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唐晶

I

黃昏暗寂，伊蓮娜坐著，筆直、毫無生氣。一雙瘦白的手搭在膝蓋。她哭著，并未俯面;淚珠飽滿，緩緩劃過臉龐，深色的眼睛微弱著明暗。

今日她葬下了可愛的母親，葬下了喧嘩的悲傷，葬下她討厭的蜂擁與現(xiàn)場。葬禮上，及之前，及之后，聽著悼詞，得節(jié)制不哭。她終于獨(dú)處了，在自己純潔的寧靜里，一切都干凈而又嚴(yán)整——悲傷的思緒從眼中涌出，淚滴默然。

伊蓮娜之素服，莊重、純黑，哀傷地裹著她——就像，提醒她正在哀悼日，這冷酷的衣裳無法不外現(xiàn)她黯淡的心。伊蓮娜回想起溫柔的母親，——也知道，她生前之生，是和諧、明媚、嚴(yán)整，永遠(yuǎn)地逝去了。要做任何事之前，伊蓮娜都得用冰冷的淚和無可躲的憂郁緬懷過去。

她母親死時(shí)不老。她很美，如來自遠(yuǎn)古的女神。她舉止緩慢、莊重。她的臉龐仿佛籠罩著悲傷的夢想，關(guān)于永遠(yuǎn)失去的或者令人難以理解也無法達(dá)成的愿望。其實(shí)很久前，就有死亡的預(yù)兆，是那陰暗的蒼白。似乎厚重的疲憊傾覆下來，蓋著寧息在這美麗的身體上。黑發(fā)間的根根白絲愈來明顯，讓伊蓮娜奇怪地覺得母親很快就要成為老婦人……

伊蓮娜起身，走到窗前，緩緩?fù)崎_厚重的簾幔，以看著暮色消失，她不愛暮色。但也從那邊，從外面，灰沉昏暗的弱光折磨著她的眼睛，——伊蓮娜坐回去，耐心等待夜的黑，也又泣下緩落冰涼的淚。

黑夜終于到來，房間送來了火盆，伊蓮娜重走向窗。飽滿的黑暗包裹街道?？善?、粗陋、庸俗都得以隱藏于暗夜的靜謐，——這悲傷的黑暗中有著某種隆重。伊蓮娜站著的窗戶這邊，已模糊難辨，窗另邊的街，星點(diǎn)幾盞路燈，和小小的、紅磚的鐵匠小屋。燈離小屋很遠(yuǎn)，顯得小屋仿若黑色。

忽而鐵匠鋪敞開向大門成為慢慢滾過來巨大的紅色火球，它周圍的陰影更厚了——是鐵匠鋪掠出的焦鐵塊。伊蓮娜靈魂中的快樂被點(diǎn)亮了，她默默地笑了起來——在簡單無聲的寧靜里愉悅忽而閃過。

當(dāng)黑暗中閃爍著紅色花火，伊蓮娜訝于自己這忽而的喜悅，原來她仍溫柔而虔誠地在她的靈魂中嬉戲。它為什么會來，這喜悅從何而來，讓笑照亮剛剛才哭泣的眼睛？美不令人愉悅令人興奮么？不是每一個美麗的現(xiàn)象都快樂著么？

一瞬間美盡歸于黯淡，歸于那粗糙世界。它熄滅了，仿佛就是為了讓美出現(xiàn)一下，用自己明亮而短暫的光彩使視線飽和……

伊蓮娜走出沒有燈光的屋子，屋里飄著茉莉和香莢蘭的淡香，她打開三角鋼琴;隆重簡明的曲調(diào)從她指尖流出，她的雙手輕輕在黑白鍵中移動。

II

伊蓮娜愛一個人呆著，坐在自己房間漂亮的家什之間，它們大部分都是白色，空氣中芬芳皚皚，一切都仿佛希冀美就是這樣輕盈愉悅。這些淡香來源分別不同：伊蓮娜衣服的玫瑰和鳶尾味、帷?！籽蠡蔽丁㈤_放的風(fēng)信子慵懶的甜美香氣。房間書很多，——伊蓮娜經(jīng)常閱讀，不過只讀編訂的合輯和嚴(yán)謹(jǐn)?shù)闹鳌?/p>

