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 靜
1
五一勞動節(jié)放假,我搭乘729路公交車到放鶴路虹梅南路下車,轉(zhuǎn)閔行10路公交車去召稼樓。還沒有從冬天蘇醒的人還穿著輕薄羽絨服、呢子外套,從公交上下來,細密的雨點逼得很多人不敢下車,有人罵天氣無常,有人說預(yù)報不準,害死行人,兩步路那邊響晴的天到這里下雨啦。司機著急催促,放鶴路虹梅南路到了,放鶴路虹梅南路到了,快下車。像一群鴨子被人拿著竹竿推下了水,撲棱棱也就開始游泳了,沒帶雨傘的人一骨碌跨到高架橋下面避雨。馬路左邊是一排冗長的門頭房,卷簾門齊整地關(guān)閉著,二層是一家連鎖賓館,紅色邊框的廣告字,填充了淡黃色底襯,好像十幾年前的樣式,雨幕擋住了字體的光澤,周圍空無一人。右邊是閑置的農(nóng)田,被圍墻攔住了,還是能感到朦朧的綠植探出墻來。
挎著黃牛皮包的爺叔興致挺高,像意外的放風(fēng),踮著腳尖到處打量,這鬼地方荒涼的。兩位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姐妹,一個挽著另一個的胳膊,兩個人總是趴在耳朵邊上講話,窸窸窣窣的低音讓人耳朵犯癢。矮胖的姑娘一路低頭看手機,黑色短皮衣內(nèi)襯紅色連衣裙。唯一帶傘的是一個高個子男孩,傘壓低扛在肩膀上,隔幾米遠看過去,只露出白色的耳機線,黃色寬松衛(wèi)衣松垮地搭在牛仔褲上,挽起的褲腳懸在高幫鞋上。
節(jié)日高峰加下雨,下一班車一直不來。
有人嘟囔新聞上說出車禍了,一時半會兒沒車過來,堵住了。有人打開手機刷屏,有人叫車,前面排了90多人了。精瘦的爺叔神情篤定,晃來晃去一會兒就看了三次公交車站牌。他湊到我跟前問,去哪里啦?我肩胛骨的部分震動了一下,往后邊挪動了一下,把包挎到前面,抱在身上,頓時暖和一點,去召稼樓。召稼樓有什么好看的?我去親戚家。你還在讀書哦?不是啦,早畢業(yè)了。我朝他笑笑,借過,我到那邊抽支煙。爺叔跟牢我,從皮包里抽出兩支熊貓,一支遞給我,一支含在嘴巴里。我說我有,他懸在空中的手,中指那顆亮閃閃的黃金板戒,不容我拒絕。我接過來,順手給他點了煙。我們并排站著,陣勢一致地朝前吐出螺旋狀的煙圈,它們到達不了雨幕就散開了。我也去召稼樓,他朝我詭秘地一笑。我沒想好怎么答話,姑姑的電話打過來,說好了六點到,怎么還沒到???我說到放鶴路了,公交車一直不來。這么重要的事兒,搭什么公交車呀,拎不清,她直接掛了手機。
我打開新聞,刷一會兒娛樂消息,又看了看朋友圈,沒什么新鮮事兒,跟以前的每一天差不多一樣,曬照片的還在曬照片,沉默的還在沉默,偶爾有幾篇文章,翻了翻題目卻看不下去。爺叔嘆了一口氣,他還在我旁邊。他側(cè)過身子來說,今天我插友聚會,插友你懂吧?我往后退了一步,插隊的朋友?哦喲,你知道的呀!他聲音的尾巴尖利起來,另外幾個人都朝我們看。他聲音又大了一倍,我們?nèi)フ偌跇且坏绖澊?,這鬼天氣不知道劃得到吧。紅裙子的女孩說,小雨轉(zhuǎn)晴的,一會兒就停的。爺叔說,你的裙子老好看了,有品位。姐妹花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說,這樣搭配洋氣的,小姑娘這么穿贊的。紅裙子女孩說,兩位阿姨皮膚老好了,爺叔也湊過來認真打量。姐妹花說,不好這么近看的,沒禮貌。爺叔說老瓜皮了。姐妹花笑作一團,你說實話的,六十五歲了好能好到哪里去啦。爺叔說,看不出六十歲,頂多五十五,氣質(zhì)好的。眾人一起笑,跟新年家庭聚會一樣。高個子男生被高分貝打擾到,拉下耳機探聽了一下,沒發(fā)現(xiàn)異常旋即戴上。
