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琳
剛剛的爭吵讓丈夫很不耐煩,他不顧妻子的吼叫和哀怨,自顧自地下床,打開門,朝客廳走去。妻子倒下床,將丈夫掀起的那一角被子扯來包裹著自己。
天色從黑暗走向白天這段難熬的時間里,妻子難以安眠,一直翻來覆去,她糾結(jié)著。最后,還是起了床?!耙煌砩隙荚谶@兒待著嗎?”妻子站在黯淡的過道上,帶著少有的烏鴉嗓小心翼翼吐出幾個字,憔悴焦灼地看著丈夫。
丈夫一動不動臥在沙發(fā)角落里,一手撥弄手機,一手叼著一根快燃盡的煙,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接著他撇過微扭的頭,皺起眉,把手里的煙使勁往茶幾上一碾,那紋路斑斑的茶幾便搖晃得厲害。煙灰也隨茶幾的律動散逸在桌上、地上。妻子心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孱弱地走過,弓著腰整理,努力讓茶幾回歸平靜,試圖還客廳一個真正的安寧。
一片寂靜后,丈夫開了口,“那個,呃……我老同學(xué)要借錢!”丈夫突然語氣有了大逆轉(zhuǎn),溫順了很多,讓人感到幾分不自然。
妻子不語。
“聽到?jīng)]有,跟你說話呢!”丈夫有點不耐煩了,但聽得出,他還是在努力克制語氣。妻子扭頭,盯著他,哽咽了一下,“家里這幾年沒錢!你心里難道沒有數(shù)?還想當(dāng)大好人?”“我……我有說要……要當(dāng)大好人嗎?”丈夫因妻子的突然暴怒感到有點驚慌失措,不自主地結(jié)巴起來。
“我沒有反對,你出了這個門,決定權(quán)在你,但以后你我也無任何關(guān)系了?!逼拮訑S地有聲,但心中終有不滿,手失控地顫抖了一下,一聲巨響,茶幾倒了。丈夫從零亂的沙發(fā)上滾下,狠狠地把手里滾燙的手機一砸。瞬間,手機屏幕結(jié)出了蜘蛛網(wǎng),機殼和機身也分了家。接著他煩躁地打開門,一聲巨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門后。
在孤寂的城市中徘徊,看著天空與高樓交接的盡頭,丈夫的破拖鞋一步一步在地上摩擦著,發(fā)出怪異的聲音,他不停地嘆氣,不停地咂舌,不停地蹙眉,不停地撓著發(fā)髻線很高的頭,不停地摸著早已饑餓的肚皮,不停地搓著早已生繭的手。突然!丈夫停下手中的動作,觸到了一圈冰冷,低頭一看,是婚戒。它在路燈下閃得那么耀眼,像是對他的諷刺。他停下腳步,思忖著,盯著那枚戒指,許久,哭著,笑著,宛如一個瘋子。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它揣進了自己的衣兜。
丈夫還是選擇了回家。
一進門,看著客廳,陌生又熟悉。茶幾只有原先一半的軀體仍堅強地站立在那,還有已經(jīng)復(fù)原的手機躺在上面,他走過去,拿起那無辜的手機。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妻子正站在一旁。他走過去,哽咽道:“我們還是商量一下吧。”妻子淡然道:“你說吧。”丈夫百感交集地看著妻子,一邊拼命守住眼淚,用手拍拍妻子的肩,一邊吸著鼻涕,用手在兜里摸索紙巾。一番折騰后,他摸出了妻子老早以前給他買的那副破手套,但戒指卻墜了下來,發(fā)出清脆的聲音。但他還是遲遲不語,低下頭,接著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妻子哭著,笑著,宛如一個瘋子。最后,打開門,也走了出去。
作者系成都棠湖外國語學(xué)校高2017級13班學(xué)生
(責(zé)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