和別人們呆在一起是對伊蓮娜的折磨，——人們說謊、奉承、緊張，以夸張和并不欣然的方式表達(dá)感受。很多人荒謬而好笑：他們追逐時(shí)髦，莫名講幾個外語單詞，擁有徒勞的欲望。伊蓮娜曾在人群里忍耐，沒能喜歡上遇到的任何一個人。只有一個她愛的人，母親，——因?yàn)樗偸前察o的、美麗的、真實(shí)的。伊蓮娜真想其他人什么時(shí)候都能像這樣，他們能明白生活里最重要的——就是美，而好把自己的生活過得明智體面……

燈亮了，——光芒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傾灑下白色。彌漫著玫瑰和杏仁的清香。伊蓮娜獨(dú)自一人。

她用鑰匙鎖好門，在鏡子前點(diǎn)燃一支蠟燭，慢慢，露出自己美麗的身體。

鏡子前的她通體白皙而安寧，看著自己的倒影。燈光和蠟燭的光芒在她肌膚游玩，這讓伊蓮娜愉快。溫柔地，似勉強(qiáng)張開的百合，柔軟跟著皺巴巴的葉子，她站著。無罪的紅玉漫覆在她貞潔的身體。空氣里甜膩的苦杏仁味好像從她身體散發(fā)出，甜蜜的興奮折磨著她，一點(diǎn)骯臟的想法都無法擾亂她天真的想象力。她幻想著溫柔的、無罪的親吻，寧靜得好像午后的微風(fēng)，愉悅得好像最幸福的夢境。

溫柔地袒露著身體讓伊蓮娜感到快樂，——伊蓮娜不自禁笑著，她安靜的笑聲在她沉著的、和平的莊嚴(yán)沉默中回蕩。

伊蓮娜躺在地毯上，輕柔呼吸。從這邊，從下面角度看下體的部分很奇怪，她變得更開心了。她笑了起來，像一個小女孩一樣，在柔軟的地毯上滾著圈。

III

連著好幾天，每天晚上伊蓮娜都在鏡子前品賞著自己的美，——樂此不疲。她房間的一切都是白——在這白中，她的身體閃爍著猩紅和暖黃的色調(diào)，好比最精致的貝母與珍珠。

伊蓮娜抬起雙手舉過頭，踮起腳尖，伸展、彎腰，放松雙腿的肌肉。她滿足于自己身體的柔韌。她快樂地看著自己，看著雙腿緊實(shí)的肌肉在柔軟的皮膚下彈回收緊。

她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赤裸著身體，或站，或躺，她所有的姿態(tài)，以及所有的緩慢的動作，都是美麗的。她為自己的美麗而快樂。她赤裸著身體，度過漫長的時(shí)間，——她幻想著、欣賞著自己，好像閱讀著大詩人美妙的詞句……

在精致的銀白雙耳瓶中盛著芳香的白色液體：伊蓮娜在雙耳瓶中混合了香液和牛奶。她慢慢舉起豌倒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胸部上。純白、芬芳的液滴悄悄落在微微顫抖的粉紅肌膚上。百合和蘋果聞起來是香甜，這甜味滋滋將伊蓮娜蘊(yùn)在輕盈溫柔的云間……

