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和兩個

一

成錚喜歡聚光燈，就像小時候喜歡童話里的精靈突然從黑暗中出現(xiàn)時，周身環(huán)繞的金色光芒那樣，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喧鬧的場館在周遭的黑暗中暫時安靜下來，臺下的女生們竊竊私語：

“上場了！上場了！”

“好期待！應(yīng)該是那個人吧？”

成錚走到舞臺中間，緩緩摘下面具。

“哇哦！真的很還原，非常帥！不對，真人比劇里更帥！”

占據(jù)了百分之九十席位的女生們狂歡起來，震耳欲聾的尖叫和掌聲一浪接一浪，她們齊聲大喊：“成錚！成錚！”

音樂剛剛響起，眼前的人山人海竟然變成了呼嘯的海浪，排山倒海向著舞臺中央包抄過來……

“等等，我不會游泳！”

夢醒了，書桌上的臺燈散發(fā)著幽暗的光，手里捏著的衣服早已滑落到地上，針也不知遺落在哪兒。

成錚看看鬧鐘，已經(jīng)凌晨兩點，自己居然不知不覺趴在桌面上睡著了。

好困，真想就這么一頭倒在溫暖的被窩里，但是不行，滿桌的針線材料必須收拾干凈，不能留絲毫痕跡。不然明天早上媽媽進來看見，必然大難臨頭。

她撿起衣服，端詳著袖口和領(lǐng)口的花邊，與左手邊繪制的服裝分解圖仔細比對，滿意地抿嘴笑起來。這幾天熬夜的工夫算是沒白費，花紋非常完美，與原版高度契合，甚至不只是契合，她還特意添加了很多小細節(jié)，讓花紋看上去更精致、更耐看。

她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發(fā)到朋友圈，選擇“僅cosplay社團朋友可見”，再小心翼翼地疊好衣服，把材料全部塞進口袋，用一塊不常用的被單裹起來，放入衣柜最深處，外面用厚厚的常用衣物遮蓋。做完這些，終于可以松口氣躺下，然而怎么也睡不著了。

“成錚！成錚！”

剛才的夢好逼真！舞臺上的場景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畢竟她私底下已經(jīng)是cosplay圈里的紅人，每次大型比賽必然會接到邀請函。而且，她個人和所在的團隊已經(jīng)拿過很多次大獎，有一批固定的粉絲常年追逐著她的身影。

不過，也許她們追隨的不是她，而是她扮演的各種角色。那些動漫和游戲中的美少年，身材高挑，表情冷峻，細長的眼睛和瘦削的臉龐或許不太有陽剛美，可關(guān)鍵時刻足智多謀又可靠的性格，總會讓女生們心生好感。

在cosplay圈，男生稀少，女扮男裝的反串很常見。成錚扮演的一直是這種男性角色，得心應(yīng)手，就連最好的朋友陸蕊都常常感嘆：“你簡直演出了他們的靈魂，每次你親密地站在我身邊，我都能感受到女粉絲對我投以敵意的目光。”

怎么會有敵意呢？

成錚翻了個身，想起有些女生得知她也是個女生之后掩飾不住的失落神情，但她的粉絲量非但沒減少，反而日益增加。在微博和朋友圈，哪怕她只更新了“今天好累”這幾個字，都有人孜孜不倦地點贊和搭訕，還有陌生人要求加好友。

這種感覺，她也非常喜歡。

二

“我在一家商場的假發(fā)店發(fā)現(xiàn)可能符合你要求的假發(fā)套，去看看?！?/p>

陸蕊拉著她的手，發(fā)現(xiàn)拉不動。

“你確定你媽不讓你去補習(xí)？還剩兩個多月就期末考試，你要是都掛科就等著你爸揍你?！背慑P原地不動。

陸蕊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有時候你一開口說話，就變回教室里的成錚，天天埋在課桌上散發(fā)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優(yōu)等生氣息。好在我每次都心中默念，這是我們社團的成錚，她不過是扮演毒舌高冷帥哥扮久了，入戲太深，阿彌陀佛，原諒她！”

