臉驚叫。

蔡秀梅被噩夢驚醒，大汗淋漓。她耳邊還回響著月下老人的狂笑聲及“婚姻乃是前世注定，誰和誰結(jié)婚老夫自有安排……”

蔡母聲：“孩子，認(rèn)命吧，婚姻是前世注定的，月老兒早給安排好了?！?/p>

47.二仙姑家

二仙姑、蔡母、楊琪、柳安散坐在炕上、地下，他們正在商量三家的婚事。

“唉！”二仙姑嘆了一口氣說，“你們?nèi)业氖拢艺鎽械霉芰?，主要是把柳成海和蔡秀梅他們一對兒好鴛鴦給拆散了。我不能讓人背后指著我脊梁骨罵我缺德。”

蔡母向二仙姑身邊蹭了蹭，說：“他二姑，這事我做的是有些不對?？晌乙矝]法子，不這樣我兒子啥時(shí)候能說上媳婦??！可話又說回來，他柳成海不缺胳膊不少腿，成分好，人也俊，歲數(shù)還小，比我兒子強(qiáng)多了，還發(fā)愁說不上媳婦？他二姑，你說是不？”

楊琪討好似地：“是啊，是啊，還有你這位大媒人，只要留心，說媳婦是不發(fā)愁的。”

柳安：“他二姑，我們的事你還得管啊，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天，你不能半道撒手不管啊?！?/p>

二仙姑：“既然你們?nèi)叶荚敢猓銈兙蜕塘恐k吧。”

三人面面相覷。

“哎呀，我們可不會呀！”

“我可不知道下步該怎么辦。”

“這事兒讓我辦，可真難死我?！?/p>

二仙姑吸了一口煙，說：“你們?nèi)壹热皇寝D(zhuǎn)親，我看相互之間就不用要彩禮了，這樣省……”

柳安：“對，對，這年月越省越好。”

二仙姑：“當(dāng)然，男方也可以給女方買一些物品。至于嫁妝多少，男方可不要嫌棄。這彩禮我就不經(jīng)手啦?！?/p>

“中！可以！好！”

二仙姑：“下一步呢，就是結(jié)婚了，是一個(gè)一個(gè)地呢？還是一起？這你們?nèi)揖涂粗塘恐k吧?！?/p>

“一起！”柳安搶著說，“一起結(jié)婚好，這樣省!”

“對！對！這年月越省越好?！?/p>

48.楊家

“他爸?！睏钅敢贿呎义X一邊問，“今天玉才他們買東西去，你說拿多少錢？”

楊琪放下飯碗說：“不是說好了，嫁妝女方自己買，那還用多少錢？拿一百?！?/p>

“還是多拿點(diǎn)兒?！睏钣裼⒁贿吺帐巴肟暌贿呎f，“有備無患。”

“說得也是，那就拿二百?！睏铉饕贿吿扪酪贿呎f。

“媽?！睏钣癫沤o車子打完氣，拿著氣筒進(jìn)來問，“今天買東西就我和秀梅去嗎？”

楊母：“讓你妹妹也去。你這個(gè)倔蹦頭兒，兩句話還不把人家給倔跑嘍哇？”

49.公路上

楊玉英騎車帶著蔡秀梅在公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楊玉才騎車在后邊緊緊地跟著。

楊玉英說東扯西，指指點(diǎn)點(diǎn)，蔡秀梅有時(shí)“哼”一聲，想自己的心事，楊玉才得意洋洋，有時(shí)還輕輕地哼上兩句。

50.商店

蔡秀梅他們提著兜子，拎著各種結(jié)婚用品來到成衣柜臺前。

蔡秀梅指著一件呢子大衣對售貨員說：“同志，把這件大衣拿來看看?！?/p>

“98塊4。”售貨員一邊遞大衣一邊說。

楊玉才一聽價(jià)錢皺了一下眉。

楊玉英幫蔡秀梅穿好大衣，前后打量一下，說：“挺好，挺合身兒。”

售貨員問：“要嗎？”

“這錢……”楊玉英看了哥哥一眼。

“買就買吧?！睏钣癫艠O不情愿地付錢，一邊數(shù)錢一邊嘟囔，“哼，一個(gè)莊稼耙子，穿件呢子大衣也適襯？”

蔡秀梅他們來到手表柜臺前。

蔡秀梅指著手表對售貨員說：“同志，把這塊手表拿來看看。”

“先交錢，再看表。”售貨員走過來說。

蔡秀梅：“多少錢？”

售貨員“240塊。”

“不買！不買！”楊玉才一聽這么貴，立即火了，“這么貴，一個(gè)莊稼人戴塊進(jìn)口表也適襯？”

蔡秀梅也來了氣，說：“就買！就買！不要白不要！戴上就適襯！”

“我看這樣吧?！睏钣裼⒑拖∧嗾f，“想法弄張表票，買塊‘東風(fēng)’或‘上?！陌伞！?/p>

“國產(chǎn)的也不買！”楊玉才氣呼呼地說。

蔡秀梅更加來氣了，毫不相讓地說：“今天你要不把這塊進(jìn)口表給我買上，明天領(lǐng)結(jié)婚證沒門兒！”

楊玉才一聽，蔫了，和楊玉英嘀咕著說：“我手里還剩十幾塊錢，你帶來多少錢？”

楊玉英：“24?！?/p>

楊玉才口氣緩和下來，對蔡秀梅說：“這樣吧，以后帶錢來一定買，咋樣？”

“哼！”蔡秀梅用鼻孔哼了一聲，輕蔑地說，“哄小孩呢？這兒離你們廠子這么近，你不會借？不會支？不管咋說，反正今天你不把這塊表買上，明天領(lǐng)結(jié)婚證沒門兒！”

楊玉英把楊玉才拉到一邊，輕聲說：“那你就到你們廠子借借吧。”

