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的王城

楊海蒂

站在高高的石峁古城上，耳畔獵獵作響的朔風仿佛來自上古洪荒。

放眼四望，東面是奔騰咆哮的黃河，西面是蒼涼的黃土高坡，南面是滄桑的古長城，北面是蒼茫的毛烏素沙漠。亙古不息的禿尾河、窟野河，從城址兩側(cè)浩浩蕩蕩流過。

在這片比國家還要古老的土地上，在這比人類還要久遠的“兩河流域”，被定義為“改寫中國文明史”的石峁遺址橫空出世。

這兒是陜北神木縣高家堡鎮(zhèn)，游牧文明與農(nóng)耕文明的交錯區(qū)域?！疤熘哐桑刂叛?，惟陜之北”。神木，名稱就是一個傳奇，據(jù)道光年間《神木縣志》記載：“縣東北楊家城，即古麟州城，相傳城外東南約四十步，有松樹三株，大可兩三人合抱，為唐代舊物，人稱神木。金以名寨，元以名縣，明代尚有遺跡。”極富特色的明代古鎮(zhèn)高家堡，古時為邊陲要塞兵家重地，是全國歷史文化名鎮(zhèn)、陜北四大名堡之一，尤以“城小拐角大”“城小神靈大”聞名。

“兩溝夾一峁必有遺跡”是陜北民諺，六十年來考古、文物專家對石峁遺址的調(diào)查和試掘幾起幾落，直到二〇一二年，陜西考古研究院一行人馬的到來，意味著塵封于歷史塵埃中的石峁遺址終于等到了它的“真命天子”。以哪兒為突破口下手，考古專家慎之又慎。準確的判斷來自靈感，靈感的啟示來自經(jīng)驗。或許還有石峁先祖在天之靈的引領，他們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從外城東門開始試掘，事實證明這是神來之筆。當他們撥開層層泥土，大量龍山時期的陶片不斷顯露，他們知道，一個里程碑式的考古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誕生了。

更大的驚喜還在后頭。一座三重結構的石城，以石破天驚之勢赫然出現(xiàn)，面積至少一千萬平方米。想想看，一千平方米是什么概念，有十四個北京故宮那么大！石城的核心區(qū)域是外城、內(nèi)城和“皇城臺”，面積超過四百萬平方米。這是一項超級工程，后來被確認為迄今“中國乃至東亞最大史前古城”。一場顛覆考古學傳統(tǒng)認知的重大考古發(fā)現(xiàn)，就這樣伴隨著考古專家辛勤的汗水和激動的淚花到來了。

“皇城臺”是今人賦予的名稱，它類似于瑪雅金字塔結構，九層、高七十多米、臺頂面積約八萬平方米。它是王的宮殿，是他的權力高臺，歷經(jīng)幾千年風雨洗禮依然傲然屹立。等級分明“宮禁森嚴”的建筑格局，昭示威嚴的王權凌然不可侵犯;類似北京紫禁城的環(huán)套結構設計，開啟中國古代都城建筑格局之先河。

壯觀的皇城臺下，構筑精良的城墻綿延數(shù)十公里，Z字形門道連接著內(nèi)外甕城，門道兩側(cè)有兩兩相對的四個門塾（崗哨），門道內(nèi)側(cè)是兩座高大的南北墩臺，距城門不遠處有馬面、角臺等城防設施。這是一座完備的軍事防城，是整個東亞地區(qū)史前最完善的城防體系，說明四千多年前此地戰(zhàn)事頻仍、政治格局復雜?？磥恚祟愄焐褪钦蝿游?。

宏偉的宮殿式建筑、強大的軍事功能、嚴謹?shù)囊?guī)劃設計，足以證明石峁王者的權力、財富與智慧，讓看慣了考古奇跡的考古人員也感到震撼。它引起了全世界考古學界的關注——人們總是對最大或最小、最好或最壞的事物感興趣。

