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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及其他

      2019-11-14 10:43:26邵一平
      吐魯番 2019年3期
      關(guān)鍵詞:劉老太小穎

      邵一平

      2012年冬季某日

      東北A省

      5:00 省會長嶺市

      雖然離冬至還有些日子,但長嶺的白天已經(jīng)很短了,早晨五點多,還是黑乎乎的一片,連日頭的影兒都看不見。宋穎拎著剛買的早點走進小區(qū),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絲莫名的驚恐,她站了下來,定了定神,看見身邊已稀稀拉拉走過了幾位要去晨練的老爺子,有了些許踏實的感覺。

      她走進了樓道,這兒自然要比外面黑多了,而且極為安靜,她使勁跺了跺左腳,又夸張的咳嗽了兩聲,但一樓的聲控燈仍然沒有亮,她這才想起前天開始一、二樓的燈都已經(jīng)壞了,但物業(yè)卻遲遲沒有來修。

      “他奶奶的。”宋穎輕聲罵道。她努力將兩個塑料袋都挎在自己的左腕上,然后用右手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找到“手電筒”軟件,然后照著向樓上爬去。

      好不容易到了四樓,宋穎順勢靠在自家門上,長出了一口氣,右手將手機塞進褲兜,又將早點從左手倒到右手上,從這側(cè)的褲兜里掏出了鑰匙,疲憊地轉(zhuǎn)過身去,打開了家門。

      房間里,兩個男人的鼾聲此起彼伏,她突然有了些怨氣,將鑰匙順勢撇在了餐桌上,“嘩啦”一聲過后,小臥的鼾聲驟然停止,但大臥的還是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宋穎忽然感覺到一絲歉疚。

      她將早點輕輕地放在餐桌上,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大臥。此時,劉新志將身體擺成了一個“大”字,睡的十分香甜。宋穎走過去,狠呆呆地將兩只修長的手指插進了劉新志粗大的鼻孔里,劉新志這才睜開了眼睛。

      “干什么啊?”劉新志有些不耐煩,將宋穎的手扯到了一邊,但卻親昵地攥住,放到了胸前,“大早上就出去了?”

      “廢話!不出去早晨讓你老叔吃剩飯???”宋穎壓低了聲音,帶著不滿的口氣說道。

      “我老婆最好了。”劉新志撒著嬌,順勢將宋穎摟到自己的懷里。

      “別扯沒用的,趕緊起床!”宋穎從劉新志的懷里掙扎了出來,坐到了梳妝臺前,略帶惱怒地說道。

      劉新志又躺了下去,從床頭柜上拿起了手機,看了看時間,“操他媽的,好像剛躺下就醒了似的?!?/p>

      “你兩三點都不睡,可不睡不夠?!”

      劉新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又坐了起來,開始穿衣服。

      宋穎一邊化妝,一邊說道:“今天把車給你吧,你把老叔送出城再去上班?!?/p>

      “那你上下班咋辦?”

      “坐公交、倒輕軌唄。”

      “不用,我跟他車走,送出城,我再打車去學(xué)校。要不你坐公交又該難受了?!?/p>

      “算了吧,就一天,你媳婦還死不了?!?/p>

      劉新志抬抬眼皮,從梳妝臺的鏡子里看了看宋穎,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我先走,一會兒你和老叔趕緊吃飯,早點走,別趕上早高峰?!?/p>

      劉新志穿好衣服,走到宋穎身后,想抱住她的腰。

      “起開,煩人不?”宋穎輕巧的躲開了,打開了房門。

      此時,小臥的門已經(jīng)開著了,穿著整齊的劉大成坐在寫字臺前十分悠閑地擺弄著一支煙,吞云吐霧,顯得十分享受。

      “老叔,您起來了?!彼畏f客氣地說道。

      “老叔,醒了?”隨后出來的劉新志邊系衣扣邊說道。

      “早醒了。我呼嚕聲大,昨天沒打擾你們休息吧?”劉大成掐滅煙頭,也走到飯廳里。

      “沒有,睡得挺好?!彼畏f笑嘻嘻地說道,“老叔,剛買的早點,趁熱吃?!?/p>

      “這么早就去買早點,可辛苦你了。我就說去賓館住,小志就是不讓?!眲⒋蟪陕詭敢獾恼f到。

      “老叔說什么呢?你總不來長嶺,這不是應(yīng)該的?自己家有房子,還去外面住啥,多不方便?”宋穎說著開始穿鞋。

      “這么早就走?”劉大成有點兒驚訝的問。

      “嗯,八點半之前得過去,路上開車就得倆小時,我每天早點走,盡量避開早高峰,還能到哪歇一會兒?!彼畏f說。

      “唔……真是要命啊你們?!?/p>

      “早就習(xí)慣了,也沒辦法?!彼畏f低著頭邊系鞋帶邊說道,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又脫掉鞋回身走到大臥,在梳妝臺里翻了翻,拿出了一個紙信封和兩個精致的小盒子,放到了餐桌上,說:“老叔,這信封里的3000塊錢是給奶奶的,這兩只玉鐲子是我在緬甸出差時買的,一只給老嬸,一只給老姑,這些本來打算過年的時候給他們,但現(xiàn)在看回去的可能性不太大了,這次您幫我和新志給她們帶回去。”

      “怎么?你們又不回去過年了?你奶可盼著你們都回去哪!”劉大成說道。

      “回不去了。小穎六月去了一家新公司,搞對日貿(mào)易的,春節(jié)不放假,我也得在這陪她。”劉新志邊刷牙邊在嘴里咕噥著說道。

      “嘖嘖,奶奶還盼著你們回去呢?!眲⒋蟪刹粺o遺憾的說道。

      “我們也想回去,在這就我們倆人,太沒意思了。哎,對了,老叔,老家那頭兒還有要舊衣服的嗎?今年大成胖了十來斤,有不少舊衣服都穿不了了,扔了還怪可惜的?!?/p>

      “有啊,新志三爺家的二叔,現(xiàn)在吃穿都費勁呢,給他拿去還不得樂壞了?”

      “劉鐵???他現(xiàn)在過的還那么苦?”劉新志抓起一個包子就往嘴里送。

      宋穎朝劉新志手背重重怕了一下,佯怒道:“越來越不像話了,拿筷子去?!?/p>

      劉新志傻笑了一下,進到了廚房里。

      “游手好閑唄。啥活都不愿意干,是村上有名的二流子,老婆都混丟了,能不苦?”

      宋穎真的有點來不及了,忙說:“老叔您跟大志聊著,我真不趕趟了,我得走了?!?/p>

      “你忙,你忙,趕緊走吧。”劉大成應(yīng)道。

      宋穎說著已穿戴完畢,急忙奔赴公交站。

      6:00 某小城遼州市

      鬧鐘已經(jīng)響了第三遍了,劉曉紅睡意正濃,實在是不愿意起床,但她知道,現(xiàn)在再也不能不起了。她雙手使勁的撓著頭皮,猛然坐起來,“這過的是他媽什么日子???”她嘴里輕聲嘟囔著,下了床,將薄被簡單的折了折,隨意扔到了床上。

      “周鵬、周鵬,起床了。”劉曉紅睡眼惺忪地走進了兒子的臥室打開了窗簾,看見兒子正睡得香甜,她忽然覺得有些不舍,兒子含糊地答著,但仍舊沒有任何實際的反應(yīng),劉曉紅忽然有了幾分惱怒,她沖向床邊,猛地掀開了被子,“再不起床你又吃不上早飯了,起來!”

      鵬鵬慢騰騰地爬了起來開始穿衣服,看得出來,他也十分的不高興。

      曉紅沒有理睬他,徑直走到了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來面包、牛奶和兩個生雞蛋,轉(zhuǎn)身打開爐灶,準備煎雞蛋。

      鵬鵬這時才從臥室里出來,走到了衛(wèi)生間,很重地摔上了門。

      劉曉紅看見了這一切,但沒說什么,“誰兩三個月都睡不夠覺,誰心情也不會好過,由他去吧?!彼睦锇参孔约旱?。

      十多分鐘過去了,劉曉紅已經(jīng)將熱好的牛奶、面包和煎好的雞蛋都擺上了餐桌,但衛(wèi)生間的門還是沒有開的意思,此時的劉曉紅真的壓不住火了,她沖了過去,猛地打開了門,看見鵬鵬竟然站在水池旁打瞌睡,劉曉紅突然感覺氣兒不打一出來,沖著兒子的后背重重地拍了一下,“干什么呢?你還吃不吃早飯了?你還想遲到,然后讓你們班任像孫子一樣把你媽拎到辦公室訓(xùn)?你長沒長點心呢?真不知道你一天天凈想什么呢?快洗!”

      劉曉紅一邊狠狠地說著,一邊又快步走向臥室,開始潦草地化了化妝,但抱怨聲始終沒有停下來,“你爸長期出差,這家里家外就我一個人,你馬上就十五了,還是個男孩子,你就不能體諒體諒你媽的辛苦?我不要求你做什么,錢也緊著你花,就要求你自己的事情別讓我操心,該起床起床、該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考上個重點高中,也讓我和你爸松口氣。但你說你怎么就那么不爭氣呢?這次月考年級大榜連前200都沒進去。還有半年不到就中考了,你說你要是考不上怎么辦?自費生擇校費一交就是八萬,在遼州好地段房子都能買二十平,你不心疼?你說你有沒有點兒心呢你……”

      劉曉紅還在滔滔不絕,此時鵬鵬慢吞吞地從衛(wèi)生間里走了出來,睡眼依然惺忪,他看了一眼母親,走到飯桌前坐下準備吃飯,這期間仍舊沒有說話。

      劉曉紅又照了照鏡子,覺得還算湊合了,起身也做到了飯桌前,拿起了筷子。

      “媽,今天學(xué)校交錢,760?!冰i鵬看劉曉紅情緒有所緩和,這才開口。

      “又啥錢呢?”劉曉紅一下子就把眼睛睜得滾圓,說:“前兩天不剛交了500多嗎?怎么又要???”

