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曼悅
摘 要: 目前對“臺獨”的研究中,有一個關鍵的理論視角被忽略了,即政治知識與政治行動之間的緊密關聯(lián)。通過政治知識理論對“臺獨”知識的載體進行內容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臺獨”知識的發(fā)展已經進入了深化階段?!芭_獨”知識分子是“臺獨”知識的生產源頭,臺灣政治轉型后的教育和媒體加速了“臺獨”知識的擴散?!芭_獨”知識的內容包括價值性臺獨知識、規(guī)范性臺獨知識和指導性臺獨知識等,三者相互配合轉化為具體的“臺獨”行動。
關鍵詞: 政治知識; “臺獨”知識; 知識生產
中圖分類號: D63-3 文獻標識碼: A DOI: 10.3963/j.issn.1671-6477.2019.06.007
目前對“臺獨”的研究中,有一個關鍵的理論視角被忽略了,即“臺獨”知識的生產與擴散的影響。從政治知識的視角,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臺獨”知識被人為地生產出來,使“臺獨”更具有行動力,“臺獨”知識本身可以起到理論指導“臺獨”實踐的作用?!芭_獨”知識的生產和擴散可以改變臺灣的政治文化,包括人們的政治認知、政治心理、政治情感。
一、 “臺獨”知識的理論視角
(一) “臺獨”中的政治知識環(huán)節(jié)
很多政治學者都認為,價值和觀念的變遷往往需要好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的時間,通過代際之間的緩慢變化才能自然形成。代際之間的觀念和價值的自然變遷,整個社會的價值變遷是在每一代人需求不同的情況下,由新一代取代舊一代的過程[1]。然而臺灣經驗卻與歐美政治知識的研究經驗有著不同之處。臺灣從1986年“政治解嚴”后,島內政治觀念的變化速度非???,尤其在2000年民進黨執(zhí)政以后,臺灣人的身份認同和“統(tǒng)獨”觀念都在短期內都發(fā)生了很大改變。根據(jù)臺灣《聯(lián)合報》調查顯示,在臺灣民眾的身份認同問題上,1996年“自認是臺灣人”的比率為44%,2006年為55%,2016年為73%。在1996年“覺得自己是中國人”占比31%,2006年下降為20%,2016年降至最低為11%[2]。在“統(tǒng)獨立場”的調查中,2003年“很堅持臺灣獨立”的臺灣民眾占比7.9%,“贊成但不很堅持臺灣獨立”的占比10.4%,“維持現(xiàn)狀,以后走向獨立”的占比31%。2008年,“永遠維持現(xiàn)狀”的臺灣民眾占比18%。2016年,希望“快點獨立”的臺灣民眾占比19%,“維持現(xiàn)狀,以后走向獨立”的占比17%,“永遠維持現(xiàn)狀”的占比46%[3-4]。在身份認同的問題上,目前只有少數(shù)臺灣民眾堅持自己是“中國人”,絕大多數(shù)人只承認自己是“臺灣人”,并且持“臺灣人”與“中國人”的雙重身份認同的人縮減最為嚴重。臺灣民眾在“統(tǒng)獨立場”上也發(fā)生了變化,大多數(shù)臺灣民眾變?yōu)椤安唤y(tǒng)不獨”的中間派[5]。
歐美的政治知識研究中,通常認為兒童時期學習的政治知識與成年時期政治身份認同和立場有緊密聯(lián)系,并且相對穩(wěn)定。但根據(jù)研究發(fā)現(xiàn),臺灣的政治認同變遷從1989年至1996年產生變化最為顯著[6]。這代臺灣人在兒童時期接受國民黨統(tǒng)治下的“中國認同”教育,但政治解嚴后,臺灣民眾的“中國認同”和“統(tǒng)獨”立場都發(fā)生了改變,他們在童年接受的政治知識與成年后的政治態(tài)度截然相反。臺灣學者認為,這是當時年輕人親身經歷政治解嚴,改變了對國民黨威權統(tǒng)治時期學習的政治知識的認同,在政治解嚴后因為接受新的政治知識,通過政治實踐形成新的認同[6]。還有學者調查發(fā)現(xiàn),臺灣民眾的政治知識主要來自于學校教育和媒體[7]。自臺灣政治轉型以后,伴隨著臺灣“政治自由化”過程,“臺獨”運動在李登輝的默許和縱容下,“臺獨”分子積極地進行教育改革,修改教科書?!芭_獨”分子還利用政治解嚴后的“言論自由”在媒體上傳播“臺獨”觀點,使“臺獨”知識在島內擴散開來,臺灣民眾的政治認同和“統(tǒng)獨”立場的改變,與臺灣教育和媒體中政治知識傳播的變遷有著緊密聯(lián)系。本文要探討的問題在于:臺灣教科書和媒體中的“臺獨”知識從何而來?“臺獨”知識是怎么生產的?又是如何擴散的?
