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蒼茫（組詩）

聲響

山中有聽聞莫辨的聲響，我來而未到的時候

石頭死于沉溺，滴水死于奔波

樹木結下果實，并成為慈祥的母親

露水與高處的鳥巢遙遙相望

風作為交流的語言，有時高，有時低

有時相當于說了也是白說

山中有聽聞莫辨，讓人心慌的聲響

尤其是雨后，來即是去

去即是觸動了自己的回車鍵

自己的起始，自己的鎖定，自己的上一頁

仰望蒼穹

我仰望蒼穹，這跟沒事可干有什么兩樣

這跟溪水流走了有什么兩樣

這跟山下耕作的人突然走神有什么兩樣

這跟一只飛鳥撞落在一座高樓的

玻璃幕墻上有什么兩樣，我仰望蒼穹

眼睛里的藍天你應該看見

兩朵趕了好一陣子也沒趕上對方的白云

你應該看見，大半天眼里什么也沒有

更不要說淚水，你應該看見

我仰望蒼穹，從躺下去的山坡上站起來

從壓壞了的小草上站起來

現(xiàn)在只剩下我拓在草地上的一個人印子

正對著，正端端地對著

我已經瞅了很久的天空

親人啊

親人啊，當你告知我你那里的雨夜

雨夜里你心有不安

我一定安慰過你，當你通過微信

或者長途電話

告訴我你除了心情不好

別的什么都好，我還是安慰過你

當你把做飯，逛廟會

這樣的生活瑣事也告訴我

我仍然安慰過你

當你在黃河邊上坐了一宿

又坐了一宿，這一回，我說不

你說我信，我又說好

啥都好，就是，沒早點回去不太好

野營后之詩

總算折騰完了，草地上一無所有

苔蘚、地衣、碎石堆

望過去一無所有

在山地舊有的寧靜里，風從白楊樹吹到

青岡木里的南墻，陽光照著的

烤肉爐、木炭、瓜子皮

飲料瓶子、遠山，一角輝煌的藍天一無所有

總算折騰完了，在山地舊有的寧靜里

帳篷拓下帳篷的印子

像瘡疤重新回到了瘡疤

一場秋雨過后

一場秋雨過后

孤獨有如山中的明月，只有一片麻地

才配得上它的清冷，只有一只野兔藏身其中

才知道這樣的清冷是不多不少

攢夠一樹落葉真沒有那么大的耐心

我沒有攢夠更多的失望就離開了你

汩汩之聲來自密林深處

看不見出處，但能想象

有一把管弦樂器，在石頭或者樹縫里

已經替你彈奏了很久，這是詩，我再說一遍

昨天是一場秋雨過后的第二天

如果山神路過

山神是什么樣子，如果晨霧彌漫

落石從山上下來，不能大意，落石有落石

激動的樣子

落葉賦

前段時間落的是心底的戒律

好像終于落在明處了

好像終于暗示一切，至于意義

可以說成，好像終于輕輕地蓋著塵世

并且不動聲色

這些日子落的是寡淡，不快樂

好像終于一言既出

終于不染塵埃

終于決絕，不畏任何追問

好像終于陡峭而遼闊

墻角下面

墻角下面，燈罩曾經光芒一片，現(xiàn)在只是

一個燈罩

燈罩以前是聚光源，現(xiàn)在是荒涼身

還有小皮箱，兒童用畫板，滑板

雜物一天天多起來

此處，被遺忘的角落，小集中營，寂靜無聲

從整個屋子看，本來就不起眼，仔細瞧

對著它發(fā)呆，卻像我已經忘了誰，現(xiàn)在被

重新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