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南力瑜

最后一抹夕陽倏然從那個狹窄的窗子里消失，天空慢慢合上眼睛，夜晚來臨了。

悄然把視線挪向房間內(nèi)，陰冷，潮濕，昏暗。天花板上的吊燈晃著眼，上面布滿了裂紋和蜘蛛絲，大概是許久未擦拭了吧，我想。

這是我在這個監(jiān)獄里待的第二個年頭，今天剛好是除夕，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夜夜我都在懺悔，央求上帝給我一個改悔的機(jī)會，但這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那一念之差，唉，我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有人說：“一個經(jīng)得住黑夜審視的靈魂才是純正的靈魂?！币粋€背負(fù)罪行的人，一個不擇手段牟取不義之財?shù)娜?，一個虐待父母不懂感恩的人，是禁不住黑夜審視的。每天深夜，我都輾轉(zhuǎn)反側(cè)，備受折磨，無法享受那看似最平常的一夜安眠。

遠(yuǎn)處，隱約傳來零星的鞭炮聲，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響聲，千萬發(fā)鞭炮一齊沖向天空，來慶祝人們的喜悅和對新年美好的期待。新年，本是一家人團(tuán)聚的時刻，這段相聚時光如此珍貴，吃完豐盛的年夜飯，一起出去散散步、放鞭炮，也可以坐在一起談?wù)劯髯砸荒曛杏腥さ慕?jīng)歷。不管做什么，只要和親人在一起就都是幸福的。

而此時這一切，都因為我所犯下的罪行而不能實現(xiàn)了。

想起家中的老母親，鄰居們都一定不想和一個罪犯的母親往來。所謂的親人們也都會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誰也不想被牽涉到這些棘手的事情中來。那孤苦伶仃的身影，久久地在我眼前浮現(xiàn)。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絕不會做出那些傷天害理之事。

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除夕夜，獄警似乎松懈了許多。打開桌上那小小的電視機(jī)，看起了春晚，那歡樂的氣氛卻絲毫沒有感染到我。他哼起了小調(diào)，看起來是那么快樂。

再次將視線轉(zhuǎn)向高高墻壁的小窗，只看到深藍(lán)天空中那輪金黃的明月。夜就像一杯由各種情感調(diào)制而成的雞尾酒。當(dāng)你慢慢將它啜入口中，萬般滋味一一涌上心頭。有“夜色入戶，欣然起行”的欣喜之情，有“天涯共此時”的思念，更有“留得殘荷聽雨聲”的愁緒。仿佛眼前出現(xiàn)了萬家燈火，柔和的燈光照亮了我黑夜之心。

繁華落盡，夜深了，皎潔的月光悄悄灑下，周遭也悄然安靜下來。人們都入睡了，我依舊品讀著那夜中的寂寞。

（浙江樂清市樂成實驗中學(xué)）

點評

文章的切入點很巧妙，從一個蹲監(jiān)獄的有罪之人出發(fā)，從他的視角去感受節(jié)日的氣氛。正是這樣一個特殊的身份，那份對于親人的愧疚與思念之情，在字里行間更加打動人心。文章對于人物心理的揣測以及外部環(huán)境景色的渲染鋪墊等，都增添了主題里的那一份寂寞感。