一個小時后車終于來了。爺叔一馬當先鉆進閔行10路,兩姐妹隨后,接著是紅裙子姑娘,我和高個子男生并排殿后擠上去。雨水稀疏地打在身上,衣服微潮,撲過來的氣息覺得涼絲絲的。車廂里擠擠挨挨,亂糟糟的,有人打電話賣房子,有人跟家里匯報路況,有人勸停電話那頭的人:一會兒再講,車上太亂聽不清。售票員讓賣房子的人輕點聲,他回嘴,我在談生意??!售票員提高嗓門說,你不要影響別人。我影響誰啦!咦咦咦,嘖嘖嘖。第二站到了,姐妹花噘著嘴,攙扶著走到后門下車了。高個子男生穩(wěn)穩(wěn)拉住吊環(huán),閉著眼睛沉醉。紅裙子找到了座位開始刷手機。爺叔已經(jīng)靠在后排的椅背上熟睡。
我一直醒著,思量著如何跟他們說一句再見,紅裙子沒有朝我看過一次,高個子到下車的時候才睜開過眼睛。我在召稼樓下車,下車后停頓了一分鐘,爺叔在我面前一閃而過,好像根本認不出我,又好像一下子被荒野和夜色吞沒了。
2
李教授出版了一部知青題材的小說《陸林傳》,我跟李教授一起到他的母校書院做一場新書發(fā)布會。上午主辦方安排了故地重游,由一位新入職的女編輯陪同打理,我和何教授沿著從河西走到河?xùn)|,穿過隧道,繞校園一圈環(huán)行。他一邊走一邊感嘆,十五年前這里還是一片農(nóng)田,樹林里經(jīng)常有野鹿出沒,獐子也不時探過頭來凝視他們。女編輯忍不住歡呼,太有趣了,眼中再次露出崇拜的光。李教授輕輕頷首,略過遞過來的眼神,再次感嘆,歲月不是一支梭子,而是一枚回旋鏢。女編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問為什么是回旋鏢?李教授說走得乏了,我們在書院門口的臺階上坐一會兒吧。
女編輯說,里面有休息室,怎么能讓您坐門口呢。李教授說我們一起坐那里吃一支三色鹿的冰激凌吧,以前經(jīng)常這么干的。我趕緊進便利店買了三支冰激凌,我、女編輯、李教授并排坐在臺階上,太陽沒有夏季那般熾熱難耐,臺階是和煦溫?zé)岬摹@罱淌陬I(lǐng)銜,挖了一口冰激凌送進嘴巴,他說還是那個味道。我不愛吃甜食,也跟著挖了一口,冰涼滑膩,微甜還不至于敗壞胃口,我說,這個的確好吃。女編輯說她更喜歡哈根達斯經(jīng)典款的,這個有點雜。李教授說,你們可能不相信,以前坐在我旁邊一起吃三色鹿冰激凌的那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小姑娘即時站起來,李教授你不要這么嚇人吧。再看時,李教授已經(jīng)淚眼婆娑。一人向壁,眾人不歡。任何懷舊的場景,都不可貿(mào)然參與進去,我暗暗尋找撤離的路徑。恰好主辦方來電話催促午餐,李教授才擦干眼淚,整理了下領(lǐng)帶,起身去餐廳。
午餐是上海菜,先上來的是紅燒烤麩、香煎帶魚、醬鴨、三黃雞、糟毛豆,一碟一碟排好。我和小姑娘一樣一樣撿著吃,走一上午路,胃口大開,李教授一直等到腌篤鮮上來才有說話的興致。他問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陸林傳》里面的上菜次序,開頭也經(jīng)常是這幾個涼菜。李教授知識淵博,熟悉上海菜哦!我外婆家在上海,我小時候在龍江路的弄堂里跟著外婆,讀小學(xué)才回安徽。媽媽1967年下放安徽農(nóng)村,嫁給了爸爸,后來他們一起到馬鞍山鋼廠工作。我從讀書時起就一直想回到上海,考大學(xué)我所有的志愿都是上海的學(xué)校。