是哪位蓋世英豪建造起這座宏偉都城？是誰站在莊嚴的皇城臺上號令天下？

它是黃帝之墟。它是夏啟之都。它是羌人之城。它是匈奴鬼方城。它是上古西夏都邑……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每一個可能性的背后，又有多個其他的推測或疑慮冒出來。著名歷史學家提出的“黃帝之墟”一說，最引人注目，最令人興奮。很多人愿意相信：這座眾星拱月的塞上之城，這座氣勢恢宏的史前城池，這座上古時期的建筑巔峰之作，正是《山海經(jīng)》中描述的“昆侖之墟”“黃帝的昆侖城”。對黃帝在陜北的行蹤，《史記》《漢書》都有記載，況且石峁古城的初建年代與黃帝在陜北的活動時間大致吻合，而鄰近石峁的橋山、膚施就有黃帝冢墓、黃帝祠堂，在時空上都接上了軌，由此似乎更能確定石峁古城即為黃帝之都。

當然，這只是推測而非考證，至少證據(jù)還不夠充分。考古界雖然少門戶之見，卻向來有信古派、疑古派之別，“石峁古城是黃帝之都”結論的產(chǎn)生，自然會引起國內(nèi)外學界的廣泛興趣，也必然帶來學者的質(zhì)疑和爭議。最激烈的反駁，依據(jù)于石峁古城“不見于歷史文獻記載”、黃帝“只是一個傳說”。

哪個才是正解？被掩埋湮沒數(shù)千年的石城緘默不語。或許，對于尚未確證的事情，最好的態(tài)度是偏向于懷疑？

文字、城市、青銅器、禮儀性建筑的出現(xiàn)，往往作為文明起源的標志。毫無爭議的是，史證如山的是：石峁古城是現(xiàn)存史前最大城址，或為四千多年前中國北方及黃河流域的權力和宗教中心，它改變了中華文明的早期格局，為探索中華文明起源掀開了新的篇章。

過去相當長一段時期里，人們被長城遮擋了視野，把中國古代史看作是長城以南的事情，普遍認為中華古代文明的核心在中原腹地，過分夸大了中原文化的作用。其實，早在二十世紀初，日本人類學家鳥居龍藏便在英金河畔的紅山上嗅到了遠古文明的氣息。中國現(xiàn)代考古學家李濟也是一個異數(shù)，六十年前就排眾而出，提出“長城以北列祖列宗”的觀點并敦促同行：“我們應當用我們的眼睛，用我們的腿，到長城以北去找中國古代史的資料，那里有我們更老的老家?！?/p>

石峁遺址的發(fā)掘?qū)嵲诓缓唵?，印證了李濟先生的“先見之明”，體現(xiàn)了中華文明起源的多元性，對“中原文化中心論”形成了強烈沖擊，對實證中華文明五千年歷史有重要意義。因而，石峁遺址被納入“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并頂著“中國文明的前夜”之桂冠，入選“世界十大田野考古發(fā)現(xiàn)”，“二十一世紀世界重大考古發(fā)現(xiàn)”。

我們還是憑自己的想象，去感受幾千年前的王宮氣派吧。

石峁遺址開掘不久，我慕“石峁古玉”之名，從府谷順便前往匆匆拜謁過石峁王國。那時它幾乎沒有建造任何保護性設施，給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是它的荒涼，還有講解員難以抑制的激動語氣?，F(xiàn)在舊地重游，欣然看到重要遺跡被護衛(wèi)起來了，氣派的展覽館建起來了，一磚一石都作為珍貴文物保護起來了。無厘頭想起楊門女將穆桂英的唱詞，“幾年我沒到那邊關走，磚頭瓦塊都成了精?！闭Q生楊家將故事的宋城遺址，也距石峁古城不遠。

在多到難以想象的石峁遺址出土文物中，數(shù)量最多、品類最全、工藝最高的是玉器。石峁玉器的發(fā)現(xiàn)，遠遠早于石峁城址的發(fā)掘。

大清王朝末期，外國漢學家薩爾蒙尼就著有《中國玉器》一書，詳細記載、描述了石峁牙璋。從那時候起，流失海外的石峁古玉有數(shù)千件，歐美多家博物館都有收藏。流落到民間的石峁古玉更是不計其數(shù)，經(jīng)常是一場暴雨過后幸運的當?shù)卮迕窀┦准词?。一九七五年，考古學家戴應新在石峁從民間征集到一百多件玉器，現(xiàn)都存于陜西歷史博物館，其中的小玉人頭像雕刻手法古拙、形象生動傳神，有說是《山海經(jīng)》記載的傳說中的“一目國”人，有說酷似陜北后生，有說是一種護身符，總之，它是中國新石器時代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唯一以人為雕刻對象的玉器，價值非凡。