“哼，你等著！”楊玉才一語雙關(guān)說完，氣哼哼地走了。

51.手表柜臺

售貨員數(shù)完錢，把一塊表拿上來，讓蔡秀梅他們挑選。

經(jīng)過挑選，一塊嶄新的“英格”表戴在蔡秀梅手腕上。

柳玉枝來到手表柜臺前，蔡秀梅和蔡長青也跟過來。

柳玉枝指著一塊手表向售貨員說：“同志，把這塊表拿來看看。”

“啊……”蔡秀梅一看價(jià)錢，吃了一驚。

售貨員懶洋洋地走過來，說：“先交錢，后看表。217?！?/p>

“這……這……”蔡長青尷尬地說，“這錢不夠哇，從家里帶來150塊，還剩30多塊，哪夠買表呢？”

“買塊國產(chǎn)的吧？”蔡秀梅試探著說。

“什么？”柳玉枝不高興地說，“不要白不要，不是你說的？輪到自己頭上也知道咬手指頭疼了？實(shí)話對你們說，今天不把這塊表給我買上，讓我去領(lǐng)結(jié)婚證沒門兒！”

“這……這……這怎么辦？”柳長青一聽傻了眼。

蔡秀梅偷偷地看了一眼襖袖中的表，狠了狠心，一咬牙，說：“你們在這等會兒?！弊吡?。

52.成衣柜臺前

蔡秀梅把錢數(shù)好，對售貨員說：“現(xiàn)在你千萬別去退，等我們走后你再去?！?/p>

售貨員：“知道了?！?/p>

53.手表柜臺

售貨員數(shù)完錢，把手表拿上來讓蔡秀梅他們挑選。

經(jīng)過挑選，一塊嶄新的坤表戴在柳玉枝手腕上。

柳成林和楊玉英提著東西來到手表柜臺前，柳成林問：“你不要塊進(jìn)口表了？”

“唉，”楊玉英嘆了一口氣說，“咱們就別湊熱鬧了?！?/p>

“不要白不要啊?！绷闪珠_著玩笑說。

楊玉英：“去！”

54.二仙姑家

蔡母：“他二姑，孩子們的嫁妝都置辦齊了，我們今兒個(gè)找你商量啥時(shí)候把他們的婚事操辦嘍?！?/p>

“這還不好說?！倍晒梦艘豢跓煟斑@門起兒結(jié)婚也不興看日子，更不興吹喇叭坐轎，你們看哪天好就哪天辦吧。”

楊琪：“臘月二十五，中不？那時(shí)候人們清閑?！?/p>

蔡母首先反對，說：“不中，不中！臘月二十五結(jié)婚，還得回門姑爺，正月住丈人家，親戚你來我往，得多大開銷？再說，那時(shí)候人們一點(diǎn)兒底兒都沒有，吃起飯來一個(gè)頂倆。要我說，為了省，咱們就大年三十結(jié)婚，初一回門姑爺。這門起兒有大年三十結(jié)婚的?！?/p>

“不行，不行！”柳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說，“那樣外人還不笑話我們不趁給孩子們操辦婚事。要我看，咱們就正月初二，那時(shí)候人們有了過年的底，誰想多少飯吃？準(zhǔn)省！”

蔡母、楊琪：“好，好，那就正月初二?！?/p>

55.柳家門前

雪花漫天飛舞。

柳成海躲在門洞里，向蔡家門前望……

看熱鬧的人們閃開一條路，蔡秀梅從家里出來了。

蔡秀梅眼含熱淚，向這邊望了望，柳成海趕緊縮回門洞。

蔡秀梅在送嫁人的陪伴下，踏著雪向村里走去，幾輛自行車馱著幾件嫁妝尾隨而去。

柳成海望著遠(yuǎn)去的背影，悵然若失，淚水潸然而下。突然，他一拳狠狠砸在門框上。

56.山岡上

從山岡上俯視，柳家灣村內(nèi)三支送嫁的隊(duì)伍穿街越巷，他們到達(dá)目的地后，“噼里啪啦”響起一陣鞭炮聲。

57.蔡家

全桌人高高興興，勸吃讓喝，唯獨(dú)柳玉枝悶悶不樂。

“二姑，長青和玉枝能結(jié)婚，多虧你這位大媒人，來，再喝一杯?！币慌嗄晔帜闷咸丫?，向二仙姑勸酒。

“不啦，我還要到楊琪家去喝喜酒。你們喝，別下炕?！倍晒梅畔戮票贿呄驴灰贿呎f。

58.楊家

四五只手舉起酒杯響亮地碰在一起，“干！”

蔡秀梅面前的酒杯放著沒動(dòng)。

“他嫂子，你也喝點(diǎn)兒?！币慌拖虿绦忝穭竦?。

蔡秀梅未動(dòng)酒杯，也沒回答。

“唉！”二仙姑嘆了一口氣，“也真難為這孩子……”

蔡秀梅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

59.柳家東屋

楊玉英、二仙姑及女客們興高采烈，一邊吃喝一邊談。

60.柳家西屋

男客們高高興興，勸吃讓喝，有人還劃起了拳……

61.柳成海家

夜，柳成海躺在炕上暗自流淚。

柳母端著飯進(jìn)來，說：“成海，成海，你吃點(diǎn)兒飯吧?！?/p>

柳成海：“不吃！”

“沒出息的東西！”柳父走進(jìn)來，“離開她蔡秀梅你就不說媳婦啦？天下比她好的姑娘有的是！”

柳成海把被子往上一抻，蓋上臉。

柳母：“他爸，孩子心里不好受，你就少說兩句吧。”

柳父氣哼哼地走出屋子。

62.蔡家洞房

柳玉枝躺在被子里翻來覆去。

蔡長青從被窩里探過頭來關(guān)心地問：“怎么？你還沒睡著？”

柳玉枝不好意思地說：“炕……炕忒涼……”

“炕涼？炕涼我給你燒炕去?！辈涕L青爬起來，穿上衣服，走出屋子。

“二憨頭！”柳玉枝罵了一句，把頭蒙在被子里，低聲哭泣。

63.蔡家堂屋

蔡長青抱著柴走進(jìn)來。

一女客：“長青，這時(shí)候不睡覺，抱柴火干什么？”

