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婷婷 寧夏大學 寧夏銀川 750021
費孝通在鄉(xiāng)土本色這章指出從基層上看,中國社會是鄉(xiāng)土性的。生活在這里的人是土頭土腦的鄉(xiāng)下人,他們才是中國社會的基層;鄉(xiāng)下人離不開泥土,因為在鄉(xiāng)下住,種地是最普通的謀生辦法;靠種地謀生的人才明白泥土的可貴,城里人可以用土氣來藐視鄉(xiāng)下人,但是鄉(xiāng)下,“土”是他們的命根,直接靠農業(yè)來謀生的人是粘著在土地上的,以農為生的人,世代定居是常態(tài),遷移是變態(tài)。上述費孝通的觀點都在說明在過去的中國的鄉(xiāng)土社會里,農民和土地是粘在一起的,而鄉(xiāng)土社會的生活是一個生于斯、死于斯的具有地方性的社會。然而進入2000年以后,大量的農民進城務工經商,農民收入的一半以上來自村莊以外,傳統的相對封閉的村莊結構解體村莊邊界日益模糊,村莊社會出現了多元化和異質性的增加。并且隨著土地的經濟效益低下很多農民選擇自發(fā)撂荒;或者隨著城鎮(zhèn)化的進程加快,導致許多耕地轉為非農用地;還有一大部分耕地隨著農業(yè)產業(yè)結構轉型而被“流轉”,種種現象表明現在很多的農民已經無“農”可務,農民與土地的關系被重新塑造,鄉(xiāng)土社會也不再是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地方性社會了。
費孝通認為傳統的鄉(xiāng)土社會,是一個熟悉的社會,沒有陌生人的社會。這個社會有公認一致的規(guī)矩,人和人之間非常熟悉,是個面對面的社會,有話可以當面說明白,不必求助于文字,在這個社會里不但文字是多余的,連語言都并不是傳情達意的唯一象征體系。而進入21世紀的鄉(xiāng)土社會,隨著合村并組、農民工外出務工、資本下鄉(xiāng)承包商入村等一系列因素的影響,村莊社會多元化,異質性增加,村民之間熟悉程度大大降低。以筆者家鄉(xiāng)為例,合村并組后,原來小的自然村變成了大的行政村,“都是一個村的”彼此卻并不熟悉;過去那種農忙時“換(pian)工”,鄰里間互相幫忙,約定好“先收誰家的,再收誰家的”,農閑時聚堆“浪閑”的場景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土地流轉后承包商大規(guī)模的機械化耕作,而村里的主要勞動力則多半進城務工,不到年關,不見人影。少數留守的婦女也擼起袖子搞經濟,在附近流轉土地的企業(yè)打工,并沒有時間去“串門、浪閑”。鄉(xiāng)村變得孤寂,失去了生機。冬日傍晚家家戶戶“燒炕”后鄰里間的相互寒暄也不復存在了,可以尋見的只有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那期盼家人歸來的眼神。還有部分村民在外做生意掙了錢,選擇定居城鎮(zhèn)賣掉了農村的房屋與土地,毫不猶豫的隔斷了與原本村莊的聯系,而他的鄰居務工回家后才會發(fā)現自己那幾十年的老伙伴已經拋下他搬走了。村里的原生居民遷出,承包商這種外來人在農村土地的吸引下進入了村莊。村莊由“熟人社會”變成了“半熟人社會”。
費孝通在無為而治和長老統治這兩章中提到鄉(xiāng)土社會是一個變化很少的社會,其文化是穩(wěn)定的,很少有新問題,生活是一套傳統的辦法。鄉(xiāng)土社會里的權利結構,雖名義上說是“專制”“獨裁”,但是除了自己不想持續(xù)的末代皇帝之外,在人民實際生活上看,是松弛和微弱的,是掛名的,是無為的,而占比重更多的是教化性的權利,也就是長老統治。而在筆者調研的北方農村,隨著農村人口的流出,村莊傳統已經解體,原本的鄉(xiāng)村權利的文化網絡弱化,村莊的權利結構開始重組。以村干部為代表的國家權利是當前村莊權利結構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們是國家政策真正的執(zhí)行者和推動者。另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被國家政策吸引而來的外來人“承包商”,他們不直接與全體村民打交道,而是通過村干部發(fā)揮其影響力,他們看中村里的哪些土地,村干部就會動員村民流轉那些土地。他們給村民流轉費用,同時也提供就業(yè)崗位。作為村莊主體的村民也有了明顯的分化,以青壯年為主并且具有一技之長的村民鼓足干勁在城市務工搞經濟,一旦他們經濟實力允許他們在城市立足,并融入城市,他們會毫不留戀的舉家遷往城市,村莊的事物并不是他們的關心的重點,村莊的“大事小情”他們也沒空參與。另一部分依靠種田為生的青壯年村民則成為了村莊治理的依靠力量,他們熱心村莊事物,對村莊的變化十分在意,抵觸“承包商”,不愿參與土地流轉。第三類村民是留守在村莊的老人們,他們有的是退休干部回村養(yǎng)老,德高望重,具有一定影響力,是村干部拉攏的對象,另一部分是享受低?;蛘呓n立卡戶的“空巢老人”,他們一般都十分配合村干部的工作,以便能一直享受國家補貼照顧??偟膩碚f,潛移默化的教化性權利衰落,依靠政治權利以及經濟實力的權利在村莊中發(fā)揮越來越大的作用。
費孝通的《鄉(xiāng)土中國》是不朽的經典,每次讀都會給我很多啟發(fā),結合費老的這本書看當前鄉(xiāng)村變遷是十分有意義的,能夠使我們更直觀的感受鄉(xiāng)土社會的變化。無論是重新定義的農民與土地的關系還是步入“半熟人社會”的鄉(xiāng)村,還是重組的鄉(xiāng)村權利結構都表明中國的社會類型已經在逐漸的脫離“鄉(xiāng)土中國”的范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