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禁止互助獻血政策的不合理性

張鷹

摘 要：本文根據(jù)帕累托福利經(jīng)濟學理論，分析了我國2018年叫?；ブI血政策的不合理性。希望政府的未來決策一定要合理并合法。

關鍵詞：帕累托改進;互助獻血

2018年4月1日起，除個別邊遠地區(qū)外，我國幾乎所有醫(yī)療機構(gòu)的臨床用血將全部來自于公眾自愿自發(fā)的無償獻血。實行了將近20年的“互助獻血”，將在一段時期內(nèi)退出歷史舞臺[1]。早在2018年年初，國家衛(wèi)生計生委就表示將在2018年3月底前在全國停止開展互助獻血[2]。有些省市的動作更早，比如北京，北京市衛(wèi)計委和北京市紅十字會于2018年2月6日下發(fā)《關于強化無償獻血與臨床用血管理工作的通知》稱，自2018年2月10日起，停止開展互助獻血[3]。2月9日，首都獻血服務網(wǎng)發(fā)布停止互助獻血的通知[2]。2月10日，位于北三環(huán)的北京市紅十字血液中心的互助獻血窗口就已經(jīng)開始關閉。

叫?；ブI血的理由很充分——互助獻血已成為滋生有償獻血的溫床，進而嚴重擾亂了無償獻血市場的培育！其實，互助獻血原本就是無償獻血的一種形式。但由于在實際操作中，受血者的姓名是公開的;加之我國的無償獻血率低，僅有0.9%，遠遠低于發(fā)達國家（7%），也低于世界衛(wèi)生組織發(fā)布的滿足臨床用血的標準（1%-3%）[1];以至于被越來越多的不法分子鉆了空子，催生出血頭賣血的產(chǎn)業(yè)鏈。這叫停政策出臺之前，不少新聞媒體都報道過此類事件。如《新京報》在2015年就曾刊登報道，曝光北京部分互助獻血淪為“有償獻血”：“血頭”或“血托”以低價招募社會人員，假扮病人親友去互助獻血，然后將用血指標高價賣給需要的病人，從中獲取不義之財[4]。在供求關系失衡的情況下，這一成本往往被轉(zhuǎn)嫁到真正的患者身上?！坝袃敾ブI血，400CC-400元，急需獻血人員，當場發(fā)放獻血金。”類似的廣告常常貼滿各大醫(yī)院附近的街頭巷尾，隨處可見。他們以低價招募社會人員假扮病人親友去互助獻血，然后高價賣給病人，從中賺取差價，使無償獻血變?yōu)榱擞袃敨I血。如2017年9月，根據(jù)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公安廳信息顯示，在南寧血站周邊長期盤踞著三個有組織、有分工的犯罪團伙，他們一袋400毫升的全血，以300元到400元的價格從賣血人處購入，再以600元到800元的價格賣給患者，一個單位的血小板，“血頭”收購價是400元到800元，賣出價則高達1100元到1500元[5]。然而，盡管這一政策遏制住了賣血勢頭，但同時也使我國的血庫用血更加緊張，并對那段時期急需用血的患者造成幾近致命的傷害。因此這不是一個符合帕累托改進理論的政策。

1. 叫?；ブI血危及到急需血液維持生命的患者的生命

所謂帕累托改進是指一種變化，在沒有使任何人境況變壞的前提下，使得至少一個人變得更好。而當這種變化在不使任何人境況變壞的情況下不可能再使某些人的處境變好時，就達到了帕累托最優(yōu)狀態(tài)，也稱為帕累托效率[6]。一方面，帕累托最優(yōu)是指沒有進行帕累托改進的余地的狀態(tài);另一方面，帕累托改進是達到帕累托最優(yōu)的路徑和方法。很顯然，叫?；ブI血的政策不符合上述帕累托改進的定義。盡管這一政策可使患者免于遭受受血頭、血霸的盤剝和血托兒的欺騙，但同時也直接降低了急需血液維持生命的患者的獲得感，尤其是在整個中國血液供應長期不足的大背景下，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因此，它不是一個帕累托最優(yōu)解。下面這些實例足以說明這一點：