“她說炕涼，我給她燒燒炕?！辈涕L青放下柴火說。

“傻小子。”女客笑著一把揪住蔡長青耳朵，“今天燒了這么多火，炕還涼？”

“嘿嘿……嘿嘿……我明白了。”蔡長青掙脫女客的手，跑回洞房。

64.蔡家洞房

蔡長青脫完衣服，要到柳玉枝被窩里去。

“去！上我這兒來干啥？”柳玉枝一用力，把蔡長青推坐在一旁。

“這……這……”蔡長青尷尬地愣住了。

65.楊家洞房

蔡秀梅和衣蓋上被子，準(zhǔn)備睡覺。

“睡覺怎么不脫衣服？”楊玉才伸手抻蔡秀梅的被子。

“去！我愿意！”蔡秀梅推開楊玉才的手。

“啊？”楊玉才順勢抓住蔡秀梅的左手，發(fā)現(xiàn)她沒戴手表，問，“你的手表呢？”

蔡秀梅：“沒戴！”

楊玉才：“沒戴？準(zhǔn)是給你的野漢子啦！”

“你……”蔡秀梅像一頭怒獅，恨不得將楊玉才一口吃掉。

“算了，算了，算我沒說?，F(xiàn)在睡覺。”楊玉才也覺得說得有些過分，一邊說一邊抻蔡秀梅的被子。

蔡秀梅抓緊被子不放，楊玉才無奈，只好躺在自己的被子里。

蔡秀梅蒙上頭，低聲哭泣。

66.灤河

渾濁的河水繞開一塊塊巨石，打著旋渦向遠(yuǎn)方流去。

67.楊家

夜，蔡秀梅躺在被子里，仰望天棚出神。

楊玉才脫完衣服，嬉笑著說：“想什么呢？是想我嗎？”要掀蔡秀梅的被子。

蔡秀梅用雙手抓緊被子，氣憤地說：“去！討厭！光會‘打鳴’，不會‘采蛋’！”

“那也比過去‘單干’強(qiáng)?！睏钣癫庞`著臉皮說。

“啪！”蔡秀梅賭氣地拉滅電燈。

昏暗的光線下，蔡秀梅淚染衾枕。

68.蔡家

蔡秀梅趴在母親懷中哭泣：“媽……他……他……”

蔡母慈愛地問：“他欺負(fù)你了？”

蔡秀梅抬起頭搖了搖，流著淚說：“媽……我不去了……不去了……”

蔡母：“傻孩子，別說傻話了?！?/p>

蔡秀梅委屈地趴在母親懷里哭泣。

69.楊家

楊玉才坐在炕上吸著煙：“我明天出一趟差，把你的表借給我戴幾天，我的破表不準(zhǔn)?！?/p>

“丟啦！”蔡秀梅一邊梳頭一邊說。

楊母在屋外回答說：“別找了，她賣了，給她嫂子買表啦?！?/p>

啥都往你家劃拉！”楊玉才下了炕，瘸著腿怒氣沖沖地揪住蔡秀梅頭發(fā)，“啪啪”扇了兩個(gè)耳光。

蔡秀梅捂著火辣辣的臉，淚水在眼眶里滾動(dòng)。

70.蔡家

昏暗的光線下，柳玉枝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拉亮電燈，看了一下表，已是凌晨一點(diǎn)多了。她看了一眼蔡長青空空的被子，苦澀的淚水順腮而下，嘆息一聲，將燈拉滅。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接著，蔡長青敲著門說：“玉枝，開門！”

“你還有家？進(jìn)家干什么？”柳玉枝怒氣沖沖地說完，拉亮電燈，將門插捅掉。

蔡長青跨進(jìn)來，他臉上畫著四五個(gè)小王八。

柳玉枝氣得哭笑不得。

蔡長青上炕脫光衣服，躺在炕上，時(shí)間不長，發(fā)出了鼾聲。

柳玉枝無聲地哭泣著。

71.村內(nèi)大街

殘?jiān)挛餍薄?/p>

大街上靜悄悄，人們已經(jīng)入睡了。

柳玉枝匆匆地走在大街上，她奔進(jìn)一戶亮著燈的小院。

72.某戶農(nóng)舍內(nèi)

蔡長青同幾個(gè)牌友正在玩牌，每個(gè)人臉上都貼著多少不等的紙條，蔡長青貼的最多。

“都啥時(shí)候啦？還玩牌？”柳玉枝突然闖進(jìn)來，沖蔡長青吼道。

蔡長青先是一愣，接著馬上說：“我們就散，你先回去。”

柳成山：“三姐，我們馬上就散?！?/p>

蔡長余：“大嫂，我哥不回去，你睡不著覺了吧？”

柳玉枝被說紅了臉，怏怏不樂地離去。

73.另一家農(nóng)戶

蔡長青同幾個(gè)牌友又聚在一起，要玩牌。

“這回……”柳成山一邊洗牌一邊說，“咱們不畫王八，也不貼麻子……”

蔡長余：“對，沒意思，咱們帶點(diǎn)兒錢?！?/p>

“好?！?/p>

幾只手開始抓牌。

74.柳成海家

夜，柳成海躺在被子里，雙目發(fā)呆。

柳成海的雙眼化成一位姑娘的雙眼，她年輕漂亮。

這是二仙姑給柳成海介紹的一個(gè)姑娘。

姑娘母親搖了搖頭對二仙姑說：“小伙子長得不錯(cuò)，只是家里太窮了……”

二仙姑領(lǐng)著另一個(gè)姑娘母女走近柳成海家門前。

“就這家？”姑娘母親指著院里低矮的草房說，“那我們就不用進(jìn)去了……”

另一個(gè)姑娘的母親對二仙姑說：“小伙子可以，家里窮我們也不嫌棄，只是歲數(shù)大了點(diǎn)兒……”