紅山文化、良渚文化以出土玉器聞名天下，但是與石峁文化中的玉器相比，實乃小巫見大巫。石峁玉器以數(shù)量巨大取得壓倒性勝利，器類多到讓人眼花繚亂，有：玉刀、玉鐮、玉斧、玉鉞、玉鏟、玉璜、玉蠶、玉鳥、玉環(huán)、牙璋、牙璧等。牙璋風格非常突出，牙璧即玉璇璣造型奇特，專家稱之為“精美絕倫，獨一無二”?！渡袝吩弧拌^玉衡以齊七政”，玉璇璣在中華古文明中占有一席之地?！吨芏Y》記載“以玉作六器，禮天地四方……”蒼璧、黃琮、青圭、赤璋、白琥、玄黃這玉之“六器”，在皇城臺均有發(fā)現(xiàn)，不知道是石峁王國禮制完備，還是其與周王朝暗有淵源。那時候的石峁玉匠，竟然掌握了當今玉器加工的一整套技法，甚至打磨出了針孔可以穿引麻線的玉針，工藝精美到不可思議，有的雕刻藝術對今人來說都是高難度挑戰(zhàn)，真是太了不起了，不知道那些偉大的工匠有著怎樣聰明的大腦和靈巧的雙手。

玉器本是上流社會的奢侈品，令人費解的是，石峁玉器數(shù)量多到不可想象，石峁連建城都使用玉器。在石峁遺址的殘垣斷壁中，考古人員發(fā)現(xiàn)多件玉璋、玉鏟、玉璜、玉刀、玉鉞。石頭墻里埋玉，古今中外只發(fā)現(xiàn)石峁古城一家，真是牛氣沖天。或許，它佐證了史書中“玉門瑤臺”的真實存在;或許，墻壁中嵌玉，為“石峁古城乃黃帝之都”論又提供了一個有力的證據(jù)——疑為子貢所著的《越絕書》云：“軒轅、神農(nóng)、赫胥之時，以石為兵……至黃帝時，以玉為兵……”

這么多精美的玉器，這么多大件玉璋、玉刀，得耗費多少玉材！陜北并不產(chǎn)玉，玉料從哪兒來呢？

有人說由邦國進貢而來。有人說是戰(zhàn)爭掠奪而來。有人說從“玉石之路”貿(mào)易而來。近年有專家學者認為：早在張騫出使西域的“絲綢之路”之前，就有一條從西域到中原的“玉石之路”存在，絲綢之路由其拓展而來。著名學者葉舒憲帶領他的團隊，以大量實地考察和田野調(diào)查驗證之。葉教授指出：中華玉文化有八千年歷史，玉教是華夏文明先于“國家”出現(xiàn)的“國教”，玉器能避邪防災護身防病在中國民間是家喻戶曉的常識，所以玉石崇拜具有巨大的傳播力。

石峁古城驚天問世、石峁古玉層出不窮的當年，考古界在那兒召開“玉石之路”國際學術研討會，專家學者一致認為：石峁古城，正是上古時期中國乃至西亞的玉石中心。

石峁玉器數(shù)量如此之多，不可能都是貢品，也不可能都從遙遠漫長的“玉石之路”貿(mào)易而來，同樣不可能是四處掠奪搜羅過來的戰(zhàn)利品。有一個嚴峻的問題不容忽視，那就是，古代交通山高水長，古代運輸靠牛拖馬拉。前不久，陜西歷史博物館與陜西地礦集團聯(lián)合舉辦了“古玉尋蹤——漢中玉文化探源研討會”，來自故宮博物院、國家博物館、中國社科院、臺北故宮博物院以及諸多省份、大學、領域的考古學家、歷史學家、文化學者濟濟一堂，忝列其中的我，會上聽到有專家提出了“就近取材”的觀點：石峁古玉，有無可能來自距離最近的漢中玉？還有學者說：中央電視臺有個《國家寶藏》節(jié)目，故宮博物院在館藏頂級文物里拿出的第一件寶藏寶雞石鼓，就是漢中玉做的。另外，漢中發(fā)掘的龍崗寺遺址，去年被列為“十大重大考古發(fā)現(xiàn)”的延安蘆山卯遺址，還有神木石峁遺址，都發(fā)現(xiàn)了大量玉器，我覺得漢中玉和這些古玉器，肯定有一定的關系……