成錚覺得好笑，但最終沒笑出來：“可我媽不放過我。這幾天，我都是做完所有作業(yè)和額外的練習(xí)題，經(jīng)過她的檢查，在她睡覺之后，才偷偷爬起來制作衣服和道具?！眹乐厝庇X導(dǎo)致成錚一連打了好幾個呵欠，她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當乖乖女。

“你可真有本事，怪不得能當優(yōu)等生，一心二用，還各方面都不差?！标懭镄呛堑乇ё∷氖直?，“哎呀，就在回你家的路上，順道看看，合適就買下?；ú涣硕嚅L時間，你就告訴你媽堵車了。咱們這兒堵車一兩個小時不是很正常嗎？快點，別耽誤了，一個小時之內(nèi)搞定?！?/p>

無論怎樣，陸蕊總有辦法說服成錚按照她的要求辦。

可是在商場里，陸蕊的注意力永遠在轉(zhuǎn)移，不是挑挑衣服就是看看鞋，全靠成錚一門心思直奔目標而去，生拉硬拽才把她催到目的地。

“喏，就是這款。”陸蕊拿下假發(fā)套，戴在自己頭上試試效果。

成錚琢磨了半天，搖搖頭：“不行，顏色不是很像，發(fā)型只能算是接近?！?/p>

“嘖，你這人……不然我們直接在淘寶上面買一頂現(xiàn)成的。我費了多大勁到處給你找?。　标懭镆簧鷼獍鸭侔l(fā)套抓下來，惹得老板心疼得拿梳子梳半天。

成錚把頭搖得更厲害：“不行，那些都是粗制濫造。這樣吧，我買下這個改造改造?！?/p>

激將法成功！

陸蕊在心里打了個V字形手勢，她知道按照成錚的脾氣，多半最終還是自己動手。這么要強的女生，無論是學(xué)習(xí)還是玩cosplay，都近乎苛刻地追求完美和嚴謹。

“很多地方需要修剪，還要染色。放我家里改造的話，染發(fā)的時候肯定氣味很大，會被我媽發(fā)現(xiàn)。暫時放你那兒，抽空再說。”

成錚撫摸著泛著光澤的柔順發(fā)絲，若有所思。

三

那次和同學(xué)玩得太高興，回家之前忘了換裝。

成錚沒想到，媽媽簡單而粗暴地從她頭上直接拽下假發(fā)，甚至扯掉了一小撮她的發(fā)絲，讓她從頭皮一直疼到心里。

“你戴的什么東西，嗯？白毛，你是要當白毛女啊還是要當不良少女？”她指著地上的白色發(fā)套大聲質(zhì)問。成錚覺得此刻的媽媽像指著一個仇人大罵的街頭潑婦。

“媽，這只不過是我cosplay的道具，是殺生丸的頭發(fā)！”

“cos什么？什么丸子？”

成錚感到了深深的代溝，無力解釋。

媽媽就像爆發(fā)的火山一樣，完全失控地傾瀉著不滿：“我跟你說，這次測驗丟的分數(shù)，全是因為你粗心大意。你要是一天到晚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將來還怎么考重點學(xué)校？”

“這不是亂七八糟的玩意兒，cosplay也是一種文化！”本來還想冷靜地與媽媽解釋，可眼淚一刻也不曾猶豫，混著眼影爬滿了她的臉。

“文化？哼，你要是干這個，才真的沒有文化！看你穿的什么玩意兒，東一塊布西一撮亂毛，化大濃妝，臉上還有……還有刺青？這是正經(jīng)女孩該干的事情嗎？”媽媽直接動手，用一根手指在她左臉頰繪制的花紋上重重地邊擦邊說，“你學(xué)壞了，要是你哥哥在，他就不會像你這么不成器！”