(二) 政治知識理論
政治知識包括政治哲學、政治科學,也包括人們平時在實踐中接觸的政治信息、事實。政治知識將政治與人聯(lián)結在一起,“政治形態(tài)并不僅是政權這一物理形態(tài),而是政權形成與延續(xù)的道理,以及這一道理在知識世界中如何轉化為人們的思想、觀念和信仰?!盵8]政治知識是一種被長期儲存、對政治事實信息的一種記憶,政治知識能讓民眾思考、行動[9]。人們的思想、觀念和信仰來自于政治知識?,F(xiàn)代政治學者將政治知識研究引入政治文化和比較政治研究,認為政治知識對大眾政治有著重要影響力[8]。政治知識的生產過程對政治制度設計和改變起到作用。政治知識還可以通過政治社會化影響到大眾的政治觀念和政治文化變遷,進而維系或改變政治制度[10]。不同的政治知識理論可以歸納為:政治知識的生產目的、政治知識的生產過程、政治知識的內容以及政治知識的傳播等。本文將政治知識視為一種以政治價值為核心的、能夠界定目標和規(guī)則的事實信息?!芭_獨”知識的生產本身充滿著目的性和現(xiàn)實性?!芭_獨”知識回答的是“臺灣獨立”的價值問題,又在回答如何實現(xiàn)“臺灣獨立”的具體問題。從“臺獨”知識的生產過程來看,“臺獨”知識并不是客觀的真理知識,而是能夠幫助“臺獨”分子達成“臺灣獨立”目標的知識。從臺灣政治解嚴后,有一股力量將“臺獨”知識輸送至大眾群體,改變了臺灣民眾的政治認同?!芭_獨”知識的源頭是“臺獨”相關學術理論?!芭_獨”知識的生產者是“臺獨”知識分子,“臺獨”知識分子有專門進行學術理論的生產,也有身兼政客身份在“臺獨”實踐中進行知識生產?!芭_獨”知識的載體主要是出版物、電臺、電視等媒體等。本文運用內容分析法,通過對“臺獨”知識生產者和載體的研究,認為“臺獨”不僅是一種政治行動,更是被塑造和人為生產出來的知識,快速地改變了臺灣民眾對事實的記憶,從而改變了臺灣民眾的政治認同。
二、 “臺獨”知識的生產階段與特點
按時間順序可以將“臺獨”知識的生產劃分為三個階段,分別為“臺獨”知識的萌芽階段、發(fā)展階段、深化階段。
(一) “臺獨”知識的萌芽階段
第一階段是“臺獨”知識的萌芽階段,即從日本殖民時期到1970年左右。早在日本殖民時期,臺灣就出現(xiàn)過對“臺灣民主國”的論述與實踐,其核心圍繞著如何將日本人趕出臺灣,建立一個以臺灣人為主體的“國家”。此時的“臺獨”目的更多是為了反抗日本殖民者的侵略,建立的是一個清朝的屬國,而非真正的獨立[11]。國民黨敗退臺灣后,“臺獨”分子流亡海外,在美國、日本、加拿大等國家建立“臺獨”團體,發(fā)行政治刊物,與美國、日本的反華勢力接觸。這段時間“臺獨”知識多以政論性文章或“建國手冊”為載體,內容多為政治口號。此階段生產“臺獨”知識的目的,更傾向于為反對當時的政權尋找抗爭的合法性?!芭_獨”知識的生產一直受到臺灣執(zhí)政者的壓制,并未在臺灣島內擴散。
(二) “臺獨”知識的發(fā)展階段
1970年以后,國民黨當局面對一連串的“外交危機”事件,“臺獨”分子利用臺灣國際形勢的嚴峻,將“臺獨”作為解決臺灣國際問題的出路,大量生產“臺獨”知識。此階段的“臺獨”知識,最大的特點是與西方理論相結合,借用西方理論描述臺灣經驗?!芭_獨”分子主要通過創(chuàng)辦刊物,成立“臺獨”運動組織策動“臺獨”。“臺獨”學者史明從血緣和種族的角度,重新定義“臺灣人”的身份,既不隔斷與大陸的歷史聯(lián)系,又從種族理論的角度論證“臺灣人”已經有“獨立于大陸外”的“四百多年”歷史?!芭_灣民族”在“四百年”的發(fā)展中已經形成了一個“獨立于大陸漢族之外”的民族?!