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禮義視域下的君子
——兼論君子能否追求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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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儒家看來，君子作為儒家的理想人格，其君子思想也歷來為儒家所重視。就君子的本義而言是指在位者，經(jīng)過后來的發(fā)展，君子一般有兩種含義，第一種含義是指國家管理的候選繼承者或者有地位有權(quán)勢的貴族。第二種含義是指有道德品行、有理想的人。通常意義上是指后者，認為君子是有道德品行、有理想的人。荀子的君子思想是其思想體系的重要部分。荀子的君子思想既有著對孔孟的君子思想的繼承，又有著對孔孟的君子思想的發(fā)展。荀子從“材性知能”的維度來論述君子之所以為君子的本質(zhì)原因，同時，荀子還提出以仁義禮作為儒家君子的原則。荀子作為先秦儒家的代表人物，對君子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梳理荀子的君子思想，有助于我們正確而全面的認識儒家君子思想。

一、“處仁以義”的君子之道

“處仁以義”是荀子對君子的認識，在荀子看來，“處仁以義”中的仁和義這兩個原則是君子所必須要具備的原則。把仁作為君子的核心，把義作為君子的標(biāo)準(zhǔn)。禮在荀子思想中是不可或缺的，關(guān)于荀子君子思想中禮的原則，將在下文論述。荀子說：“君子處仁以義，然后仁也；行義以禮，然后義也；制禮反本成末，然后禮也。三者皆通，然后道也?！?《荀子·大略》)從這里可以不僅看出荀子對仁和義的高度重視，也可以看出對禮的高度重視，荀子把仁義禮三者作為君子的原則，同時，荀子也把仁義禮三者上升為道的層面。君子首先要有仁作為基本原則，這也是三者最根本的原則；其次要按照義的原則去做事，這樣才能夠達到仁的高度；再次要按照禮的原則去踐行仁義的原則，這樣才能達到仁義禮三者的和諧統(tǒng)一，如此才可以說是達到了道的層面。這也就是荀子所說的君子之道，荀子提出了君子的原則——那就是仁義禮。

荀子“處仁以義”的君子之道中的仁，正是對孔子思想的繼承。這體現(xiàn)了荀子對儒家君子思想的一慣性。在孔子的君子思想中并沒有把禮作為君子之道，孔子最看重的是仁，認為仁是君子核心，仁是君子的內(nèi)在原則?？鬃诱f：“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于是，顛沛必于是?！?《論語·里仁》)在這里孔子認為，君子不能離開仁。君子如果離開了仁德，又怎么能叫君子呢？君子沒有一頓飯的時間背離仁德的，就是在最緊迫和顛沛流離的時刻也一定會按照仁德辦事?？梢娙试诳鬃泳铀枷胫械闹匾浴?/p>

君子思想中仁的原則即是對孔子君子思想的繼承，義的原則則是對孟子君子思想的繼承。義在孟子的君子思想中是一個重要范疇。孟子：“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這里孟子把義看得高于禮，只有根據(jù)義才能出入都符合禮的要求。義相當(dāng)于行走的道路；禮相當(dāng)于進出的大門。惟有君子才能依義禮而行。孟子并沒有把禮作為君子的原則，孟子所說的禮也沒有上升到荀子的禮的高度。孟子的君子思想重點在于義，從“舍生取義”說也可以窺見孟子君子思想中義才是君子的原則。

荀子作為孔孟之后的先秦的儒家代表人物，對君子也有著自己的創(chuàng)見。荀子說：“君子者，禮義之始也?！?《荀子·王制》)這里荀子引入禮作為君子的基本原則之一，荀子認為君子是禮義的開始，或者說禮義的開端從君子的踐行開始。荀子在這里，把孔子的君子仁的原則和孟子的君子義的原則有所區(qū)分。由此看出荀子對儒家君子思想的進一步發(fā)展，把禮融入君子的原則之中，形成儒家君子思想的三大原則，即仁義禮。荀子不僅把禮作為原則創(chuàng)見性的融入到君子思想之中，并且把仁義禮三大原則上升為道這個本體的高度，這是對君子思想的發(fā)展。同時，這也是荀子君子思想的一大進步。荀子說：“故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參也，萬物之總也，民之父母也。無君子則天地不理，禮義無統(tǒng)，上無君師，下無父子，夫是之謂至亂。”(《荀子·王制》)在這里荀子無疑是把君子的含義上升到道的本體高度。荀子認為君子與天地、萬物的相聯(lián)系，同時對也是百姓非誠重要的。沒有君子則天地就不能治理，禮義就沒有根本君子之道在這里體現(xiàn)的很全面，君子的最高原則和君子的本體思想，荀子都體現(xiàn)出自己的獨到創(chuàng)見，同時也是對儒家君子思想的發(fā)展。

