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經(jīng)典的電影之所以經(jīng)典,其藝術(shù)手法與思想性缺一不可,這樣的電影甚至?xí)蔀槠渌麑?dǎo)演的引路方向。能直擊心靈的電影,提問是永遠不會過時的。
關(guān)鍵詞:處女泉;審判;答案
作者簡介:易娟(1978.10-),女,漢族,云南昆明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電影文學(xué)。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30--01
一部好電影,我們總是很難在第一眼就準確看清它抓住它,就算幸運抓住,我們也很難真正的、面面俱到的掌握住它完整的美好,原因很簡單,它總是整體的或局部的,超越了我們當下的知識儲備、情感儲備以及道德儲備,于是我們一定得多給自己一些回身的空間,好容納嘗試、思考、積淀和消化。
在李安18歲那年,他在臺灣藝術(shù)專科學(xué)校的放片室連續(xù)看了兩遍《處女泉》。事后他回憶說:“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通過這樣戲劇性、這樣充滿視覺美感的方式提出這樣的質(zhì)疑。從此,我決定畢生都要跟隨著它的腳步,不管它會把我引向何處。我至今都還沒有達到那樣的高度,但要當電影人就必須能提出疑問,也許不一定能找到答案——畢竟我們都只是凡人。我們那么卑賤和渺小,但只要能提出問題,那就已跨出了一大步,距離他人心靈真正的溝通更近了。”
伯格曼拍攝的《處女泉》是根據(jù)14世紀瑞典的民謠改編的,中世紀的北歐正是基督教開始盛行的時候,北歐神話中的奧丁神被作為異教同樣被信奉著。電影《處女泉》里首先出場的英格麗信奉的就是奧丁神。英格麗是農(nóng)場主托萊的養(yǎng)女,但卻完全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火塘里的火仿佛就是她胸中的一團怒火的化身。英格麗的身世和性格只是借用農(nóng)場里另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仆的與她的對話就表述清楚了。英格麗應(yīng)該屬于自小失去父母依靠的私生女,被收養(yǎng)在善良的農(nóng)場主家里。她繼承了父母血液中的基因,未婚先孕的遭遇無疑讓她本來就不討人愉悅的性格加深了別人對她的成見。英格麗這個養(yǎng)女的身份處處在襯托農(nóng)場主的親生女兒卡琳,卡琳是玫瑰而英格麗是刺。這根刺一直被允許留在這個農(nóng)場里,究竟是上帝的仁慈還是農(nóng)場主的大意,暫且不得而知。
母親嘴里的那朵玫瑰花卡琳遲遲沒有出場,她是因為頭天晚上跳舞太興奮了,導(dǎo)致第二天賴床不起。非常寵愛女兒的母親幾乎對女兒是百依百順,只是在幫女兒梳理頭發(fā)時才忍不住嘮叨了幾句:
母:你這么任性是要讓魔鬼開心嗎?圣徒會讓你生瘡牙痛處罰你哦!
女:你老把魔鬼掛在嘴上,爸就不會。
母:因為魔鬼會誘惑純真的人。在他的善良成熟前就加以摧毀。
女:我都有在祈禱呀。
卡琳確實一直都在禱告,而魔鬼也確實一直在她的周圍伺機對她加以摧毀。英格麗對卡琳下咒,在她的面包里塞了一只癩蛤蟆。當她因為對卡琳說了冒犯的話語而挨了一耳光之后,卡琳事后向她道歉,英格麗依然還是回了一句絕不會原諒的話。不原諒的絕不是只針對一個耳光,而是卡琳所擁有的一切,英格麗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包括卡琳的善良,還有卡琳的信仰。
悲劇終于發(fā)生了,魔鬼化身為卡琳騎著馬去教堂獻蠟燭的路上遇見的三個牧羊人。躲在森林里的英格麗目睹了悲劇發(fā)生的一切過程。此前她心中的怒火被恐懼籠罩住了,恐懼來自奧丁神真的出現(xiàn)了,這使得她感到罪孽深重。
傳說中的奧丁神有兩只烏鴉,一只叫“思維”另一只叫“記憶”。它們是奧丁的眼線,會將每日所見向奧丁神匯報。影片中也出現(xiàn)了兩次關(guān)于烏鴉的鏡頭,第一次是卡琳與英格麗準備騎馬進森林時,第二次則是完成了復(fù)仇之后的農(nóng)場主帶著眾人還有英格麗進森林尋找卡琳的時候。烏鴉的鏡頭應(yīng)該是屬于英格麗的,英格麗的兩次入森林,第一次帶著怨恨與詛咒,第二次則是帶著悔恨?!八季S”與“記憶”同樣也是屬于觀眾的。好影片的回看,能把電影大師對細節(jié)的鋪墊捕捉到片鱗只甲,也已經(jīng)足夠?qū)Φ闷鹱约毫恕?/p>
農(nóng)場主托萊原本是一個善良的人,這個一家之主,既收養(yǎng)了英格麗,也同時收留了一位干不了太多農(nóng)活的行吟詩人,在知道真相之前,他甚至準備與那三個奸殺了自己女兒的牧羊人談?wù)勛屗麄兞粼谵r(nóng)場干活的事。當托萊從英格麗那里獲得證實,他的女兒卡琳正是被牧羊人所殺時,他將復(fù)仇的長劍改為了切肉的短刀。
刀越短,仇越深。復(fù)仇的這一幕,永遠是戲劇的高潮。農(nóng)場主手刃了第一個牧羊人之后,在與第二個牧羊人打斗的過程中看博格曼的場面調(diào)度,再去回看影片剛開始時英格麗用嘴吹火、抱著那根撐開天窗的桿子向奧丁神發(fā)出請求幫助的祈求的場景,無一不是在對應(yīng)農(nóng)場主與奧丁神的較量,這是人與奧丁神的較量,是奧丁神激起了人的復(fù)仇欲望。當農(nóng)場主將復(fù)仇的雙手伸向第三個牧羊人——那個內(nèi)心充滿恐懼的小男孩時,妻子瑪麗塔的雙手也無法保全這個男孩的生命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托萊將小男孩高高舉起摔死。
仇全報完了,托萊這才緩緩抬起自己的雙手凝視著他們,喃喃自語祈求上主的原諒。此時占據(jù)托萊鏡頭的右下角的火焰時隱時現(xiàn),而升起的煙霧依然非常明顯?;乜粗半娪爸行幸髟娙藢μ稍诓荻饫锏男∧泻⒄f的那番話,觀眾才又再一次理解了伯格曼的敘事奧妙:人在為他們知道和不知道的事情在擔憂。
誰來審判人間的罪惡之事?誰來掌握善良人的命運?在去森林尋找卡琳的路上,母親痛哭流涕地拽著丈夫的臂膀認為這起悲劇是因她而引起的,因為她把對女兒的愛甚至超越了對主的愛,同樣還因為她覺得女兒更喜歡自己的父親而對丈夫起了嫉妒心。所以上帝在懲罰她。托萊的回答則是:這不是你個人的錯,對錯只有上主能評判。
托萊的言語中沒有失去理智,憤怒過后的他要尋找一個答案,如果沒有他能接受的答案,他就要一直追問下去。答案終于出來了,答案是流出來的,就在卡琳死去的地方,在她頭枕之處,涌出了泉水?;鹬姓也坏降拇鸢?,只能在水中。英格麗是第一個捧起泉水擦洗自己的臉的人,她曾經(jīng)極度扭曲的心靈終于得到了平靜,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