“成海哥，你還是要我吧！”在樹叢后，蔡秀梅拉住柳成海的手誠懇地說，“我可以和楊玉才離婚……”

“哼！誰稀罕二婚貨，我寧可打一輩子光棍！”柳成海甩開蔡秀梅的手冷冰冰地說。

蔡秀梅流著淚紅著臉說：“成海哥，我還……是……”

“你還是和楊瘸子過吧，人家是工人！”柳成海冷冰冰地說完，揚(yáng)長而去。

柳成海坐起身，嘆了口氣。

75.二仙姑家

蔡秀梅和柳玉枝在二仙姑家哭泣著。

“哎呦呦喂，我的那個(gè)媽親吶！”二仙姑拍著手，嘬著牙花子說，“兩口子過日子，誰不行礙著誰？筷子還有礙著牙的，馬勺還有碰不著鍋沿兒的？打你兩下就沒法過啦？男人晚上出去玩玩牌也算啥毛??？這些我不管，保媒的還管你們一輩子不打架？要解決問題，你們找大隊(duì)去，找公社去！要打離婚，找法院去！”

76.楊家

傍晚，楊玉英和母親在院子里哄孩子，蔡秀梅在喂豬。

一塊餅干掉在地上，臥在旁邊的狗馬上過來要搶吃。

“給你吃也白吃，”楊母拿起一根木棍狠狠地打在狗身上，狗哀叫著逃跑了，她罵道，“給雞吃還下個(gè)蛋，給老騍吃還下窩豬！”

蔡秀梅聞聽，放下馬勺，捂著臉跑進(jìn)屋子。

77.楊家西屋

楊玉才對母親說：“媽，這不怨她?！?/p>

“什么？不怨她？”楊母驚訝地問，“這么說怨你？”

楊玉才：“嗯?！?/p>

楊母：“那你為什么不治治？”

“唉！”楊玉才嘆了一口氣說，“沒治，是小時(shí)候得小兒麻痹癥做下的?！?/p>

78.楊家東屋

蔡秀梅趴在炕上低聲抽泣。

79.楊家西屋

楊母正同楊玉才耳語。

楊母：“為了有個(gè)晚生下輩兒，也只好這么辦了?！?/p>

“這合適嗎？將來輩分不亂套了嗎？”楊玉才有些猶豫地說，“還是找外人吧。”

“你懂個(gè)屁！找外人給你嚷嚷出去，將來你還有臉見人嗎？”

“那……”楊玉才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秀梅能愿意嗎？”

“怎么能不愿意？生米煮成了熟飯后，這種丑事，她還能到外邊去嚷嚷？”楊母低聲說。

80.楊家東屋

夜，屋外雷聲隆隆，雨聲嘩嘩。

楊玉才看了看熟睡的蔡秀梅，輕手輕腳地下炕將門打開。楊琪幽靈般地閃進(jìn)后，躺在蔡秀梅身旁，動(dòng)手掀開蔡秀梅的被子，解衣服。蔡秀梅發(fā)覺后，剛要喊，嘴就被楊玉才堵上。緊接著，楊玉才按住蔡秀梅的雙手，楊琪趁勢猛撲上去……

屋外，雷聲更響了，雨下得更大了。

蔡秀梅木然了，苦澀的淚水從臉上流淌下來。

楊琪穿好褲子，對蔡秀梅威脅道：“你敢告我，我就說你愿意！你會說，我也有嘴！”

81.路上

蔡秀梅臉色憔悴，騎著自行車匆匆趕路。

82.法庭

蔡秀梅闖進(jìn)法庭內(nèi)哭喊著說：“同志，我要打離婚，我要打離婚！我不能跟他們再過了……”

身著便裝的書記員一邊裝訂案卷一邊問，“你離婚有起訴書嗎？”

蔡秀梅流著淚搖了搖頭。

書記員：“你先回去寫起訴書，自己不會寫可以找人代寫，一式兩份。”

83.一家農(nóng)舍

一個(gè)男青年為蔡秀梅寫起訴書。

男青年把寫好的起訴書交給蔡秀梅。

84.大楊莊法庭門外

柳玉枝走進(jìn)法庭院內(nèi)。

85.柳家東屋

楊玉英正給孩子洗臉。

柳成林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jìn)來，說：“糟了，玉枝和你嫂子她們都去打離婚了！咱們也得‘離婚’?！?/p>

楊玉英：“我才不離婚呢?！?/p>

“傻瓜！”柳成林解釋道，“不是真離婚，是假離婚?！?/p>

楊玉英：“為什么要那樣？”

柳成林：“給他們施加壓力，讓他們撤訴！”

86.蔡家

“不！”蔡秀梅倔強(qiáng)地說，“媽，你就不為我想一想嗎？”

“蔡家就你哥這棵根苗，為了你哥，為了這個(gè)家，媽給你跪下了！”蔡母流著淚，給蔡秀梅跪在地上。

“媽——”蔡秀梅見狀，急忙給蔡母跪下。

蔡母流著淚，為女兒理了理蓬亂的頭發(fā)：“孩子，為了你哥，為了這個(gè)家，答應(yīng)媽，別離婚了?！?/p>

蔡秀梅流著淚搖了搖頭。

蔡母昏倒在地上。

87.法庭

法庭正在開庭審理?xiàng)钣癫诺热译x婚案。

身著便裝的審判員：“蔡秀梅，除了你起訴書上說的，還有其他補(bǔ)充嗎？”

“他……他……”蔡秀梅抬起羞得通紅的臉，巡視了一下室內(nèi)眾多的人，對楊家父子的丑事難以啟齒。

“唉！”楊琪故意咳嗽了一聲，兩眼露出兇光，咄咄逼人，直視蔡秀梅。當(dāng)蔡秀梅的目光碰到楊琪的目光時(shí)，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gè)激靈。

楊琪畫外音：“你敢告我，我就說你愿意！你會說，我也有嘴！”“你會說，我也有嘴！……”的聲音在法庭內(nèi)回蕩。

審判員：“蔡秀梅，你還有什么補(bǔ)充嗎？”