《陸林傳》就是您父母生活為原形的吧?當然是的,我最熟悉他們的生活。我們家說上海話,爸爸跟媽媽學(xué),說得非常地道,吃上海菜式,他們都叫我小上海。知青大規(guī)模回城以后他們比較孤單,留下的人太少了。去年他們回到上海居住,反而各種抱怨不適應(yīng),處處覺得不像上海的樣子。我在這里讀書四年,也不習(xí)慣上海生活,跟我家里的生活不一樣。家里生活是什么樣?就是小說寫的那樣子,下午我重點談?wù)?,在一群安徽人中保持著上海的生活?xí)慣,保持過分反而變了形。
發(fā)布會上,李教授從小時候的生活講起,再講到上海的求學(xué)生涯,最后以在美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寫作能力結(jié)束。他說三個場景之間,彼此融合交纏,互相發(fā)現(xiàn)。作為主持人,我除了介紹李教授的學(xué)術(shù)研究成果和新創(chuàng)作的作品名稱、題材,一句話都沒插進去。但活動很成功,發(fā)布會結(jié)束,學(xué)生們久久不肯離去,圍著李教授繼續(xù)提問。以后在新聞上陸續(xù)看到李教授在各個城市的新書巡回宣傳,夏季結(jié)束,李教授回美國。
他經(jīng)常發(fā)給我打獵的圖片,也發(fā)給那個女編輯,女編輯總是發(fā)信息吐槽,不知道回什么。我說,他應(yīng)該發(fā)給了每一個參與過這本書的宣傳的人,想回就回,不回也沒關(guān)系。照片上李教授扛著獵槍,一白一灰兩只巨型秋田犬一前一后奔跑在田野中。秋天來了,楓紅嫩寒,整個背景都是蒼黃的。有時候他發(fā)給我一些讀者的評價:“寫得認真,認真的人值得認真對待?!薄耙环N和時代裂痕碰撞,和人性的幽微糾纏產(chǎn)生出來的深刻的力量和回響?!薄皩懗隽巳松膶擂魏蜁r代的回旋鏢?!庇袝r候他讓我再繼續(xù)談?wù)剬锩嬉粋€人物、一段故事的看法,或者自顧自地跟我炫耀他的得意之處。由于時差,他總是在半夜發(fā)出自己的心聲。即使熬夜的時刻,看到了微信,也懶得去回復(fù),我覺得那應(yīng)該是熟睡的時間,不想被打擾,況且這是一組群發(fā)的消息。出于禮貌,考慮回復(fù)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早上十點鐘,那時候吃過早餐,處于無所事事的空隙中。我敲下兩句自己的感受,我說我喜歡你們一家人在異鄉(xiāng)的感覺。他說那種感覺你并不懂得。過了兩天我回他,那是獨一無二的經(jīng)驗,卻不是獨一無二的感覺。他半夜發(fā),我早上或者中午回,有時候會隔一兩天。我們始終沒有點對點說上話,我們總在不同的時間說一些給對方的話。就像高度延宕地投擲棒球。
前天看到朋友圈里有人發(fā)了一條微信,因為曾經(jīng)幫助過一個朋友,這個朋友持續(xù)不斷地給他點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不停,他一開始覺得惶恐,后來也就不以為意,直到前天發(fā)現(xiàn)朋友不再點贊,不意竟得到其去世的消息??吹竭@條微信,我想起李教授,以及和他若有若無的對話。
3