芭_獨”知識生產者還從國際法等學術理論上尋找憑據(jù),臺灣基督教長老會在1971年12月29日發(fā)表的《對國是的聲明與建議》,其中寫道:“人權既是上帝所賜予,人民自有權利決定他們自己的命運?!币髧顸h正視“臺灣地區(qū)一千五百萬人民的意志”。呂秀蓮所著的《臺灣的過去與未來》一書中大肆宣揚“臺灣法律未定論”,“臺灣需要自決”,“土地屬于人民,而不是人民附屬于土地”等“臺獨”說法?!芭_獨”分子將“臺獨”知識結合學術理論的包裝,生產出一套較為完整的理論知識。“黨外人士”和民進黨認為,“臺灣主體意識”是被國民黨“外來政權”所壓制的思想,政治精英要想推動“臺灣民主”,就要為國民黨壓制的“臺灣意識”翻案。因此,政治精英“有義務、有責任”去喚醒民眾的“臺灣主體意識”和集體記憶,制造“臺灣認同”,推動臺灣民主。用西方政治理論包裹著“臺灣”知識,是將西方的現(xiàn)代、進步與民主“臺灣”知識的進步性,才好與國民黨時期的“中華”是落伍、封建相區(qū)別開。此階段“臺獨”知識不僅囿于理論層面的生產,還用于指導政治行動。在1980年代初期,“臺獨”逐漸成為黨外人士的主流思想,在黨外政論雜志《八十年代》和《美麗島》上刊登大量的“臺灣自決”文章?!芭_獨”知識的生產成為臺灣黨外人士要求國民黨停止“政治戒嚴”、“開放黨禁”。在民進黨組黨前夕,黨外人士一致達成了“臺灣前途,應由臺灣全體原住民共同決定”,將“臺獨”寫入民進黨黨綱之中[12]。在“臺獨”知識的發(fā)展階段,“臺獨”知識轉化為了反對國民黨的行動,同時也轉變?yōu)辄h外人士的組黨行動。
(三) “臺獨”知識的深化階段
從1990年以后,“臺獨”知識的生產進入了深化階段。1990年以后,在李登輝的倡導下,一批“臺獨”學者開始生產“臺獨”知識。2004年李登輝組織“臺獨”學者編撰“愿景·臺灣”等系列叢書,目的是“提升臺灣的主體意識,確立對臺灣國家的認同?!盵13]這些“臺獨”知識逐漸變成“臺獨”政客的站臺理論。2000年后,“臺獨”知識逐漸變成民進黨一些政治人物的背書工具。陳水扁第一次贏得島內大選的就職演說中提到臺灣“四百年”和“民族信念”等問題,在2002年就迅速拋出“臺灣中國、一邊一國”的論述,2003年民進黨又提出“公民投票”決定“獨立”的議題。2006年由陳水扁親自作序發(fā)布的《臺灣“國家”安全報告》[14]中提出“重構臺灣主體性,尊重不同族群的歷史情感,建立公民意識基礎的‘國家認同’”,“臺灣的未來,只要合乎民主程序與價值,臺灣人民的選擇并不排除任何政治可能”的目標。這些論述均受“臺獨”知識中概念或理論的影響。此階段“臺獨”知識分子活動頻繁,成立智囊團、出版“臺灣主體”的學術著作,支持綠營候選人,游說政府官員加大“臺灣教育”力度[15]。在媒體報刊上發(fā)表“臺獨”運動理念。民進黨上臺后,在教育領域修訂臺灣中小學課綱,推行“同心圓史觀”,強化“臺灣主體意識”,灌輸“臺灣本土”知識。
2008年馬英九上臺后,雖然對“臺獨”知識進行一定的壓制,但他本人在“中華”與“臺灣”之間立場搖擺不定。在馬英九主導下,臺灣學術界修編“中華民國發(fā)展史”等系列叢書,叢書通過發(fā)展“闡明中華民國百年來的各項變遷”。在此風氣下,臺灣有關“中國”論述和“中國史觀”的學術書籍出版了一些。臺灣學界通過“學者發(fā)聲”,用“中國史觀”對抗“臺灣史觀”,生產“中國”知識對抗“臺獨”知識生產。但在教育領域,馬英九政府并沒有對民進黨的“臺獨”課綱進行“撥亂反正”,反而對李登輝時期的課綱進行妥協(xié)[16]。