“我……我……他……他們……”蔡秀梅囁嚅了半天才說，“他打我?！?/p>

楊琪輕輕地松了一口氣，懸著的心松弛下來。

“哼！”楊玉才輕蔑地，不服氣地把脖子一梗。

審判員：“這在你的起訴書中已經(jīng)寫到了，我是問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事需要補(bǔ)充？如果沒有，現(xiàn)在進(jìn)行調(diào)解。他打你兩下就沒法過啦？當(dāng)然，我不是鼓勵(lì)男方打人……說你們沒感情，這話恐怕不符合實(shí)際吧？我看你也有好幾個(gè)月的身孕了吧？”

蔡秀梅的臉羞得更紅，苦澀的淚水順腮而下，她忙用手捂上臉，低下頭。

審判員把頭轉(zhuǎn)向蔡長青和柳玉枝：“你們倆，男人晚上玩玩牌，回來晚點(diǎn)兒，你就離婚，這不荒唐嗎？”又對柳成林和楊玉英說，“至于你們倆，就更荒唐！他們離婚你們就離婚，這是什么邏輯？”

柳成林：“只要他們不離婚，我們就撤訴！”

審判員：“是呀，是呀，你們是轉(zhuǎn)親，扯著耳朵腮幫子動(dòng)，只要一家有矛盾，其他兩家也會有反應(yīng)，這樣的案子我們處理過幾起啦。為了安定團(tuán)結(jié)，穩(wěn)定社會秩序，法庭希望你們撤回起訴，怎么樣??？”

“本來嘛，這點(diǎn)兒小事也值得打離婚？”書記員掀過一頁稿紙說。

審判員：“柳玉枝，你先說說，同意撤訴不？”

“我……”柳玉枝正想說不同意，被他父親抻了抻衣服。

柳安輕聲說：“為了你哥，你就同意了吧。”

柳玉枝：“我……我……只要他以后晚上不再玩牌，我就撤訴?！?/p>

“同志，今后我保證不再玩牌，以后再玩是這個(gè)?！辈涕L青連忙站起來，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王八。

蔡長青的憨態(tài)引起幾個(gè)人竊笑。

審判員：“那么，蔡秀梅你呢？”

蔡秀梅仍然低著頭，捂著臉，審判員的話，她好像沒聽見，沒有絲毫反應(yīng)。

審判員：“現(xiàn)在宣布調(diào)解結(jié)果，大家同意撤訴。小王，你起草一份調(diào)解書?！?/p>

“不！”蔡秀梅好像突然清醒過來，幾乎喊著說，“我不同意撤訴！”

審判員聽了一怔，思考了一下，說：“現(xiàn)在本庭宣布休庭，聽候判決?！?/p>

88.蔡家

蔡母躺在炕上，她面容憔悴，奄奄一息。

蔡長青、蔡秀梅守護(hù)在母親身邊。

“秀梅……”蔡母喘息了幾口氣，“答應(yīng)媽，別打離婚了?！?/p>

蔡秀梅流著淚，輕輕地?fù)u了搖頭。

蔡母暈過去。

“媽！媽！”蔡長青和蔡秀梅呼喚著。

“媽要有個(gè)好歹，我跟你沒完！”蔡長青把積聚在胸中的一腔怨恨向蔡秀梅發(fā)泄。

89.蔡家院內(nèi)

蔡秀梅手拿判決書，踉踉蹌蹌地向院內(nèi)走來。

審判員的聲音在她耳畔回蕩：“蔡秀梅訴楊玉才離婚一案，本庭經(jīng)過調(diào)查，認(rèn)為二人感情不和理由不充足，故依法判決不準(zhǔn)離婚。”

90.蔡家

“秀梅……我不行了，為了這個(gè)家，為了你哥，媽最后求你一次，別打離婚了……”蔡母躺在炕上艱難地喘息著，說不出話來。

蔡秀梅趴在母親身上，哽咽著說：“我答應(yīng)你……”

蔡母臉上帶著微笑，咽下最后一口氣。

“媽！媽！”蔡長青、蔡秀梅趴在母親尸體上，號啕大哭。

蔡秀梅止住哭聲，她神情木然，看了一眼母親的尸體，向門外走去。

91.灤河岸邊

霹靂接著閃電，大雨如注。

蔡秀梅兩眼發(fā)直，神情呆滯，任憑風(fēng)吹雨打。雨水，淋濕了她的衣服，狂風(fēng)吹散了她的頭發(fā)。

蔡秀梅從泥濘的花生地里向?yàn)春影哆呑邅?，她呆立在岸邊的石崖上?/p>

石崖下，渾濁的灤河水打著漩渦，流向遠(yuǎn)方。

蔡秀梅深情地回頭望了一眼柳家灣，縱身跳進(jìn)滾滾的灤河。

92.灤河岸邊

一根竹竿鉤住蔡秀梅的衣服，她被拖向岸邊。

柳玉坤一看是蔡秀梅，又驚又喜。他把蔡秀梅拖到岸上，放在自己撈的“淤柴”上，解開蔡秀梅胸前兩顆扣子，為她控水。

蔡秀梅睜開眼，推開柳玉坤的手，長出了一口氣。

“醒啦，醒啦?！绷窭つ樕蠋е幍奈⑿?，兩眼色瞇瞇地盯著蔡秀梅豐滿的乳峰。

“你為什么救我？為什么救我？為什么不讓我死？”蔡秀梅怒吼著。

柳玉坤淫笑著，趁擦蔡秀梅臉上雨水時(shí)，順勢在她臉上輕輕地捏了一下，說：“你這么年紀(jì)輕輕的就死，多可惜。”

“哈哈——”蔡秀梅突然狂笑起來，狂笑后，她自言自語地說，“他們不讓我活好，我也不讓他們過好?！?/p>

柳玉坤被蔡秀梅笑得一愣，莫名其妙，色瞇瞇地看著她。

“來吧，饞貓?！辈绦忝酚檬峙拇蛑┌椎亩瞧?，說，“姑奶奶管你夠?！?/p>

柳玉坤像餓虎撲食一樣撲向蔡秀梅……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一聲霹靂，震動(dòng)大地……