      “老師說,學(xué)校給復(fù)印了近幾年的中考真題試卷,一共六科?!冰i鵬說。

      劉曉紅放下筷子,臉色難看,但她沒有說話,徑直又回到了臥室,打開床頭柜的抽屜,從一只信封里抽出了幾張百元票,點了點,只有六張,她又走到客廳,翻了翻挎包,里面還有不到三百,她一邊重新數(shù)著,一邊捉摸著,緩慢地走回飯桌前?!澳氵€有零花錢嗎?”劉曉紅頭也不抬地問。

      “還有二十一塊錢,夠了?!冰i鵬邊吃著邊回答道。

      “萬一不夠呢?”劉曉紅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兒子說,接著她數(shù)了800,放到了兒子手邊,又想了想,把剩下的32塊錢的零錢也抽了出來,也摞在了那800塊錢上,“剩下的給你零花。別亂花啊。”

      “媽,我零花錢真夠,你不用再給我了?!冰i鵬懂事兒地說道。

      “只要你不亂花,多拿點兒沒啥,萬一要是課間餓了呢,再說你不是說梁勝男和李龍買雪糕總給你帶一份嗎?你也得時常給他們買點啥吃,同學(xué)之間相處都是互相的,人家老給你買,你不給人家買,這成什么了?還怎么處了?你以后到社會也是這樣,尤其是男孩子,不能把錢把的太緊,該花的一定要花?!彼跉鉁睾偷卣f著,一只手憐愛地摸了摸兒子的頭。

      鵬鵬點了點頭,又問“那你這不是沒錢了嗎?”

      “嗨,媽這不有卡嗎?一會上班路上媽再取,你爸這半年工資咱娘倆還沒動呢,別操心這個,你只要好好學(xué)習(xí)考上重點高中,就幫了我們大忙了。”

      鵬鵬又點了點頭。

      其實,劉曉紅挺愁的,兜里就剩不到100塊錢了,而上班路上唯一的建行營業(yè)廳,一周前就因搬遷停止營業(yè)了……

      7:00 某縣城東林

      人老了就沒覺了,劉老太其實早晨五點多就醒了,這一宿她也不知道自己睡著沒,好像沒睡著,不對,好像睡著了,因為她還夢見了老伴兒,老伴兒問她家里過得還好嗎?她說,你放心吧,家里都挺好的,就是大孫子兩三年都沒回來了,她有點兒惦記,大成和曉紅工作都挺順利,大成開了家印刷廠,整天在外面忙。就是曉紅不省心,男人下崗跑銷售,一年到頭兒也不在家,她真怕這老不在一起,她倆出點兒啥問題。她還想問問老伴兒,大兒子在那邊咋樣,可是這死老頭子一轉(zhuǎn)身兒就走了,跟活著時候一樣,風風火火的。

      起床后,她首先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大臥,悄悄地把門關(guān)上后就一直在沙發(fā)上坐到了現(xiàn)在。

      搬這新家供暖太好,都快熱死了,劉老太有些心煩。期間,她想應(yīng)該去早市兒買點兒菜,下午小兒子就從長嶺回來了,得準備點兒吃的??伤康酱芭_上一看,外面黑乎乎的,所以有點兒不敢。

      老了有啥用?連早晨黑點兒買個菜都不敢,這要擱五年前我也拿起腿兒就走了。劉老太把腿盤在了沙發(fā)上,心里有種莫名的悲涼。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劉老太無意中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表,哎呀都七點十分了,早飯還沒做呢,我這是干啥呢?劉老太急忙站了起來,走到了廚房里,先是把雞蛋煮上,又從冰箱里把昨天的剩飯拿出來,開始叉粥。

      此時,只聽大臥的門開了,鄭瀾急急忙忙走出來,“咋整的?咋一下子睡到這時候?我真是昏了頭了,昨晚鬧鐘也沒定?!?/p>

      劉老太出來看看表,“不晚?。磕闱瓣囎佣及朦c才起來呢,那不也趕趟嗎?”

      “這兩天市里來個檢查組,我們得提前半小時到班上準備今天的材料去?!编崬懠奔泵γ﹂_始洗漱。

      “別著急。晚點兒不怕。”劉老太寬慰道。

      “什么不怕???昨天就去晚了,被王亮一頓訓(xùn),我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姑娘都上大學(xué)了,還被這小子整一頓,真夠憋氣的,當時臉都不知道往那里放,有個耗子洞都想鉆進去。”鄭瀾從衛(wèi)生間出來邊穿衣服邊說。

      “他咋也是我外甥啊,你咋也是她嫂子啊,咋能這樣?。俊眲⒗咸悬c兒替兒媳婦忿不平。

      “嗨,這巴掌兒大個縣城,誰跟誰都能縷出親戚來,他管你那事兒?”

      “咋說他也是咱實在親戚。哎,你不吃早飯了?”劉老太問。

      “吃不上了,還有八分鐘了,騎快點兒還能踩著點兒進去,不至于碰到挨訓(xùn)?!编崬懠奔泵γΦ恼f。

      “那你也得帶點兒啥?。恳灰簧衔缯νΠ。俊眲⒗咸哺逼饋?。

      “媽,雞蛋煮了嗎?給我包里塞倆就行?!?/p>

      “煮了煮了。”劉老太急急忙忙地從電缸里撈出倆雞蛋,簡單擦了擦上面掛著的水,回頭還想找個東西包一下。

      鄭瀾看出了劉老太的想法急忙道:“不用包了,別包了,扔包里就行?!?/p>

      鄭瀾搶過雞蛋隨意丟在了挎包里就往外走,剛開開門踏出去一步,又把頭伸了回來:“媽,我今天中午和晚上還是回不來,得準備材料,中午您一個人吃,別糊弄,晚上大成就回來了,能陪您?!?/p>

      “你不用管我了,快走吧。路上小心點兒,別著急?!眲⒗咸珨[手催促道。

      “哎——”隨著鄭瀾的應(yīng)和,門“哐啷”一聲關(guān)上了。

      劉老太回到了飯桌前,端起飯碗,但一點兒食欲也沒有了……

      8:00 長嶺

      劉新志和劉大成一邊吃著早點,一邊說著劉鐵,由劉鐵又聊到榆樹村,由榆樹村又侃到東林縣,從東林縣又不知怎么接到了別的地方,聊天嘛,天南地北的什么都可以往里扯,這扯著扯著就過了七點了,劉新志想給老叔再點一支煙,無意中抬頭看見了北墻上的掛鐘,“糟了!”劉新志叫道。

      劉大成也跟著看了一眼表,心里一哆嗦,出城必須要經(jīng)過長嶺最繁華的勝利大道,這個時間正值早高峰,現(xiàn)在想出城就是難于上青天啊,但是硬著頭皮也得走了,不然的話還得砸進去一天。

      爺倆兒趕緊穿好衣服,拿起要拿的東西就急急忙忙下樓。

      劉大成等劉新志從庫里提出車,再走到小區(qū)出口就已經(jīng)離八點不遠了,倆車一前一后,打著雙閃開進勝利大道北口,已經(jīng)過了八點二十。

      勝利大道如他們預(yù)料的一樣,車首連車尾,一眼望不見頭兒,好在這車不是死死的堵在那里,隔上一會兒就還能向前蹭一蹭,劉大成看到這情況,不禁有些煩躁,自己晚點兒沒啥,大不了晚到會兒家,可前面還跟著一會兒要上班的劉新志呢。他想了想,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侄子的電話:“大志,你先走吧,別耽誤了工作,長嶺我熟的很,我自己能找到高速公路入口?!?/p>

      “老叔,沒事兒,我十點才有課呢,再說堵車的地方?jīng)]多長,我給你送過去再走,耽誤不了啥。”

      “那好吧?!币妱⑿轮救绱藞猿?,劉大成只好同意了。

      前一輛車里坐著的劉新志有自己的盤算,雖然高速路口和單位一個在西郊、一個在東郊,但好在都在城南,而且他知道一條鄉(xiāng)道,經(jīng)過一條鎮(zhèn)子,從那里直插過去,可以直達學(xué)校的一個側(cè)門,側(cè)門正對著的就是今天上課的公共教學(xué)樓,這比平時從正門進去還要近上不少。

      但令劉新志沒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車流竟然越動越慢,這時本來胸有成竹的劉新志竟然焦躁不安起來,他有點兒后悔了,后悔剛才沒有在劉大成打電話時就坡下驢的先走,這要是上課遲到了、再讓督學(xué)逮個正著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要知道,這兩天學(xué)校正在進行整頓教學(xué)秩序的專項檢查,倘若被抓住了,輕則年終評不了優(yōu),嚴重點兒明年評職稱的事兒就別想了,想到這兒,劉新志更加煩躁了,他真盼望劉大成再給他打個電話,說不用他送了,這樣他就可以就驢下坡,但事與愿違,無論劉新志怎么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手機就是沒再響起。

      好不容易就要捱到下一個路口了,劉新志望望前面一眼無際的車流,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九點了,他拿著手機想了又想,手機的屏幕亮了又暗了、暗了又被他按亮,反反復(fù)復(fù)好幾次,終于他下定決心,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劉大成的電話:

      “老叔,我不送你出城了,我上課來不及了。”劉新志說話的時候心里有些發(fā)虛的感覺。

      “我早就說你別送了,趕緊走吧,別遲到了。”劉大成說道。

      “那行,老叔你道兒上慢點兒,到家來電話?!眲⑿轮具€想多叮囑幾句,但又不知道還應(yīng)該再說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趕快走吧?!彪娫捔硪活^,劉大成催促著。

      電話放下,路口信號綠燈亮起,過了路口,劉新志就要占上左行道,而老叔則要繼續(xù)向前開去,劉新志心里忽然覺得很不舒服……

      9:00 某村榆樹村

      冬閑時節(jié),農(nóng)民沒活了,就倆字兒,輕巧。

      說輕巧,也不是誰都輕巧,但劉鐵卻是踏踏實實的輕巧。

      早晨九點多,日頭已經(jīng)照亮了整個榆樹村,劉鐵這才準備從被窩里爬出來。其實,他今天天沒亮就醒了,閑早,也閑冷,耗到這前兒才起來。

      起來干什么呢?也沒啥事,扒拉扒拉爐子,讓屋子里熱乎起來。但爐子再怎么熱乎,劉鐵也覺得屋子里冷——黑洞洞的,感覺就冷。

      這房子是前年縣政府扶貧時給蓋的,一共三間,六十平,磚瓦結(jié)構(gòu),劉鐵一分錢沒掏,這也意味著這房子就是一個框子,外加鄉(xiāng)政府“贈送”的兩扇鋁合金窗和一扇外門。政府說了,其余的東西,包括屋里的門和大白,都得自己配、自己買料雇人刮。劉鐵既不配,也不刮,一來沒錢,二來費事。劉鐵想,絕大多數(shù)時候這家里就他一個人兒,屋里要門干啥?墻上刮白干啥?閑的?撐得?他覺得,每天看灰灰的水泥墻也挺好,看常了也就看慣了。

      兒子兒媳到城里打工去了,老伴兒年輕時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最后剩一個老爹前年也入土了,現(xiàn)在就他哥兒一個,也挺好。

      扒拉完爐子,劉鐵把昨天晚上剩的豬肉燉酸菜從屋外拿進來,往大鍋里這么一倒,再整倆饅頭,熱上一壺酒,一會兒小日子就過起來了,美著呢。

      鍋燒起來的當兒,劉鐵捉摸吃完飯干啥。

      去村邊兒跟那幾個還沒死的曬太陽?沒意思,劉鐵搖搖頭,這幾個老家伙都跟自己爹一輩兒的,話也嘮不到一起去,不去!

      那去老六家嘮嗑去?“沒臉!”想到這兒,劉鐵自言自語地罵道,因為他想起了老六前兒還在教育他,說他什么“好逸惡勞”,也他媽不知道這貨在哪學(xué)的這文詞兒。啥意思劉鐵雖然不知道,但他知道不是好話。好在,也沒白挨罵,走時老六他媳婦還給拿來了一塊兒豬肉和一顆酸菜,這不挺好?琢磨琢磨,沒地方去,還去老六家,整不好還能給拿點兒別的啥的,就算他看不上我,不還是一個太爺?shù)闹貙O子呢嗎?

      哎?去啥老六家?。孔蛱炻犝f村后面李長臉兒家在支局子,不少小年輕兒都過哪兒去了,不行我也過去試試手氣?對!去李長臉兒哪兒,想到這兒,劉鐵急忙到褥子底下翻了翻,翻出來兒子剛給他寄過來的二百塊錢,他尋思,弄不好晚上回來就是五百、甚至是一千。那幫小年輕兒還耍的過我?有幾個小子,他們還沒生出來的時候,老子耍錢就聞名全鄉(xiāng),姥姥!

      劉鐵想到這兒,突然感覺心里特別美,哼著小曲把飯菜和酒擺上了桌兒,“呲溜”一聲,先來一口二鍋頭……

      10:00 長嶺

      劉新志的車在勝利大道和蕙開街的路口向左拐去,他順著后車鏡試圖再去找找直行道上的劉大成,很可惜,車輛眾多再加上時間倉促,劉新志沒有看到,他突然有些莫名的傷感,這傷感中似乎還隱藏著些淡淡的愧意——他已經(jīng)一年多沒見過老叔了,可老叔來長嶺辦事,就住了一個晚上就走了,劉新志怎么想怎么覺得不是個意思,父親走的早,他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要不是老叔多年如一日的照顧,也許就沒有他劉新志現(xiàn)在的風光。再往下想,他也很久沒見過母親了——母親說什么也不肯來長嶺跟他們小兩口一起生活,執(zhí)意要獨自生活在老家,這個中的緣由只有劉新志心里明白——雖然小穎不是不懂事,但人家畢竟是省城的姑娘,母親始終對這一點有所顧忌,她害怕婆媳關(guān)系處理不好,給劉新志添麻煩。奶奶呢?奶奶從小最疼愛他,甚至可以說有些偏心眼兒,新志上高中時,她竟然要求比新志小十歲的孫女兒讓著他這個半大小子,但這三年他連抽空兒回去看她老人家一眼的時間都沒有,每每想起這些,新志就開始鬧心、開始埋怨自己,但有什么用呢?解決不了現(xiàn)實問題。都說當老師好,每年能有兩個假期,但說句良心話,這幾年的假期劉新志就沒怎么休過,省城物價高,他和小穎的工資每月還著房貸、車貸真是吃不消,他只能利用假期去給人家民辦學(xué)校打工掙外快,其中辛苦不是誰都能理解的,更別說天天還有這課題、那項目時刻在身邊兒讓他不得安寧了。但不管怎么說,劉新志自己明白,他對母親、奶奶的愧疚之情是任何理由都不會讓自己心安的,但話又說回來了,這他媽又有什么用呢?

      劉新志想著想著,眼角竟有些濕潤,他想找個地方去走一走、靜一靜,那去哪兒好呢?這鋼筋水泥筑成的長嶺,一座座高樓大廈就如同監(jiān)獄中一堵堵密不透風的高墻,經(jīng)常把人困的是手足無措,想找個遠離車水馬龍、放松放松心情的地方都沒有,能讓人憋死!

      劉新志邊開車邊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無意中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已經(jīng)九點二十了,劉新志突然有些發(fā)慌,還有四十分鐘就要上課了,可他的車剛上了蕙開街,這最起碼也得半個小時啊?,F(xiàn)在不送老叔了,不從高速路口穿過去了,也就是說,不能直接到學(xué)校側(cè)門了,他還得開到正門去,而教學(xué)區(qū)內(nèi)機動車是禁停的,他還必須想好把車停在哪里。停在行政樓停車場?那意味著他還要走上十分鐘才能到達教學(xué)樓,但不停到行政樓停車場還能停到哪里呢?學(xué)生生活中心的停車場和學(xué)校郵局的停車場還不如行政樓近呢?況且那兩處面積小、車又多,這個點兒能不能有位置都是個問題。對,只能從正門進去直接停在行政樓了。

      劉新志再也來不及多想了,就這么定了。

      還好,九點半后,早高峰已經(jīng)漸漸退潮,道路還算通暢,而讓劉新志尤為高興的是,好像老天在幫他似的,這一路基本碰到的都是綠燈。半個小時以后,劉新志的車順利停在了學(xué)校行政樓停車場。下車前,他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機,九點五十了,他一把抓起副駕駛上的講義,沖出了車子,一邊跑一邊回頭舉起汽車的遙控器,沖著車的方向半扭著身子,胡亂的點了一下,車子輕輕鳴叫、兩個尾燈悠悠的閃了閃。

      他一路狂奔,迎面碰到幾個老師和他打招呼,他理也沒理,終于在上課鈴響起之前沖進了教室。站在講臺上,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猶如焦躁不安的猴子,一個勁兒的往上蹦,好像要從他的喉嚨眼兒里鉆出來似的。劉新志在整理情緒的當口兒,斜睨了一眼教室門口,兩三個黑影兒似乎向里探了探身子,又悠然消失,劉新志突然感覺背后有些發(fā)涼——學(xué)校督學(xué)抽查竟真的在今天查到了他的課堂上,他要是再晚一點兒麻煩事兒就多了。

      來不及多想,劉新志定了定神,抬眼看了看這個偌大階梯教室里閃動著的三百余個小腦袋,然后挺了挺腰板,清了一下嗓子,用男中音式的洪亮聲音頗為威嚴的說道:“同學(xué)們,現(xiàn)在上課?!?/p>

      11:00 遼州

      劉曉紅送完報表回到了辦公室,她感覺到渾身不舒服,后背緊緊的,仿佛要把她擠碎似的,她用右手搬搬左肩,用左手搬搬右肩,又將帶動著頭部的脖頸順時針、逆時針的各轉(zhuǎn)了幾圈。

      已經(jīng)好多天沒給兒子做頓像模像樣的飯了,她獨自想著,盤算著怎樣能早點兒回家,順便到大市場去買點兒菜,給兒子補充一下營養(yǎng)。

      她站起身,走到辦公室門口,向走廊里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頭,走廊里一片肅靜,只有財務(wù)科的打印機工作的聲音在有節(jié)奏的來回飄蕩,劉曉紅想了想,躡手躡腳的向走廊的西側(cè)走去,離盡頭還有一段距離時,她盡量沿著北側(cè)走,幾乎要貼在了墻根兒上,以求能在最遠的位置,看見最里面的那間南側(cè)房間的情況,正當她全神貫注地一點點尋找最佳位置時,背后卻傳來了一陣微弱、緩慢而又帶有妖氣的聲音:“劉——姐——”

      劉曉紅心里一哆嗦,但她下意識的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連忙邊退邊循著聲音飄來的方向看去——辦公室前,李冬梅不懷好意的背著手看著她,抿著嘴“嗤嗤”的笑出聲來。劉曉紅急向前垮了幾步,一巴掌拍在李冬梅有些單薄的后背上,這一掌看似拍的極重,但落到李冬梅身上時卻極輕,劉曉紅佯怒道:“死丫頭,你想嚇死我??!”

