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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論侗臺語族是類別詞突出的語言*

      2019-11-13 12:30:04陸天橋
      語言科學(xué) 2019年5期
      關(guān)鍵詞:臺語壯語中心語

      陸天橋

      江蘇師范大學(xué)語言科學(xué)與藝術(shù)學(xué)院 江蘇 徐州 221009

      提要文章根據(jù)侗臺語族語言的類別詞是句法核心這一特點提出侗臺語族是類別詞突出的語言。其根據(jù)是,在表示有定意義時,名詞短語的中心語是由類別詞而非名詞擔(dān)當(dāng);相較漢語等本地區(qū)語言而言,侗臺類別詞與其他詞類結(jié)合的能力更強;不但能與更多類的詞單獨結(jié)合,還經(jīng)常獨立擔(dān)當(dāng)主語、謂語、賓語等;而且經(jīng)常是短語或句子中唯一不可或缺的成分。

      1 引言

      侗臺語族在傳統(tǒng)上多被認(rèn)為屬于漢藏語系,而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xué)者傾向于認(rèn)為它屬于臺-卡岱語系(Tai-Kadai)。有關(guān)侗臺語族在更高一個層次上屬于哪一個語系至今仍沒有令人信服的結(jié)論。本文研究的是侗臺語族自身的語言現(xiàn)象,不涉及其所屬語系問題。該語族涵蓋侗、水、毛南、仫佬、揚黃、莫、茶洞、拉珈、佯僙、布依、壯、石、儂、傣、泰、拉那、佬、黑傣、白傣、紅傣、坎梯、撣、帕克等20多種語言。侗臺語族語言(下文簡稱“侗臺語”)有一種類似而又有別于漢語量詞的語法范疇,傳統(tǒng)上國內(nèi)語言學(xué)界稱之為“量詞”。本文將采用當(dāng)前更常見的名稱“類別詞”(classifier)來稱呼這個語法范疇,以別于邏輯學(xué)的“全稱量詞”“存在量詞”等,以及英語語法中如many,all等的“量詞”(quantifier)。這些量詞一般是用來指明或限定名詞的“量”(quantity)的,而非起到分類的作用(Jespersen 1954:580; Greenberg 1963:86; Dryer 1985:246; Trask 1997:180; Crystal 1999:281; Radford 2004:23; Strazny 2005:885)。為避免誤解,文章基于侗臺語類別詞的句法功能對侗臺語有關(guān)范疇將暫不采用量詞這個概念。

      Li & Thompson(1976:466,1981:15)根據(jù)漢語、傈僳語、拉祜語主要是標(biāo)記主題(漢語用詞序標(biāo)記,傈僳語和拉祜語用詞法標(biāo)記)但不標(biāo)記主語的句法特點而提出這些語言是主題突出的語言。本文則根據(jù)侗臺語的句子幾乎是圍繞類別詞而構(gòu)建的這種特點而認(rèn)為侗臺語是類別詞突出的語言。具體來說,侗臺語的類別詞不但在名詞短語中擔(dān)當(dāng)中心語,與其他詞類在句中同現(xiàn)的能力比周邊語言更強,而且還經(jīng)常單獨出現(xiàn)在句子中充當(dāng)主語或賓語等論元的角色。本文將通過7個方面來論證侗臺類別詞在名詞短語和句法關(guān)系中的突出重要性:1)名詞次范疇化機制與侗臺語類別詞;2)侗臺類別詞的構(gòu)詞能力及其中心語性質(zhì);3)短語結(jié)構(gòu)樹形分枝與侗臺類別詞的中心語位置;4)侗臺類別詞的語義結(jié)構(gòu)與中心語性質(zhì);5)侗臺類別詞在名詞性結(jié)構(gòu)中的必須性;6)侗臺類別詞的句法分布與名詞短語句法分布的等同關(guān)系;7)類別詞的多重語法關(guān)系角色。

      2 名詞次范疇化機制與侗臺語類別詞

      類別詞的存在與名詞的次范疇化(subcategorization)密切相關(guān)。很多自然語言中的名詞通常需要經(jīng)過范疇化才進入句子,但是它們的實現(xiàn)方式各有不同。Dixon(1982:204,1986:105-111,2010:27)觀察到世界各語言里的次范疇數(shù)量多有差異,如多數(shù)印歐語僅有表示陰、陽等類別的2、3類;澳洲D(zhuǎn)yirbal語表示男、女、可食植物、中性的有4類;澳洲Yidiny語和非洲班圖語系瓦希里語(Swahili)、Shona語等表人類、動物、植物、單復(fù)數(shù)等的有約10-20類;而柬埔寨語及越南語有100多種;美洲瑪雅語系Tzeltal語達400種。Dixon注意到各語言這種名詞分類的手段各有特點,有的是采用形態(tài)方式,如班圖諸語言的前綴;法語和德語的冠詞;拉丁語的后綴。也有依靠詞匯句法的方式,如澳洲D(zhuǎn)yirbal語的詞綴和自由詞素兼用;漢語等的量詞以及侗臺語的類別詞等。名詞次范疇化的標(biāo)記域在各語言中也是表現(xiàn)各異,如法語等只標(biāo)記冠詞、名詞、形容詞等,而班圖語系的斯瓦希里語則標(biāo)記名詞短語里的指示詞、數(shù)詞、形容詞,甚至動詞(Dixon 1986:106)。實際上,可以說名詞次范疇的類別越少其語法化程度就越高、越不以語義來區(qū)分,如印歐語體詞的性數(shù)范疇等;而類別越多其語法化程度則越低、越以語義為參照,如侗臺語上百種的類別詞即是。一般來說,前者名詞的次范疇較固定,通常是每詞一屬,而后者則松散些,很多是一詞多屬。如Dyirbal語每個名詞都固定屬于4類中的一類,而它附近的Yidiny語中的名詞則一詞屬幾類,且并非每詞必配一類(Dixon 1982:204)。Dixon將前者稱為語法型名詞性類系統(tǒng)(noun class),后者為詞匯-句法型的名詞分類系統(tǒng)(lexico-syntactic noun classification)。漢語量詞系統(tǒng)和侗臺類別詞系統(tǒng)皆屬后一種分類系統(tǒng),但漢語量詞的語法化程度要高于侗臺類別詞,可修飾它的詞類相對較少。其實,侗臺類別詞還算不上一種名詞類別標(biāo)記,因為它并不附屬于名詞或其他句子成分,而是一種表示屬名的高自由度的類別名詞(陸天橋2007)。