93.蔡母墳前

鐵鍬飛舞，一鍬鍬土被扔進(jìn)墓穴中。

蔡秀梅身穿孝衣，神情木然，呆立在送葬的人群中。

94.一組鏡頭

柳玉坤乘著夜色，溜進(jìn)蔡秀梅住室，將蔡秀梅抱到炕上。

楊琪大模大樣地走進(jìn)蔡秀梅住室，進(jìn)屋就脫衣服。

蔡長余乘著夜色溜進(jìn)蔡秀梅住室。

95.大街上

柳支書和柳成海邊走邊談。

柳支書：“那年你賣麻，幸虧是我接的電話，要是楊琪接的，非開你的批判會不可。這回好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小伙子，你就甩開膀子干吧！你有手藝，開一個(gè)柳編廠，用不上一年，保證成萬元戶。那時(shí)把房子一翻新，還發(fā)愁說不上媳婦？”

柳成海有些不相信地說：“可我們擔(dān)心將來政策會變，那時(shí)還不把我們劃成地主、富農(nóng)？”

“放心吧，小伙子。”柳支書親切地拍著柳成海的肩說，“這是黨中央的決定?！?/p>

柳成海有些為難地說：“我才上了四年小學(xué)，哪有那個(gè)本事，還是我們自己干吧?！?/p>

96.柳成海家

柳家爺仨正在編簸箕，他們身旁放著一摞摞簸箕。

97.路上

柳成海趕著牛車，拉著簸箕，在路上慢悠悠地走著。

98.供銷社會計(jì)室

柳成海高興地?cái)?shù)著一大沓鈔票，數(shù)完后，連聲說：“正好，正好?！?/p>

供銷社負(fù)責(zé)人：“柳師傅，以后編出的簸箕盡管送來，有多少我們要多少。”

柳成海：“一定，一定！”

99.花生地

花生地里雜草叢生。

一把大鎬將花生一鎬一鎬刨出。

蔡長青正在刨花生。

柳玉枝在抖落花生，她后邊的花生秧稀稀拉拉，花生秧上的花生果少得可憐。

“唉！”蔡長青拿起一把花生秧看了看，“今年夠種就不錯(cuò)了?！?/p>

柳玉枝奚落道：“還觍著臉蛋兒說呢！春天我說這塊地種花生不合適，應(yīng)該種棒子，你偏種花生，說花生價(jià)錢高。這回我看你高？”

“你懂個(gè)屁！”蔡長青不服氣地說，“今年雨水多，才弄成這個(gè)樣。過年我還種?！?/p>

100.某戶農(nóng)舍

夜，五個(gè)人坐在炕上正玩撲克。

蔡長青吸著煙走進(jìn)來。

“三姐夫?！绷缮浇o蔡長青挪出個(gè)位置說，“快上來，打百分兒正好缺個(gè)人?！?/p>

“不……”蔡長青連忙擺手說，“不玩，不玩，我只是看看。”

蔡長余：“他呀，是讓老婆給管怕了，不敢玩兒了?！?/p>

“什么？她敢管我？”蔡長青把蔡長余向旁邊一推，坐在炕上，把撲克牌向自己身邊一劃拉，熟練地洗牌。

101.蔡家東屋

電燈下，蔡長青、柳玉枝和孩子正在吃飯。

蔡長青喝完稀粥，放下碗，下炕要向外走。

“站?。　绷裰Ψ畔峦雴?，“干什么去？”

蔡長青：“出去串串門兒?！?/p>

“你過來我搜搜?！绷裰r住蔡長青，將他所有的衣袋都搜了一遍，竟連一分錢也沒搜到。

蔡長青像投降一樣抬著雙臂，待柳玉枝搜完后，說，“怎么樣？我身上連一分錢都沒有，還能賭錢嗎？你放心，我再賭是王八?！?/p>

“去吧，別死在外邊。”柳玉枝不耐煩地說。

102.蔡家院內(nèi)

夜，蔡長青從房子里出來，來到豬圈墻隱蔽的地方，從一片瓦下面拿起一沓零錢。他回頭輕蔑地一笑，罵道：“哼，想搜出爺們的錢，沒門兒！”

103.蔡家堂屋

蔡長青背著半口袋糧食從西屋出來，向東屋望了望，小心地向外走去。

“站?。　绷裰ν蝗粡臇|屋出來，喝道，“干什么去？”

“賣……賣去?！辈涕L青嚇得一怔，回過頭來笑了笑，說，“咱家豬圈里不是還沒豬呢嘛，賣了好買豬。”

柳玉枝撇了一下嘴：“你得了吧，賣了七八回也沒看見你買回一根豬毛。準(zhǔn)是又賭錢！”

“這回一定買，一定買。我再賭是王八?！辈涕L青嘴里敷衍著，背著口袋要溜走。

柳玉枝一把抓住口袋：“一定，一定，一定是去賭錢！誰信你的鬼話？你再賭我還離婚！”

104.某戶農(nóng)舍

蔡長青同幾個(gè)人賭錢。

蔡長青又輸了，他掏了掏衣袋，衣袋內(nèi)空空。

幾個(gè)賭徒正在數(shù)錢，有兩個(gè)賭徒數(shù)完錢，準(zhǔn)備下炕。

“別走，別走。我還要撓本兒呢。”蔡長青攔住兩個(gè)賭徒，把撲克牌弄到自己面前，一邊洗牌一邊說，“下錢，下錢，我‘坐莊’?！?/p>

柳成山：“得了吧，你連一分錢都沒有了，還坐什么莊？都半夜了。”

一個(gè)留小胡子的賭徒：“就是，有錢先把欠我的20元錢給我?！勺簱启~’誰干？”

蔡長青急赤白臉地：“你這是什么話？你也打聽打聽，我蔡長青欠過誰的錢？”