那天是周日,校園里空蕩蕩的。午飯時間,我從第一教學(xué)樓出發(fā)去夏雨廳便利店,拿著HDMI電纜線問售貨員有沒有合適的轉(zhuǎn)換器。售貨員特別忙,她說這里只賣充電器。我把貨架上的所有貨品都掃視了一遍,沒有一款合適的數(shù)據(jù)線。今天既然已經(jīng)出來了,再折返也是浪費時間,在APP上尋找電腦維修點,基本都要出校園,但我想這個兩千余畝地的小王國,每個人都靠電腦和手機生活,不可能沒有電腦配件出售,只不過它相對于一個陌生人藏匿得比較深。
隔壁是大學(xué)生活動中心,快遞、銀行、咖啡館還有一些演出活動都在這個地帶,是一個可能的地方,步行過去十分鐘。一層入口是學(xué)校文創(chuàng)產(chǎn)品專賣店,大廳里空蕩蕩的,幾張桌子上圍坐著周末寫論文的學(xué)生,榨汁機刺耳的聲音,人們都充耳不聞。我走進去文創(chuàng)店問志愿者,他說,這里沒有數(shù)據(jù)線,你去盡頭的全家看看。全家現(xiàn)在幾乎就是餐廳,鹵煮的味道,加熱了咖喱飯的沖味,咖啡的香氣,讓人喘不過氣來。兩位售貨員小姐在輪番加熱食品、磨咖啡,數(shù)碼貨架上都是單一的手機充電線、充電器、移動充電器。我到門口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等眼前這一撥排隊取餐的人散去,拿出HDMI電纜線問售貨員有沒有轉(zhuǎn)換器,售貨員說沒有,你去河西餐廳附近看看,那邊是本科生公寓,生活區(qū)可能有電腦修理中心。
已經(jīng)十一月份了,驟熱的天氣讓人仿佛回到了夏天,渾身有一種黏滯的燥熱。去河西有一段距離,我借了一輛自行車,騎車帶起了一陣風(fēng),抵消了焦躁和炎熱。方向已有,過程延遲一會兒也沒關(guān)系,索性沿著大夏路騎行,轉(zhuǎn)到河濱路,沿路到達盡頭,看到保安再折返。道路兩旁是各個學(xué)院的標志、依然郁蔥的樹木,大草坪上有遛孩子和狗的附近居民,遠遠看著兩個并排行走在林蔭道上的背影,像在歐洲小鎮(zhèn)的花園中漫步,河邊放置著醒目的提醒標牌:請勿下河游泳,禁止垂釣。在校園里騎行,就像被投放到一片海域中,隨波逐流。校園又像一個巨大的降落傘,蓋住了每一個人,在里面只能埋頭前進,看不到盡頭。念掛著HDMI轉(zhuǎn)換器,還是要去劍川路門。從大夏路穿越隧道,兩旁的涂鴉,是莫名其妙的引渡,漢服社、武術(shù)協(xié)會、象棋、圍棋、話劇社的logo像門口招徠的女人一樣,對路過的人招手,不知道那些圖畫后面到底是什么,是海洋上的艦艇嗎,還是樹屋?
在寧靜的天地中,凹進去的孟憲承書院和青色磚石結(jié)構(gòu)的大夏書院,就像車墩影視城里的布景,這地方根本不是生活區(qū),是表演區(qū)。我買了三色杯冰激凌,想起李教授來做活動的那天,我們?nèi)齻€人坐在臺階上吃冰激凌。他寫的《陸林傳》,小說中的陸林向往的就是這種生活吧,他們的生活是那么顛沛流離,跟著父母由新加坡取道廣州,再落地上海,被迫去安徽,再到雷池,住進山間小屋,他每天在自己的小房子里自我演繹的就是寧靜的生活。他寫毛筆字,撫平衣服的皺褶,喝一杯甜酒。再把這些看起來不符合規(guī)定的器具藏匿到梨木盒子里,再把它們送到地窖里,如此往復(fù),不怨不怒。有一個男孩子左手提著四五只壓扁的紙箱子,右手里是一只黑色塑膠袋,他溫柔的聲音傳得很遠,“阿姨,這些都是可回收垃圾,我給您放這里。”他和環(huán)衛(wèi)工人阿姨一起挑挑揀揀的背影映襯著斜陽。經(jīng)一個路過的學(xué)生指引,終于到達目的地,河西餐廳一樓的確有一家配件店,但沒有合適的型號,店主讓我周一再來。我周一當然不會來的,我無法等待那么久。
4