伊蓮娜散開又黑又長的頭發(fā)，散落鮮紅的罌粟花在上面。再以鑲滿白色鮮花的腰帶輕裹在她輕巧的腰間，撫摸著她的肌膚。這些芳香的花朵們在她袒露的身體上美麗無比。

之后，她卸下鮮花而又把頭發(fā)挽做高高的結(jié)，裹上輕柔的衣服，用金色的扣子系上左肩。

這些薄薄的亞麻布衣服是她自己縫制的，并沒有人見過。

伊蓮娜躺在低而寬的床，甜蜜的夢在悄然閃爍——純潔的愛撫、無辜的親吻、在甜蜜的露水灌溉著的草地上肆無忌憚地圓舞，在晴朗的天空中，閃耀著欣然安祥的光芒。

她望著自己光滑的雙腿——自大腿的曲線從短裙的褶皺下輕輕地跑出來，描畫在均勻的暖白皮膚上，這黃的、猩紅的色調(diào)使她悅目。那膝蓋與腳腕突出的邊緣、它們側(cè)旁的小窩——伊蓮娜凝視著每個細(xì)節(jié)，用手撫摸著——這給了她一種新的享受。

IV

這天晚上伊蓮娜忘記在脫衣服之前鎖好門，她赤裸著站在鏡子前，高舉起雙手。

門突然打開了，一個小腦袋出現(xiàn)在窄小的縫里——是女仆瑪卡琳娜。她是個漂亮的姑娘，臉上帶著狡猾的表情。伊蓮娜看到她出現(xiàn)在鏡子里，真是太出乎意料了。她忘了該說什么或者做什么，就一動不動地站著。瑪卡琳娜便如她出現(xiàn)那般又默默溜走了。讓你覺得她仿佛沒有出現(xiàn)過，只花了下眼。

伊蓮娜又惱又懊，雖然她幾乎都來得及瞥一眼瑪卡琳娜，但在她心里，已經(jīng)看到了瑪卡麗娜臉上擠過的不潔笑容。伊蓮娜快步走到門口，用鑰匙鎖好，躺在那低矮柔軟的床上，陷入悲傷、混亂的思緒……

她開始陷入折磨人的懷疑……瑪卡琳娜是怎么想的？當(dāng)然，她會去找別人，在那邊，她會咬著耳朵，告訴廚師，丑陋地笑著。一陣羞恥可怕地襲向伊蓮娜。她想起了廚師馬蘭尼——面頰紅潤的年輕婦人，高興地、帶著狡猾的笑聲……

此時(shí)此刻瑪卡琳娜在講什么？伊蓮娜似乎覺得聽到輕語：

“我在門縫看到了，那姑娘站在鏡子前，跟剛從娘胎出來一樣光溜?！?/p>

“你說什么呢！”馬蘭尼喊道。

“上帝保佑她！”瑪卡琳娜說，“完全裸體，還扭過來，扭過去，轉(zhuǎn)轉(zhuǎn)這邊，那邊……”

瑪卡琳娜比劃著，模仿著，兩個人哈哈大笑。憤世嫉俗的、粗魯話語毫不含糊地清晰可辨;從這些言語和女仆廚師的粗魯笑聲里，伊蓮娜，她臉上滿是羞愧和懊惱的通紅。

她渾身都感到羞恥——它如火焰噴出，燃燒著身體的某種疾病。伊蓮娜躺了很久，躺在一些奇怪又愚蠢的困惑中，——然后她慢慢穿上衣服，皺著眉頭，仿佛在試圖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仔細(xì)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

V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瑪卡麗娜自控地表現(xiàn)著她仿佛從來什么都沒有看到過甚至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假裝激怒了伊蓮娜。因?yàn)楝斂漳纫恢倍贾?，那天以及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只是伊蓮娜才明白，而這讓她惡心。當(dāng)著瑪卡琳娜的面穿衣服脫衣服都很難受，接受她的服侍，聽她念念碎語，這些話語在水流潺潺聲里模糊，濺上伊蓮娜的身體，已經(jīng)震耳欲聾。

