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
年初一部《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年中一部《長安十二時辰》都是“無中生有”的純虛構(gòu),都是改編自流行小說的再創(chuàng)造,一為女人戲,一為男人戲,兩部戲的主人公都是小人物,而非帝王、名宦、富商等“吸睛”身份,卻都能引發(fā)網(wǎng)絡(luò)話題熱議,這確實說明了內(nèi)地的古裝劇制作,正在達到或接近達到近年以來的最高水平。
《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是正午陽光團隊自“瑯琊榜”系列后推出的古裝新劇之一,與前作刻意模糊朝代不同,該劇雖然也模糊了皇帝的廟號和年號,可背景植入的朝代明顯是北宋,風俗展示上所需的功夫,明顯要比兩部“瑯琊榜”更考驗團隊的古裝戲功力。據(jù)說正午陽光另一部即將播出的古裝戲《孤城閉》也是北宋戲,對于它怎么展示那個時代的氣質(zhì),筆者也抱有很大的期待和好奇。
《長安十二時辰》除了燒腦,劇集中也有大量的風俗展示,唐詩影響力的普及、整個長安城消息的傳遞、燈會的繁華、刑罰的野蠻……甚至可以說,在推動劇情、調(diào)劑節(jié)奏層面,劇中的風俗元素起到了很大助力(比如黑人掌控的地下交易、著名歌伎的表演會導致城市封路等),風俗和劇情的緊密關(guān)系,比《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處理得更到位,也更深入。《長安十二時辰》的出現(xiàn),對于近年正午陽光和鄭曉龍等少數(shù)制作團隊霸屏古裝劇的局面,既是一種豐富,也是一種緩解,讓觀眾看到了古裝劇的良性競爭趨勢。
內(nèi)地的古裝劇越來越講究服裝、道具,這是從幾部清帝題材的正劇、《三國》以及以《甄嬛傳》為首的后宮劇開始的,虛構(gòu)劇里置景下了大功夫的則非正午陽光幾部古裝戲莫屬。對世風、民俗元素的強化,則是從2019年的上述兩部熱劇正式開啟的。近年來,總有人談及內(nèi)地影視“走出去”,一部影視作品真想走出去,文化含量究竟有多少,就成了非常重要的決定性因素。畢竟如果單拼編故事,世界各地的編劇高手可是多了去了,憑什么只看中國影視?中國的風土、人情、悠久的歷史,都是加分項目。
過去我們聊起內(nèi)地古裝影視,除了極個別作品,通常是沒資格與其他小說放到一起談?wù)摰模ǔ木幵挠耙曌髌罚?。?nèi)地投資方和出品方,歷來不是很強調(diào)影視的風俗展示功能,這也是這些作品被外界看輕的原因之一。
長久以來,我們的影視只提倡講故事和設(shè)置人物個性沖突,缺少對劇中人生存環(huán)境的感性刻畫,更無法呈現(xiàn)劇中情境下日常生活的滋味,這也使不少作品看起來顯得“假”和“空”。古裝劇,最難的不是劇情,而是要讓人看了覺得“像”。身為當代人的演員,肯定不了解一百多年乃至一千多年前人們的日常舉止,那么,怎么表現(xiàn)和營造這種“像”的感覺呢?首先是衣物、器皿、物件的仿制,其次就是日常禮儀(包括和現(xiàn)在大不一樣的稱謂和用語)和朝堂規(guī)制。唐宋風韻,不是光靠背詩和吟詞塑造出來的,它需要盡可能多的常態(tài)細節(jié)填充,這些細節(jié)能讓鏡頭所講述的故事變得更加立體、可信。
好的故事總是一再被翻拍,但一部成功的影視作品,它所刻畫和傳遞的歷史風貌,卻不那么容易被復制。當所有情節(jié)都已成為公共記憶,鏡頭后的觀眾,會捎帶著玩“尋找歷史”的游戲。這也是《三國演義》《水滸傳》《封神演義》等劇能一再吸引觀眾的地方。誰還真等著劇集去講那些主人公的故事啊,不過是想跟著劇情,看看不同歷史時期的風尚和民情罷了。這就像英國文學史上兩大著名神探福爾摩斯和波洛,一再被搬上銀幕和熒屏,可為什么人們最懷念的還是杰瑞米·布萊特的福爾摩斯劇集,以及最不像小說中波洛形象的彼得·烏斯迪諾夫主演的《尼羅河上的慘案》呢?因為那些劇集、那部電影里,藏著大英帝國不同時期的人文風貌。
近些年,許多歷史劇觀眾偏愛追英劇,其實也是這個原因。美劇的特點是鏡頭和表演的電影化;日韓劇的特點是對家長里短的巧妙包容和情感的純美表達;英劇的賣點則永遠是歷史和時代。后者的成功,對于內(nèi)地古裝劇和年代劇,既是激勵,也是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