2018年2月10日北京市停止開展互助獻血后，也打亂很多醫(yī)院和患者“約定俗成”的用血計劃。例一，35歲的蒲保珍患有再生障礙性貧血，在北京某三甲醫(yī)院進行骨髓移植。2月5日，她進入無菌室，她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2月6日化療終于開始，但剛上化療10分鐘左右，就被迫停止。理由是，醫(yī)院在那一刻也收到了互助獻血政策即將停止的消息，因移植期間用血量比較多，醫(yī)院擔心血不夠用。因為已經(jīng)進行了10分鐘的化療，出艙后未及時輸血，蒲保珍的血項指標一直下掉，出現(xiàn)流鼻血等狀況[2]。例二，患有白血病的絲絲媽媽正躺在北京航天中心醫(yī)院里，等著輸入血小板。當天，她體內(nèi)的血小板跌至5個單位，而正常人的血小板是100-300個單位。然而在2月9日，絲絲媽媽所在的醫(yī)院停止發(fā)放互助獻血單。因為沒按照計劃輸上血小板，2月10日絲絲媽媽體內(nèi)的血小板減少到3個單位，鼻子出血，身體幾乎無法挪動;2月11日，血小板接近為零，眼睛充血，面臨大出血的風險[2]。例三，絲絲媽媽所在的醫(yī)院也是措手不及，勸退了幾位血液病患者。有的醫(yī)院開始停止給血液病人做移植手術，還有血液病人面臨著移植完可能出現(xiàn)排異，需要大量用血但輸不上血的困境[2]。例四，2月9日，航天中心醫(yī)院血液科向衛(wèi)計委及中心血站發(fā)出了一份公開請愿書。請愿書中提到，醫(yī)院血液科是以難治復發(fā)血液腫瘤的異基因造血干細胞移植為?？铺厣?，醫(yī)院血液科每日平均需要25至30個單位血小板，但每天醫(yī)院血站公共庫僅能提供0到2個，中間存在巨大的缺口?！艾F(xiàn)在北京市衛(wèi)計委取消互助獻血，病人的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痹谡堅笗?，醫(yī)院請求在本院建立單采血小板的采血點，108位員工附上簽名和手印[3]。

2. 叫?；ブI血違背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獻血法》的規(guī)定

當然，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上述的帕累托改進或最優(yōu)解幾乎是無法實現(xiàn)的，以此來衡量一個政策的優(yōu)劣未免有不切實際之嫌。而這種帕累托改進通常被稱作“強帕累托最優(yōu)下的帕累托改進”。相應地，還有“弱帕累托最優(yōu)下的帕累托改進”，它更加貼近實際，其定義與“強帕累托最優(yōu)下的帕累托改進”稍有不同，其不同之處是放寬了原定義的條件，即，“如果某一項分配方案的變化為所有組員都贊同地基礎上（而非“都不使他們?nèi)魏稳饲闆r變差”），至少使一個人情況變好，那么這個改進就是“弱帕累最優(yōu)下的帕累托改進”[7]。這里的關鍵是“分配方案的變化為所有成員贊同”！那么這個“所有成員贊同”在現(xiàn)實社會中的表達應該是“法律條例”！因為“立法”程序本身能夠保障全體國民的意志的表達。而不應該理論上的100%的人都同意（因為這是不現(xiàn)實的），也不應該是某個強勢集團的聲音。

那么，我國與獻血相關的法律是1998年的《獻血法》。該法案第十五條規(guī)定，“為保障公民臨床急救用血的需要，國家提倡并指導擇期手術的患者自身儲血，動員家庭、親友、所在單位以及社會互助獻血?！彼x予了“互助獻血”這一獻血方式的法律地位，而且至今沒有做法律方面的任何修訂。然而，2018年初的、“叫?；ブI血”的做法是由國家衛(wèi)生計生委發(fā)布的，它只是一項部門政策，其法律效力遠低于1998年的《獻血法》。因此，這項政策已經(jīng)超越了法律權限，實則是違背了全體國民的意志，也就不是一個“弱帕累最優(yōu)下的帕累托改進”！