二、隆禮為義的君子之法

禮在先秦時期是諸子所討論的一個重要問題，荀子對禮的闡釋，在其思想體系中得到極大的發(fā)揮。荀子是如何把禮作為君子之法的呢？“荀子援法入禮，從法律維度詮釋禮、解讀禮，使本來具有法律功能且宰制法律的禮本身成為一種類似于法的存在”。荀子通過把禮賦予法的含義，來進一步說明禮的約束性和規(guī)范性，使得人們對禮更加敬重，直接達到敬畏的層面。同時荀子又說：“《禮》者，法之大分，類之綱紀(jì)也”，(《荀子·禮論》)他把禮解釋為帶有法律性的總綱，又“把‘禮’視為法的基本價值和基本準(zhǔn)則”。這樣，禮就成為規(guī)定性的法之禮了，這里荀子著重突出的是禮的強制性，而強制性恰是法的特征之一。所以荀子說：“天地者，生之始也；禮義者，治之始也；君子者，禮義之始也?！?《荀子·王制》)荀子解釋天地，禮義，君子；天地是生命的開端，禮義是天下大治的開端；君子是禮義的開端。把君子作為禮義的開端，君子又踐行著禮義。同時荀子通過禮與法的內(nèi)在含義，來解釋君子之法。

在這里荀子無形之中運用了他的正名學(xué)說，為解釋禮法關(guān)系作了準(zhǔn)備。荀子的貢獻從這里就可看出，對儒家根本仁義原則的堅守，又不失時宜的融入時代，把法的表層意義吸收到禮的內(nèi)涵層面，使得禮具有了法約束性和強制性。荀子援法入禮是為了化解當(dāng)時儒家所面臨的危機，當(dāng)時儒家的仁義禮樂為諸侯所不齒。荀子此時突出禮法最重要的仍是以仁義為根本，宣揚禮其實是為了儒家的仁義根本原則。

荀子認為君子通過禮來修身踐行禮的規(guī)范，通過義來使國家政事清明，儒家的理想才能實現(xiàn)，“王者之事畢矣”。荀子為什么一定要強調(diào)禮法的作用呢？這對君子有什么意義。荀子已給出了回答，“無道法則人不至，無君子則道不舉……君子也者，道法之總要也，不可少頃曠也”，“有君子而亂者，自古及今，未嘗聞也。傳曰‘治生乎君子，亂生于小人?！酥^也?！?《荀子·致士》)在這里荀子通過道法的根本性把君子聯(lián)系起來。也就是說道與法可以通過君子顯現(xiàn)出來，君子自身的行為有在踐行者道與法。荀子重點在于說明君子的踐行禮法的意義和重要作用，與上文的“禮及身而行修，義及國而政明”共同說明君子之法的隆禮為義?！肮嗜藷o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國家無禮則不寧。”(《荀子·修身》)這些都是強調(diào)禮的重要性，在上文中我們也詳細的闡釋了為什么荀子把法引入禮之中。在戰(zhàn)國時期禮崩樂壞，各諸侯國之間完全不講情面了。禮又為儒家的所推崇，禮的作用在此時顯得微乎其微。當(dāng)時儒家面對諸子所構(gòu)成之嚴(yán)重威脅和強力挑戰(zhàn)之際，荀子這時擔(dān)當(dāng)起儒家的大旗，為儒家注入新的思想，產(chǎn)生新的動力。使得儒家在當(dāng)時及其之后能夠屹立不倒，并奠定儒家在中國歷史上的至高地位。

三、“當(dāng)之為貴”的君子之行

荀子以前的儒家君子思想，主要以孔孟的君子思想為主。孔孟的君子思想主要以仁這種品性、道德作為君子的要求，把君子的道德作為主體性的原則。君子固然應(yīng)注重按道德處事務(wù)，但是他們往往忽略了現(xiàn)實政治生活中的復(fù)雜情況?！暗赖屡c政治畢竟分屬不同領(lǐng)域，用道德解決政治問題固然有其澤刻性與持久性的優(yōu)點，然而由于道德對人的政治行 為的影響需要通過很多中介其效力往往是緩慢而不明顯的?！彼抉R談在《論六家要指》中評價儒家說：“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彼抉R遷在《史記·孟子荀卿列傳》中評價孟子說：“迂遠而闊于事情”，從史家的評論中就可以窺探一斑，當(dāng)時儒家思想并沒有諸侯的認可，儒家對具體的現(xiàn)實情況并沒有足夠的認識。

因此現(xiàn)實的具體情況才是君子的具體行為的參考因素，但是在荀子那里并沒有忘記其根本前提是仁義禮的大原則，仁義禮大原則是不能改變的，這也是儒家的最核心的原則。因此荀子提出“當(dāng)之為貴”的君子之行，荀子說：“君子行不貴茍難，說不貴茍察，名不貴茍傳，唯其當(dāng)之為貴”。(《荀子·不茍》)這是荀子關(guān)于君子之行的論述，君子的行事、言辭、名聲不因為事情的難易程度而得到贊揚，“唯其當(dāng)之為貴”這才君子可貴的地方，合乎時宜，順乎時宜。君子的行事、言辭、名聲難就難在合乎時宜。