      李冬梅突然由抿嘴笑變成了放聲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劉姐,老實交代,你又干啥壞事呢?”

      “這孩子,咋這么跟你劉姐說話呢?我還能干啥壞事!”劉曉紅似乎真有點兒不高興了。

      李冬梅收起了笑聲,兩只小手兒嬌羞的抓住劉曉紅的肩膀,撒嬌似的說:“劉姐,別生氣,人家跟你開玩笑呢!”

      “拿你姐開涮,整個單位都把你慣壞了?!苯又鴦约t向剛才正欲觀察的那間屋子努了努嘴,問道:“在嗎?”

      李冬梅心領(lǐng)神會,笑著說:“今天政府開會,全走了,上午不會回來了,你放心回家給我大兒子做飯去吧!”

      “那我走了啊,有啥事兒給我打電話?!眲约t將左手擺成打電話的姿勢,邊說著邊急忙向樓梯口走去。

      “放心吧?!崩疃返穆曇暨€沒散去,劉曉紅就已經(jīng)下了半層樓了。

      劉曉紅剛要啟動電動自行車,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劉曉紅有些惱怒,“誰???”她嘟囔了一句,然后夸張的打開腳踏板上的挎包,費了大半天勁才翻出了手機,一看電話是劉大成打來的。

      “哥,咋了?”劉曉紅按下接聽鍵,眉頭縱成了一個死疙瘩,但聲音里卻透著溫柔。

      “小紅,我剛從長嶺回來,現(xiàn)在到遼州了,馬上進城,中午咱們一起吃飯,你去找個飯店,我一會兒直接去接小鵬?!眲⒋蟪烧Z言簡單,卻顯得不容置疑。

      “哦——好吧——”劉曉紅滿心的不情愿,但是哪有說“不”的道理。

      放下電話,劉曉紅真的有些不高興了,與劉大成吃頓飯不要緊,關(guān)鍵她和小鵬每天中午要睡一個半小時的午覺,這劉大成一來,自己的午覺睡不成了,兒子的午覺也可能要被耽誤了……

      12:00 長嶺

      下課鈴終于響了,劉新志本想壓一會兒堂,把這一章的內(nèi)容結(jié)束了,可是他向臺下望了望,看見底下的學(xué)生眼神都已經(jīng)飄忽不定、神情局促不安,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唉,說老實話,這上午三四節(jié)課是最難上的,但教務(wù)處就給咱這么排的,啥辦法?”他低下頭開始整理講義,又抬眼看了看學(xué)生——有的學(xué)生早已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的停停當當,“行了,孩兒們,下次再講吧,下課吧,都找食兒去吧?!?/p>

      學(xué)生們一陣哄笑,底下便開始有聲音窸窸窣窣的響了起來,繼而越來越響,學(xué)生們都站起身來涌向教室門口。

      劉新志一邊看著,一邊將整理好的材料放到公文包里,尾隨在奪門而出的學(xué)生后面,慢慢騰騰的向門口移動。這時他發(fā)現(xiàn)兩個女生站在接近門口處的緩梯上,雙手緊抱著課本,一直朝他過來的方向打量,劉新志心里明白這準是翹了課,聽說課堂上點名后又來了的。劉新志也不理睬,而是徑直尾隨著學(xué)生們下來,待走到那兩個女生旁邊時,其中一個怯怯地走到他跟前,“劉老師,今天我倆睡過頭了,您點名后才過來,您看就別記我們曠課了,我們下不為例?!绷硗庖粋€女生也急忙上前表態(tài)道:“劉老師,我們下次不會這樣了,您把我們劃了吧。”劉新志站在那里,看了看兩個女孩,其中一個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頭上戴著粉色的耳包,一雙很無辜的大眼睛不停的眨動,煞是可愛;另一個則顯得冰清玉潔,打扮的如同剛從童話書里走出來的一般,一種憐愛之情從劉新志的心中洶涌而出。他壓抑住了自己的躁動,輕輕嘆了一口氣,說:“花名冊放包里了,現(xiàn)在不好拿,你們下節(jié)課上課前過來,我看看情況,吃飯去吧?!眱蓚€女孩道過謝走了,劉新志卻突然感覺自己很滑稽,像個小丑,竟不自覺的苦笑了起來。

      走出教學(xué)樓,劉新志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拖沓著像灌鉛的雙腿,向?qū)W院辦公樓走去。

      學(xué)院辦公樓坐落在學(xué)校的東南角,從劉新志剛剛上過課的教學(xué)樓出發(fā),正好走了一個對角線,這個距離不算短,快一點也需要半小時,劉新志慢騰騰地走著,他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自己的雙腳上,但仍顯得有些蹣跚。

      冬日的長嶺是一個讓人厭煩的城市,每當進入十二月份,第一場雪下過以后就不會再融化,在行人和車輛密集的道路上,他們會被壓的很實很實,如同與泥土混為了一體,走在這樣的雪路上,誰都會顯得謹小慎微,恐怕自己腳下打滑栽上一個大跟頭,而倘若真的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路上的其他行人也并不會嘲笑,而是只顧自己腳下或是投來憐憫的目光,因為大家都清楚,說不定自己就是下一個摔倒的人。

      劉新志終于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的門前,他疲憊的掏出鑰匙,準備去開門,發(fā)現(xiàn)門卻是虛掩著的。

      “你怎么來了?今天不沒課嗎?”劉新志推開門,發(fā)現(xiàn)了站在檔案柜前的李長江,他幾乎已經(jīng)把自己掛著高度近視鏡的肥胖腦袋整個地鉆進了柜子里,似乎正在尋找什么。

      李長江聽見聲音,暫停了自己手中的工作,“哦,下周不是要報評正高的材料了嗎?有些在辦公室,我就到這兒來弄了。”李長江憨憨的笑了笑,又問道:“吃飯了嗎?”

      劉新志將沉甸甸的公文包扔到了辦公桌上,發(fā)出一聲悶項,然后順勢栽進了自己的轉(zhuǎn)椅里,勉強脫掉了厚重的羽絨服,隨意扔在了一旁的沙發(fā)上,拿出煙,扔給李長江一支,自己也點上了一支,“沒呢,太累了,吃不下,一會兒再說吧?!?/p>

      “上完課不回家,干什么來了?等誰呢?用不用我讓地方?”李長江擦了擦自己腦門兒上的汗,拿起了劉新志撇過來的煙,坐到了椅子上,打趣道。

      “等誰?。康纫粠凸媚棠?!眼瞅還有半年就答辯了,這幾個小兔崽子還在那兒玩呢!”劉新志狠呆呆的說道。

      李長江聽完,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認真!咱學(xué)校的碩士論文答辯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查重能過,寫成啥爺爺奶奶樣都能畢業(yè),何必那么認真呢?又不是博士。你看人家古代文學(xué)的羅老師,啥時候見過學(xué)生啊?我估計他連有的學(xué)生名字都不知道?!?/p>

      “不總是覺得有點責任感和使命感嘛?人家孩子跟著你讀書,怎么也得學(xué)點啥,不能混?。 眲⑿轮菊f道。

      “你啊,年齡還是小,太天真,”李長江掐滅了還剩大半只的香煙,一邊說著一邊再次鉆進了檔案柜里,不一會兒拿出了幾份材料,又坐回到了辦公桌前,“不是老哥說你,多弄弄論文、報報課題吧,你還差一個教授、一個博導(dǎo)呢,晚一步、步步晚,趁年輕干點正事兒,等你后悔就來不及了?,F(xiàn)在的學(xué)生跟咱那時候不一樣,沒必要認真,他想學(xué)你就多關(guān)注一下他,他不想學(xué),就自己玩去,何必呢?我現(xiàn)在的原則是,只要論文不是抄的,愛咋地咋地。”

      “哼,也是”劉新志低頭想了想,說道,“哎,我說,我也說說你。咱倆一辦公室這么多年,我有啥說啥啊。你忙乎這評教授,今年能有你份嗎?前面多少個年齡比你大的正虎視眈眈盯著這塊肉呢?你評不上則矣,你評上了別人不說,單是老宋、老錢不把你給撕了?退一步講,他們不撕你,你評上了能聘上了嗎?”劉新志慢悠悠的說道。

      李長江聽完,將剛才拿在手里的材料摔在辦公桌上,將肥碩的身體整個堆在了轉(zhuǎn)椅里,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盯著窗外,過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說:“那咋辦?成天混吃等死?與世無爭?”

      劉新志還想說些什么,但突然有人敲門,就轉(zhuǎn)身喊了一聲“進”。門打開后,只見三個女生魚貫進入辦公室,然后并排面向劉新志、站在了辦公桌側(cè)方,“老師。”

      劉新志抬眼看了看她們,冷冷地說道:“論文你們想拖到什么時候?。课业墓鱾??”