      國際語言學(xué)界之所以將東南亞許多語言中貌似漢語量詞的詞類稱為類別詞是因為它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有定的概念中,且似乎是根據(jù)形狀、功能、生命性、文化認(rèn)知等對某些事物進行分類。但是,侗臺語類別詞實際上也是一種句中自由度很高并可獨立運用的詞。雖然它從形式上來看與漢語量詞有很多相似性,如壯語sa∶m1pou4lk8e2(三+類別詞:人+小孩)“三個小孩”;泰語nkrian s?am khon(學(xué)生+三+類別詞:人)“三個學(xué)生”;毛南語ja1ai1ki4se1(二+類別詞:人+老師)“兩個老師”;侗語ja2pu1kn2(二+類別詞:人+人)“兩個人”(石林 1997:88)等,但是已有很多研究者,如袁家驊(1979)、韋慶穩(wěn)(1985:30)、張元生(1993)、陸天橋(2007)等注意到了它在名詞性結(jié)構(gòu)中的中心語的特性。有些研究者則認(rèn)為有的侗臺語如壯語的量詞可被前面數(shù)詞修飾又可同時被后面的名詞修飾而組成“數(shù)+量+名”結(jié)構(gòu),所以壯語的量詞具有句法上的“雙重性”(薄文澤 2003:11)。也有很多國外學(xué)者注意到東南亞多個語系中的類別詞似乎是一種具有完全獨立功能的詞而非附屬成分,如在類似越南語、孟語(即Hmong,屬苗語)和儂語(屬侗臺語)中,類別詞可以在沒有數(shù)詞的情況下獨立出現(xiàn),其功能是使一個名詞短語個體化(Simpson 2005:807)。Dryer(2008:60)注意到此地區(qū)藏緬語的“數(shù)詞+類別詞”結(jié)構(gòu)也顯示出中心語的特點,而名詞倒是一種從屬成分。其實類別詞的中心語特點并非東亞或東南亞所獨有,類型學(xué)家Aikhenvald(2000:105)也觀察到了喀麥隆和尼日利亞的Ejagham語中,“類別詞而非名詞是短語中的句法中心語,因為是它觸發(fā)了與數(shù)詞的一致關(guān)系”。正如下文所述,侗臺類別詞是建構(gòu)名詞性短語能力極強的一種名詞次范疇,是句子中最為重要的語言關(guān)系??梢哉f侗臺語的句子是圍繞類別詞而建構(gòu)的,呈現(xiàn)出了類別詞突出的句法趨勢。

      侗臺類別詞這些顯著的句法特點固然與其中心語性質(zhì)分不開,然而,什么是名詞短語的“中心語”?中心語通常是指一個短語的中心,它決定整個短語的句法特征(Trask 1997:103,1999:77),在句法分布特征上代表整個短語,并決定這個短語在句子中的功能(Crystal 1980:172,1999:104),它只是被其他成分修飾而不去修飾其他任何成分(Bauer 1999)。而Dixon(2010:229)給中心語的定義是:“一般來說,中心語是一種不可或缺的并可以獨自構(gòu)成短語的成分。正是中心語決定了短語中其他成分的語法一致性。也正是中心語決定了整個短語的特性”。這幾個條件將作為我們鑒別侗臺語名詞短語中心語的標(biāo)準(zhǔn)。

      3 侗臺類別詞的構(gòu)詞能力及其中心語性質(zhì)

      在侗臺語族語言中,類別詞(簡稱CL)作為名詞性短語的中心語是句法結(jié)合力很強的詞類。如果將可以修飾類別詞的詞類數(shù)量看作配價的話,那么侗臺類別詞可說是一種高配價的詞類。然而,它在傳統(tǒng)的語言學(xué)中經(jīng)常被等同于漢語等語言的量詞,并被描寫和分析為用來修飾名詞中心語的從屬成分,因為它似乎與漢語量詞有類似“數(shù)+量+名”的句法特點。其實,侗臺類別詞與漢語量詞相異處甚多。其中非常重要的特點是,它們能單獨與數(shù)量眾多的詞類同現(xiàn)而組成名詞性短語結(jié)構(gòu),除了像漢語量詞那樣可受到數(shù)詞、指示詞、疑問詞等的修飾外,還可直接受形容詞、動詞、人稱代詞、專有名詞、時間名詞、子句等修飾。這種極強的結(jié)合能力是很多普通名詞所沒有的,也是漢語量詞所沒有的。例(1)是壯語中可修飾動物類別詞tu2的詞類,但這只是一個未窮盡的列表。

      (1)a.tu2mou1“豬”tu2kn2“上面的動物”

      CL 豬 (CL+普通名詞) CL 上面 (CL+方位)

      b. tu2nu∶4“弟/妹的動物” tu2nei4“這個動物”

      CL 弟/妹 (CL+親屬名) CL 這 (CL+指示)

      c. tu2kou1“我的動物” tu2la2“哪個動物”

      CL 我 (CL+人稱) CL 哪 (CL+疑問)

      d. tu2ba∶n3wu∶2“王村的動物” tu2dam1“黑色動物”

      CL 王村 (CL+地名) CL 黑 (CL+形)

      e. tu2tak8sa∶m1“老三的動物” tu2bin1“飛的動物”