我姑姑在召稼樓新購了房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老了之后要回歸郊區(qū)。她說這里除了看病不方便,其他都方便,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再方便也會翹辮子,想多了沒用。有的女人一輩子都活不明白,我姑姑是從小就明白的,小時候讀書不會,她說我不是讀書的料,就不要浪費那些錢,干脆出來做活兒。她在弄堂里幫人糊紙盒子,一只盒子七分錢,她每天加班加點不肯休息,掙了錢給爺娘買好吃的,給自己買衣服、做頭發(fā),她一輩子就講究吃得好穿得好。到了結(jié)婚的年紀,她左挑右揀,尋了棉紡廠做工的姑夫。姑姑一馬當先,跟著姑夫去家里吃飯,有好長一段時間,日日跟著他回家,不到晚上八點不回家,周圍人都說她浮浪不自重,連家里人都罵起她來。她有她的道理,不去他家里怎么知道一家人合得來合不來呀,性格好比錢多重要。
姑姑和姑夫的確是一對神仙眷侶,姑夫下崗那陣,多少夫妻分道揚鑣,他們不吵不鬧,兩個人幫襯著去廣州倒賣衣服,七浦路早早頂了一家門頭出來。起早貪黑,但舍得吃舍得喝,兩個人順水順風(fēng),一家子人各有分工,兩夫婦忙生意,老人帶孩子,每一個人都不掉隊,兒子乖巧懂事,老人體恤,兒子考了東華大學(xué)計算機系,畢業(yè)去美國深造。唯一耽誤的是,姑夫中年以后成了藥罐子,六十歲就去世了。姑姑說,千算萬算,這一條沒算到,他小時候營養(yǎng)不良,身體成本不好。七浦路升級,小商店拆遷,姑姑盤算了下家產(chǎn),賣掉市區(qū)的房子搬到郊區(qū),小房子置換大房子,還有一筆準備進養(yǎng)老院的錢。愛交際的人家里總會成為聚會地點,認識了一幫同齡朋友,結(jié)伴去農(nóng)家樂和出國旅游。她說世界寬闊了,大家要互相幫襯,我朋友的女兒你要不要看看。你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什么都不懂,現(xiàn)在男少女多,男生吃香的,你爸媽稀里糊涂,自己家庭都搞不好,我要為你考慮考慮將來的家庭。
我說不要住在郊區(qū)。她鄙夷地啐了一口,人家郊區(qū)的姑娘家里幾套房子呢,你一輩子不用干活兒。我說我是勞碌命,無論如何都會干活兒的。她說別說廢話,“五一”過來一起吃飯。我到姑姑家的時候,已經(jīng)八點,他們吃了簡餐,收拾停當。沒有帶雨傘導(dǎo)致渾身濕透。姑姑一邊開門一邊訓(xùn)斥,就是個傻子,沒傘你可以叫我去接你呀!我說你出去滑倒了我可賠付不起。姑姑開始罵我烏鴉嘴,她說可以叫小付出去接你呀。我才看到客廳里立著那位叫付錦的姑娘,旁邊坐著的應(yīng)該就是她的爸爸媽媽。我朝他們頷首打招呼。在我換鞋的空當,有兩位鄰居按門鈴進來,是預(yù)約過來打牌的,帶上姑娘的爸媽,湊起搭子上樓去玩,看起來是輕車熟路了,姑姑鉆進廚房給我熱飯。
我正要跟付錦詳細介紹一下自己,她說不要理他們,我們就應(yīng)付一下,如果我不來,他們打牌的友誼就僵局了。我說原來如此啊,那我們盡力配合吧。姑姑端上為我留的飯菜,丟下我倆上樓去招呼同伴們,我在拘謹中胡亂吃了幾口飯。飯后,跟付錦到召稼樓去散步,我們一問一答,很快就沒什么話說。我想下一次她肯定不會再來了,回程的路上我腦子里一直徘徊著一個念頭,三天假期我要每天都到古鎮(zhèn)來逛逛,說不定會遇到那位來游玩的爺叔。畢竟這個鎮(zhèn)小得像一片溫暖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