      13:00 遼州

      劉大成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看了看對面坐著的妹妹,劉曉紅的臉上仍然掛著慍色,小鵬已經(jīng)在旁邊由四把椅子組成的“床”上睡著了。

      “小鵬睡著了,哥就跟你說兩句心里話?!眲⒋蟪煞畔戮票D了頓繼續(xù)說道:“我承認,大嫂是有不少毛病,摳門兒、小心眼兒不說,還愿意在家里整點事兒。但曉紅你要知道啊,大哥去世快二十年了,大嫂都沒有再走一家,辛辛苦苦把小志養(yǎng)大,還養(yǎng)的這么有出息。對咱老劉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不應(yīng)該一提起她就咬牙切齒的,干嘛???都是一家人?。 ?/p>

      “她就不像咱家人,咱家誰也不像事兒媽似的。”劉曉紅玩弄著自己的手指,氣嘟嘟的說道。

      “大嫂已經(jīng)那么大歲數(shù)了,生就骨頭長就肉,是你能改變了她還是我能改變了她?”劉大成皺起眉頭,苦口婆心的說道。

      “她咋就不能像我二嫂似的,啥事也沒有?消消停停的?一會兒這個對不起她,一會兒那個對不起她?我告訴你二哥,我今天就這么跟你說,要不是她當年成天不消停,大哥也不能年紀輕輕就得癌!那醫(yī)生說了,肝癌不就是一個跟喝酒有關(guān)、一個跟生氣有關(guān)嗎?我就覺得,大哥是被她作死的?!眲约t好像要哭出來了,惡狠狠地說道。

      “我說曉紅啊,這話咱哪說哪了啊,這話你當著我面說行,你可千萬別當著別人說啊,尤其是媽??!這說出了成啥了?”劉大成頓時有些緊張。

      “二哥,我知道。你當我傻???行了!別說了!我什么都不聽!”劉曉紅半佯怒、半撒嬌似的說道。

      劉大成本來還想說點兒什么,但一看曉紅果真有點兒惱了,也就不好再繼續(xù)了。他訕訕的笑了笑,隨意的擺動著筷子,想從那盤糖醋鯉魚里夾點兒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夾起來,于是索性放下筷子,點了一支煙。

      兄妹倆一陣沉默。

      “哎呦,這聊的,已經(jīng)這時候了,咱們趕緊走吧!要不你上班遲到了!”劉大成無意中看了一眼手機,才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點整了。

      曉紅聽二哥一說,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表,心里也一慌,“唉呀媽呀!”她脫口而出。

      “行了,你上班走吧,我去送小鵬,你不用管了?!眲⒋蟪蛇叴┮路呎f。

      曉紅微微的點了一下頭,一邊拿衣服,一邊急忙走到小鵬身邊,“兒子、兒子,別睡了,別睡了,遲到了,趕緊起來。你二舅送你去學(xué)校?!?/p>

      小鵬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機械地抻過衣服,向窗外斜瞥一眼,嘟囔著:“困死了!”

      “你說什么?”曉紅沒有聽清兒子的話,追問道。

      “沒什么!”

      “沒什么就趕快穿衣服,麻利點兒,晚上回來注意安全,媽來不及了,先走了?!眲约t一邊系著圍脖,一邊又轉(zhuǎn)向劉新志,“哥,你送小鵬過去吧,冬天路不好走,回去的時候慢點兒開,到家給我來個電話?!?/p>

      “好!”劉大成答應(yīng)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瞧我這腦子,曉穎給你買個鐲子捎回來,剛才忘給你了,在車里呢。”

      “不趕趟了,我不趕趟了,你一會給小鵬吧,讓他晚上給我?guī)Щ貋?,要不下次見面再說?!眲约t邊說邊向門口沖。

      “好好好,你趕緊走吧!”

      劉曉紅沖到電動車旁,麻利地跨上車,駛出了停車場。她有點懊惱——二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個工作日中午來,覺沒睡成不說,連家也沒回去

      真叫個鬧心——

      14:00 東林

      劉老太迷迷糊糊的醒了,站起身來,走到西墻上的掛鐘旁邊,仔細看了看,沒有看清,她嘆了一口氣,又回到剛才躺著的沙發(fā)邊摸出了老花鏡,戴上后重新走回來——兩點整。

      鬧了半天才睡了十五分鐘,劉老太太暗暗的想,老了有啥用,哼。

      她重新回到了沙發(fā)上,不知道該干嘛。

      她望了望茶幾上的電話。

      哎,對了,大成到哪兒了?

      她抓起電話話筒想給兒子打個電話,正要顫顫巍巍的撥號,忽然想起兒子可能在開車。

      算了,別出危險。

      曉紅,曉紅有兩三天沒來電話了,鵬鵬咋樣了,感冒好了沒?

      劉老太重新拿起電話聽筒,嘴里一邊叨咕一邊撥號,“1363……”

      “媽,怎么了?”曉紅的聲音。

      “沒怎么,想起你來了,給你打個電話?!眲⒗咸f。

      “媽你現(xiàn)在打什么電話?。课以诼飞献吣?,上班不趕趟了?!彪娫捔硪活^曉紅明顯不高興了。

      “你不是兩點上班嗎?現(xiàn)在都兩點十五了,還沒到單位?”

      “哎呀,媽,那是國慶前,國慶后都是兩點半,在路上呢,行了沒什么事兒不跟你說了,我要遲到了!真是的,添亂……”

      對面把電話掛了。

      哎,這個閨女哪都好,說孝順誰也比不上她,對哥、對嫂、對侄子侄女那更是沒說,就是脾氣太差,有點兒不順心的事兒火兒就上來了,跟她爹一個樣,隨根兒……

      劉老太又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她想看看電視,她都是上午干家務(wù)下午看電視的,但今天中午大成和鄭瀾都沒回家,沒人給她開。

      她還記得老頭子活著的時候往家里抱過的第一個彩電,屏幕沒現(xiàn)在一半的一半大,但機身卻放到“一頭沉”的桌子上寬線兒還富裕,那時候她也不會弄,每次要看的時候得老頭子或者兒子鼓搗開,她每次想自己看會兒都得找人。有一次白天在家想看了,家里一個人都沒有,她氣的把遙控器都摔壞了。老頭子回來知道后雖然埋怨了她好幾天,但卻手把手給她教會了??墒乾F(xiàn)在呢?自從換了這什么60寸液晶智能電視,又加了個什么機頂盒,她又弄不懂了。孫女寒假回來教了一個半月,硬是沒學(xué)會,你說氣人不氣人?

      老了有啥用?

      劉老太走回臥室,看見了床頭柜上擺著的她和老頭子曾經(jīng)的合影,端詳了一會兒,開始向老伴兒絮叨:

      “你說!老了有啥用?你說啊,你不挺能說、挺能磕磣我的嗎?現(xiàn)在咋不說話了?啞巴了?你也有啞巴的時候啊?沒良心,老根子……”

      即便她這么罵,照片上的老伴兒依然一句話也不說……

      15:00 長嶺

      李長江從外面拎著一個餐盒回來,放到了正在滔滔不絕的劉新志面前,劉新志看了一眼,問道:“什么???”

      “我吃飯也給你帶了一份,再不吃就餓死了啊?!崩铋L江打趣道。

      “劉老師,您還沒吃中午飯?。俊比齻€女孩中個子最高的一個半是驚訝、半是愧疚的問道。

      “氣都被你們氣飽了,還吃什么飯?”劉新志仍然是一臉怒相的說道。

      “行了,你也省省吧,看把這幾個小公主嚇的?!闭f完,李長江詭秘的一笑,繼而點著了一支煙,然后把目光轉(zhuǎn)向了那四個女孩,“我說公主們啊,我不是你們導(dǎo)師,但我也給你們開過課,按理說或許有資格說說你們。你們尊重不尊重你們父母的學(xué)費和自己三年最青春、最激情的光陰我先不說,我就說你們至少也得心疼一下你們的老師吧?我不知道別的學(xué)院的情況,但我知道在咱們院里劉老師對待學(xué)生是最認真的,他不想讓你們其中任何一個碌碌無為的混過三年、最后只拿到一紙畢業(yè)證,別的什么也沒有。講真話,我跟你們劉老師一個辦公室,在對待學(xué)生這一點上我比不了他,他為你們付出了的辛苦是我無法對我的學(xué)生做到的,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珍惜、能夠認真對待,好不好?”

