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因由

楊福喜

萍萍覺得，薇薇對她有仇似的。

這天中午，萍萍吃完午飯，把一次性飯盒放到一樓門前的垃圾桶，當她回到辦公室時，發(fā)現(xiàn)剛剛還與她有說有笑的薇薇臉上布滿了黑壓壓的陰云，萍萍叫了她一聲，薇薇裝著沒有聽到，不言不語，然后，拿起桌上的空飯盒，狠狠地地扭轉(zhuǎn)身子，把一個冰冷的背面拋給萍萍。萍萍有些詫異地看著薇薇向外走去的背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的腦筋飛速地轉(zhuǎn)動著，但怎么也想不起她哪里得罪了薇薇。

從這一天起，薇薇與萍萍成了陌路人，再也沒有一句話。

萍萍和薇薇是公司同一個部門的同事，也是好友，還是兩個好閨蜜，平常上班下班幾乎形影不離。公司的人都說，薇薇是萍萍的影子，或者說，萍萍是薇薇的影子。

因為公司離宿舍遠，中午時候，她們都不回去，就在公司打電話叫外賣。吃完外賣，撲在辦公桌上打個瞌睡，或者打開微信，與微友聊聊天。到了一點半鐘繼續(xù)開工。

吃完后，萍萍很少撲在桌面打瞌睡，她喜歡看書，她桌下放有一些小說，還有散文、詩歌，或者，用手機寫寫東西。萍萍是一個文學小女青年。而薇薇飯后就撲在桌上打瞌睡，她說，如果不瞌一會兒，下午開工就會像瘟雞一樣，沒精神。

每天叫外賣，萍萍與薇薇都是叫同一個外賣，外賣同時送到，同時用餐。但每次萍萍都比薇薇先吃完，然后坐著，等薇薇把飯吃完，再把薇薇的空飯盒拿過來，與她的疊在一起，拿到一樓門前放進垃圾桶。

每次都是萍萍主動把兩人的空飯盒扔到一樓垃圾桶，已記不得是從哪一天開始的了。開始時，薇薇還對萍萍說一聲多謝，久而久之，就什么也不說了，吃完飯，把空盒子往萍萍面前一推，由萍萍拿到樓下去的。對于萍萍的主動代勞，薇薇似乎看成是當然的了。

萍萍怎么也不會想到，這一次她沒有等薇薇吃完飯就匆匆拿起空飯盒子下樓，薇薇竟然從此不與她說一句話，成了陌路人。薇薇一定是認為萍萍不愿意為她代勞了，不就是一只空盒子嗎？幫拿一下就不行??？其實，萍萍根本沒有什么想法，她只是想快點把吃飯的事做完了，去做她另外的事。只是萍萍怎么也想不到，薇薇想的卻是那么嚴重。從此兩人不再說一句話，有時，因為工作上的事，萍萍把一些文件交給薇薇，薇薇面無表情地接過來，沒有一句話。有一次，萍萍吃完飯后，又坐著等，本想等薇薇吃完飯幫她把空盒子拿到一樓去，打破隔在她們之間的冰層，重歸于好。但薇薇吃完飯，默無一語，拿起飯盒就往外走。萍萍望著薇薇的背影，久久一動不動，她覺得薇薇是故意地不給她機會，心里被小刀劃了一下似的難受。

大家從此再也看不到萍萍與薇薇走在一起了，但誰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得她們走不在一起的，像一個謎，誰也猜不著。

只有萍萍猜到。

后來，她們都離開了這家公司，從此兩人再沒有見面，也沒有任何聯(lián)系，她們都把對方從自己的微信里移除了，連手機號碼都刪得干干凈凈。

薇薇是因為她父親有病住院，辭職回去照顧父親的。離去前，工友們還為她捐了一筆款，領(lǐng)導還希望她再回來上班。薇薇離去時，是流著淚去的，因為住院的父親。萍萍站在辦公室玻璃窗前，默默地看著薇薇走出大門，她的內(nèi)心很復雜，很糾結(jié)。萍萍不久也離開了這家公司，離去的原因只是想換一個新環(huán)境，也許，她覺得悶吧。

萍萍沒有想到，有一天她還會與薇薇在茫茫人海中相遇。這時，她已記不得她與薇薇分別有多長時間了，在她的記憶里，已完全沒有薇薇的印象。

萍萍是在步行街上與薇薇相遇的，那天是周末，街上的人特別多，來來往往。當萍萍偶然一回頭，發(fā)現(xiàn)嶶薇已站在身旁，驚訝定格在她的臉上。薇薇也是同樣驚訝地看著她。四目相對，好一會兒都無一句話。似乎都在期待對方先開口，打破這長似百年的沉默。

萍萍先開口問道：“你父親，好了吧？”

薇薇說：“好了，有個事，我想問問你?！?/p>

萍萍說：“什么事？”

薇薇說：“我父親住院時，我收到一筆五千元的匯款，一直不知道是誰寄的，你知道是誰嗎？”

萍萍說：“你有必要知道是誰寄的嗎?！?/p>

薇薇說：“為什么？”

萍萍說：“難得人家?guī)湍阋淮?，只一次，你好好記得一次就夠了?！闭f完，轉(zhuǎn)身而去。

薇薇聽了這話，頭低垂下來，若有所思，木然而立，好一會兒，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萍萍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常朔摘自《中山日報》 圖/瀠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