      CL 老三 (CL+人名) CL 飛 (CL+動)

      f. tu2n2l∶n2“昨天的動物” tu2m2bou3kjai1“你不喜歡的動物”

      CL 昨天 (CL+時名) CL 你 不 喜歡(CL+子句)

      在這些結(jié)構(gòu)中,類別詞是主要中心成分,而其他成分是從屬修飾成分。相比之下,漢語量詞的修飾語種類則很有限,可直接修飾量詞的主要是數(shù)詞、指示詞、疑問詞,以及少量的表示形狀的形容詞,如“哪個”、“這一大碗”等。雖然粵語有“我條女”(我的女朋友)的人稱代詞直接修飾量詞的說法,但是不能說“*我靚條女”,因為“條”不能受“靚”修飾。另外,粵語“個月亮出嚟啦(月亮出來啦)”、鄂東南大冶方言“個碗太細了(這個碗太小了)”(汪國勝 1993:118)中的“個”基本上已經(jīng)虛化為表示定指的前綴,而非中心語。這種單獨與名詞同現(xiàn)的結(jié)構(gòu)有時還是由于“一”的省略形成的,如廣東澄海閩方言“點鐘還做未了(一個小時還做不完)”(陳凡凡和林倫倫 2003:71),而不能受其他成分修飾。即使如此,漢語方言中可以做前綴的量詞不但其數(shù)量有限,而且它們后面的成分也是以名詞為主。就是說漢語量詞要帶何種修飾語、與何種詞類同現(xiàn)受到很多句法限制。我們說侗臺類別詞的構(gòu)詞配價高于名詞或高于漢語量詞是因為它們幾乎可受任何詞類修飾,而侗臺語普通名詞(親屬稱謂、時間名詞、容器名詞等除外)則經(jīng)常不受數(shù)詞、指示詞、人稱代詞、子句等的直接修飾,如毛南語常見sa∶m1t2(三+CL:動物)“三個動物”、t2na∶i6(CL:動物+這)“這個動物”、t2nda∶u1(CL:動物+咱們)“咱們的動物”、t2nda∶u1kam3wo3(CL:動物+咱們+不+知道)“咱們不知道的動物”等,而鮮見*sa∶m1kwi2(三+水牛)“三頭水?!?、*kwi2na∶i6(水牛+這)“這水?!?、*kwi2nda∶u1(水牛+咱們)“咱們的水?!?、*kwi2nda∶u1kam3wo3(水牛+咱們+不+知道)“咱們不知道的水?!钡?。有的研究者認(rèn)為類似于例(1)那些短語中的類別詞只是具有名物化作用的“詞頭”而已(覃曉航2005)。但是,這與下文將要談到的侗臺名詞短語的類型學(xué)特征是不相符的。

      中心語的另一個特點是,它被其他成分修飾而不去修飾其他任何成分。在例(2)壯語和例(3)侗語的名詞短語中,第一個成分很明顯是被后面的成分所修飾,而非相反。

      (2)a.pou4sa∶1“高的人”

      CL:人 高

      b. pou4dei1“好人”

      CL:人 好

      (3) a. tu2nm1“黑的動物”

      CL:動物 黑

      CL:動物 黃(楊漢基和張盛1993:37,66)

      如果說像侗語tu2a∶i5a5(CL:動物+雞+那)“那只雞”的短語看上去還有點像“詞頭+名詞+指示詞”結(jié)構(gòu),名詞a∶i5“雞”似乎是名詞中心語的話,那么,tu2pha∶1′pha∶1′a5(CL:動物+高+高+那)“那個高高的動物”和 tu2a5(CL:動物+那)“此動物”(楊漢基和張盛1993:61,71)則不好說 pha∶1′ pha∶1′ 是中心語而tu2是詞頭了。尤其是在一個名詞短語中,類別詞后面出現(xiàn)一個或數(shù)個子句時的確不好說此類別詞是這個子句的詞頭,如例(1)所示。侗臺類別詞可受很多詞類修飾而且不修飾它們,這顯示出了它們的中心語地位。類別詞可在句子的語法關(guān)系中經(jīng)常扮演重要角色也就不奇怪了。