2016年蔡英文上臺之后,冷處理兩岸政策,對“臺獨”表述謹慎,但她在思想文化領域動作不斷。她的講話中多次強調建立“以臺灣為主體的多元文化”,推行的教育政策和文化政策都傾向于“臺灣認同”。在“臺灣主體”的思潮下,臺灣學術界開始對借用西方理論進行反思,探索“臺灣理論”,解決重大的“臺獨意識形態(tài)”現(xiàn)實困境[17]。近年來民進黨執(zhí)政后在臺灣文化和教育領域上活動頻繁。自2016年蔡英文上臺后多次調整臺灣課綱,臺灣12年義務教育高中歷史課綱將不再單設“中國史”,而將“中國史”放入東亞史;改變歷史敘事方式,刪除中國傳統(tǒng)文化;降低語文教材中文言文比例;等等。當前的“臺獨”知識已經進入深化階段,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尋找“臺灣主體”知識,將“臺灣”和“大陸”對立起來,教育領域也形成了以培養(yǎng)“臺灣意識”為主的氣候。
三、 “臺獨”知識的內容與行動
“臺獨”知識最大的危害在于指導一系列的“臺獨”行動?!芭_獨”知識經過幾十年的演變和發(fā)展,形成了較為完整的理論體系,包括“臺灣民族論”、“臺灣法律地位未定論”、“臺灣命運共同體論”、“對等政治實體論”、“新主權觀”、“臺灣住民自決論”等[18]。這些知識借用西方國際關系、法學、生物學、政治學、民族學等理論進行“臺獨”知識的生產。然而,借用形形色色的理論,五花八門的“臺獨”知識,大體可以歸納為三個重要目的:第一,改變臺灣人的身份認同,把“中國人”變成“臺灣人”;第二,建立“臺灣”國家,這就需要法理支撐;第三,施展“臺獨”的具體政策也需要相關政策知識。因此,可將“臺獨”知識的內容按生產目的劃分為價值性“臺獨”知識、規(guī)范性“臺獨”知識和指導性“臺獨”知識。
(一) 價值性“臺獨“知識
價值性知識是政治知識中最核心的部分,是通常以“學理”或“主義”出現(xiàn)的知識。“臺獨”價值性知識的核心目的是改變臺灣人的政治認同。政治認同回答的是個體處于政治生活中是誰以及認同什么的內容,從而可以進一步回答認同原因和認同方式的問題[19]。政治認同中還包括對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從而建構起“臺灣民族”身份、“臺灣國家”身份。“臺獨”價值性的知識主要圍繞“臺灣主體”、“臺灣主義”等的價值性知識,改變臺灣人的國家認同和政治認同?!芭_獨”價值性知識主要是重塑一種“臺灣人”有別于“中國人”的價值觀以確立“臺獨”的合法性。當臺灣社會的主流價值認同“臺獨”,就可以通過“民族自決”、或“民意”達到“獨立”的目的。
價值性“臺獨”知識的生產與擴散,實際上是在思想文化領域推行“臺獨”。這種臺獨方式比任何一種“臺獨”方式都更具深遠的影響力和破壞力。目前,其具體的行動有:第一,“臺獨”價值性知識的生產轉化為了在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領域“去中國化”行動,“去中國化”使臺灣人民對中國文化逐漸陌生,從“自己國家”變成“其他國家”,慢慢地失去“中國認同”。第二,生產一種“特殊”的有別于“中國文化”的新“臺灣文化”,通過教育、社會培養(yǎng)“以臺灣為獨立主體的歷史、文化、民族和國家認同”。價值性“臺獨”知識轉化為“臺獨”行動的后果是“臺灣主體意識”成為目前臺灣島內的主流思想。蔡英文論述過“臺灣主體意識已經成為社會的共識?!薄芭_獨”分子刻意宣揚和政策的推動“去中國化”和培養(yǎng)“臺灣認同”,使臺灣人民對大陸產生陌生和排斥感,照這個勢頭發(fā)展下去,通過在思想上割斷臺灣與大陸之間的文化聯(lián)系,將使臺灣形成一代又一代的“天然獨”。不斷地“去中國化”的行動,將“臺獨”知識輸送至年青一代的心靈中,培養(yǎng)出“天然獨”的一代,這一代人在“太陽花學運”、“反服貿”運動中都扮演著重要角色,他們所體現(xiàn)出的“抗中”、“去中”情緒,都對兩岸能否和平統(tǒng)一、統(tǒng)一之后價值觀和文化融合形成了阻礙。