一提到“哥哥”，如同戳中了成錚的軟肋，一擊必中，能頃刻間讓她落敗。

成錚，成真——媽媽一直想要個男孩，提前想好了名字，期待夢想成真。

奶奶說，媽媽當年本來很欣喜地發(fā)現(xiàn)懷的是龍鳳胎，可是不知什么緣故，其中一個沒保住，生下來之后發(fā)現(xiàn)，沒保住的恰恰是男孩。再后來，就怎么也懷不上了。

“是不是這個胚胎搶走了另一個胚胎的營養(yǎng)？”媽媽打電話問了很多醫(yī)院的朋友，孜孜不倦地問著當年的問題。

等成錚懂事之后，那個從來不曾降臨人世的“哥哥”就像鬼魅般纏繞著她，時常出現(xiàn)在媽媽和奶奶的口中，不知不覺滲入到她的日常生活里。

“要是你哥哥在，他肯定很成器?！?/p>

“成天就知道哭哭啼啼，你要是個男孩，肯定不這樣?！?/p>

成錚時常想，自己與那個素未謀面的“哥哥”說不定共用著同一個靈魂，所以她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她的性格中很多地方都不像女孩，比如，喜歡留爽朗的短發(fā)，喜歡打籃球，不愛逛街和吃零食，不愛聊八卦，就連當初偷偷加入校外cosplay社團，都是扮演男性角色。

她努力扮演好媽媽眼中的優(yōu)等生，以“哥哥”的身份存在。不過這個“哥哥”似乎不大受同學(xué)歡迎。大家對于偏執(zhí)地要求自己每一科都要拿滿分的優(yōu)等生多少有些疏離感。唯獨在cosplay舞臺上，成錚才覺得自己的靈魂回到了身體內(nèi)。

四

陸蕊放學(xué)之后硬拉著成錚一起，跑到校東門小胡同里的甜品店，點上一杯奶茶和一份蛋糕，邊吃邊琢磨如何制作道具。這里是社團常聚的駐點之一。

陸蕊自己也有角色要扮演，由于喜歡一些花里胡哨的打扮，她的角色道具做起來更復(fù)雜，僅僅一頂假發(fā)就要盤各種發(fā)型，佩戴復(fù)雜的發(fā)飾。

“我請了個幫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哦！”陸蕊笑嘻嘻地向門外招手。

一個打扮成洛麗塔的女生蹦蹦跳跳走進來，宛如動漫角色躍出畫框，最后停下時還做了個貓咪握爪的動作。

但是她一開口說話就讓成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需要人家?guī)兔ψ鍪裁茨兀魅?？”明明嗓門很粗，偏偏要故意裝可愛，用細細的聲線說話。

陸蕊大方地上去抱了抱她，笑著說：“當然是幫我們修修這些假毛，哈哈?！?/p>

成錚沒說話，只見那女生用修長的手指撥弄著假發(fā)，像動漫角色那般夸張地做出審視的表情，然后二話不說拿起剪刀“咔咔咔”麻利地修了幾處。

“你怎么直接就剪了？”成錚反應(yīng)過來，著急地搶過假發(fā)塞到自己的書包里，還大吼了一句，嚇得女生瑟縮在陸蕊背后：“怎么了嘛，人家剪得不好看？”

陸蕊連忙護住：“干嗎那么兇，難道剪錯了？”說實話，她剪得確實不錯，可成錚盯著她倆，不知為什么，心中憤怒的火苗無法熄滅。

女生哈哈大笑，恢復(fù)了原本粗粗的嗓音。她摘下假發(fā)套，把脖子上的蕾絲系帶也拆掉，竟然有明顯的喉結(jié)，是個男生！

“女生們迷戀的成錚就是你，早有耳聞了，脾氣也和扮演的角色一樣，高冷得很。你和陸蕊是最好的朋友，也和我做個朋友吧，我叫馮浩?！彼蛩斐鍪?。

但是成錚冷冷地打量著他，反問一句：“你真的是男生？”