考古學家眼光獨到，文化學者觀點獨特，劃出了開拓考古新視野的疆界。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一位國外著名考古學家說過，“永遠不要考慮理論，你只管去收集事實。”

令我唏噓的是，王者在城防建筑中嵌玉以增加心理保障，企圖使石峁古城同時成為一座巨大的精神屏障，然而，還是阻擋不了石峁王國的興亡交替。任何王朝都會終結，歷史規(guī)律不可抗拒。

驚人的發(fā)現(xiàn)遠遠沒有結束，歷史的遺存、文明的見證，如同沉積巖一樣，在石峁古城地底下層層累疊。

城邦，是社會文明到來的重要標志。對跨過了文明門檻、進入了早期國家形態(tài)的石峁王國來說，筑城不僅是建筑行為，更是政治的體現(xiàn)和權力的宣示。石峁的城建中，已有排除雨水、保護墻基的散水處理設施，并且使用了橫向插入墻體的纴木——這是城建技術的偉大創(chuàng)舉，后世直到北宋才有《營造法式》一書有記載?？脊湃藛T在內(nèi)城發(fā)現(xiàn)多處房址遺跡，其中一座石砌院落結構完整、錯落有致，起居室、禮儀性廳房、倉庫、院落、石砌窯門、石鋪地坪一應俱全，還有經(jīng)過打磨的門檻和門楣石，廣場面積超過兩千多平方米，是目前我國確認的史前最大的廣場。這個院落，被推測為石峁王國的“城防司令部”。

“事死如事生”的國人認為，墓穴是人死后靈魂的居所，所以對喪葬十分重視。在石峁城址西面，考古人員發(fā)掘出貴族墓葬群，這樣選址意喻人死如太陽西落。對生命與死亡的態(tài)度，決定了他們的哲學觀?？脊艑W家習慣以墓葬形制、隨葬品多少來推測墓主人的身份。有一個玉殮葬的墓主人，身體上擺滿了玉器，他是為了讓軀體不滅靈魂永生。有的墓中出土了銅環(huán)、銅鏃、齒銅環(huán)、環(huán)首銅刀、嵌玉銅環(huán)，墓主人生前大概是位武將。那時極其稀罕的鱷魚骨板、鴕鳥蛋殼，竟然也在石峁墓葬中出現(xiàn)，它們來路待考，而墓主人非富即貴。至于以活人殉葬者，更非等閑之輩。

石峁王國已有了明顯的社會階層，是一個高度復雜化的社會：王公貴族窮奢極欲，死后還要極盡殊榮。農(nóng)牧業(yè)者、手工業(yè)者屬于平民階層，死后只能石棺葬、甕棺葬之。奴隸則被奴役被殉葬，是“被侮辱和被損害的”社會最底層。

手工業(yè)作坊遺跡在石峁古城有不少，這些作坊主要用于燒制陶器、加工骨器、雕琢玉器、制作青銅器、打造農(nóng)耕石器。玉文化和青銅文化在石峁古城相遇，東西方文明在石峁王國匯合，農(nóng)業(yè)與游牧業(yè)在石峁大地并重……對于破解黃土高原的遠古文明密碼，它們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石峁古城出土的大量炭化粟、黍和以種植苧麻織成的麻布，告訴我們：這里曾植被茂盛、環(huán)境優(yōu)良，經(jīng)過千萬年狂風的掃蕩、烈日的暴曬、暴雨的沖刷、冰雪的侵蝕，才被塑造成黃土高原。這也體現(xiàn)了地質(zhì)學上的一個真理：任何地形地貌都不是永恒的。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睂糯鮼碚f，祭祀非常重要，關系到國運和國事，否則何以“奉天承運”，何以“推天道以明人事”。根據(jù)文獻記載，有宗教祭祀活動的城池為“都”，沒有的話只能是“邑”。在石峁古城外，有一座同時期的祭壇遺址，是上下三層結構的建筑群，表明石峁王國的宗教、文化等文明要素已經(jīng)齊備。