      三個女孩看似認真的點了點頭,李長江再一次的詭秘的笑了笑,他知道,這里恐怕沒有一個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弄不好都在心里罵他呢。

      這時候,劉新志將李長江帶來的飯三下五除二的吃沒了,仿佛是直接倒進胃里的。

      “行了,走嘍,回家了?!崩铋L江說著稍微整理了一下檔案柜,又簡單收拾收拾辦公桌。

      “咱這也就這樣吧,你們回宿舍吧。今天咱不是把你們各自要寫什么定下來了嗎?寒假放假之前每個人給我交一份提綱和一份文獻綜述,誰交不上來誰就延期畢業(yè),我讓你們明年冬天畢業(yè),看你們怎么找工作?!眲⑿轮救耘f裝作生氣似的對女生們發(fā)狠似的說道。

      三個女生噗嗤一樂,都站起身來,紛紛與劉新志和李長江告別。

      劉新志收拾了一下公文包,與李長江一起走出辦公室,鎖上了門。

      “你啊,今天晚上回家趕緊早點睡吧,你看你那眼圈黑的?!崩铋L江邊下樓,邊半轉(zhuǎn)著身指著跟在后面的劉新志說道。

      “睡什么啊,聽你老兄話,今天晚上還得夜戰(zhàn),改《長城學(xué)刊》的那篇稿子。”劉新志條件反射式的打了一個哈欠,疲憊的說道。

      “《長城學(xué)刊》真的中了?”李長江有些欣喜的問道。

      “中了,說按編輯意見修改后就留用?!?/p>

      “真不錯哎,還是個‘C核’呢,今年發(fā)了這個你也就算能收工了?!?/p>

      “嗯,是,兩萬的版面費,也把我小半年工資扔進去了。”

      “哎,你這么想就不對了,你得用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一個‘C’就能解決多少問題,更何況你這還是個‘C核’呢……”

      ……

      劉新志和李長江并排走出學(xué)院辦公樓,一邊聊著一邊在雪地上、向著停車場的方向踉蹌的爬行著……

      16:00 榆樹村

      劉鐵從李長臉兒家出來,一臉的不高興。倆鐘頭不到的功夫,兩張紅紙變成了一張灰紙。本來開始時,劉鐵是贏著的,多出了三張100元兒,后來一高興沒把門兒的了,不到20分鐘,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他本想把這10塊錢也壓進去,看能不能翻盤,但“底兒”就是20的,10塊不夠,沒辦法,只有回家。

      劉鐵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輸?shù)?,他覺得是趙老三和王順子搞了鬼,抽了老千兒,但沒抓到現(xiàn)行,劉鐵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只好自己憋氣。

      劉鐵回到家,正巧,掛在墻上的手機響了,屏幕上一串子數(shù)字,劉鐵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誰???”

      “二哥,我,大成?!彪娫捔硪活^是劉大成。

      “哦,老五啊,咱爺?shù)膲灈]塌,前兒個我去看了?!眲㈣F說。

      “沒塌個屁!這還清明的時候的事兒呢,你又喝了吧?八月份我和連生兒去給爺重新起的墳,就在你村后頭,你都不去一次?像話嗎?”劉大成本來心情挺好,被劉鐵沒頭沒腦的來了這么一句,立刻氣兒不打一處來。

      “哦哦哦……”劉鐵聽出來劉大成生氣了,他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今天給你打電話不是這事兒,你在家等著,我再有二十分鐘到你家了!”劉大成說道。

      “干啥來了?”劉鐵不知道劉大成要來干啥,心里有點兒緊張。

      “我剛從長嶺回來,我大哥家小子,就是大志,有點兒不要了的衣服,我看你能穿,就給你帶回來了,一會兒給你送去。”

      劉鐵一聽,心里頓時高興起來,連忙說:“我等著,我等著,路不好走你慢點開,別著急啊!你晚上在我這兒吃吧,想吃點啥我給你預(yù)備?”

      “我吃屁!別啰嗦了,在家等著吧!”

      撂下電話,劉鐵忽然美滋滋的,他想,那190塊錢算個屁?。课沂〕谴笾秲憾际呛靡路?,一件一個190都不止,我在乎這190塊錢?屁吧!

      屁!

      17:00 東林

      劉老太感覺自己又迷迷糊糊睡著了,這時突然聽見有鑰匙開門的聲音,估計是兒子回來了,于是便站起身來整理來一下衣服。

      “媽!”劉大成邊換鞋邊叫道。

      “怎么這前兒才回來?。繑n共才幾個小時道兒啊?!眲⒗咸f道。

      “哦,早晨跟新志出來就晚了,中午在市里和曉紅和鵬鵬吃了點兒飯,下午又拐到劉鐵哪兒看看?!?/p>

      “去老二哪兒干啥?”

      “新志胖了,很多舊衣服穿不了了,新志媳婦讓我給劉鐵捎去?!?/p>

      “嘖嘖嘖,新志那全是好衣服,要給人也不給老二,你們可真大方?!?/p>

      “您這話說的,這年頭兒除了他誰還要舊衣服?再說您以前可不這樣,我爸活著的時候您那么疼劉鐵,現(xiàn)在咋變了呢?”

      “是我變了?瞧你這話說的,那老二小時候是個沒媽的孩子,我當嬸子的不疼誰還能疼?再說也想不到他現(xiàn)在能不著調(diào)成這樣,早知道小時候我就不疼他了?!眲⒗咸珣崙嵉卣f道。

      “哎,好好好,您可別動真氣兒,以后不給他了,也怪我多嘴?!贝蟪煽茨赣H似乎真的不高興了,于是安撫說道。

      “哎,我都是氣話,咋說他小的時候也跟我在一個屋檐子下過過,我還是大姑娘的時候就哄他睡過覺,還能真不管???”劉老太嘆了一口氣說道。

      “得,好話賴話都讓您說了!”劉大成有些哭笑不得。

      “你見到曉紅了?”劉老太接著問道。

      “見到了。剛才不說了嘛,我們中午一起吃的飯?!?/p>

      “哎,這死丫頭,中午我給她打電話還跟我激惱的。”

      “咋曉紅又惹到你了?你啥時候給她打的電話???”劉大成問道。

      “下午兩點過五分吧。”

      “那我倆剛分開,我倆吃飯沒注意時間,她上班有點耽誤了,您打電話的時候可能她正玩兒命往單位騎呢?”

      “我可弄不明白她啥時候上班、啥時候下班。我就想問問鵬鵬感冒好沒好,周全啥時候能回來。你沒問問周全咋樣了?”

      “我倆沒嘮周全,人家周全在江蘇推銷產(chǎn)品,誰都知道的事還嘮這干啥,再說那是人家兩口子的事?!?/p>

      “你這當哥的心真大,那曉紅和周全半年都見不了一次面,那要是出啥事了咋整?”

      “哎,你這老太太真是的,沒有你操心不到的事兒,想那么多干啥,人家兩口子還沒咋地您倒不安生了。跟您說,沒事啊,啥事都沒有,鵬鵬感冒也好了,身體棒著呢,您別瞎操心了,您就讓自己身體好、心情好就行了啊,別琢磨沒用的。”大成勸說道。

      “心情好啥啊,都沒事干!”劉老太沒好氣兒的說。

      “那您說,您怎么能心情好?”劉大成有些困惑,想老太太這是怎么了。

      “你把電視給我打開!”老太太嘟囔著說道。

      劉大成忽然明白了,嘴上禁不住噗嗤一樂,便去開電視。

      “笑啥?有啥可笑的?”這時的劉老太好似一個不好意思的孩子。

      這時,劉大成的手機響了,大成邊用遙控器調(diào)電視、邊接電話,“啊……啊……,那兒?。吭谒环??好!幾點?六點?都有誰?哦哦哦,那得去,那得去,我馬上到!”

      “咋?又不在家吃飯?”劉老太知道“在水一方”是縣城西郊一家飯店的名字——上個月大成就是在那兒給她過的七十大壽——于是問道。

      “是,來了幾個重要的朋友,得過去一趟!電視開了,您看吧!”劉大成一邊把遙控器遞給劉老太一邊說道。

      “那你少喝點??!”

      “知道了!”大成應(yīng)付了一句說。

      “那鄭瀾晚上回來吃不?”劉老太又好似想起來啥,于是問道。

      “她沒說不回來吃。您等著她回來做吧,晚飯不像早飯,您這么大歲數(shù)別動手了,等她回來吧。”

      “她這兩天忙,聽說王亮那小犢子這幾天還看她不順眼,今天我做吧,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了?!眲⒗咸f道。

      劉大成沒說什么,又重新開始穿衣穿鞋,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從手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劉老太,“新志和新志媳婦給你拿了三千塊錢,你收著吧?!?/p>

      “給我拿這干啥?咋?過年又不回來了?”劉老太忽然情緒低落了起來。

      “沒說不回來,這不我去了嘛,帶回來孝敬你的?!眲⒋蟪煽磩⒗咸樕缓闷饋?,就沒敢把劉新志和小穎不能回來過年的事告訴她。

      “這么多錢,我拿著干啥?擱你那兒吧!”

      “這是你大孫子大孫媳婦孝敬你的,擱我這兒算啥?”

      “我沒地方擱?!?/p>

      “你又是小包、又有床頭柜,咋就沒地方擱?”

      “我現(xiàn)在胡里八涂的,拿一百塊錢有時候就不道塞哪兒了,找不著了,放你那兒吧,我用錢管你要?!眲⒗咸f。

      大成想了想,“也好!先放我這兒吧,我走了!”說著大成出了門。

      18:00 遼州

      中午沒睡上午覺不說,下午去政府開會的領(lǐng)導(dǎo)也都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堆什么這工作、那任務(wù),小半天兒的時間屁股都沒能在凳子上沾上一沾,全單位的人弄得跟瘋了一樣。但值得慶幸的是,曉紅科室的相關(guān)工作終于在五點半之前全面搞定,可以正常下班了,但別的科室還在忙著。臨走的時候,李冬梅看見劉曉紅拎包下樓,跑過來撒嬌,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摟著曉紅的肩膀,說她心律不齊都累犯了。那咋整?辦公室是要對單位所有科室工作進行最后匯總掃尾的,今天他們十點前都未必能回得去家。劉曉紅簡單安慰了一下李冬梅,就急忙下樓回家。

      回到小區(qū)已經(jīng)六點有余,曉紅把車放回自家單元走廊里,沒進家門又準備到物業(yè)樓下的菜市場買菜,可吃點兒什么呢?曉紅邊走邊有點兒犯難,晚飯要是再糊弄別說鵬鵬,就是她自己也受不了了;可要是真好好做一頓,時間太緊張不說,再有她今天也快累癱了。她想了想,于是咬了咬牙,轉(zhuǎn)身向小區(qū)外面走去,她決定到飯館要上兩個好菜,這樣她也沒多少活兒了,娘倆也能吃上一頓好飯了,但是錢得多花不少。

      花就花,造就造,誰讓你周全半年都不回家,就讓她一個人帶孩子生活,這算便宜他了呢!