“長得這么可愛肯定是個男孩子嘛！”陸蕊過來打圓場。

馮浩細皮嫩肉，天生是個瓜子臉型，眼睛又圓又大，個頭不太高。以前成錚在其他社團里見過類似的男生，這種條件的確實經(jīng)常男扮女裝，打扮起來甚至比女生還美。可成錚打心眼里反感他們，女扮男裝在她看來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自古就有花木蘭扮成男人英氣十足，是巾幗英雄。但是男人扮女人……這算什么？

“扮什么不好，非要扮演嬌滴滴的女生?！背慑P小聲嘀咕，還是被馮浩聽到。他不生氣，還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蓬蓬裙花朵般綻開，像個公主一樣。

“漂亮的裙子、蕾絲、長頭發(fā)之類的，這么美好的東西你們?yōu)槭裁床蛔屛蚁矚g？你不是也和我一樣，凈反串些男生角色嗎？我跟你沒什么不同?！?/p>

成錚本來還只是生一些小悶氣，一聽到這話，火氣突然“嗖嗖”上躥，咬著牙爭辯：“當然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到底什么不一樣呢？她一時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委屈。

話不投機，成錚氣呼呼地獨自離開，陸蕊小跑著才好不容易追上。

“你到底為什么生氣？他真的把你的假發(fā)剪壞了？我看剪得還可以，他這方面一直做得很不錯?！?/p>

“你最好的朋友不是我嗎？”成錚劈頭蓋臉來了這么一句，把陸蕊問蒙了。

“是啊，你當然是?。　?/p>

“可你剛才為什么抱……”她說不出口，覺得臉上發(fā)燙，心里萬鼓齊擂，“可他是男生！”

“哦，你說這個呀，我習(xí)慣了他扮演女孩子的樣子，覺得他像個小妹妹。而且說實話，我才不像其他人那樣，戴有色眼鏡看他，誰說男生不能有公主夢？”陸蕊認真地解釋。

“那我呢？你怎么看待我的？”成錚完全沒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歇斯底里。

陸蕊被這沒頭沒腦的火氣和質(zhì)問徹底折騰暈了：“你？這不是挺好的嗎？”

五

“我跟你沒什么不同?！?/p>

“當然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當媽媽拿著從衣柜里搜出的cosplay服裝，從她書包中掏出假發(fā)，開始厲聲數(shù)落她的時候，成錚滿耳朵里翻來覆去的卻一直是這兩句話。

見她像個木頭人似的面對數(shù)落無動于衷，媽媽覺得家長的地位受到了挑戰(zhàn)，權(quán)威受到了蔑視，伸手重重地推了一把，把如墜夢里的成錚給推醒了。

“無所謂，你怎么罵我都好，我一點兒也不想哄你開心了。”

其實對親人憤怒至極后的反應(yīng)不是對抗，而是冷漠。成錚輕描淡寫地甩出那句話之后，就像她扮演習(xí)慣了的那些美少年一樣，留下背影，絕塵而去。

“你去哪兒？有本事你別回來！”媽媽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

她聽出了失望和失控的味道，本應(yīng)該覺得很解氣，可不知為何，心里依然有一團東西堵著，上不來，也下不去。

雙腳漫無目的地帶她重新坐上公交車，兜了幾圈，又習(xí)慣性地在學(xué)校下了車。她想去看看陸蕊還在不在校東門外的甜品店，可是又有點害怕。

真不知道當時為什么會那么問，又期待著什么答案。

說不定馮浩也有兩個自我，一個是他本人，另一個是女孩子，明明喜歡以女孩子的方式示人，卻常常因此惹來異樣的眼光。剛才，這異樣的眼光竟是來自和他同樣有著雙重身份的自己。成錚覺得羞愧，她或許應(yīng)該鼓勵自己和馮浩做朋友。

