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詩寫作文要想生動形象,必須學(xué)會與寫作對象對話,因為經(jīng)過“情往似贈,興來如答”的對話,寫作對象就都活了。不信你看:“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這是與人對話;“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是與事對話;“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這是與景對話,這人、事、景生動嗎?豈止生動,簡直就是栩栩如生!為什么?因為作者通過與寫作對象對話,把自己的思想情感灌注給了寫作對象,實際上就是賦予了寫作對象生命。試想一下,寫作對象里活脫脫地流淌著作者的思想情感,灌注著作者生命的汁液,怎么會不生動!那么,如何與寫作對象對話呢?
闡釋學(xué)關(guān)于文本理解有一個很有啟迪性的觀點:“被理解的文本不再是一個被動的客體,而是一個主動提問的‘另一個主體?!碧釂柕摹傲硪粋€主體”真的是文本嗎?表面看起來好像是,但文本畢竟是作者寫出來的,提問的主體歸根到底還是作者,只不過隱藏在幕后而已。作者在寫作之初必須先與寫作對象對話:你是什么樣兒?寫你有何意義?前一個問題是顯性的,是文章著重要表現(xiàn)的;后一個問題是隱性的,它是隱藏在前一個問題當中的。這些問題必須經(jīng)過反復(fù)的選擇提煉,等答案全都了然于胸后,作者才會動筆寫。比如《春》中寫道:“春天的腳步近了?!睘槭裁凑f春天的腳步近了?這其實就是作者在和寫作對象“春”對話。于是就有了下文描摹的花、草、風、雨四幅春天的圖畫,作為“春”對作者的回答;作者將對話的內(nèi)容寫在文章里,就成了一篇生花妙文。至于寫“春”有什么意義?自然就像水中鹽一樣,融化其中了。
不過,與不同寫作對象對話又各有不同:
與人對話,要抓住人的個性對話;只有抓住了人的個性對話,對話才會有特色,有特色才會生動,才能表現(xiàn)人的性格。你要寫吝嗇鬼,先要和吝嗇鬼對話:“吝嗇鬼們在生活中有什么特別的表現(xiàn)呢?”于是就有了葛朗臺像一條張著血盆大口的蟒蛇盤踞在那里盯著獵物的貪婪,嚴監(jiān)生臨死豎著兩根手指不肯咽氣的吝嗇。把這些對話的內(nèi)容寫出來,不僅生動形象,吝嗇鬼貪婪吝嗇的個性也躍然紙上了。
與事對話,要抓住事的靈魂;只有抓住了事的靈魂,才能顯出事的意義。你要想寫那件事,先要和這“事”對話:“這件事情的具體經(jīng)過是怎樣的?”當母親送兒子到遠方上學(xué),離別時,眼睛會跟著兒子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那是母親對兒子戀戀不舍的一片深情;當油從錢幣的方孔里直流而下沒有沾上一點點錢孔的痕跡,賣油翁會告訴你“熟能生巧”的道理;當小學(xué)四年級的女兒今天要競選班長,看到爸爸還站在樓房陽臺上緊握雙拳舉至肩平的剪影,頓時感受到了爸爸的鼓勵和力量。這里都是事的具體表現(xiàn),也都是與事對話的內(nèi)容,把這些內(nèi)容寫出來,不僅事感人,且意義深遠。
與景對話,要抓住景中情;只有抓住了景中情,景才會活靈活現(xiàn),像人一樣含情脈脈,攝人心魄。這就是王夫之所說的:“煙云泉石,寓意則靈。”你要想以景為寫作對象,先要和景對話:“這景物在一定情境中是什么樣子呢?”于是“榕樹”告訴你:在狂風吹動的時候,我像洶涌的大海般澎湃著,連連發(fā)出拍打藍天的沙沙響聲,那磅礴的氣勢,使人感到了生命力的旺盛與強勁;流水會告訴你:雖然鮮花無意從枝頭墜落水面,我仍然以柔軟的懷抱擁抱著她,決不讓她卷進無底的深淵,讓人領(lǐng)會到“落花無意、流水有情”的道理;雪花會告訴你:我想飛,卻沒有翅膀,但我又不甘心掉落地面化作泥水,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使人生的選擇變得多么艱難。這些對話的內(nèi)容多么生動,寫入文章中豈能不生動?
上述可見,要想學(xué)會與寫作對象對話,一要明確與之對話的寫作對象是什么;二要想好與寫作對象對話的問題;三要在對話中反復(fù)加工提煉寫作對象的形象;四要構(gòu)思好寫作對象的意義怎樣寄寓在它的形象中;最后動筆寫,才能寫出生動形象的佳作來。
(余國良? 廣州工商學(xué)院文學(xué)教研室教授,主要從事語文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