如果說皇城臺無窮的玉器出土使人驚奇，在東城門附近發(fā)現(xiàn)的一百多顆人頭骨則令人驚駭。六個頭骨坑里排列整齊的這些頭骨，經(jīng)鑒定，都是十多歲女孩的美麗頭顱。這兒發(fā)生過什么，她們是本邦少女還是異族俘虜？是建城奠基，還是為國事祭祀？周朝之前，人的生命被隨意踐踏，建房子要用活人奠基，權貴去世要用活人殉葬，開戰(zhàn)之前要用活人祭旗?？墒?，在一個視女性為不祥之物的國度和年代，女子用于奠基儀式或祭祀活動十分罕見，石峁王國為什么要用女子當祭品？面對這么多人頭，考古人員能泰然自若嗎？都是少女頭顱，他們曾為之動容嗎？

詭異的“石雕人面像”，大量出現(xiàn)在石峁遺址墻體，很有可能是一種巫術，說明神巫在石峁王國不僅存在，而且是上流社會人士。

“音樂是從原始民族的巫術中產(chǎn)生出來的”，在這一點上，法國音樂學家孔百流，與享有國際聲譽的中國近代著名學者王國維所見略同。英國音樂出版家克羅威斯特則認為音樂起源于模仿自然界的聲音，中國古代也有類似的見解：“帝堯立，乃命質(zhì)為樂。質(zhì)乃效山林溪谷之音以歌，乃以麋輅置缶而鼓之，乃拊石擊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致舞百獸。昔黃帝令伶?zhèn)愖鳛槁?。……次制十二筒，以之昆侖之下，聽鳳凰之鳴，以別十二律?！薄秴问洗呵铩芬蔡岬搅它S帝和他的昆侖城，我相信黃帝絕不只是一個傳說。從皇城臺出土了大量制作精美的骨器，其中二十多件骨制口弦琴為國內(nèi)年代最早的弦樂器，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口弦琴。這算得上中國音樂史上的重大發(fā)現(xiàn)?？谙仪僭谥袊惹匚墨I中被稱作“簧”，《詩經(jīng)》中寫道：“君子陽陽，左執(zhí)簧，右招我房”“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笨梢姟盎伞钡姆峭瑢こ?。直至今天，羌族等少數(shù)民族同胞依然吹奏口弦琴。與骨制口弦琴同時重見天日的，還有骨制管哨、陶制球哨，看來石峁古人的娛樂生活很是豐富多彩。

最大量級的中國史前壁畫、已知陜西最早的壁畫，在石峁古城驚艷耀世，引無數(shù)觀者競折腰。三百多塊壁畫（殘片）圖案清晰、顏色鮮艷，令人震撼的幾何圖案可能來自大自然的啟示，使用的起稿線震驚學界——是繪畫史上的偉大創(chuàng)舉。石峁壁畫使用的顏料有鐵紅、鐵黃、炭黑和綠土，目前所知，鐵黃顏料在此應用最早、綠土顏料的應用領先世界。石峁壁畫的內(nèi)容，與據(jù)傳是堯帝都城的山西陶寺遺址文化主題非常接近，學界認為陶寺遺址與石峁遺址一脈相承。

石峁古城存續(xù)了三百多年，留給我們一座隱匿的廢都、一個王朝的背影、一部上古的史詩。它是黃帝肇啟之都，還是一段文明孤旅？它因何廢棄，人們?nèi)チ四睦?？石峁古城的偉大，在于它還只開掘出冰山一角，就已見證了石峁古人強大的創(chuàng)造力，展示了史前中華先民的歷史足跡和文明歷程。石峁王國的輝煌，石峁古城的衰落，還隱藏著無數(shù)的秘密，還有太多的謎團等待揭開謎底。古埃及、古希臘、古巴比倫文明已先后絕跡，石峁文明能登上人類文明史的世界舞臺嗎？

拭目以待。時間是最偉大的裁判者。

責任編輯： 丁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