(二) 規(guī)范性“臺獨”知識
規(guī)范性“臺獨”知識主要在于“臺獨”政治規(guī)范上的論述,企圖在政治規(guī)范層面制造“臺獨”。1990年代以來,“臺獨”分子通過結合法理生產“臺獨”規(guī)范性知識,具體行動主要運用于“修憲”和法律具體條文的修改。“臺獨”的規(guī)范性知識有兩種,一種是修改“中華民國”的“憲法”表述,走隱性路線的“臺獨”;另一套是拋棄現(xiàn)有“憲法”,制定“臺灣國的憲法”,在顯性路線上的“臺獨”。1990年以來,在李登輝主導下的一系列“憲改工程”中,先進行“凍省”,再修改“實際領土范圍”,確立“國會”、“地方首長”和“總統(tǒng)”都由“直接選舉”產生。修改法律是企圖在規(guī)范上確立“中華民國在臺灣”的事實,從而將“中華民國”實際等同于“臺灣”。就李登輝本人的言論來看,“憲改”工程是在主導者有規(guī)劃地在短時間內完成的,如1990年李登輝在其“5·20”就職演后召開的第一次記者會上強調:“如果是本人當選第八任總統(tǒng)的話,希望六年中把中華民國現(xiàn)在所遭遇的問題,在六年中把它完成,主要目的是在這里。當然,對本人來說,憲法的規(guī)定,還有一任可以去做,共十二年?!救藦娬{一定要六年中來完成這些事情?!约兴芯?、能力在這六年中來完成國家這些重要的工作?!倍聦嵣希伤鲗У摹皯椄摹惫こ?,確實在其任期內修改頻繁。1992年的第二次“修憲”中,明確提出“明訂總統(tǒng)、副總統(tǒng)由中華民國自由地區(qū)人民選舉之。”這種論述將臺灣視為“中華民國自由地區(qū)”,不斷在事實上將“臺灣”直接等同于“中華民國”。1992年臺灣當局出臺了《臺灣地區(qū)與大陸地區(qū)人民關系條例》,該條例中雖然堅持“中華民國法統(tǒng)”,但實際上表述的是“兩岸政府”擁有各自的“治權”,以“治權”作為“立法”基礎,在處理兩岸人民事務上,均將大陸視為“對等政治實體”,企圖將兩岸之間的來往變成“兩國”并加以規(guī)范化[20]。1994年,臺灣當局出臺的“臺海兩岸關系說明書”,更進一步地論述“一個中國”是限于“歷史、地理、文化、血緣”上的中國,但現(xiàn)在已經變成“兩個對等政治實體?!痹凇皯椃ā鄙系男薷模瑢嶋H上在規(guī)范性的知識上改變了“一個中國”的知識,過去的“中華民國憲法”中是包含大陸的,然而“修憲”帶來的是“中華民國在臺灣”的規(guī)范性知識,所企圖的是在賦予臺灣實質“國家”的內涵。1990年以后,民進黨與初期主張“臺獨”的激進“理念型”政黨不同,在其發(fā)展中很快地變成一個以贏得“大選”的“務實性”政黨。1991年民進黨“第五屆全國代表大會中”提出“黨綱修正案”,明確提出“建立‘臺灣共和國’”,并且“基于國民主權原理,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臺灣共和國及制定憲法的主張,應交由臺灣全體住民及公民投票方式選擇決定?!鼻逦貙ⅰ叭瘛钡摹巴镀薄弊鳛椤皼Q定‘臺獨建國’”的手段。民進黨的“新世代”于1996年發(fā)表“臺獨運動的新世代黨綱”,其中宣稱“當更改國體、國號等與凝聚共同體意識的目標發(fā)生沖突時,可以暫時放棄更改‘國體’、‘國號’,‘臺獨’不一定以臺灣為‘國家’名稱?!