可是，干嗎對陸蕊發(fā)那么大火？是覺得最好的朋友被搶走了？在陸蕊眼中，自己到底是個男生還是個女生，或者是個不男不女的異類？

“哎呀！”成錚突然意識到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在原地呆立了五分鐘。

心里好像有個空洞在被螞蟻啃食，一小點一小點，癢癢的，越擴越大。

她喜歡和陸蕊逛街，盡管覺得這是浪費時間；喜歡和她一起吃甜點，盡管自己一口不沾；喜歡和陸蕊一起參加cosplay表演，是公認的最佳拍檔。她甚至想，一輩子這樣最好了……

“是‘哥哥’還是‘我’，在和陸蕊做最好的朋友？”

這種時候，連“哥哥”都不能容忍了嗎？

如果此時校醫(yī)院旁邊的心理健康小屋還亮著燈光，成錚說不定就一鼓作氣走進去了?？蛇@會兒學(xué)校燈光已暗，心理小屋的門也緊閉著。

“幸好！”

成錚莫名地松了一口氣，假使真的莽撞地一頭闖進去，她大概根本沒有勇氣去正視內(nèi)心的問題，她需要暫時擁有喘息和猶豫的機會。

六

成錚托著腮幫，雙眼茫然地看著前方，那兒恍惚站著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生，但眨眨眼，女生又變成了男生。兩個人就這么面對面地站好，誰也不說話。

校園里好靜，只有書包里的手機在嗡嗡作響，拿出來，發(fā)現(xiàn)有十五個未接來電，其中九個是媽媽打過來的，六個是陸蕊打過來的。

待陸蕊撥通了第七個電話，成錚接了。

“成錚，你可算接電話了，在哪兒呢？你媽媽瘋了似的找你，都找到我這兒了，你是怎么了？我也很擔心你??！我想見你。”

“……對不起，成錚不在，我是她哥?！背慑P神經(jīng)質(zhì)般胡說一句，掛了電話。

陸蕊又鍥而不舍地打過來，急吼吼地搶話：“行，你是成錚的哥哥對吧？你好，我知道成錚在你身邊，請轉(zhuǎn)告她，每次參加cosplay大賽之前，整個社團全依賴她制作服裝和道具，從描圖到重繪，從量衣到裁剪，從縫補到刺繡，她不惜花費一個多月的課余時間來完成。上臺之前，又是她給社團的其他人化最美麗的妝，做最細致的彩排。就這樣她還完全沒耽誤學(xué)習(xí)，是個優(yōu)等生！在我眼里，她只是沒嘗試扮演女性角色罷了，要是真的扮演起來，以她的心靈手巧、秀外慧中、冰雪聰明，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最漂亮的女神！多棒，這樣的女神恰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在我心里，我們永遠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成錚保持著接聽的動作足足有十幾分鐘，任憑陸蕊在那邊急躁地跺腳、呼喊都完全沒反應(yīng)。她感覺對面站著的女孩正慢慢走向自己，很堅定地靠過來，然后，靈魂在聚光燈一般的金色閃光中回到自己身上。

還不錯，月亮很圓，正好照著回家的路。

成錚做好了去迎接媽媽開門時狂風暴雨般的痛罵的準備，誰知迎面而來的卻是結(jié)實而滿懷的擁抱。

“你這丫頭，當真以為自己是男孩，天不怕地不怕地離家出走？太讓我生氣了，你果然是個從小到大都讓我操心的女孩子啊……”氣話說著說著，就變成了微弱的抽泣。

“還好我不是逞強的男孩，但你真是個要強的媽媽?！背慑P說完，含著眼淚緊緊地擁抱了媽媽。

選自《少年文藝》2018年第10期

臭臭貓，本名胡蓉，80后作者，擅長童話幻想類作品創(chuàng)作。曾獲第四屆“周莊杯”短篇小說大賽優(yōu)秀獎、大白鯨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xué)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