      4 短語結(jié)構(gòu)的樹形分枝與侗臺類別詞的中心語位置

      侗臺類別詞之所以不從屬于后面的成分是由于侗臺語名詞短語具有“中心語左置”(left-headed)或“中心語居首”(head-initial)的典型結(jié)構(gòu)特點。這種結(jié)構(gòu)的特點是中心語在左而修飾語在右,如侗語ni42(母親+你)“你母親”、水語a∶nai1ja∶2(房子+皇帝)“皇宮”、毛南語t?2khun5(父親+昆)“昆的父親”、壯語ba∶n3ji∶2(村+楊)“楊村”、傣語xun1ho1xmup4m∶n3ti2m2(國王+統(tǒng)治+村+管+地方)“統(tǒng)治臣民的國王”、泰語khon(朋友+你)“你的朋友”、老撾語khón p?k l?y(人+嘴+多)“饒舌者”等。所以例(1)中的那些短語是不能依照漢語的句式來解釋的。如果由于類別詞出現(xiàn)于名詞前就認(rèn)為它是詞頭的話,那么象壯語tu2n2l∶n2m2au5te1pai1ka∶i1a4ma1han4(CL:動物+昨天+你+和+他+去+街+買+回來+那)“你和他昨天從集市上買回來的那個動物”這樣的名詞性結(jié)構(gòu)中,我們解釋不清為什么“詞頭”的后面可以帶上一個開放性長度的子句,因為所謂詞頭(prefix)只是附屬在詞根(base)或詞干(stem)之前的一種附加成分(Crystal 1980:17,1999:7; Strazny 2005:12-14)。所以,即使我們因為它出現(xiàn)在形容詞、動詞或甚至短語或子句之前而更樂于稱之為“名物化成分”(nominalizer),它仍然是整個名詞性結(jié)構(gòu)的中心語。在短語或復(fù)合詞中有一種被稱為“聚類名詞”(class noun)的結(jié)構(gòu),如英語的strawberry“草莓”、blackberry“黑莓”、foxberry“狐漿果”、waxberry“楊莓”、jamberry“鵝莓”等,以及漢語的冬瓜、西瓜、南瓜、甜瓜、哈密瓜等,其中所包含的 berry和“瓜”常被稱作“聚類詞素”(class term),它們界定了這些名詞所指的類別(見 DeLancey 1986:440;Beckwith 2007:142)。(1)Beckwith 和 DeLancey將policewoman、businesswoman等稱為class noun(聚類名詞),是個開放的范疇;并由于其中的woman的作用類似stewardess、actress等詞中的詞綴-ess,他們稱之為class term(聚類詞素),是個封閉的范疇。而Aikhenvald (2000:86)和Bisang(1993:5)則將類似于strawberry、blackberry之類的詞稱為class term,而稱berry為class noun,是個封閉范疇。本文采用Beckwith等的稱謂因其更為貼切。但侗臺語聚類名詞與英語或漢語的相應(yīng)結(jié)構(gòu)其構(gòu)成方式是不相同的。侗臺語的聚類詞素(簡稱CT)經(jīng)常由本文所說的類別詞來承擔(dān),位于左邊而非右邊。這種以類別詞作為左置中心語的情況其實非常類似于拉丁語族語言的中心語居首的構(gòu)詞法。請比較以下侗臺語族和拉丁語族“中心語+修飾語”的名詞短語例子:

      (4)壯語:pou4da1ka∶i1(CT:人+城里)“城里人”

      pou4la∶u4(CT:人+老)“老人”

      ko1kji3(CT:植物+香蕉)“香蕉樹”

      ko1ro2(CT:植物+榕)“榕樹”

      法語:homme politique(人+政治)“政客”

      homme méchant(人+壞)“壞人”

      arbre fruitier(樹+果的)“果樹”

      arbre résineux(樹+樹脂的)“針葉樹”

      意大利語:uomo politico(人+政治)“政客”

      uomo cattivo(人+壞)“壞人”

      albero da frutto(樹+介詞+果)“果樹”

      albero del banano(樹+介詞+香蕉)“香蕉樹”

      林奈氏生物分類系統(tǒng)的“屬名+種名”的命名方法體現(xiàn)了拉丁語族名詞短語中心語居首的句法,如Homo sapiens(人+智)“智人”、Canis familiaris Linn(犬類+家養(yǎng)+林)“(由林奈命名的)家犬”。侗臺語的名詞短語也明顯地表現(xiàn)出了這種特點,如毛南語的t2nk8?p7(CL:動物+鳥+鴨)“野鴨”,其中的t2(CL:動物)相當(dāng)于林奈分類系統(tǒng)的“屬名”,(2)毛南語動物類別詞t2的聲母讀濁送聲母。為了避免與約定俗成的侗臺語“先喉塞音”聲母/d/混淆,現(xiàn)特寫作/t/。nk8“鳥”相當(dāng)于“種名”,?p7(鴨)則是個附加修飾語,直譯就是“有鴨特點的鳥類動物”。那么,毛南短語t2nk8?p7ju1na∶i6(CL:動物+鳥+鴨+綠+這)“這只綠野鴨”就可表示為下頁圖1的短語結(jié)構(gòu)圖。

      DeLancey(1986)認(rèn)為臺語(即侗臺語族中不包括侗水語支、黎語支、布央語支等的語言)的大部分類別詞來自聚類詞素。從本文例子來看,此說甚妥。從下文可以看出這兩者其實很多時候仍然不好區(qū)分。

      圖1 毛南語中心語居首的名詞短語結(jié)構(gòu)

      侗臺名詞短語是否在所有情況下都是左置的中心語呢?不盡然。在數(shù)詞充當(dāng)修飾語或特定語體中會有中心語居尾的情況。侗臺類別詞在受到數(shù)詞的修飾時遵循中心語右置(right-headed)或中心語居尾(head-final)的原則:

      圖2 毛南語中心語居尾的短語結(jié)構(gòu)

      當(dāng)這種后起的右置結(jié)構(gòu)與上述的左置結(jié)構(gòu)在同一個名詞短語中同時出現(xiàn)時,便產(chǎn)生了“中心語中置”(head-medial)的結(jié)構(gòu),也就是類似于英語the young girl in red dress“穿著紅裙子的年輕女孩”這種修飾語分布于中心語兩側(cè)的名詞短語結(jié)構(gòu):

      圖3 毛南語中心語中置的短語結(jié)構(gòu)

      大多數(shù)情況下,侗臺語族的南部類型如泰語、老撾語等的復(fù)合詞或名詞短語中如果出現(xiàn)類別詞的話也是遵循中心語居首原則的。如(5)的泰語和(6)的老撾語例子:(Sealang 2010)

      5 侗臺類別詞的語義結(jié)構(gòu)與中心語性質(zhì)