      曉紅想到這里,快步走到飯店,要了一個兒子愿意吃的紅燒排骨,要了一個自己喜歡的水煮魚,又要了兩份米飯,告訴老板打包,便坐到最靠近吧臺的桌子上等待,這時她又想起了丈夫周全,于是便掏出了手機,撥通了周全的電話。

      “你干啥呢?”劉曉紅問。

      “在公交車上,你呢?”周全反問道。

      “我在飯店給兒子我倆點餐呢!”她故意將“飯店”和“點餐”兩個詞說的極重,她是在告訴周全因為你經(jīng)常不回家,所以我和兒子就要在家往死里“造”!曉紅說完這些話竟然心里還有點兒小得意。

      “哦,好,你倆好好的就行!”丈夫顯然沒有聽出曉紅的“弦外之音”,好似應(yīng)付著的說道。

      “那你呢?吃了嗎?”曉紅聽見一向很在意錢的丈夫竟然沒有特別的反應(yīng),有點兒失望。

      “我?你是說哪一頓?”周全又反問道。

      “怎么?你上一頓什么時候吃的?”曉紅有點兒驚訝,又有點心疼的問道。

      “早晨六點多吧!”對面答道。

      “你怎么中午不吃飯呢?你還有胃病呢你不知道?。吭趺催@么不在乎自己???你為了我們娘倆也不能這樣???”劉曉紅雖說心疼,但脾氣卻又上來了,她忍不住的高聲叫嚷道。

      “你小點聲,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聾了!你屬炮銃的?老陳聯(lián)系了一個大客戶,要1000萬的貨,讓我去談,可是早晨六點我來這里等那個老總,他卻一直沒出現(xiàn),一問他秘書就說他在樓里談另一個項目,讓我在樓廳里,這一等就等到下午四點半才見到人,讓我怎么辦?”在曉紅眼里一向溫柔的周全竟然也發(fā)起火來。

      “那你不會中午的時候下去吃一口,哪怕在小鋪里買點兒面包,先頂一口?你就這么笨?”曉紅仍然感覺不解氣。

      “我下去吃了,人家如果就趕在我出去這會兒要見我呢?你知道不知道,像我們公司這種東西滿大街都是,人家完全有可能因為第一時間沒看見人就直接跟你說拜拜,想什么呢?1000萬的貨,我能提8萬呢!有這茬我還敢為了一頓中午飯跑了?你以后不了解情況別先瞎喊,行了,不說了,現(xiàn)在公交車沒坐我還站著呢!接電話不方便,不說了!”

      周全竟然沒等她回答就把電話掛了——這在他們婚后還是第一次!

      飯店老板告訴曉紅,她的飯菜好了。曉紅結(jié)了賬,拎著飯菜向家走去,一路上,她的眼淚始終在眼眶兒里打著轉(zhuǎn)兒。

      19:00 東林

      鄭瀾回到家里,看見婆婆瞇著眼睛的躺在沙發(fā)上,手里的遙控器馬上就要掉下去,這顯然是睡著了。

      “媽,媽,別睡了,現(xiàn)在睡晚上您又睡不著了。”鄭瀾走到沙發(fā)旁,半蹲這身,輕輕搖晃著劉老太道。

      劉老太夢醒,睜開眼睛看見了鄭瀾,“哎呀,真是,我怎么睡著了。”說著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瀾啊,你吃飯沒?”

      “吃了,在我弟弟店里吃的。”鄭瀾一邊脫衣服一邊說道。

      “哦,行啊,你弟弟店就在你們單位樓下也方便?!?/p>

      “您吃了嗎?”

      “吃了?!?/p>

      “吃的什么?”

      “隨便熬點小米粥。”

      “沒做菜???”

      “你們都不回來我一人兒做的什么菜??!”

      “我們不回來您也別糊弄??!”

      “一個大晚上,吃那么好干啥,人家都說了,早飯吃好、午飯吃飽、晚飯吃少,我這不對嘛。哎,對了,你明天還得像今天這么早走?”

      “嗯吶,這周都得這樣,來檢查組了,準備材料。”

      “那明天中午、晚上也不回來吃飯?”

      “中午肯定回不來,晚上看情況吧。今天要不是中間還讓休息十五分鐘,晚飯我都出不來吃。”

      “那跟你一起干活的他們晚上也這樣?”

      “晚上下班以后王亮請我們加班的吃飯,他們都去了,我沒去,不愿意去?!?/p>

      “哦,嘖嘖嘖,這么多年了,也沒見過你加什么班,這一下子整這么忙?!?/p>

      “誰說不是呢?搞得我一點也不適應(yīng),在這單位二十多年就沒見過這樣?!编崬戇呎f著邊在手提包里翻著什么。

      “唉……可咋好?!眲⒗咸珖@了一口氣說道。

      “壞了……壞了……”鄭瀾翻著包,皺著眉,連說道。

      “咋了?”劉老太急忙上前詢問道。

      “今天晚上要看的一個文件沒帶回來?!编崬懘鸬?,“瞧我這腦子,歲數(shù)越大忘性越大?!?/p>

      “我當什么事呢,明天到班上不就有了嘛?!眲⒗咸宦犨@事兒釋然了,直起腰來,有點兒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行,明天上午要討論,每個人都得發(fā)言,今天晚上必須看兩遍。”鄭瀾有些著急了。

      “啥時候也沒見你帶文件回來看?。拷裉煺Φ亓诉@是?”劉老太跟著也有點兒著急了。

      “這回不一樣了?!编崬懠奔泵γφ酒鹕韥碇匦麓┮路皨?,不行,我得回單位取一下?!?/p>

      “這么晚了,黑燈瞎火的,你還出去干啥???明天再說吧?!?/p>

      “不行,今天必須取回來。媽,沒事,我來回騎電動車也就是半個小時的事兒,您在家等我吧哦?!编崬懻f著就出了門。

      “這啥事,這啥事啊?黑燈瞎火的?!眲⒗咸炖锊粩嘀貜?fù)著這句話。

      鄭瀾沒有再理婆婆,關(guān)緊了門走下樓梯,外面已漆黑一片,她有點兒懊惱?!敖心阕约翰婚L點兒心,這么遠的道兒又來回折騰一遍,這不怨你自己?”她自言自語道。

      20:00 長嶺

      “老婆,到那兒了?”劉新志問。

      “別煩了,還在路上唄,我還能在哪?”小穎在電話另一頭沒好氣兒的說。

      “擠不?找到座了沒?”

      “找個屁座!我現(xiàn)在站著都沒地方。”

      “跟你說打車、打車,你不聽?遭罪了吧?”

      “打車?整進我兩天工資?我上了一天班還倒搭一天?怎么想的啊你?”小穎更不高興了。

      “哦,好好好,那你就擠著吧。”

      “滾……哎,我跟你說,通過今天這事兒,我才知道你每天上班坐公交、倒輕軌是挺不容易的。不行咱倆手頭兒緊緊,給你也買輛車吧,你說咋樣?”

      “把你賣了買?。俊?/p>

      “不是,買不起新的還買不起輛二手的啊?不行的話整個二手捷達,兩三萬塊錢的事兒,何必上下班受這苦?”

      “得得得,買車是容易,油錢呢?回家往哪停?你想過嗎?”

      “哎……”

      “哎什么哎,我沒事兒。我不坐班,上課才過去,不像你,迎著高峰出去、迎著高峰回來,我每次回來車上有的是座兒,當玩了唄。再說我這么高的男的,能累到那兒去?別瞎尋思了啊,你呀機靈點兒,看看車上哪個人向前探探身子了,或者把正玩著的手機揣起來了,或者把包背起來了,那就是有下車的意思,你就往跟前兒湊湊,他前面把他屁股挪開,你后邊就把你屁股放上去,機靈著點兒,聽見沒?”

      “那我找個好看點兒的小白臉兒,坐他腿上你說好不好?這樣就不累了。”小穎調(diào)皮的問道。

      “你有點兒正事兒吧,祖宗!”劉新志無可奈何的說到。

      電話另一邊立即傳來小穎一片銀鈴般的笑聲,“好了,拜拜,寶貝兒,我找小白臉兒坐著去了!”

      劉新志放下電話,看了看菜板上已經(jīng)切好的蒜薹和準備好了的肉絲,再看了看墻上掛著的石英表——已經(jīng)八點半了。

      21:00 榆樹村

      到了九點,新聞聯(lián)播又要放一遍,其他幾個臺也沒有什么能看的,劉鐵感覺特別沒勁兒。

      他下了炕,到外間把尿尿干凈,回到屋里關(guān)了電視,拽了一下燈繩兒,立即鉆進了被窩。

      這一天過的,輸了錢、得了衣服,啥事兒都有了,劉鐵閉上眼睛靜靜的想著,不一會兒,鼾聲驟起……

      22:00 東林

      劉大成回到家中,發(fā)現(xiàn)鄭瀾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怎么還沒睡???”

      “這不等你呢嗎?”鄭瀾起身關(guān)掉電視,又把手里拿著讀的文件隨意扔到一邊,順手接過了劉大成脫下的外套。

      “等我干嘛?我又不是走了多長時間。媽已經(jīng)睡了?”劉大成邊換睡衣邊問道

      “嗯,睡了有一會兒了?!编崬懘鸬?。

      “這兩天王亮又找你麻煩沒有?”