蔡長余：“你沒欠別人的錢，那是你家還有幾斤糧食?，F(xiàn)在還賣啥？”

“你……”蔡長青被問得張口結(jié)舌。

“你要是愿意賭，咱們‘單出雙入’咋樣？”叼著煙的小胡子從蔡長青手里奪過撲克，“如果我輸輸現(xiàn)款，你輸輸老婆，一百一宿，咋樣？”

“你？”蔡長青氣得像一頭怒獅，揮拳要向小胡子打去。

柳成山氣憤地：“你也太欺負(fù)人了！”

“少管閑事！”一個(gè)賭徒冷冷地說。

另一個(gè)賭徒勸道：“長青，我看你還是考慮考慮，你要是贏了呢，說不定能把你輸?shù)亩紦匣貋?。要是輸了，你也不輸一分錢……”

“怎么樣？”小胡子故意把手中一沓錢弄得山響，挑逗似地問。

眾賭徒：“對！這事便宜！”

蔡長青的雙眼漸漸失去了憤怒的目光，繼而被貪婪的目光所取代。在他的目光中，似乎大把大把的鈔票飛進(jìn)他的懷中……

“賭！”蔡長青一拳狠狠地擂在炕上。

“好，好！”賭徒們低聲歡呼著，拭目以待這場賭博的輸贏。

小胡子熟練地洗牌、打色、分牌。

蔡長青和小胡子各拿起自己的四張撲克?！疤臁臁亍亍?！”的呼聲不斷從二人口中傳出。

柳成山看完蔡長青的牌，又看小胡子的牌?？赐旰?，他急忙下炕溜出賭場。

“你拿錢來吧！”蔡長青配完牌，一邊出牌一邊得意地說。

“你拿老婆來吧！”小胡子配完牌，也一邊出牌一邊得意地說。

一只手翻開蔡長青的牌，前邊是“地九”，后邊是對兒黑四。這只手又翻開小胡子的牌，前邊是“天九”，后邊是對兒紅四。

“好！今天晚上你老婆歸我嘍！”小胡子高興地狂呼著。

蔡長青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汗顏無語。

105.蔡家房前

“三姐！三姐……”柳成山焦急地敲著窗戶說。

“誰呀？”柳玉枝被驚醒，她拉亮電燈在屋里問。

“是我，柳成山，三姐……”柳成山喘著氣說，“我三姐夫把你給輸了，你快跑吧！”

柳玉枝穿好衣服，抱著孩子，匆匆忙忙從屋里走出來，在柳成山的幫助下，慌慌張張地向娘家逃去。

106.柳家

蔡長青跪在柳玉枝面前，發(fā)誓賭咒地：“玉枝，你就原諒我這回吧，我再賭……”

“再賭是王八！”柳玉枝打斷蔡長青的話，氣憤地說，“這話我聽膩了，今天你就是把灤河水說倒流，我也不上你的當(dāng)了！”

“你……你……唉！”柳安坐在凳子上捶胸頓足，氣得說不出話來。

107.大楊莊法庭門前

柳玉枝走進(jìn)法庭院內(nèi)。

108.柳成海家

柳成海家正在翻蓋新房。

柳成海哥倆搬磚運(yùn)泥，干得汗流浹背。

柳家老兩口跑前跑后，為工人遞水送煙。

109.一組鏡頭

柳玉枝騎車、步行一次次走進(jìn)大楊莊法庭。

110.楊家東屋

夜，昏暗的光線下，蔡秀梅和一名男青年依偎在一起。

窗外，雄雞聲聲報(bào)曉。

蔡秀梅被雞叫聲驚醒，她拉亮電燈看了一下墻上的掛鐘，忙推身旁的青年：“糟了，瘸子下班了，你快走！”

男青年翻了個(gè)身又睡著了。

“噔噔”，楊玉才在門外一邊敲門一邊說：“開門！”

蔡秀梅被敲門聲驚呆了。

男青年被敲門聲驚醒，急忙穿衣服，慌忙中他穿錯(cuò)了蔡秀梅的褲子，對蔡秀梅說：“別慌，沉住氣?！碧驴欢阍陂T后。

蔡秀梅定了定神，裝作剛剛被敲門聲驚醒的樣子，打了一個(gè)哈欠，伸了一下懶腰，把門栓捅開。

男青年乘楊玉才進(jìn)屋，靈巧地閃身出室。

楊玉才進(jìn)屋后脫掉上衣，準(zhǔn)備上炕睡覺，他發(fā)現(xiàn)男青年的褲子，驚訝地問：“??？這是誰的褲子？”

蔡秀梅又驚又羞，羞得滿面通紅。

少頃，楊玉才什么都明白了。他像一頭狂怒的雄獅，一把將蔡秀梅從被子里拽到地上，逼問道：“說，那個(gè)王八蛋是誰？”

蔡秀梅倔強(qiáng)地把頭扭向一邊。

“啪啪”，兩個(gè)響亮的耳光狠狠地?fù)佋诓绦忝纺樕?，楊玉才又解下褲帶，沒頭沒腦地狠狠抽打蔡秀梅。

蔡秀梅在室內(nèi)躲閃著，她沒有反抗，沒有討?zhàn)?，躲閃到炕邊，情急生智，急忙抱起孩子，以孩子抵擋楊玉才的皮帶。

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楊玉才停住手，氣呼呼地說：“以后再讓我碰上，小心剝了你的皮！”

111.蔡家院內(nèi)

“該死的！你還有臉回家？”穿著襤褸的蔡長青用木棍追打著蔡秀梅，他一邊打一邊罵，“媽讓你氣死了，你嫂子也跟你學(xué)壞了……今天我非打死你！”

蔡秀梅被哥哥追打出院子。

112.大楊莊法庭門前

蔡秀梅在法庭門前徘徊。

柳成海的聲音：“誰稀罕二婚貨，我寧可打一輩子光棍！”

審判員的聲音：“不準(zhǔn)離婚……”