泵襁M黨在“臺獨”規(guī)范層面的知識論述上,有時出于現(xiàn)實利益需要,反復利用在“憲政”、法律、“國家”、“國號”等規(guī)范表述上偷換概念,但“臺獨”的本質并沒有發(fā)生改變[21]。1999年民進黨發(fā)表“臺灣前途決議文”,之后通過為新黨綱,從而取代1991年“黨綱”,依照臺灣“主權”現(xiàn)實,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臺灣共和國”,并制定新憲法。2000年民進黨執(zhí)政后,陳水扁的“臺獨”立場變得更為激進,要求通過“憲改”達到“建國”的目的。2008年至今,民進黨根據(jù)內外環(huán)境,用“維持現(xiàn)狀”等表述隱蔽“臺獨”的目的。2016年蔡英文上臺后回避“兩岸問題”,但依舊在規(guī)范性知識上大做文章,2017年11月,民進黨以“職能不明”和“浪費”為理由,廢止“藏蒙委員會組織法”,減少具有象征意義的規(guī)范,下一步將繼續(xù)減少這些具有象征“中國”意義的組織和機構,從規(guī)范上繼續(xù)生產“中華民國是臺灣”的規(guī)范知識。
(三) 指導性“臺獨”知識
指導性“臺獨”知識是關于“臺獨”具體行動的知識,指導性的“臺獨”知識可以轉化為具體的“臺獨”政策。民進黨最初將“臺獨”作為意識形態(tài),如1991年民進黨出版的“到獨立之路”等刊物,表達出將“中華民國”變?yōu)椤芭_灣體制”。但隨著民進黨內部派系斗爭和外部環(huán)境變化,包括美國的限制、大陸的壓力和島內缺乏統(tǒng)獨共識等原因。民進黨逐漸調整路線,將奪取政權作為階段性的指導知識。在民進黨的政黨轉型上可以看出其務實的特點:從視“臺獨”為神圣目標的“理念臺獨”向以奪取政權的“工具臺獨”轉變[22]。此階段民進黨對“臺獨”指導性知識的運作都是以競選勝利為目標。2000年民進黨獲得大選勝利執(zhí)政后,對“臺獨”的論述與策略隨著實際政治需要不斷地調整,包括“建立臺灣共和國”、“反對一個中國政策”、“主張一中一臺”、不承認“九二共識”等。2008年民進黨成立“臺灣新社會智庫”,要求“正常國家化”。自2016年民進黨奪取大選勝利后,民進黨則將兩岸議題邊緣化。不設置兩岸議題的最大原因,是隨著臺灣“天然獨”青年一代的成長和壯大,他們因教育等原因,有著天然的“抗中”情緒。民進黨在外部環(huán)境等壓力下,回避兩岸問題,但蔡英文政府一系列的政策,包括加速“課改”等教育改革政策,如2017年臺灣“教育部”提出要降低“新課綱”中的漢語文言文比例[23]。落實“轉型正義”政策、積極推進“南進”政策等,無一不是在削弱臺灣與大陸之間的知識聯(lián)系。
總之,價值性“臺獨”知識是“臺獨”知識中最核心的部分,改變了臺灣人的政治認同。規(guī)范性“臺獨”知識是通過法理知識為“臺獨”尋找合法性,指導“臺獨”立法、修訂法律的知識。指導性“臺獨”知識則是通過具體政策實現(xiàn)“臺獨”。
四、 結 語
從政治知識的視角出發(fā)可以發(fā)現(xiàn),臺灣自政治轉型以來,“臺獨”分子一邊生產“臺獨”知識指導“臺獨”運動,一邊通過教育和媒體傳播“臺獨”知識?!芭_獨”是長期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形成的復雜問題,本文通過政治知識的視角,可以發(fā)現(xiàn)“臺獨”絕非一種自然生長出的,也絕非是臺灣人民本來就有的政治知識,價值性“臺獨”知識與規(guī)范性“臺獨”知識、指導性“臺獨”知識的三者互動,相互配合,使“臺獨”理論得到了具體實踐,更使“臺獨”知識發(fā)展到中部階段。