3.叫?；ブI血不是唯一解決“賣血問題”的方法

那么，進一步講，這一政策在當時是不是一個帕累托非劣解呢？即是不是一個當時唯一的解決辦法呢？當時還有沒有與之等效的其它方法呢？答案也是否定的。

一般來說，多目標規(guī)劃問題（政策問題是常見的多目標規(guī)劃問題）的絕對最優(yōu)解是不存在的。當絕對最優(yōu)解不存在時，需要引入新的“解”的概念——非劣解。所謂“非劣解”是指在所給的可供選擇的方案集中，與方案X相比，已找不到任何一種別的方案能使各項指標獲得進一步的改進的解，則X即為有效的非劣解。

叫停互助獻血這一政策，不但直接損害了急需輸血患者的利益，而且接踵而來的后續(xù)保障工作將消耗大量資源。如北京市衛(wèi)計委當時就部署了以下幾點工作：

1） 成立血液保障工作領導小組及辦公室具體負責統(tǒng)籌協(xié)調(diào)北京市的無償獻血;

2） 加大對獻血者的表彰和無償獻血的宣傳，利用用血環(huán)節(jié)宣傳無償獻血、優(yōu)先用血、血費報銷等政策;

3） 創(chuàng)新獻血現(xiàn)場招募，通過「同伴招募」、志愿者服務等方式，促進更多人員參與無償獻血;

4） 加大團體獻血招募力度，在重點文明單位、校園、國有企事業(yè)單位，開展獻血月等活動并長期固定;

5） 加強街頭采血點的建設、加強對固定獻血者的預約;

6） 加強采供血機構(gòu)與臨床用血醫(yī)療機構(gòu)的溝通以及京津冀地區(qū)和其他省份的業(yè)務協(xié)調(diào)，建立血液調(diào)劑常態(tài)機制，互補互惠，互幫互利;

7） 完善臨床用血管理制度，合理調(diào)控限期、擇期、普通患者用血，建立完善臨床合理用血獎懲制度等。

上述工作，都需要額外經(jīng)費支持。但如果我們嚴格執(zhí)法、依法辦事，針對互助獻血中滋生的賣血行為嚴厲打擊，同時進一步完善相關制度，那么即可在不大幅增加額外的資源消耗的基礎上，維護家庭、親友、所在單位等形式的互助獻血的合法性，從而可在很大程度上避免2018年叫?；ブI血后出現(xiàn)的用血問題。因此，當時其實是有比“叫?；ブI血”更優(yōu)的方案的。正如周某到案后稱，由于醫(yī)院及獻血站對于獻血人與用血人之間的關系不進行實質(zhì)性審查，獻血站不可能一一識別，只需用血病人在《互助獻血單》上填寫雙方的信息，賣血活動就能輕而易舉[1]。因此，非法賣血猖獗是制度存在漏洞、是運行機制還不完善。我們不能因噎廢食，我們應該尊重生命的尊嚴！

[參考文獻]

[1] 光明網(wǎng). 4月1日起互助獻血被全面叫停 如何保障血液供應[EB/OL]. http：//baijiahao.baidu.com/s？id=1596772015599802504&wfr=spider&for=pc， 2018-04-04.

[2] 新華網(wǎng). 多地叫?；ブI血，3月底大限后如何填補用血空缺？[EB/OL]. http：//www.xinhuanet.com/local/2018-02/14/c_1122416204.htm， 2018-02-14.

[3] 陳光. 互助獻血白與黑[EB/OL].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e36f050102y84z.html？tj=1， 2018-03-08.

[4] 南方都市報. 叫?！盎ブI血”，立法還須先行[EB/OL] . http：//news.163.com/18/0214/06/DAJ8FH20000187VE.html， 2018-02-14.

[5] 澎湃新聞. 南寧停止互助獻血：非法買賣血液嚴重，今年8名“血頭”獲刑[EB/OL] . http：//money.163.com/17/0907/13/CTO25F3G002580S6.html#from=keyscan， 2017-09-07.

[6]百度百科. 帕累托最優(yōu)[EB/OL]. https：//baike.baidu.com/item/%E5%B8%95%E7%B4%AF%E6%89%98%E6%9C%80%E4%BC%98/1768788？fr=aladdin， 2019-03-27.

[7] 百度百科. 強帕累托最優(yōu)[EB/OL]. https：//baike.baidu.com/item/%E5%BC%BA%E5%B8%95%E7%B4%AF%E6%89%98%E6%9C%80%E4%BC%98/6077442？fr=aladdin， 2019-03-27.

（作者單位：中國政法大學人文學院，北京10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