      語法關(guān)系往往與語義關(guān)系密切相關(guān)。侗臺類別詞在短語語義關(guān)系中是上坐標(biāo)詞(superordinate),而它所代表的整個短語是下義成分(hyponym)。從語義學(xué)的觀點來看,名詞性短語與它的中心語之間具有一種語義的上下義關(guān)系。在一個短語和它本身的中心語關(guān)系中,中心語是短語的上坐標(biāo)詞,而短語則是其中心語的下義成分,即中心語的語義涵蓋了短語的語義,比如短語extremely heavy books“非常重的書”在語義上是其中心語books“書”的次一級的類別,它表示了書的一個小類(Bauer 1999)。與此相應(yīng),壯語名詞短語tu2ma1nei4(CL:動物+狗+這)“這只狗”的實際意義是“這個犬類動物”,是類別tu2(動物)的一個小類,這表明了tu2是這個名詞短語的最終上義成分,是整個短語的中心語。Rosch et al.(1976)將有形的世界劃分為三個層次:上坐標(biāo)層(superordinate,如“家具”),基本層(basic level,如“椅子”),從屬層(subordinate,如“餐椅”)。張元生(1993)所描述的壯語“大類名+小類名”的結(jié)構(gòu)正與此類似,如ko1pjak7ka∶i5la∶n2(CL:植物+菜+芥蘭)“芥蘭菜植株”、ko1fai4a∶n4(CL:植物+樹+龍眼)“龍眼樹植株”等。這種上下義的語義構(gòu)成方式說明了壯語的類別詞短語是根據(jù)“感知分類法”(perceptual taxonomy)(Zubin 1986)來建構(gòu)的,是一種中心語居左的短語句式,亦即常說的右分枝短語。

      6 侗臺類別詞在名詞性結(jié)構(gòu)中的強制性

      檢驗?zāi)硞€成分是否為一個結(jié)構(gòu)中的中心成分可以用刪除法來檢驗。由于侗臺類別詞的中心語性質(zhì)使得它在名詞性結(jié)構(gòu)中是必需的,刪掉它的話將使得整個短語缺少核心成分而難以成立,而如果刪掉其他附屬的次要成分的話,此短語仍然成立。在下列這個以動物類別詞tu2為中心的壯語名詞性短語中,通過刪除檢驗可發(fā)現(xiàn)其他的成分都是附屬的修飾語,只有它是唯一不可刪除的。例(7)短語包含了兩個有可能起到中心語作用的名詞性成分 tu2(CL:動物)和ta∶k7“山螞蟥”。

      (7)sa∶m1tu2ta∶k7dam1nei4“這三只黑色山螞蟥”

      三 CL:動物 山螞蟥 黑 這

      在傳統(tǒng)侗臺語言學(xué)分析中,ta∶k7“山螞蟥”被看作是短語的中心語,分別被數(shù)量詞短語sa∶m1tu2“三只”、形容詞dam1“黑”和指示詞nei4“這”所修飾。但是,這個短語除數(shù)詞sa∶m1“三”外其他成分也是必須按圖3所示的左置中心結(jié)構(gòu)的句式來分析,它的中心語應(yīng)該是tu2,即“動物”,整個短語表達的意思是“這三個黑色的叫做山螞蟥的動物”。這是可用刪除法來檢驗的。如例(8)-(14)所示,例(7)中除tu2之外幾乎所有成分都可分別刪除而變成以下的結(jié)構(gòu):

      (8) sa∶m1tu2ta∶k7dam1nei4“這只黑色山螞蟥類動物”

      三 CL:動物 山螞蟥 黑 這

      (9) sa∶m1tu2ta∶k7dam1nei4“這只黑色動物”

      三 CL:動物 山螞蟥 黑 這

      (10)sa∶m1tu2ta∶k7dam1nei4“黑色動物”

      三 CL:動物 山螞蟥 黑 這

      (11) sa∶m1tu2ta∶k7dam1nei4“山螞蟥類動物”

      三 CL:動物 山螞蟥 黑 這

      (12) sa∶m1tu2ta:k7dam1nei4“三只山螞蟥類動物”

      三 CL:動物 山螞蟥 黑 這

      (13) sa∶m1tu2ta∶k7dam1nei4“三只動物”

      三 CL:動物 山螞蟥 黑 這

      (14) sa∶m1tu2ta∶k7dam1nei4“這只動物”

      三 CL:動物 山螞蟥 黑 這

      一個名詞短語的修飾或限定成分越多其概念的外延就越小。既然短語是其中心語的下義項,那么,例(8)-(14)都是動物類別詞亦即上坐標(biāo)詞tu2的不同層次的下義項。這符合上坐標(biāo)詞是下義項的中心語的標(biāo)準(zhǔn)。如果我們刪掉短語(7)中的動物類別詞tu2的話,整個短語立即不成立:

      (15)*sa∶m1ta∶k7dam1nei4(這三山螞蟥)

      三 山螞蟥 黑 這

      例(15)之所以不可接受是因為這時的ta∶k7被當(dāng)成了中心成分,而名詞詞素ta∶k7一般是不獨立擔(dān)當(dāng)短語中心成分的,特別是在這種包含有定意義的短語中。獨用的ta∶k7是一個表示“托盤”“委托”“曝曬”等意義的詞素,與“山螞蟥”無關(guān),而且不能受數(shù)詞、指示詞等修飾。與類似于ka1“烏鴉”這樣的詞素一樣,ta∶k7“山螞蟥”多數(shù)情況下只是一個粘著性詞根(bound root)而很少用作中心語。這說明類別詞在名詞性結(jié)構(gòu)中是中心成分,也是不可缺少的最重要的成分。

      侗臺語在表示有定概念時,名詞一般不獨用。以類別詞來對句子中概念進行范疇化是侗臺語的重要語義手段。當(dāng)需要表達具體性的概念時,類別詞是必需的,即使在有名詞參與的情況下也是如此。當(dāng)一個概念涉及到名詞而這個概念又是表示實體事物時,特別是表達個體化或具體化的概念時必須選用一個類別詞。這在侗臺語族的壯語、毛南語等北部語言中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而泰語、老撾語等南部語言也具有這種句法趨勢。泰語的nók níi(鳥+這)“這鳥”和nók tua níi(鳥+CL:動物+這)“這只鳥”的區(qū)別是后者隱含了一個較高程度的具體性(Singhapreecha 2001:261),后者常用來指示眼前的具體事物。在表示抽象概念時,漢語的抽象名詞可根據(jù)修飾語的不同而采用或不采用量詞,如“三個故事”“我的故事”等,日語助數(shù)詞的情況與此類似,如“三つの話”(三個故事)、“私の話”(我的故事)等。但是在侗臺語中,特別是像壯語、毛南語這樣的北部語言中,普通名詞是很少與人稱代詞同現(xiàn)的,更遑論抽象名詞了。所以,下面例(16)符合語法,而例(17)卻不符合語法。這是因為受到人稱代詞修飾后這里所指的故事是有定的,故此情形下名詞不獨用。