“誰稀罕二婚貨……不準(zhǔn)離婚……不準(zhǔn)離婚……”的聲音回蕩著。

蔡秀梅進(jìn)退兩難，面部表情異常復(fù)雜，離開。

113.蔡母墳前

蔡秀梅趴在母親墳上慟哭。

蔡秀梅止住哭，抬起頭，將手中兩把土狠狠地向母親墳上揚(yáng)去，“哈哈”，突然，她仰天狂笑。

笑聲在田野上空回蕩。

114.一組鏡頭

蔡秀梅被吊在房梁上，楊玉才不斷地用枝條抽打，孩子的哭聲淹沒了一切。

楊玉才揪住蔡秀梅頭發(fā)，將她的頭向墻上撞。

楊玉才在炕上呼呼大睡，蔡秀梅跪在地上。

蔡秀梅被吊在房梁上，楊玉才用鉗子亂夾。

楊玉才在炕上呼呼大睡，蔡秀梅跪在地上。

蔡秀梅被吊在房梁上，楊玉才用香煙向她身上戳去……

115.楊家西屋

夜，楊琪兩口子躺在炕上，聆聽東屋的動(dòng)靜。

東屋打人聲、低聲驚叫聲不時(shí)傳入西屋。

楊琪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想起來制止兒子的暴行。

“干什么去？”楊母按住楊琪說，“心疼你那個(gè)婊子啦？破鞋簍子，打死活該！”

楊琪：“那……”

“那什么？我們什么也沒聽見，睡覺！”楊母把楊琪的頭按在枕頭上，并為他掖好被子。

116.楊家東屋

夜，楊玉才打累了，把蔡秀梅從房梁上卸下來，為她解開繩子，命令道：“跪在那兒，不讓你起來不準(zhǔn)上炕！”然后他自己上炕脫衣睡覺，時(shí)間不長，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蔡秀梅看了看睡著的楊玉才，撫摸著自己身上累累傷痕，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楊玉才發(fā)出均勻的鼾聲，他睡熟了。

蔡秀梅從柜底下拿出準(zhǔn)備好的斧子，輕輕地向楊玉才走去，站在楊玉才頭前，猶豫了片刻，顫抖著手舉起斧子。

斧子在空中顫抖著，突然，從空中向下狠狠砸去。

楊玉才沒“哼”一聲，手腳不停地抽搐。

孩子被楊玉才的手碰醒，“哇哇”大哭。

蔡秀梅手中的斧子脫手落炕，她驚望一眼楊玉才的尸體，呆坐在地下。

孩子的哭聲，把驚呆了的蔡秀梅驚醒，她站起來，顫顫巍巍地向孩子摸去。

蔡秀梅把孩子抱在懷里，輕輕地拍著，孩子停止了哭泣，漸漸睡著了。

蔡秀梅撫摸著孩子的臉，滴滴淚水滴落在孩子臉上。

蔡秀梅的心似在滴血：“孩子，別怪媽心狠，媽不能留你這個(gè)孽種給媽丟人現(xiàn)眼！”

蔡秀梅吻了一下孩子的臉，把他輕輕放下。

一只手顫抖著拿起斧子，又高高舉起，向下砸去。

117.楊家門前

一輛警車和幾輛三輪摩托車停在楊家門前。

蔡秀梅手戴手銬，被公安干警從院子里押出來，推進(jìn)警車。

警笛尖叫，馬達(dá)啟動(dòng)，圍觀的人閃開路。

118.柳成海家門前

門前貼著大紅喜字，鞭炮聲響成一片。

柳成海身穿西服，胸佩紅花，面帶微笑，扶著新娘從汽車上下來。

迎親的人們忙著迎接客人，卸嫁妝。

“他二姑?！绷感χf，“成海的婚事，多虧你操心，要不，他還不得打一輩子光棍？”

“不，三嫂……”二仙姑拍著柳母笑著說，“多虧國家的政策好！你們要不富起來，女方會托我給你們介紹嗎？”

眾人一片笑聲。

119.法庭內(nèi)

身著法官服裝的審判員：“柳玉枝訴蔡長青離婚一案，本庭經(jīng)過調(diào)查，二人感情早已破裂，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二十五條之規(guī)定，本庭準(zhǔn)予離婚?！?/p>

柳玉枝高興地流出了熱淚。

穿著破爛不堪的蔡長青像泄了氣的皮球，垂下頭。

120.柳家東屋

柳成林的兒子小明正在寫作業(yè)，楊玉英抱著衣服進(jìn)來，問：“小明，你爸爸呢？”

“爸爸背著個(gè)包走了?！毙∶髂贸鲆粋€(gè)紙條遞給楊玉英，“爸爸讓我把這個(gè)給你?！?/p>

霎時(shí)，楊玉英意識到不幸將要發(fā)生，顫抖著手接過紙條。

柳成林畫外音：“他們將來要是真的不能在一起生活，我就出家當(dāng)和尚?！?/p>

楊玉英顫抖著手打開紙條。

柳成林畫外音：“玉英，我走了……”

楊玉英癱坐在地上。

121.監(jiān)獄

天亮了，地上下了一層薄薄的雪。

蔡秀梅手扶鐵欄，目光呆滯地望著遠(yuǎn)方。

122.監(jiān)獄院內(nèi)

蔡秀梅戴著腳鐐手銬，被公安干警押著，向囚車走去。

二仙姑沖上去，抱住蔡秀梅哭著說：“孩子啊，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不！”蔡秀梅流著淚說，“二姑，我不怨你，怨……”

123.灤河畔

囚車駛來。

蔡秀梅被公安干警帶下車，艱難地向前走著。

一支黑洞洞的槍口瞄準(zhǔn)了蔡秀梅。

槍聲響了，蔡秀梅胸口滲出了殷紅的鮮血，她手捂胸口艱難地向前邁了一步，搖晃了一下身體，倒下去。

蔡秀梅腳下的雪地上，一個(gè)用鮮血寫成的大“？”格外醒目。定格。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