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我們有堅定的意志、充分的信心、足夠的能力挫敗任何形式的‘臺獨’分裂圖謀。我們決不允許任何人、任何組織、任何政黨、在任何時候、以任何形式、把任何一塊中國領土從中國分裂出去。”對“臺獨”的“六個任何”的表述,表明了我國政府對“臺獨”的零容忍態(tài)度。因此我們需要更加警惕輸送“臺獨”知識的源頭和渠道,制定專門遏制“臺獨”知識生產的具體措施。不僅要加強對學術理論的研究以駁斥“臺獨”知識的荒謬,更要對“臺獨”知識的輸送渠道加以控制,只有這樣,才能阻止“臺獨”知識的擴散。只有通過加強兩岸人民的思想融合、情感融合,才能謀求兩岸的和平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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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文 格)
Political Knowledge Production and Communication?of “Taiwan Independence”
YAN Man-yue
(School of Marxism, Hubei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Wuhan 430205, Hubei, China)
Abstract:The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of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political knowledge and political action has been ignored in the study of “Taiwan independence”. On the basis of content analysis on carriers of the knowledge of “Taiwan independence”, we can find that it has developed into an in-depth stage. The source of “Taiwan independence” knowledge production is intellectuals.Education and media accelerate the spread of “Taiwan independence” knowledge after Taiwan’s political transformation. “Taiwan independence” knowledge includes value knowledge, institutional knowledge and policy knowledge, which are transformed into political actions.
Key words:political knowledge; the knowledge about “Taiwan Independence”; knowledge produ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