有一天，當(dāng)瑪卡琳娜像往常一樣念叨時(shí)，伊蓮娜開始聽進(jìn)去她講的話，簡直讓她惱火。

早晨，伊蓮娜步入浴室，瑪卡琳娜扶著她的手肘，小心翼翼笑著說：

“像您這么可愛的人兒，誰不愛呢！除非他瞎了眼睛，才會注意不到您。看看您的雙臂，看看您這雙腿！

伊蓮娜紅了臉。

“拜托您，別說了?！八龂?yán)厲地說。

瑪卡琳娜詫異地看了一眼她，垂下了眼睛，——這只是表演給伊蓮娜的嗎？——她微微笑了。而這微笑讓伊蓮娜更加生氣，——她緊緊控制著自己沉默不語……

就這樣，沒有了先前的喜悅，帶著一些邪惡的想法與恐懼，伊蓮娜繼續(xù)每天暴露著美麗的身體在鏡子里看著自己。她比之前更頻繁地這樣做，不只晚上，在燈光中，也在白天，拉著的窗簾里。她不會忘記拉好簾幔，以免梁上君子偷聽?？蛇@羞恥感讓她所有的動作都尷尬起來。

一切都不同于從前，伊蓮娜覺得她的身體不再美麗。她尋找著這軀體的缺陷，——孜孜不倦地尋找。她想象出令人惡心的東西，——它們邪惡，會腐蝕、誹謗美麗，仿佛某種遠(yuǎn)古的蜘蛛網(wǎng)或黏液，令人惡心，無法擺脫。

伊蓮娜常常覺得她赤裸的身體沉重地牽絆著別人和可怕的眼睛。雖然沒有人看著她，但她覺得，整個房間在看著她，這讓她感到羞恥和可怕。

無論是否白天，伊蓮娜都覺得光線真無恥，它們鋒利地從簾幔后穿過縫隙盯望著、大笑著。到了夜晚，角落里那些沒有影子的陰影盯著她，無預(yù)兆地漂移，那些閃爍著的燭與燈，似乎是對伊蓮娜無聲的嘲笑。想到這種無聲的嘲笑真令人可怕，伊蓮娜徒然地說服著自己，那些只是普通、毫無生氣、微不足道的陰影而已，——但它們的顫抖似乎暗示著自己非塵世、不平凡、對人嘲弄的生命。

有時(shí)候，會有一個人形出現(xiàn)在她鬧鐘。皮膚松弛、油膩，牙齒齲爛——臉上一副淫蕩的惡心的小眼睛盯著她看。

有時(shí)在伊蓮娜自己的面容中，她也仿佛在鏡子里看到一些骯臟惡心的東西，無法理解它是什么。

她想了很久，覺得應(yīng)該，是在她悲傷的靈魂的隱秘角落出現(xiàn)了什么不好的東西，她的身體里，赤裸白皙的身體里，顫抖和激動的熱浪越來越強(qiáng)烈。

恐怖和厭惡感揮之不去。

伊蓮娜意識到她無法忍受這些靈魂中的黑暗了。她想：“人，能在粗魯和骯臟的想法中活著嗎？ 那些想法就算不是我想的、不源于我，但那么快就能意識到它們了，不是我想出來的嗎？這一切不都是我的、都與我息息相關(guān)嗎？”

VI

伊蓮娜的會客廳里坐著列斯尼琴，一個小伙子，穿著時(shí)髦，有點(diǎn)呆板，但非常自戀且對此深信不疑。他今日的殷勤一樣對伊蓮娜沒有任何用，一如既往，可惜了。然而之前她還用對待客人一貫的禮貌來對待他，來獲得所謂的“愉快的社交“。今日她冷漠又沉默。

列斯尼琴感到沮喪，懊惱且緊張地?cái)[弄著單片眼鏡。他本來想把伊蓮娜當(dāng)作自己的新娘，而她的冷漠對他來說似乎很粗魯。伊蓮娜比以往任何時(shí)候都更厭倦他談話中瑣碎的雞毛蒜皮。她本人的表述往往簡潔而準(zhǔn)確，任何人的過度表達(dá)對她來說都是沉重的負(fù)擔(dān)。但幾乎每個人講話都這般——慌慌張張、毫無邏輯。