      “沒找我麻煩,但也沒給我好臉子,好像我抱他們家孩子扔井里一樣?!编崬戜佒?,低沉地說道。

      “這他媽小兔崽子,當了官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啥官兒啊,就是個科級局長,都沒屁大,就好像自己不得了似的?!?/p>

      “回頭我找他喝頓酒,敲打敲打他?!?/p>

      “你現(xiàn)在還能敲打他?他屁股都快撅到天上去了。算了,沒必要,我連個環(huán)節(jié)干部都不是,咱跟他扯啥,再說我也用不了幾年就退休了,不理他不就得了。趕緊洗漱去。”鄭瀾說道。

      劉大成洗漱回來,從包里拿出了翡翠手鐲,扔給了鄭瀾,“大志媳婦讓我給你捎回來了,說還是緬甸帶回來了的呢,叫緬甸玉。”

      鄭瀾十分欣喜,急忙打開盒子,把鐲子舉在手上,沖著燈光仔細打量,“嗯……,你別說這孩子還真有心,錢多錢少不說,每次都能想著她二嬸,比她老婆婆強一百倍?!?/p>

      “哎哎哎,你別說著說著就下道兒???人家兒媳婦給你帶東西,你還損著人家婆婆,不害臊?”

      “我損她怎么了?你瞧她干的那些事兒,哪件是人事兒?”鄭瀾一邊把玩著鐲子一邊說著。

      “你們咋都這德行?”劉大成坐在鄭瀾的梳妝臺前,準備點上一支煙。

      鄭瀾立即從床上起身,一把搶過了劉大成手里的煙,“不許抽!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家睡覺了?素質(zhì)!”她說著將煙又裝回煙盒里,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嘻嘻地說道:“你剛才說‘都這德行’?啥叫‘都’?還有誰?。渴菚约t吧?”

      “嗯?!眲⒋蟪赊D(zhuǎn)身躺在床上,用鼻子極不情愿的發(fā)出了這個音。

      “嘻嘻,我小姑子都說啥了?”鄭瀾撒了個嬌問劉大成道。

      “啥都說了,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都說了?!眲⒋蟪蓺夂艉舻卣f道。

      “她說啥不該說的了?”鄭瀾坐到劉大成身旁,繼續(xù)窮追不舍的問。

      “她說,大哥是被大嫂氣死的?!眲⒋蟪蔁o奈的說道。

      “我看她沒說差!”鄭瀾起身邊走到床的另一邊躺了下去,邊幸災(zāi)樂禍似的說道。

      “哎,我可跟你說啊,到你這兒這話就此打住啊,要是因為這句話再整出啥事兒來,我饒不了你!”劉大成猛的坐了起來,十分嚴肅地說道。

      “瞧把你能的!”鄭瀾佯怒著說道。

      劉大成嘆了一口氣,半轉(zhuǎn)身順手關(guān)掉了床頭燈,又躺下去閉上了眼睛。

      “哎,你說曉紅……”鄭瀾本想沿著這個話題繼續(xù)和劉大成聊下去,沒想到劉大成已經(jīng)鼾聲漸起……

      23:00 遼州

      劉曉紅總覺得一天中晚上的時間看似最長,但卻又好像最不夠用。五點半下班,在飯店買完菜飯,到家也就已經(jīng)過六點了,七點鐘下晚自習(xí)回家的小鵬,娘倆兒吃完飯,小八點。接著洗洗涮涮,一晚上就過去了。

      這不,劉曉紅將洗完的最后一件衣服掛在了陽臺上,看了一眼大廳里的石英鐘,十一點,“媽呀,咋都這前兒了?!眲约t自言自語道。

      她伸了個懶腰,在茶幾隨意抓了一袋小食品,邊拆著袋子邊向兒子的房間走去。

      “兒子,兒子,媽給你倒杯奶要不要?”曉紅人還沒進書房,聲音先到了。

      鵬鵬沒吱聲。

      曉紅覺得奇怪,進到書房一看,鵬鵬竟然趴在書桌上睡著了。曉紅一看就氣兒不打一出來,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向兒子,一巴掌打到了鵬鵬的后背上。

      “起來,起來,就知道睡。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兒心啊?”曉紅高聲訓(xùn)斥兒子到。

      鵬鵬睡眼惺忪的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一句話也沒說。

      “你說說你,你就不能長點心?你看你哥你姐,哪一個像你似的?你哥剛過三十就是碩導(dǎo),你姐考的是中國人大,我看你能考啥?我看你照這樣下去只能家里蹲著……”曉紅一直嘮叨著。

      鵬鵬還是沒有說話,曉紅有點兒奇怪,她走到兒子身旁,仔細一看,鵬鵬竟然拿著筆睡著了。曉紅有點兒慌了,她不知道兒子是不是有了什么病,她謹慎的輕輕推了推兒子,說:

      “鵬鵬,兒子,你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鵬鵬睜開眼睛,“媽,我就是想睡覺……”

      次日0:00 長嶺

      小穎嘴里叼著零食,像貓一樣輕輕走進了書房,此時,劉新志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電腦屏幕上,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小穎。

      小穎從身后摟住了劉新志的脖子,這讓劉新志嚇了一跳,“沒病吧?嚇死我了!”

      小穎并不撒手而是“咯咯”的笑了起來,“老公,你太累了,咱們覺覺吧?!?/p>

      “不行啊,媳婦兒,我還有一篇論文得改出來呢。乖,自己去睡!”劉新志半轉(zhuǎn)著頭親了老婆一口,說道。

      “你都多少天沒交公糧了?你自己算算。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小穎突然抬起了壓著劉新志后背的身體,嬌嗔著的說道。

      劉新志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竟然發(fā)現(xiàn)小穎穿著一套嬌羞的粉紅色睡衣,這睡衣映照著她婀娜的身姿,讓劉新志不禁沸騰起來,他一把把小穎橫抱起來,如同寶物一般緊緊的摟在懷里,接著邊走還邊說著:“那我今晚就好好收拾收拾你這個穿著新衣服勾引我的小壞蛋”。

      劉新志把小穎放到床上,脫下衣服,開始前戲,但不一會兒,他就仰面躺倒床上,不再動彈。

      小穎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看了看新志,“怎么?累?”

      “力不從心!”新志閉著眼睛答道。

      “那你就多休息一會兒嘛?總把自己發(fā)條擰的這么緊干嘛?”小穎順勢躺倒在新志懷里,心疼的說道。

      “一個事兒催一個事兒,媳婦兒,我也想歇歇?。 眲⑿轮緡@了一口氣說道。

      “今天晚上在干什么?”小穎問道。

      “《長城學(xué)刊》的那篇稿子,編輯讓明天中午以前給她,但我明天上午三四節(jié)有課,只能今天晚上改!”

      “這篇稿子很重要?”

      “《長城學(xué)刊》是‘C核’,學(xué)??梢哉J‘A’的,這么說你明白了吧?”

      “你這么說我就知道了,我也是在學(xué)校呆過的?!?/p>

      “李長江做夢都想發(fā)一個《長城學(xué)刊》,現(xiàn)在我有機會了,還能放過去?”

      小穎坐了起來,“你去吧,我今天還是自己睡。但老公,忙完今天你要聽我話,一定要好好歇兩天,公糧不公糧無所謂,主要你不能身體累垮了,明白嗎?你還有我呢!”小穎認真的說道。

      劉新志有點感動,他沒有說話,而是吻了吻小穎,又愛憐地摸了摸小穎的頭,“老婆,早點睡吧,明天我一定聽你話,歇一歇?!?/p>

      劉新志重新坐回到電腦旁,運了運氣,準備投入到工作中去,可是這時手機的短信鈴聲卻響了,他下意識的打開了手機:

      “新志,睡了嗎?沒睡給我回個電話?!?/p>

      短信是讀博士時候的導(dǎo)師發(fā)來的,劉新志看到以后不由心里一顫,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接通了電話。

      “老師,這么晚您還沒休息?”劉新志恭敬的說。

      “事情太多了,忙不完,你也沒睡呢吧?沒打擾你們吧?”導(dǎo)師的聲音也顯得很疲憊。

      “沒有,老師,有什么事您只管說?!?/p>

      “我知道你也很忙,但是沒辦法了,現(xiàn)在事情到了要勁兒的時候,你得在辛苦一下!”

      “老師,您吩咐吧!”

      “還是那個國家社科重大項目,開題報告書最核心的部分沒人做,有的人是素養(yǎng)不夠做不來,有的是推脫有事不肯做,有的是別人的學(xué)生不方便用。我想來想去現(xiàn)在課題組里能做的只有你一個,你得把擔子給我擔起來?!?/p>

      劉新志打心眼兒里不想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但考慮到自己老師是項目首席專家,又明白老師說的的確是實情,實在不忍心、也不能回絕,于是他堅定的說:“老師,您放心吧,這事兒交給我!”

      “好,謝謝你,新志。多余的話老師不說了,一會兒我把材料發(fā)到你的郵箱,有什么校對、復(fù)印的體力活兒就交給我現(xiàn)在帶的那幾個學(xué)生。下個月十五號前要拿出東西?!睂?dǎo)師交待道。

      “好的,老師放心!”

      劉新志放下電話,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疲憊,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打開了窗簾。

      窗外,所有樓房都星星點點的發(fā)出光亮,大街上的汽車仍然川流不息,整個長嶺依舊燈火通明,似乎生活在這里的所有人都沒有絲毫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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