      (16)a.tiu2k3te1“他的故事”(壯語)

      CL:條 故事 他

      b. dat8ku6zi2man2“他的故事”(毛南語)

      CL:個 故事 他

      (17)a.*k3te1“他的故事”(壯語)

      故事 他

      b.*ku6zi2man2“他的故事”(毛南語)

      故事 他

      在泰語中,雖然níthaan“故事”可以不用類別詞而直接受到kh?w“他”的修飾,變成níthaan kh?w“他的故事”。但是,對比較挑剔的母語者來說,在這種情況下人稱代詞是不直接修飾名詞的,一般要用一個領(lǐng)屬介詞來當(dāng)中介(Nantiwa Mahitdhiharn,個人通信),如例(18)所示。

      故事 (領(lǐng)屬) 他

      故事 CL:故事 長

      故事 CL:故事 這

      很多情況下,在侗臺語中指示詞往往不能作為獨立句子成分出現(xiàn),而必須借助類別詞。Enfield(2007:97)指出,老撾語的名詞性短語中如果有類別詞則它將是中心語,而其中的指示詞是附屬成分。類別詞與指示詞之間的句法關(guān)系要比名詞與指示詞的關(guān)系要密切得多?!跋裰T如nii4‘這’之類的限定詞,它們不能作為獨立的名詞短語出現(xiàn)在句子中”。在以下老撾語例子中,例(20)是錯誤的,而例(21)才是正確的(Enfield 2007:139-140):

      (20)*kuu3sikin3nii4“我要吃這。”

      我 要 吃 這

      (21)kuu3sikin3tonii4“我要吃這只?!?/p>

      我 要 吃 CL:動物 這

      侗臺語類似“這”“那”等指示詞一般只當(dāng)作限定詞使用,如北部壯語武鳴話的指示限定詞nei4“這”一般只當(dāng)作修飾語,而不能獨立擔(dān)當(dāng)句子中的論元成分。(4)很多侗臺語言都通過聲調(diào)屈折來區(qū)別指示代詞和指示限定詞,如壯語的nei3“這(里)”和nei4“這”、泰語的ni“這(里)”和níi“這”等,前者是指示代詞常做句子成分,而后者則是指示限定詞常做限定成分。如表示“這件事情不好”或“這個東西不好”時罕用*nei4bou3dei1(這+不+好),而只說 ki3nei4bou3dei1(CL:泛指+這+不+好)“這個/些不好”。侗臺語指示限定詞最典型的修飾對象是類別詞而不是名詞,如壯語不說*k3han4(故事+那)“那個故事”,而必須說tiu2k3han4(CL:條+故事+那)“那個故事”;毛南語不說*ku6zi2na∶i6(故事+這)“這個故事”,而說dat8ku6zi2na∶i6(CL:個+故事+這)“這個故事”。(5)年輕一代的毛南母語者開始可以接受像ku6zi2 na∶i6這樣的短語。綜上所述,實際上類別詞的必需性經(jīng)常體現(xiàn)在具體性(specificity)上面。在談到具體的事件時,類別詞是必不可少的。例(22)中的泰語句子說明了侗臺類別詞在名詞短語中比名詞具有更強的必須性。

      (22)a.rótmeekhanníi pay say?am “這輛公共汽車去暹羅廣場?!?/p>

      公共汽車 CL:車輛 這 去 暹羅

      b. rótmee khan níi pay say?am “這輛公共汽車去暹羅廣場?!?/p>

      公共汽車 CL:車輛 這 去 暹羅

      在名詞rótmee“公共汽車”和類別詞khan(CL:車輛)這兩者中,khan是必需的,而rótmee并非必需(Iwasaki & Ingkaphirom 2005:250),所以例(22)中可以刪除rótmee而句子仍然成立。例(23)雖然仍合乎語法,但只出現(xiàn)在比較隨意的對話中,而在正式場合中肯定會使人皺眉頭(Nantiwa Mahitdhiharn,個人通信)。

      (23) ?rótmee khan níi pay say?am “這輛公共汽車去暹羅廣場?!?/p>

      公共汽車 CL:車輛 這 去 暹羅

      7 侗臺類別詞的句法分布與名詞短語句法分布的等同關(guān)系

      在句法的運用中,類別詞可替換名詞或名詞性短語。根據(jù)“分布對等原則”(Distribution Equivalence),如果一個結(jié)構(gòu)中的其中一個成分的分布與整個成分的分布相當(dāng)?shù)脑?,那這個成分就是中心語(Bauer 1999)。侗臺類別詞的句法分布與它所在的名詞短語是一致的,因為它可以代替整個短語而使句子仍然成立并不產(chǎn)生很大的語義偏差。Haas(1942)發(fā)現(xiàn)“泰語的類別詞可以自由地在句中代替名詞”。Singnoi(2008)認(rèn)為泰語的類別詞“可以代表中心語,代替名詞,承擔(dān)體詞短語的中心語”。侗臺類別詞可代替名詞而名詞卻不一定能代替類別詞。在毛南語的例(24)-(25)中,t2可以代替kwi2而基本上不改變句子的主要意思。只是例(25)中的施事者是動物,而例(24)的施事者為某種更具體的動物。