伊蓮娜平靜專注地看著列斯尼琴，好像看到了一絲與她苦澀思緒類似的共鳴，她意外地忽然問道：

“您愛人們嗎？”

列斯尼琴隨意咧開嘴笑了，帶著一種精神上的優(yōu)勢，說：

“我自己就是人?！?/p>

“那你喜歡你自己嗎？”伊蓮娜接著問。他聳了聳肩，諷刺地咧嘴一笑，換上種假裝的禮貌語氣說道：

“人們沒有討好您嗎？怎么，忽然這么問！”

顯然，他覺得自己因?yàn)槿藗兊氖旅胺噶?，伊蓮娜有可能就是不愛人?/p>

“怎么會愛上人們呢？”伊蓮娜問。

“為什么不會？”他驚訝地反問。

“他們自己都不愛自己，”伊蓮娜冷冷說到，“不過也沒什么。他們根本不明白，什么值得愛，不懂得什么是美。他們關(guān)于美的認(rèn)知太膚淺，太庸俗，甚至覺得存在于世都是羞恥的事。他們不想活在世上。”

“但你就生活在這世上?。　绷兴鼓崆僬f。

“那我還能去哪！”伊蓮娜冷漠回應(yīng)。

“人們?nèi)ツ睦锔茫俊绷兴鼓崆賳枴?/p>

“對啊他們?nèi)ツ亩歼@樣，”伊蓮娜答，唇邊拂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列斯尼琴不懂了，這對話令他尷尬，對他似乎很不雅，很陌生。他急忙告了辭離開。

VII

夜幕降臨。伊蓮娜獨(dú)自一人。

安靜的空氣里，她被天芥菜的香草味、櫻桃的蜂蜜香氣和玫瑰的甜美氣息撫慰著。

“按照善良和美麗的理想去生活！生活在這些人群中，生活在這具身體里！”伊蓮娜痛苦地想，“不可能??！如何擺脫人性的粗鄙性，如何保護(hù)自己不受人們的侵害！我們都生活在一起，好像一個靈魂到了眾多面孔的人群里就萎靡不振。全世界都跟我同一體。但這現(xiàn)有的世界的樣子，真讓人害怕，——你一旦清醒意識到了，看清了，就發(fā)現(xiàn)它不應(yīng)該是這樣，這簡直布滿邪惡。應(yīng)該譴責(zé)這樣的世界，和他一起被執(zhí)行死刑。

伊蓮娜渴望的目光停留在一處閃光的物件上，那是個漂亮的玩具，躺在桌上。

“這就簡單了！”她想著，“嗯，這就足夠了?！?/p>

一把薄薄的鍍金雙刃匕首，它有時(shí)用來切割粘連的書頁，手柄上裝飾有精美的雕刻。伊蓮娜久久把玩著它，這是最近才買的，不是因?yàn)樾枰?，——而是被它手柄上不尋常的、糾結(jié)的線條圖案所吸引。

“一個很棒的死亡工具，”她想著，微笑著。笑容安祥而幸福，思緒清晰而冷酷。

她站起身，匕首在她低垂、裸露的手中閃閃發(fā)光，在黃綠色連衣裙的褶皺中閃閃發(fā)光。她走進(jìn)臥室，躺在枕頭上，在床板上躺好，放下了匕首。然后，她換上一襲白裙，散發(fā)著慵懶的玫瑰花香，拿起匕首，躺在白色床單鋪好的床上。白色鞋子挨在床腳，她一動不動地躺了幾分鐘，閉著眼睛，傾聽自己安靜的思緒。她腦中一片光明和安寧，那黑暗只折磨著她對塵世和今生的蔑視。

對，——仿佛有人專橫地宣布她時(shí)刻到了。緩慢而有力地她插入胸部，——筆直正對著那顆跳動著的心，插入整個匕首到劍柄，——死得很平靜。蒼白的手張開，落在胸前，緊挨著匕首的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