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勇強
多年后,每當看到腳上的那道疤痕,便會想起那晚的電視,還有那位淳樸的同學爸爸……
我出生在浙北山區(qū),整個童年和少年都是歲月靜好的樣子,日子波瀾不驚,當年的一些新奇事物,至今記憶猶新。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我所在的生產(chǎn)大隊有一千多人,可只有一臺12英寸的黑白電視機,它還是支部書記家的私有財產(chǎn)。
第一次看電視,我還曾為它摔過一跤。到支書家要走一段崎嶇的山路,還要繞過一段長長的田埂。那是個夏夜,說支書家買電視機了,晚上就可以觀看。吃過晚飯,我就急急地跟在打著手電筒的大人后面去看“西洋鏡”,好不容易走到支書住的那個小村前,遠遠地看到村邊有個白晃晃的東西正發(fā)著光?!伴_始放電視啦!”不知誰喊了一聲,前面有人開始奔跑,我也趕緊跟著大人們跑,可沒發(fā)現(xiàn)山路間有段很深的排水溝,一腳就跌了進去,前面的幾個大人跑得急,竟都不知道,幸虧當年的排水溝都是泥土壘成的,沒傷著,在排水溝里摸索了一會兒,抓住了一根樹枝,自己才爬到路上,也不顧身上的泥土,又朝著支書家那團閃閃發(fā)光的東西跑去。
支書家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土墻上、窗口上、樹杈上也都趴滿了人。因為自己個子矮,鉆來鉆去只聽到聲音,就是沒看清電視到底是什么模樣,心里急得不得了。
那天的天公也不作美,幾道閃電過后,下起了陣雨,大伙兒都為了避雨一散而空。我也慌慌張張地躲到一戶人家的屋檐下,聽著黃豆般的雨點砸在曬谷場上,就像敲在我的心上,心里盼著雨快點停。
這時,我避雨的屋里走出個婦人,招呼著叫我到屋里避雨,我便進去了,卻發(fā)現(xiàn)竟然是同班同座的女同學家。那個小女孩有時會被我欺負,見到我進來,她看看我,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同學的爸爸見來了同學,說支書家電視待會兒雨停了還會放,他可以帶我去看。
雨下了一會兒就停了,大家又回到支書家的門口,發(fā)現(xiàn)支書把一張方桌擺在大門口,那個叫“電視”的玩意就放在上面。我還是看不清楚,同學的爸爸便一下把我馱到了肩上,我終于看到了那個四方形的東西。女同學見爸爸把自己的“敵人”馱在肩上,自己又看不到,便委屈地嚷:“別馱他,別馱他……”說著竟嗚嗚地哭了。她爸爸把我放下,對著女兒訓斥道:“你怎么這么不懂事?!蔽业哪俏慌瑢W索性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那夜我因看電視很晚回家,上床脫長褲時才發(fā)現(xiàn)我的腳踝處被劃了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多年后,每當看到腳上的那道疤痕,便會想起那晚的電視,還有那位淳樸的同學爸爸……
(責編 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