荀子在《不茍》篇中開篇連用三個“然而君子不貴者，非禮義之中也”最后又重申開篇的主旨，同時也引用《詩經(jīng)》的話：“物其有矣，唯其時矣”來再次證明“唯其當(dāng)之為貴”。當(dāng)論述到“當(dāng)之為貴”的君子時，不免會提出君子是否可以追求利這個問題。荀子認為“君子易知而難狎，易懼而難脅，畏患而不避義死，欲利而不為所非，交親而不比，言辯而不辭。蕩蕩乎！其有以殊于世也?！?《荀子·不茍》)，從這里可以看出君子也是追求利的。君子為什么會追求利呢？這就和荀子對君子和小人的定論有關(guān)，“材性知能，君子小人一也；好榮惡辱，好利惡害，是君子小人之所同也”(《荀子·榮辱》)荀子認為君子和小人在資質(zhì)和智力能力上沒有差別，是一樣的。對于榮辱、利害的追求也是一樣的，都是好榮惡辱，好利惡害的。君子也會去追求榮和利，但是君子所追求的的方式和小人是絕對不同的。這也是君子和小人根本區(qū)別，“小人莫不延頸舉踵而愿曰：‘知慮材性，固有以賢人矣’，夫不知其與己無以異也。則君子注錯之當(dāng)，而小人注錯之過也……是非知能材性然也，是注錯習(xí)俗之節(jié)異也。仁義德行，常安之術(shù)也，然而未必不危也”(《荀子·榮辱》)從中可以看出小人的對君子為什么能夠成為君子的疑惑，以及荀子的回答和荀子所要表達的中心觀念。小人自己處處認為自己和君子是有著本質(zhì)的差別，認為是天生的，荀子給出的解釋是君子之所以能夠成為君子，不是因為天資和才能，是因為君子注錯之當(dāng)。合乎時宜，順乎禮義，才是君子和差別。

荀子引出更深層次的論述那就是仁義禮的原則，君子時刻以仁義禮的原則為指導(dǎo)，把仁義德行和禮義放在最高位置，這才是君子成為君子的根本因素。君子認為仁義德行和禮義才是最大利，追求這樣的利君子才會達到“常安”。因此，君子也是可以追求利的，追求利的前提和原則要堅守，這也是君子區(qū)別于小人的根本所在，同時也應(yīng)當(dāng)順乎禮義。荀子在這里把君子“當(dāng)之為貴”的標(biāo)準(zhǔn)設(shè)定為禮義，也是其君子思想的核心部分，在上文中論述到荀子把禮上升的法的層面，使得禮具有法的約束性和強制性。君子所擔(dān)任角色也明朗起來了，君子本著仁義的儒家根本原則，并通過踐行禮來達到規(guī)范約束性的君子行為。

四、結(jié)語

君子追求利必然是合乎仁義禮的儒家原則，不然君子和小人的豈不是無法分辨。荀子這里所提出的君子思想，是從君子之道的前提和原則來論述的。這也是君子思想的本質(zhì)，把仁義禮放在至高的位置，這就奠定了君子的儒家道德地位，是不能可撼動的。但是僅僅只從道德的自覺性來闡釋君子，似乎缺少了一些合乎時宜的思想。荀子融合諸子思想精粹，援法入禮，把禮上升為具有法的約束性和強制性，使得禮具有法一樣的性質(zhì)，為儒家的發(fā)展注入新的血液，這是荀子對儒家思想的發(fā)展。荀子發(fā)展道德的自覺性君子的思想，使得特殊性的君子變?yōu)橐环N具有普遍性的君子。君子既具有道德主體的自我自覺又具有禮法的約束性，這樣的君子是荀子心中完美的君子形象。同時，他還對君子是否可以追求利進行了論述，他提出君子亦可追求利。這里的利荀子認為是一種長遠的利，或者說是永恒的利即“常安”。荀子心目中君子的理想乃是義利兼得“志意修，德行厚，知慮明，是榮之由中出者也，夫是之謂義榮”。(《荀子·正論》)從這里就可以看出荀子的君子思想和孔孟的君子思想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不同，荀子更加注重現(xiàn)實的情況，著重從合乎時宜出發(fā)。因此荀子提出“當(dāng)之為貴”的君子之行，“當(dāng)之為貴”最重要的就是合乎禮義，合乎禮義的同時也可以追求利。但是這種對利的追求往往使得儒家君子陷入輿論的兩難境地，同時也是的一些小人追求利更加正大光明，君子小人的根本區(qū)別很難界定，這也給儒家?guī)砹穗y題，如何從道德與現(xiàn)實的維度辨別君子小人。荀子的君子思想是對儒家的一大發(fā)展，同時也給儒家思想帶來風(fēng)險。自荀子以后的儒家君子不在“迂遠而闊于事情”，而是既有著儒家的仁義禮的原則，又兼具著“當(dāng)之為貴”合乎時宜的處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