      (24)kwi2la∶u4v?4k1, kwi2ni5na4kja1“大牛干活,小牛吃草?!?/p>

      水牛 大 做 工 水牛 小 吃 草

      CL:動物 大 做 工 CL:動物 小 吃 草

      而在例(26)-(27)的毛南語例子中,類別詞ai1是不能用名詞zn1來代替的,因為后者不能直接受指示詞na∶i6“這”、ka5“那”修飾。

      (26)ai1na∶i6kwa∶i1ja∶i5, ai1ka5a∶ap7“這個人聰明,那個人愚蠢?!?/p>

      CL:人 這 聰明伶俐 CL:人 那 愚蠢

      (27)*zn1na∶i6kwa∶i1ja∶i5, ai1ka5a∶ap7“這個人聰明,那個人愚蠢?!?/p>

      人 這 聰明伶俐 CL:人 那 愚蠢

      壯語的類別詞也是經(jīng)常在句子里單獨代替整個體詞性短語而獨立充當(dāng)句子中論元的。例(28)中的整個短語po6kou1“我父親”可以用例(29)中的pou4(人類的類別詞)來代替。由于例(28)中方括號內(nèi)所表示的是外延小一些的人類,而例(29)中方括號內(nèi)所表示的外延更大的人類,所以例(29)可以代替例(28),而相反的情況則不然,因為這里的“人”并不限于“父親”。這是由于語義轄域?qū)捳牟煌?/p>

      (28)[po6kou1] ku6h∶1,[p6te1]jou5a∶n2“我爸做工,他爸在家。”

      父親 我 做 工 父親 他 在 家

      (29)[pou4] ku6h∶1, [pou4]jou5a∶n2“一人做工,一人在家。”

      CL:人 做 工 CL:人 在 家

      這實際上屬于一種回指功能(anaphora)。名詞性回指其實是用另一個名詞性成分來復(fù)指剛提到的事物,或者語境中已涉及到的事物。它也是判斷類別詞是否可以代替名詞的一個標(biāo)準(zhǔn)。與漢語量詞一樣,回指功能是侗臺類別詞的一大句法特點。如壯語的例(30):

      你 想 買 狗 嗎

      ——kou1s∶3au1tu2dam1pa∶i6la3“我想要下面這只黑的?!?/p>

      我 想 要 CL:動物 黑 邊 下

      這里的ma1指無定的狗,而tu2則指有定的狗,指明是下方的黑色的狗。這說明類別詞具有代替名詞或名詞短語的功能。

      Dixon(2010)判斷短語中的中心成分的第三個標(biāo)準(zhǔn)就是能夠決定短語句法特征的成分是中心語。從例(1)的情況來看,名詞短語可以由類別詞與一系列的詞類結(jié)合而構(gòu)成:類別詞+名詞、類別詞+動動、類別詞+形容詞、類別詞+指示詞、類別詞+子句等。具有體詞特點的類別詞與非名詞性的詞類結(jié)合構(gòu)成了短語后,這個短語的性質(zhì)是體詞性的,所以可以判斷類別詞是中心語。從短語結(jié)構(gòu)的理論來說,在圖 1中,類別詞處于零投射的層次,是中心語,而其所在的整個短語則是類別詞的最大投射。因為位于最大投射層次的結(jié)構(gòu)的性質(zhì)是取決于零投射的成分的,所以例(31)中的這些老撾語名詞性短語的性質(zhì)取決于類別詞khon2。因為這些例子的每個短語中的其他成分都只能充當(dāng)修飾語,而在句中都不能單獨作為論元出現(xiàn)的。所以這里的類別詞khon2是中心語(Enfield 2007:138)。

      (31)a.sòòng3khon2“兩個人”;

      二 CL:人

      b. khon2nii4“這個人”;

      CL:人 這

      c. khon2qùùn1“其他人”;

      CL:人 其他

      d. khon2suung3“高人”;

      CL:人 高

      e. khon2thii1caw4hên3“你所見的人”

      CL:人 (關(guān)系詞) 你 看見

      任何帶有中心語的短語結(jié)構(gòu)都是一種向心結(jié)構(gòu)(endocentric construction)。向心結(jié)構(gòu)是由具有句法相關(guān)性的一系列詞組成的,而其中的一個成分在句法功能上相當(dāng)于整個短語,它決定了整個短語結(jié)構(gòu)與句中其他成分的關(guān)系,這個成分往往就是中心語(Crystal 1980:131)。如果按這個標(biāo)準(zhǔn)來判斷侗臺語名詞短語的中心語的話,則例(32)-(33)中的壯語tu2和pou4是短語的中心語,因為這兩個類別詞決定了它所在短語的性質(zhì),而正是由于這些不一樣的性質(zhì)決定了這兩個短語所選擇的主要動詞不一樣。

      (32)tin1te1tu2pi1hap8l∶t8lo6“腳被螞蟥咬得流血了?!?/p>

      腳 被 CL:動物 兵/螞蟥 咬 血 了

      (33) po6te1pou4pi1tup8ta∶i1lo6“父親被當(dāng)兵的打死了?!?/p>

      父親 被 CL:人 兵/螞蟥 打 死 了

      8 侗臺類別詞的多重語法關(guān)系角色

      主語、謂語、賓語是世界很多語言中三個最重要的語法關(guān)系。一般來說,典型的主語和賓語是由體詞或體詞結(jié)構(gòu)來承擔(dān)的。而在侗臺語中,特別是在中部和北部語言中,這些語法關(guān)系不是由類別詞領(lǐng)銜的話就是由類別詞單獨承擔(dān)。由于侗臺類別詞的體詞性非常強且在名詞性短語中擔(dān)任中心語,因此它們經(jīng)常單獨代替名詞短語單獨用作主語、賓語、謂語,甚至只由幾個類別詞來構(gòu)成一句話。雖然侗臺語族各語言的情況各有所異,但卻具有相同的趨勢,特別是在北部語言中尤其是這樣。與漢語的量詞不一樣的是,類別詞并不需帶其他指示詞、數(shù)詞或名詞等即可單獨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例如:

      (34)a.pou4pi2pou4pjn1“一個胖一個瘦?!?壯語)

      CL:人 肥 CL:人 瘦

      b. tu2hu1tu2i5“一只大一只小?!?壯語)

      CL:動物 大 CL:動物 小

      c. sou1pou4an1“你們一人一個?!?壯語)

      你們 CL:人 CL:物體

      例(34)中的這些句子不好說都是省略了數(shù)詞,因為如果將數(shù)詞插入的話反而不符合語言習(xí)慣,如例(34)c說成*sou1pou4deu1an1deu1(你們+CL:人+一+CL:物體+一)或?sou1it3pou4it7an1(你們+一+CL:人+一+CL:物體)的話,則前者不符合壯語的表達習(xí)慣,而后者則只出現(xiàn)在非典型語體,如干部所主持的群眾大會中,因為壯語語法不允許數(shù)詞“一”出現(xiàn)在類別詞之前。侗臺語特別是北部語言的類別詞還可以像漢語量詞一樣重疊而單獨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例如:

      (35)ai1ai1ju∶n3wo3man2“人人都知道他。”(毛南語)

      CL:人 CL:人 都 知道 他

      但這種表示“每一”意思的概念不能像英語等語言那樣可出現(xiàn)于主語或賓語的位置(如Everyone knows him;He knows everyone),而只能出現(xiàn)在主語的位置,即具有一種句法作格(syntactic ergativity)特性(比較Dixon 1994:154-155),就是說侗臺語中重疊的類別詞被標(biāo)記為與主語為同類的成分,不過這只是詞序標(biāo)記而非形態(tài)標(biāo)記罷了。這個特點與漢語量詞相仿,如只有“人人都認(rèn)識他”而沒有“*他都認(rèn)識人人”。雖然侗臺南部語言的類別詞沒有這么活躍,但是它們代替名詞出現(xiàn)在主語或賓語中的趨勢還是存在的。如例(36)中的泰語lêm就可以不用指示詞或數(shù)詞等的參與而出現(xiàn)在主語和賓語的位置:

      CL:本 封面 軟 聯(lián)系代詞 我 買 不 好

      別 買 CL:本 封面 軟 了 (裴曉睿 2001:41)

      例(37)更進一步表明,類別詞可以不帶其他修飾語而同時單獨出現(xiàn)在主語和賓語的位置:

      (37)a.kai3i∶3,pou4ta2pn3“別搶,一人拿一本?!?壯語)

      別 搶 CL:人 拿 CL:本

      舊社會 過去 CL:人 吃 CL:人 (吳啟祿 1983:100)

      其實,如前所述,侗臺語的句子中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所有成分都由類別詞擔(dān)當(dāng)?shù)那闆r。它們單獨出現(xiàn)在主語和謂語的位置。有時候這也許可以看作是省略了主要動詞,但所隱含的動詞經(jīng)常很難確定,須根據(jù)語境而定。例如:

      CL:動物 CL:物體 CL:動物 CL:物體

      CL:人 CL:物 CL:人 CL:物 (梁敏1980:39)

      CL:家 CL:次 CL:人 CL:動物

      雖然有的語言也有類似于這種類別詞單獨出現(xiàn)充當(dāng)句子成分的用法,但它受到的句法限制要多得多,如在澳洲菜市場上常聽到的類似量詞獨用的例子:Dollar kilo!“一塊錢一斤!”,但它只局限在貨幣和度量衡等有限的名詞次范疇中。另外,名詞短語中只含有類別詞而沒有名詞的情況也許可以看作類似the poor這樣的英語無中心語名詞短語(headless noun phrase),但是,我們必須看到在表示有定的概念時,侗臺語的典型短語句法是只以類別詞為中心而不以名詞為中心。另外,“無中心語”名詞短語常可找回“省略”掉的名詞,而很多侗臺類別詞短語是找不到被省略的成分的。即使有時可以勉強填入一個名詞,那也是一種有標(biāo)記的用法而已。就是說以類別詞為中心的名詞短語實際上沒有省略掉什么,而只是一種典型的句法結(jié)構(gòu)罷了。

      9 結(jié)語

      上述的跨語言分析顯示,侗臺語類別詞的名詞次范疇化功能和句法重要性是其他語言所不能比擬的。在侗臺語族語言中,名詞次范疇化最重要的策略就是類別詞的使用。侗臺語類別詞是名詞短語的中心語,這是因為在由類別詞引導(dǎo)的名詞短語中通常不可缺少的語法成分就是類別詞。從林奈生物命名法的語義結(jié)構(gòu)和句法結(jié)構(gòu)中可以看到,侗臺語類別詞短語“大類名+小類名”的語義表述結(jié)構(gòu)與林奈拉丁語命名法“屬名+種名”的語義表述結(jié)構(gòu)有異曲同工之處,而且也都采用了修飾語右分支的句法規(guī)則,即大類名及中心語位于語首,小類名及附屬成分位于后方。當(dāng)名詞進入句子被個體化或具體化的時候,即被次范疇化的時候,類別詞的使用是強制性的,這種強制性與數(shù)詞或指示詞的出現(xiàn)與否無關(guān)。這些類別詞具有比名詞更強的結(jié)合能力,可以受到更多的語法成分的修飾。侗臺語類別詞的句法分布與名詞短語句法分布存在等同關(guān)系,它們通常可單獨出現(xiàn)在主語和賓語這樣的論元位置,并可代替整個短語而使句子仍然成立并不產(chǎn)生很大的語義偏差。侗臺語類別詞可代替名詞而名詞卻不一定能代替類別詞。典型的侗臺語短語或句子通常是圍繞類別詞而構(gòu)建的。這些特點在侗臺語的北部類型中尤其明顯,南部類型的泰語、傣語、老撾語等也存在此方面的趨勢。類別詞的無處不在并近乎萬能的語法特征彰顯了侗臺語類別詞突出的句法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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